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她觉得能让银狐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它,对上银狐晶亮黝黑的眼睛,绯玉边走边笑,“狐狸啊,以后见了他记得绕道走。”
相处一如往日,只是,恐怕人已不同。
银狐挣扎着动了动身体,看了看前方路,又看了看绯玉。
“我们回玉园,你的伤口还需要处理,流血太多了。”绯玉解释道。
然而,银狐的意思却并非问路,又看了看前方,又看向绯玉。
猜中狐狸心思并不难,曾经它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它要走,但是这个时候绯玉不理解。
“你要走?”绯玉疑惑问道,伤的这么重,它能走得动么?
银狐果断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渐渐显得有些急躁起来,不停地看向前面,又不停看向绯玉,目光中尽是恳切。
“你去哪,我直接送你过去。”绯玉不勉强,狐狸总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它只要回到那里,一切都好了。
银狐断然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
已经被拒绝了无数次,绯玉也还真不在乎这一次。
或许……
绯玉一笑,如若银狐真的是妖,恐怕就是躲个什么山洞里,自行养伤吧。
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狐狸,你会变成人么?”
低头看着,看着银狐一切反应,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然而,她在银狐眼中看到了惊恐,银狐的身体甚至动了动,似欲要离她远些。
“当我没问。”绯玉无所谓的一笑。
心境一开,想得自然也多了,以前懒得去想的,也都浮上了心头。
狐狸……恐怕仍旧有几分信不过她吧。
它受伤无奈的时候,会向她求助,但是,它的底细,她还没有足够的信任得以知晓。
“什么时候信得过我了,再告诉我。我送你出城总可以吧?”绯玉打着商量。
银狐点点头,望着绯玉许久,突然,晶亮的眼中隐隐闪烁。
“你成年了还是公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告诉我你伤心,这点出息。”绯玉肆意打趣着银狐,就像一切从未发生。
是的,她的确不想去计较了,一整个谜团纠结一起,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全部扔掉,而不是条条理顺。
过去的事,过去了,只要不再挖掘开来,她选择遗忘。
最终,她还是不忍心逼这个小家伙,看得出来,它不愿说,或许,它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可以选择等待,但不愿妄加猜测去误会。
肩头突然一暖,带着人身体温暖的衣服披在了肩上,绯玉回头,红殇带着众人赶了上来。
“主子,天靖叶不能杀,他是国师,不仅皇上忌惮三分,更是璟朝百姓景仰的人,杀了他,祸患无穷。”红殇诚恳劝道,在众人面前,绝不直呼绯玉其名。
绯玉点了点头,红殇说祸患无穷,她就当天崩地裂来看吧。
让玄霄等人先行回去,绯玉和红殇到了城门前,守城门的卫兵不敢为难,开门放了两人出去。
直到夜幕下山林渐显,银狐突然动了动。
绯玉将银狐放下,看着它摇晃撑起身,几步一回头,向着林中走去。
如果它能信她,是否就不用拖着重伤的身体还要离开?
但是她又想不通,它怕她报仇?她若是要报仇,大可不必费劲周折救它。
它……到底怕什么?
“红殇,我冷。”
、骑虎难下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暖意融融。
触目的大红色,更加暖的人眼中恍惚,心中渐温。
红殇斜靠在床榻上,裸着上半身,将仅着里衣的绯玉搂在怀中,然,绯玉一身僵硬。
但这僵硬明显不是冻的,而是……
红殇微微一笑,唯美笑容中似宠溺也似欣然,搂着绯玉的手臂略微收紧,笑道:“安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绯玉听言更加尴尬了,但是,搂也已经搂了,骑虎难下,她不能推开让红殇误会,其实也舍不得推开。
太温暖了,红殇身上的热量,不仅仅暖了她的身体,更暖了她的心。
她喜欢这种感觉,温暖,安心,带着丝丝说不上来的甜意,实在不愿放手。
但是……红殇也是个男人,她真不愿意尴尬的一幕发生。
“绯玉,方才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刚才那一刻,肃杀冰冷,言语中手段狠辣,虽说仅仅片刻,仍让红殇有了不好的猜测。
“没有。”绯玉微微一笑,仰头就见着红殇伤痕累累的脖颈,眉眼抽搐了一下,将头靠在红殇胸膛,那上面,鞭痕仅剩下些不明显的印记。
“红殇,对敌对友,我分得清,不要担心。”其实还有一句,如若不是看着红殇带伤与天靖叶搏斗,她也无法狠下心来。
在她心中,红殇已经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重要。
“夜深了,好好休息,不必不自在。”红殇说完,也不给绯玉拒绝的机会,一挥手熄了烛火,躺下些,将绯玉尽可能揽在怀里,继而突然叹了口气道:“别让我觉得是在暖热着块木头。”
绯玉一笑,伸手轻轻搂上红殇的腰,将身体不着痕迹靠近些贴着,仍旧不敢有什么其他动作。
她信红殇,红殇说不会对她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但是……有些反应不是男人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不必如此小心,我的身子轻易不会有反应。”漆黑夜中,红殇气笑。
、数年苦海一碗水
绯玉的身体微微一颤,没错,她从不碰男人,但是不证明她不了解。
她知晓红殇的心思,心中却也在疑惑,就这么抱着她,这样暧昧的姿势,红殇的身体,她感觉不到一丝反应。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尴尬,绯玉一身僵硬不说,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原来,不管红殇有没有反应,情况终究还是会尴尬。
而红殇,说完一句之后,就再也不出声,抱着绯玉,呼吸均匀。
“红殇,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绯玉轻声开口,再也不顾及什么,紧紧搂着红殇的腰。
隐隐知道红殇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心中已经丝丝的疼,她知道,听过之后,自己心中会更疼,但是她也知道,红殇想告诉她。
红殇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他最根本的目的,他在以他的方式,告诉他他的意思。
“吃药伤了。”红殇轻描淡写的说着,“曾经在外面的时候,身上总带着药,不是给那些人吃的,而是给自己。
有些时候明明恶心,但是不能违抗,就必须服药。
有些时候……”
红殇突然笑出声,那笑声中,昔日种种,遍地苍凉,“有些时候,那些人嫌我不够能尽兴,索性一瓶药全灌给我……”
“红殇……”绯玉突然打断了红殇的话,她已经听明白了,她都懂。
“我不曾嫌你半分,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不嫌!”绯玉几乎嘶喊着出口,红殇滚烫的皮肤似灼痛了她的心。
是她做得不够么?她用力抱着红殇,仍旧触摸不到他心底的伤。
然,也是她为红殇想得太少么?
红殇的云淡风轻,她理所应当不去细究,红殇曾经受过多少非人的欺辱,她只知过往,却从未想过伤有多深。
细想开来,红殇只言片语,仅仅是数年苦海一碗水,其中苦楚,其后留下遗伤,红殇的担忧……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尽早提醒她……
、真的不行了吗
他面对温馨的时刻,宁可自揭伤疤,也不愿自欺欺人。
他宁可自己将以前的事全盘托出,也不愿面对她日后知晓时可能有的鄙夷。
如若她在意,他宁可在这个时候,亲手碾碎一场美梦。
给自己希望越大,破碎的时候也就越痛,红殇,你用这种方法在保护自己么?
宁可自伤,也不愿被人伤透……
“红殇,我喜欢你,你之前受过的苦,若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你可以怨我,也可以恨我,但是,我喜欢你,不会变。”
绯玉能感觉到红殇的身体也僵硬着,微微月光透进来,打在他脸颊之上,完美至极的线条泛着荧光,高挑的眉眼熠熠生辉。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红殇,她不在意曾经一切,她……真的心疼他。
不过,她相信自己不会变,时间是证明一切最好的方法,终有一天,红殇不会再痛。
“红殇,真的……”绯玉想问又有些问不出口,怎么问?问红殇,你真的不行了吗?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抱着块木头,没想法。”红殇依旧戏谑着,眼眸发亮,微微有弧度。
绯玉也不扭捏,略微起身,在红殇伤痕累累的脖颈上落下一个轻吻,“等你伤好了。”
没碰过男人不证明不会啊。
当初雇佣兵的学习里,三教九流,用得着用不着的,什么不学?
虽然身边各路纷扰齐汇,但,这份感情,她也想抓住。
红殇在她心中就是完美的,他想的,她知道,而她需要的,他也明白,感情,无非就是如此。
非要海誓山盟死去活来?在她心中,非也。
她喜欢这种感觉,曾经,她算是个强者,但是如今,红殇会替她出头,会保护她。
被人保护,被人呵护在怀里的感觉,她第一次尝到,异常美好,她已经满足了。
“你很容易满足。”
“对,只要你好,就足够了。”
一句普普通通的承诺,一室简简单单的温馨。
、有图有真相
天靖叶国师府中护卫折损十余人,然,不知是他愿意吃了哑巴亏,还是红殇和玄霄使了什么法子,这事,居然烟消云散了。
蓝弈重伤不醒,信枭等同群龙无首。
虽有手下四人勉力支撑,但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然,绯玉一口拒绝了白沐换下蓝弈的建议,换下蓝弈势在必行她知道,换下蓝弈百利而无一害,她也知道。
但是,蓝弈是因为她犯下的错无缘无故重伤,她如若夺了他的位置,待他醒来,如同一个弃子。
“信枭所有的事暂时由我负责,等蓝弈好转了,再交还给他。”绯玉一语落定,不容任何人再坚持。
然,绯玉掌管信枭,得来的第一手情报,居然是……北宫墨殒又闯祸了。
事情要追溯到前些日子,夜风楼被众女占据,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但是,官家女眷,多多少少有些势力,平民百姓哪里敢去搅合是非?
更何况那些女眷们脸上都蒙着面纱,也看不清谁是谁,出门行走极其隐蔽,谁也不知是谁家女眷。
而事就由此攒下,直到前几日,突然有人向各府寄出了密信,出入夜风楼的那些女子究竟是何人。
证据确凿到了什么地步?
有图有真相。
画工超群,一张戴着面纱,一张不带面纱。
戴着面纱下的,记录着此女子进入夜风楼的次数,时辰,甚至落座的位置。
而不戴面纱的,下方记录着此女姓名,哪府哪门……
一时间,京城各大门户犹如要肃清一般,有家赶出了小妾,有家责罚了正妻,有家愁女儿嫁不出去……
没人知道是谁寄出的密信,但是北营司的信枭知道,北宫墨殒。
这种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哭哭嚷嚷一大群,倒也没闹出人命来。
只是绯玉想破了头也没明白,那些女子顶多是给夜溟找了些许麻烦,关北宫墨殒什么事?
要说看不惯那些女子作为,又关北宫墨殒什么事?
但是,再近一步细想想,参照北宫墨殒之前所为,绯玉直觉得阵阵头痛。
如果说到目的,还就真关北宫墨殒的事了。
、乱点鸳鸯谱
一番想下来,绯玉自知理亏,理亏怎么办?将功补过吧。
她也知道是为什么,当初北宫墨殒离开的时候,她答应过,会抽空去看他。
但是,接连不断的事频频爆发,她哪有那功夫呢?
果不其然,北宫墨殒落座大厅椅子上,一脸怨气。
“身体好点儿了么?”绯玉没话找话说,都已经能闯祸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皇上前几日宣我进宫,说是文南国送公主来和亲,要我娶。”北宫墨殒脸色阴沉,直盯着绯玉。
绯玉微微一愣,和亲?嫁给北宫墨殒?
这北宫墨离最近爱上了乱点鸳鸯谱?
“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未娶亲,一国公主,应该也不错。”绯玉略有劝说口吻道。
“绯玉,你最近和皇兄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北宫墨殒一直答非所问。
不愉快?绯玉翻了翻白眼,她和北宫墨离一直都不甚愉快好不好?
“没有,还是老样子。”
“那他为什么急于除去我?”
北宫墨殒一句绝对唐突的话,让绯玉觉得无奈,“你身为王爷,娶和亲的公主是天经地义,什么叫除去?他又没要你的命。”
“天经地义?”北宫墨殒突然一笑,看着绯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怒,复又突然想开了一般,“也罢也罢,是我想多了。你和皇兄从来都是一个立场,又何曾在意过我?”
绯玉皱起了眉,想也想不明白北宫墨殒为什么这么抵触娶妻。
“墨殒,你想多了,娶了和亲公主,墨离就不会再针对你,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活着这条命而已吗?”北宫墨殒突然爆发,一脸的怒气不假,然绯玉却隐隐能感觉到悲哀。
确实,她不懂,她不知道北宫墨殒到底想要什么。
“从今起,我不会再闹事了,你也不必……”北宫墨殒突然失落一笑,“你也不会来看我的对不对?”说完起身便走,连给绯玉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一场无疾而终的探望,绯玉却错过了最重要的事。
、消息走漏
“消息是否可靠?”一向淡然沉稳的白沐此刻一手撑着桌子站起,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蓝一。
蓝一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应该可靠,那人确实是无华苑外的御林军侍卫不假。据他说,皇上下的手谕已经是几日前,无华苑中也曾闹过。
后来,聂如海给封昕瑾下了药,整个人动弹不得,任人……据说是侍寝前的调教。
那侍卫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冒死漏出的消息。”
白沐听不下去,却不得不听,手紧紧攥着,已经止不住颤抖。
深沉吸了一口气,问道:“绯玉人在何处?”
“刚去了肃王府,消息来得匆忙,还未能通禀,我只是觉得事不宜迟,才来禀报。”蓝一脸上也显露几分焦急。
封昕瑾的威名,谁人没听过?
年纪轻轻就能一身战功赫赫,武功极高,心谋战术令人望尘莫及,然两年前,这个人突然消失在众人面前。
明面上说是替皇上潜入民间私下办事,但是蓝一身为信枭,不难知道,封昕瑾被皇上软禁在宫中,且废了武功。
至于原因为何,恐怕也只有北营司几个主子才知道。
然,为何软禁封昕瑾,他们敢怒却也不敢多言,但是,无端受折辱……
蓝一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住,他宁可越矩,也必要让白沐最先知道。
“此事还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