“说得好。”北宫墨离带着些苦笑,随后又有些怅然道:“绯玉啊,你为何……不能为我而变呢?”
“皇上以为,这变了,不是因为皇上么?”绯玉垂眼淡然答道。
北宫墨离又愣了下,微皱眉,“绯玉,你从来不会对我这样说话。”
“皇上也说了,绯玉变了。”绯玉也小心的拿捏着分寸,不温不火,不强势也不妥协。
明晃晃的帝王袍到了眼前,绯玉不得不面对,北宫墨离不会轻易结束谈话,纵然她屡屡堵得他没话说,他也不会放她走。
“绯玉,之前的事……是我错了,原谅我可好?”北宫墨离终于放下了架子。
一个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居然向她认错?
“皇上没错,是绯玉错了。”绯玉仍旧淡漠。
北宫墨离面对如此淡然的绯玉,心中不由得有些急躁,忍住了冲动没有去抓住绯玉,而是在她面前微微躬身,能够直视着她的眼睛,“绯玉,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你无事的时候能够多进宫来陪陪我,这也是当初你答应我的……”
“那皇上可容得我有事的时候也来?我当初答应皇上可是没事跑来受人侮辱?”绯玉句句反问,步步小心逼近。
北宫墨离被堵得面色微微泛白,终舒了口气道:“别再跟我制气了,我答应你,下不为例。”
“皇上指的是数日前的事还是昨日之事?”
一语问出,只见得北宫墨离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惶。
、女子生存之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皇上应该多关心肃王,兴许他入宫也能陪陪皇上。”绯玉忽的转了话锋,心中却一阵寒意袭来,令她不由得隐隐发颤。
北宫墨离静静看着绯玉,越看只觉得越陌生,不,或许不是陌生,而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屡屡想留住她,想将她留在身侧,却无奈,总是事与愿违,将她越推越远。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绯玉,不谈他可好?你好不容易才进宫,我看你脸上伤还未痊愈,这里正好有他国进贡的上好药品,不妨先试试。”说完,北宫墨离走到一旁柜格前。
而绯玉听完这些,心已经寒透了,北宫墨离,墨殒是你的亲弟弟,你利用完了他,难道就不能多问一句?
她无法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绯玉能够欠下这么多情债,她到底哪里好?能够引得几人极尽疯狂。
难道,这才是这个时代女子生存之道?
但是她做不到,之前的绯玉兴许真的有个人魅力,长袖善舞,引得一干男子拜倒石榴裙,但是,不管这些情是不是真的,她都不愿再继续。
“想什么呢?”北宫墨离难得露出一丝显牵强的笑意,将药瓶放在绯玉手中,“这药此前已经找宫女试过,无毒无害,大可放心用。”
绯玉又是一阵寒,将手从北宫墨离掌中抽出,突然屈膝跪倒,“皇上,绯玉仅愿做北营司的首领,还望皇上能够开恩。”
她来的时候还没想过要这样,但是,来了之后,证实北宫墨离所做,她就连假意逢迎也不想做了。
或许,她能赌,赌的是之前的绯玉对于北宫墨离来说太不同了,但是她赢,又是一份情。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几乎能听得门外麻雀扑腾飞过,屋内熏香静燃。
“绯玉,你心中所想,我都清楚。”北宫墨离终是一声叹息,颓然坐在了一旁椅上,沙哑着声音诉说。
、很黑色幽默
“曾经我想娶你为正妃,你答应过,却无奈遭太后极力反对。最终逼你削发为尼,是我极力抗争,甚至以命威胁太后。
然而,太后病故之后,我再提起,你却开始坚决反对,我不知道太后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你从不愿提起,说那事,必要带进棺材去。
从那时起,你似乎就对我开始疏远……
绯玉,你可知,其实你当初在我面前磕得头破血流,要我收回封你为后的圣旨,我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现如今仅仅是希望你能多入宫,我能见着你,这一点,你都容不得了么?”
北宫墨离的话回荡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带着惋惜,怅然,愤恨,似只恨阴差阳错。
绯玉一愣,继而想到了额头上的伤疤,她万没有想到,那些细碎的疤痕,居然是之前的绯玉力求不入宫为后。
生存之道……
这个答案又一次推翻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哪个不做皇后梦?
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不觉得之前的绯玉超然到了厌烦宫斗,更何况看北宫墨离的反应……
“绯玉,你心疼墨殒,但是你可对我有过几分心软?
你为了不入宫,为了绝我的念头,以江山社稷为理由,拼命选女子入宫,甚至男人……也被你弄了几个进来,我为了不与你争执,都接下了,这些你觉得都是我的享受?”
绯玉知道现在不能笑,却也没办法在心中感到很黑色幽默,之前的绯玉居然前卫到了这种地步,替北宫墨离选妃纳妾也就罢了,居然还怕他不满足,给他纳男宠?
不过,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北宫墨离也是个可怜人。
自己心心念念想娶的女人,拼死了头破血流也要拒绝之后,又拼命塞美人给他,这种事她无法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是很伤人心没错。
但是同情的前提,是不能违背她的原则。
地上青砖彻骨凉,她得想办法离开了。
、无奈谈条件
“今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绯玉也算是承诺,她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闲的么。
“那你就更能离我远远的了?”北宫墨离却丝毫不觉得这是让步。
“那你想怎样?”
“我只是想……”
“我答应你,每隔三日进宫一次,当然,是指没有突发状况的情况下。”绯玉一副谈判式的口吻道,就此掐断与北宫墨离的关系绝对不可能,而三日进宫一次,也是她的极限了。
北宫墨离叹了口气上前,将绯玉轻轻扶起,言语中尽是落寞,“何须如此……”
绯玉不可见的一笑,何须如此?是必须如此,否则,遭殃的人会更多,北宫墨离会给她找来无数的麻烦。
北宫墨离见绯玉久久未回应,纵然扶着她的肩,也不见她有什么异样。
忽的,将绯玉拥入怀中,“绯玉,你可知,我整日都在想你。”
耳边听着爱意缠绵,绯玉无奈,只能由着北宫墨离拥抱。
事都要有分寸,她今天已经交换了条件,目的达成,然而,她也算是把北宫墨离快要惹毛了。
如果再向上次那样火星撞地球一般,一旦冷战下来,下一个遭殃的又不知道是谁。
“绯玉,进宫多陪陪我吧。偌大皇宫,能与我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绯玉不禁翻了个白眼,后宫那么多后妃,找谁不行?她觉得皇后就挺不错。
但是她不能说,她刚才承诺过,不得再干预北宫墨离的后宫生活。
忽然,绯玉想起了什么,“卓凌峰快要回来了。”
“嗯,再有三四日便要入京。”
虽然只是北宫墨离淡然一句,绯玉却心中欣喜,北宫墨离不排斥,那么就是说,卓凌峰此人,不会是之前的绯玉裙下臣,她能安心了。
“皇上,我还有一个要求。”绯玉面色郑重开口道,“如果要见我,派人传话即可,莫再使手段。”
北宫墨离,有些事做下了,我不会去拆穿,但也终会记着。
、无厘头的对话
似是历尽艰难离开了皇宫,绯玉闲散在街上溜达,北宫墨离请人,一向是管接不管送。
其实北宫墨殒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肃王府失火,想必一片混乱,暂时在北营司养着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下毒的人被她试探了出来,她也不用回去像只老母鸡一样护着北宫墨殒了。
话说回来,北宫墨离知不知道是什么毒?还是有人借机……
绯玉摇了摇头,这个问题,越想可就越深了,她是个懒人。
想着,脚步一拐,直朝着闹市走去,有个好地方,她兴许能睡一觉。
然而,此刻已经不是清早,夜风楼内早已坐满了客人,绯玉一边上楼一边暗自奇怪,什么时候女性变得如此开放,坐在这么奢华的茶楼内品茶了?
夜风楼内女客明显增多,甚至有人见她自顾自上楼,那目光,快要将她戳成筛子了。
绯玉一脸莫名其妙推开茶室的门,茶室内早就备好了香茶,仍旧竹香四溢,竹子又是新换过的。
“夜溟,你这夜风楼里,今日女客渐多。”绯玉闲聊一句落座,大大方方喝茶暖身。
“嗯,今早在门前摔了一跤。”屏风一侧,夜溟浮薄的声音答道,仍旧有气无力。
绯玉一愣,“女客多和你摔了一跤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
绯玉愕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怎么觉得,今日夜溟气不顺,兴许是摔了一跤的缘故?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围与夜溟商量道:“也给我把躺椅行不行?”
“支张床也随你。”刚说没几句话,又听得屏风那边细细咀嚼声,夜溟又开始生吃人参了。
绯玉耸了耸肩,“不聊了,再聊把你聊死了。”
说完,倒也不见外,真让冉清羽给她找了个躺椅过来,躺下之后四周一片静寂。
夜溟的存在感着实够差,一个才见第三次的人,居然激不起她一丝警惕。
一整夜的折腾,再加上一室的静谧,绯玉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绯玉沉沉睡去,屏风后才长长叹息了一声,“好没良心的女人……”
、欲探夜溟真面目
居然可以极尽安逸,居然可以安心沉眠,居然可以睡中恍如一瞬……
绯玉一觉醒来,感觉似乎仅仅是闭了闭眼,而窗外隐隐已发暗淡的夕阳告诉她,已近傍晚。
她睡了……一下午?
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都舒爽,万万没想到,数日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居然是在这里,身旁还有着连真面目也没见过,仅仅相处过三次的人。
绯玉耸了耸肩,抻了抻略微僵硬的腰,或许是她最近总绷着精神,已经累到极限了。
忽然发现,屏风那边一直没有声音传来,难道……夜溟也睡着了?
浅淡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真的睡着了。
绯玉轻轻起身,极缓着步子走向屏风,实在不能否认,她对夜溟的长相很好奇。
虽然说声音好听未必脸能看,但是,她听着夜溟纵然虚弱也能如飘渺梵音的声音,她不愿相信夜溟的长相见不得人,哪怕人不如音,顶多相貌平平吧。
更何况,夜溟是名医世家出身,身上的气质,绝不是平庸相貌就能遮挡的。
她就看一眼,等走近了,顺着屏风的缝隙看一眼。
或许,窗户纸捅破了,夜溟索性不会再遮遮掩掩了呢?
绯玉轻挪着步子,眼看缝隙中夜溟一身墨黑的长袍,再走两步就能看见脸了……
“如此行径可非君子所为。”屏风后夜溟突然发话,言语中没有一丝睡意。
绯玉一窘,怏怏转身坐回躺椅上,开口道:“你醒着为什么不出声?”
“你睡醒了也没出声。”夜溟一句顶回,继而声音又薄了下来,“如若不愿回去用饭,我差人从酒楼送过来。”
绯玉倒是认真考虑了这个建议,不过,想想北营司还没有收拾完的烂摊子,叹了口气道:“下次再说吧,今天没胃口。”
“我配药给你?”
“不用了,把你自己照顾好吧。”绯玉说完起身,整了整衣服,突然回头道:“我下次来,送样东西给你。”
、各种药各种用
肃王殿下在北营司休养,闲人暂避,而紫瑛也不是铁打的。虽说尊卑差距极大,她就算是累死也不能离开,但萎靡不振是免不了的。
“紫瑛,绯玉还没回来么?”北宫墨殒堪堪倚靠着,脸色惨白如纸。
紫瑛一激灵,勉强撑着眼皮答道:“还没……”
“再……差人去看看。”北宫墨殒急得火烧火燎,但无奈腹中还痛着,就连动也动不了。
“哦……”紫瑛得令,迷糊着撑起身子走向门外,扒着门框对紫三吩咐道:“紫三,去看看主子回来没。”
“我不是就在你眼前?”绯玉都已经走进院门了,紫瑛居然没看见她。
紫瑛一见绯玉来,犹如见了救世主一般忙迎上去,“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肃王殿下死活不愿休息,问了您八百遍了。”
“那你可以休息去了。”绯玉赶忙吩咐,她也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随性而为的紫瑛,那些繁文缛节居然也能困得住她。
紫瑛如蒙大赦,跟着绯玉一同进屋,将各种药抱了出来。
“主子,这个两个时辰一颗,温水服用。
这个,一个时辰一口,喝完了一炷香时间内不能喝水。
这个,痛得厉害了一颗,间隔不能少于一个时辰。
这个,手心融化,防着手指血凉用的。
这个,如果还呕血,止血用,温水,尽量凉些。
这个……”
紫瑛将各种瓶瓶罐罐放了一桌子,一一交代完以后,逃也似的跑了,留下绯玉一脸错愕。
这……把她当换班的了?她只是来瞧瞧的好不好?
而且……这一大堆各种名目,各种注意事项的药……
“绯玉,皇上他……没为难你吧?”北宫墨殒艰难撑起身子,一脸焦急问道。
“没看我活得挺好么。”说着,绯玉一把将北宫墨殒按回床上,回坐桌边,将各种药各种用法在脑中重复了一遍,好在她的记忆力超强。
看来,今夜她得守夜了。
、孤男寡女授受不亲
“对了,你吃饭没有?”绯玉突然问道,她在夜风楼睡了一下午,等于这一整天还什么都没吃呢,再加上熬夜,胃已经阵阵抽痛了。
北宫墨殒一手轻捂着腹部,有些尴尬笑道:“吃药都快吃不下了……”
“那我自己吃。”说完,绯玉差人送饭来,却仅仅随意扒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确实,她是脸皮够厚,但是不意味着什么时候都够厚。
她在这吃饭,北宫墨殒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她感觉饭入口直顶喉咙,怎么也咽不下去。
“你要不要少吃点?”绯玉开口问道,吃独食被人盯,这种滋味着实难受。
北宫墨殒一愣,继而摇了摇头,“我真的不饿。”
绯玉泄气的看着一桌饭菜,算了,她也不吃了。
差人端出去,又顺便吩咐去喂喂她屋里的狐狸犬,重新坐回椅子上。
“绯玉,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绯玉诚实的点头,确实是个大麻烦。
北宫墨殒脸色又差了几分,抿了抿无血色的嘴,“那……我要是无大碍了,以后想见你是不是就更难了?”
“警告你,别再想什么歪点子,小心把自己玩死。”绯玉冷声警告道。
北宫墨殒被拆穿了心思,脸色彻底白了,连生气都看不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