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你,别再想什么歪点子,小心把自己玩死。”绯玉冷声警告道。
北宫墨殒被拆穿了心思,脸色彻底白了,连生气都看不出几分了,软软躺在床上,突然皱眉,“绯玉,我肚子痛。”
绯玉眉角一跳,肚子痛?纯属胡说八道!
昨夜那副样子,也只痛得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咬碎了牙都不肯出声的人,如今说肚子痛。
“那就吃药。”说完,绯玉找出桌上止痛的药,塞了一颗进北宫墨殒嘴里。
北宫墨殒脸色更加黯淡,痛是没错,但也没什么大碍,却凭白吃了颗药,继而又道:“绯玉……”
“奔主题。”绯玉岂能看不出北宫墨殒那点古灵精怪的心思?
“你抱抱我。”
“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多完美的答案,用来对付古人最合适了,绯玉此刻极其佩服自己。
、被害妄想症
“好吧,我就知道。”北宫墨殒长舒了一口气,直挺挺躺在床上,怔怔望着上方道:“我就知道,我这次没死,没有人会觉得欣喜。
怎么样?皇兄找你去也是表示遗憾吧?
有没有吩咐你下次该怎么下手?
或者斥责你办事不利?”
“你有被害妄想症?”绯玉冷声问道。
北宫墨殒一愣,突然收起了戏谑道:“绯玉,其实你也明白,我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那又如何?他如今不能把你怎么样。”绯玉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这件事中能挖掘出很多的问题,但是,还是那句话,她是懒人。
或许,有些事不去探究真相,反而是安全的。
“是,他确实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也只能保持现状。”北宫墨殒收起了戏谑的脸上布着凝重,这个时候看去,居然真的跟北宫墨离如出一辙了。
“我必须这么纨绔下去,你可知,我不想这样活一辈子。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大臣上折子,提议要我在朝中任职,或者去军中握权一方,当时皇兄以我尚年幼轻率回绝了。
然后呢?短短两年,你可曾还见过那些人?
流放的流放,贬职的贬职,更有甚者,就连告老还乡也不得善终。”
“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些?”绯玉突然开口问道,她相信北宫墨殒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为什么不告诉之前的绯玉,偏偏要告诉她?难道……?
“以前的你,就算我闯祸也只是揪住了……何时坐下来静静听过我说话?一次都没有。”北宫墨殒隐去了最尴尬的事,继而有些落寞。
“那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绯玉又开口问道,她不相信北宫墨殒是对她发牢骚,他是个成年人,虽然爱闹爱闯祸,但终究不是个孩子。
话一落,北宫墨殒突然翻起身来,一双眼睛充满了渴望,“我想随卓凌峰去边关。”
、怎能云淡风轻
果然,这个古灵精怪的闯祸大王也不容小觑,一句句给她上套,牵着她往他想要的地方走。
“这种事你该去跟皇上说,跟我说没用。”绯玉形同拒绝。
北宫墨殒对于北宫墨离来说,抛去骨肉亲情不谈,确实是皇位最大的威胁,她没法开口跟北宫墨离谈。
或许之前的绯玉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一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那你就忍心让我死在京城?”北宫墨殒笑着问道,但眼眸中已经有了痛意。
绯玉微微一窒,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去,“只要我在,我……能挡则帮你挡。”
她不敢说只要她在就保他,他在她眼皮底下被人下毒,那么就说明,她居然无力保任何人。
绯玉突然攥紧了手指,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居然保不住任何人。
她一直的努力,居然只能顺应着北宫墨离堪堪保持一种平衡,如若有一天这种平衡被打破,她,谁都保不住!
“绯玉,我要的不是……”北宫墨殒说着,忽然,一抹血红毫无预兆淌出了嘴角,红白相称,直刺绯玉的眼睛。
“别再说话。”绯玉起身将药止血的药送入北宫墨殒口中。
北宫墨殒突然伸手,却只是拽住了绯玉的衣袖,急切道:“解药没了,你可怪我?我真的没想到王府会失火,我以为仍旧无法与你详谈,才没将解药带在身上。”
“多说无益,事情已经发生了。”绯玉有些冷漠说道。
试问,错失了本难求的解药,她怎能不惋惜,怎能不怨怒?
她没办法昧着良心安慰北宫墨殒说她不怪他,说她不在意,解药对于她来说,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目标与追求。
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但是,解药就在眼前掠过,她却没能抓得住,她怎能云淡风轻?
长谈终于耗尽了北宫墨殒的精力,怅然松手,软倒在了床上,看着一脸强忍怨怒的绯玉,北宫墨殒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大闹夜风楼
北宫墨殒身份特殊,紫瑛独自陪伴总是战战兢兢。
再加上解药确实狠烈,时不时呕血,吓得本信心十足的紫瑛说什么也不愿让绯玉离开。
往地上一跪,直称,如若绯玉不能坐镇,她不敢再治下去了,万一将一国王爷治出个好歹来,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绯玉只得在北营司中打打转,也不愿跟北宫墨殒多聊,他的心思,她基本上都能明白,但是如今的她,实在爱莫能助。
然而,绯玉的苦日子也不长。
身为一国王爷,哪能在北营司这等粗陋的地方休养?
肃王府日夜赶工,终于将凌乱收拾妥当,另整理出一处寝殿,大队人马来接北宫墨殒回府休养。
临行时,看着北宫墨殒那似乎是被人遗弃了的眼神,绯玉终究一冲动……
“我尽量经常去看你。”
一句话,可以让北宫墨殒脸上重新萦绕灿烂的笑意,绯玉不由想到,曾经,也是一句话,可以让北宫墨离冰冷的脸上也浮现暖意。
看来,兄弟俩也真有相似之处。
红殇这些天很老实,甚至不知道他除了养伤在做些什么,不过,听得紫瑛一句戏言:应该在房里苦恼脖子上的痕迹呢。
绯玉轻轻一笑,红殇不找她麻烦就好,那无端的苦恼……最好那个吻痕够重,让他多苦恼几天。
转身回去拿了东西,左右也没什么事,信步又去了夜风楼。她答应过,要送夜溟一样东西,兴许……两人就能面对面了,迟了几天,夜溟应该不会介意。
然,一路走至闹市,还未进门,就听得里面吵吵嚷嚷,丝毫不是夜风楼该有的气氛。
“怎么,夜风楼改做派了?一群娘们没事喝什么茶?爷就是要包下夜风楼待客,怕爷付不起银子?”
“各位还请回,夜风楼待客有挑,不招待各位。”听着应该是冉清羽的声音。
绯玉缓步走入夜风楼大门,不由得眉头锁紧。
、夜风楼改做派了
只见夜风楼掌柜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矗立,而一旁冉清羽,虽不卑不亢,但面上仍有些撑不住了。
为首一人突然一掌拍上柜面,紫檀木质的厚重柜台笔墨算盘登时全跳了起来,桌面裂开条条细缝。
“老子为国效力,替你们在外打仗拼命,你们在这摇头晃脑的喝茶,就不行我们来坐坐?”
冉清羽仍旧拱手作揖,一副礼多人不怪的样子,却也颇有立场,“官爷,夜风楼乃是风雅之所,本客来无拒,但拒绝包场,更不受大声喧哗的客人,客人还请移步,另觅佳所。”
然而,那孔武有力的男子似听不得这等话,兜手一把揪起了冉清羽的领子,“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爷就要包下夜风楼!就喜欢这地方!
我还告诉你,不光包下夜风楼,到时爷还要招月红楼的姑娘们来添彩,你敢再给爷说半个不字,信不信爷现在就带人砸了这?!”
绯玉一双眉皱得更紧了,转头看向冉清羽,用眼神询问着。
冉清羽苦着脸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绯玉赶紧上楼去。
绯玉也不多管闲事,径自上了楼梯,商家之事自有商家处理的办法,如果处理不了,冉清羽不会强撑,反正她就在楼上,再下来也不迟。
既然对方是官,虽然看上去应该是武官,她绯玉的名号,也算能镇住些人吧。
不过……绯玉一边上楼一边倒真诧异了,几日未来,这夜风楼真的改做派了?
堂下九成均是女客,熙熙攘攘的完全没了当日风雅宁静,反倒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无比热闹。
旦看那些女人,应该也是千金小姐,贵族妇人一类,毕竟夜风楼不是寻常人消费的起。
大都薄纱掩面,欲露还遮,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喝茶的,而是见着她上楼,齐齐看过来,又一次将她瞪成筛子。
“看来夜风楼真是改做派了,明面上什么附庸风雅,现如今……你东家可是赚不够银子,货腰为生了?”
、摔了一跤惹的祸
身后一句极不长眼,极其侮辱的话,顿时将绯玉钉在了楼梯上。
缓缓转身,一身杀气毫不遮掩四溢开来,突然伸手摘下掩面的纱帽,一双厉目瞪向说话的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绯玉一露面,对面人终于发现自己针对的居然是她,顿时扑通一声跪倒,方才那股霸道横行的气势一扫而空,“北宫大人……我们……我,卓将军快回来了,我们哥几个正想着找地方给他接风,不想……”
熟人,卓凌峰的手下,自然会认识跟卓凌峰一同长大的她。
“你们今日所为,我自会告诉卓凌峰,让他来定夺。现在,滚。”绯玉也不管究竟能熟到什么地步,来闹夜风楼,冉清羽不让插手,她可以不管。
但是,这么难听的话侮辱夜溟,留他们命都算给卓凌峰天大的面子了。
那几人一改方才做派,也知晓绯玉给夜风楼撑腰,忙不迭的向冉清羽道歉,又留下了银子赔偿被拍坏的柜台,这才跌跌撞撞的跑了。
绯玉强压着想杀人的怒气,又瞥了一眼被她吓得花容失色的众女,向着冉清羽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上楼,站定走廊中。
“哪来这么多女人?”绯玉突然觉得此事也非比寻常,本是间好好的茶楼,如今弄得脂粉气都压了茶香,吵吵闹闹的不说,连带着夜溟的名声都那么难听。
冉清羽一脸苦色,倒也没隐瞒,道:“说来也蹊跷,前几日,夜溟到夜风楼,本每次下马车,均用布遮挡着,人影也不让旁人看。但那日他身子是不好,下车之时腿软了下,所以……”
“露脸了?”绯玉有些莫名其妙,还真是因为摔了一跤?
“怪就怪在这,夜溟蒙着黑纱,摔了也仅仅看着一身黑袍……”冉清羽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绯玉的脸色其实更加古怪,莫名瞅了冉清羽一眼,一路走向茶室。
只是露了个身影,就引来这么多女人?夜溟身材极好?那得好到什么地步?至于么?
、只为积德行善
“夜溟啊,外面有很多你的追随者。”绯玉一推门,就开口八卦道。
“那是她们眼拙,与我无关。”夜溟轻轻说道,几日不见,那声音倒是有了些气力。
绯玉微微一笑,调侃道:“你不是说面容见不得人,只是露了个身影,就引来这么多女人,可见魅力无法挡啊。”
“所以说是她们眼拙。”
绯玉施施然落座躺椅上,一皱眉,“你的茶楼如今变了味,你就不担心?”
“担心有何用?”
“用不用我帮忙?”
屏风那侧的夜溟听言突然轻笑,“你帮忙?喝茶也犯法?北营司一到,夜风楼就得关门大吉了。”
绯玉不禁窘了,北营司的名声,是不太好,一旦北营司和夜风楼有牵连的消息传开,恐怕很多人都不敢来了,避之唯恐不及。
“方才冉清羽说,楼下的追随者们都要见你,你见得过来么?”一听到有那么多人,还是女人排着队见夜溟,绯玉心中就隐隐有些犯恶心。
夜溟的声音清冷高傲,“我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管她是王公贵族还是千金小姐,她们的身份还压不了我。”
“那你为什么见我?”绯玉随口问道,一杯香茶入手。
“积德行善。”只听得夜溟抛出四个字来,屏风后,又传来细细的咀嚼声。
绯玉耸了耸肩,敢情她在夜溟考虑中,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为了保一方安宁,他……不得已这么对她?
然而,一个念头起,越琢磨就越不是味了。
夜溟是为了不让北营司一干人等被她牵连,才愿意给她个宁静的地方,甚至拖着虚弱的身体陪着她。
的确,她喜欢这里,这里可以让她愿意的时候就聊两句,夜溟是个能够与她聊得来的人。
她不愿意聊,大可以看看书,甚至睡一觉,夜溟存在感极差,她能很放松。
然而,绕了个圈,她能得到这些,无非还是因为她手上的权势,她因着手上的权利握着一个人的善良做把柄。
那么她……和楼下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尴尬与仓皇
绯玉突然自嘲一般笑了,她还以为,夜溟与她一样,也将她当成了聊得来的人。
然细想下来,她身上确没有什么个人魅力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她从一开始奉命查夜溟,就是用她的身份才能见到他,然而之后,一直都是夜溟在为她做着什么,她从未替他想过。
她……果然不如之前的绯玉那般长袖善舞。
“就凭这个?”绯玉力保语气如常。
“不够么?”夜溟没有听出绯玉的情绪变化,随意答道。
绯玉抿起嘴尴尬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整张的银质面具道:“面容见不得人,我送你个面具可好?我不介意你长什么样,你要是介意,遮起来,我们就能见面了。”
“没用的,你不知道,我……不仅仅是面容见不得人。”夜溟清淡着答道,似是怅然,又似无所谓。
绯玉的笑更加尴尬了,手中拿着面具,不知该怎么好。
是啊,如果仅仅是面容见不得人,凭着夜溟的心思,怎么能够想不到用面具呢?
凭着夜溟的财力,别说是银子的,金子的钻石的,都能够打一张面具了吧。
看来,万事都需三思而后行,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夜溟总将自己关在屏风后面太憋屈,没想太多,反倒落得这么尴尬的地步。
“绯玉?”夜溟出声疑问。
“没什么,是我没考虑周全。”绯玉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欲将面具放回袖中。
“送我的东西,可有收回去的道理?”夜溟带着笑意问道。
“好吧。”绯玉将面具放回桌上,起身道:“近日卓凌峰快要入京,你也莫在这受群女堵截了,回去安心休养吧。”
说着,都没等夜溟再回话,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仓皇,匆匆离去。
直至确定绯玉走了,夜溟才撑着起身,慢慢从屏风后走出。
苍白纤细的手指抚上那似乎还带着绯玉体温的面具,一寸寸抚过,“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