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儿直入正题:“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文阿芳一愣,搪塞道:“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你父亲是因病……”
还没说完,方有儿截道:“师母答应我的,据实相告。”
文阿芳一脸为难,许天霖对她说道:“纸包不住火,有儿这么问,就一定是听到了一些真相。”
文阿芳柔声道:“好,那今天就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有儿。”
方有儿难掩急切的心情。文阿芳继续道:“你的父母和家人,都是被当今皇上下令斩杀的。”
方有儿听了一惊,喃喃道:“这么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又问道:“为什么?”
文阿芳便一五一十地将当年,袁棣弑君夺天下和方家一门被灭的前因后果都说给她听,又把燕谷山那一战也讲给她听。
方有儿听了,含泪恨恨道:“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因为爷爷不服气他做皇帝,他就要了方家所有人的命?”
文阿芳道:“有儿,师母当初不愿你知道真相,就是怕仇恨在你的心里生根,你从小生活的无忧无虑,师母不想你被仇恨所控制。”
方有儿讥讽地笑道:“真是可笑,我竟然还为我的灭门仇人跳舞,还要向他下跪领赏。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向我隐瞒真相,让我误把他当做好人,还对他心存感激。”
文阿芳劝道:“有儿,你千万不要冲动。”
方有儿冷笑道:“就算想报仇,现在也来不及了。”
文阿芳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有儿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我要撇下家仇吗?”
文阿芳不知她说些什么,甚是担心,生怕她一时冲动去找袁棣报仇,以她的武功,如想刺杀皇上,简直是痴心妄想。开口问道:“有儿,你在说什么?”
方有儿没有回答,依然自顾自地想着:“可是,如果去报仇,那大鼻子哥哥怎么办?”
文阿芳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师母。”
方有儿突然叫道:“师父。”许天霖应声。
方有儿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要救大师兄。”
许天霖瞳孔放大,道:“你是说……”方有儿坚定地点头说道:“我的内力本就很弱,师父可以帮我将其废除。”
许天霖强调道:“可是这样,你有可能会丧命的。”
“就算有一点希望救活师兄,我也会试。”方有儿目光坚定,跪在许天霖面前,说道:“求师父成全。”
许天霖叹气道:“这世上,唯有一‘情’字,最难解释。”
许天霖方欲助方有儿除去内力,却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于是说道:“不急在一时,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翠烟楼的姐妹们,口中叫嚷着:“狼,有狼。”方有儿向厅中一看,那匹狼正是雪寒。连忙上前,将它拦下,抚着雪寒,柔声道:“雪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声音道:“我那日在崖底见到它,它便咬了咬我的衣襟,接着就拼命的跑到了这里。我还在奇怪,原来是你在这里。”狼当然不会开口说话,说话的是蓝秋余。
方有儿道:“余叔叔?可是,雪寒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蓝秋余笑道:“我不过是这么说而已,这只不过是个巧合,你还当真了?赶紧把雪寒送到后院,不要吓到大家。”
方有儿幽幽道:“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变成了命中注定。”
“余叔叔,大鼻子哥哥受伤了,伤得很重。”
蓝秋余听了,立刻问道:“他在哪?怎么会受伤的?”
方有儿道:“他就在永芳阁,我带你去见他。”
进了永芳阁,蓝秋余问道:“有没有找郎中?郎中怎么说?”
方有儿道:“郎中没有法子,不过我们在幽狼的医书上找到了救治的方法。”
蓝秋余道:“那就治啊?为什么不治?”
方有儿转向许天霖,说道:“师父,可以开始了。”
许天霖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方有儿依然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蓝秋余看出其中另有隐情,忙阻止道:“你们要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救治大师兄?”
文阿芳告诉大家,方有儿愿意尝试书上的办法,并将救治方法告诉蓝秋余。蓝秋余极力阻拦,叶寒亦是反对。
方有儿淡淡说道:“我不会放着他不管的。我连家仇都可以不去报,宁可将来,九泉之下,被祖宗责怪,也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蓝秋余缓缓道:“让我来。反正我的功夫搁置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个废人。”
方有儿沉默半响,看着蓝秋余,哭道:“余叔叔,你的养育之恩,有儿已经无以为报。不可以再让你涉险。”说话间突然出手点住他的穴道,接着说道:“余叔叔,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方向叫许天霖开始,叶寒却阻拦道:“你不可以这么做。”
方有儿瞪着他,说道:“你没有资格说‘不可以’。”
叶寒听了,面部表情变得僵硬,却依然不肯让开,说道:“无论你怎么看我,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去送命,我是真心为你的。”
方有儿道:“如果真心为我,就不要让我痛苦,帮我救他,一会儿需要你来输送内力呢。帮我救他。”她不断重复地说着“帮我救他”。叶寒最终含泪答应。
许天霖终于将方有儿体内真气除尽。他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小诺的内力跟我相通,所以还是请芸姑娘和叶少侠跟我,一起施救。”
众人准备就绪,方有儿与卓奇双手手心相对,许、芸、叶三人则各将一只手抵在方有儿背心。文阿芳、姚诺和蓝秋余则在一旁焦急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桌上的油灯几乎燃尽。许、芸、叶三人缓缓睁开眼睛,互相示意,同时慢慢将真气移除,慢慢收手。方有儿和卓奇同时倒下,许天霖吩咐道:“快将他们扶好。”伸手分别搭在了两人的脉搏上。
随后缓缓说道:“幽狼的方法果然有效,奇儿的性命已经可以保住。至于有儿……”
叶寒和蓝秋余同时关切地问道:“有儿怎么样?”
许天霖道:“有儿的脉象甚是微弱,不过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如我之前所说,今后会变得非常赢弱,需要长期服药。”众人听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赶紧将二人扶好躺下,许、芸、叶三人消耗大量真气,也要好好调养,剩下的三人便负责照看他们。
到了第五天,卓奇终于微微转醒。众人终于见到希望,都很高兴。卓奇问起经过,许天霖说道:“你先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些,我们再把所有事情都弄个清楚。”
卓奇虽醒,方有儿却尚在昏迷之中,众人还未向卓奇说起事情的经过,他也不知方有儿也在这里,并且为了救他差点丧命。
卓奇体质本强,内力又深厚,休息两天已经能下床行走。他又问起怎么会来到这里,是谁救了他。文阿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卓奇知道方有儿为他付出至此,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忙到方有儿房间去探望。
这次是反过来,换卓奇日夜照顾方有儿。众人说他伤还没好,需要休息,他总说没事。蓝秋余道:“大师兄,我不管你有没有事,为了有儿,也该珍惜自己的身体,现在就去休息,有儿有我们照顾。”
卓奇只好晚上乖乖休息,白天依旧会去照顾方有儿。
这晚,许天霖来到卓奇房间,问起他受伤的原因。卓奇说道:“师父,徒儿会处理好自己的事。这次受伤的事,还请师父不要担心。”
许天霖道:“奇儿,据为师所知,能将你伤成这样的人,只有幽狼,而他却早已经死了。所以,若不是你毫无防备或诚心相让,是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的。”
卓奇沉默一会儿,说道:“徒儿不想说出这个人,还请师父见谅。”
许天霖叹了口气,道:“为师不会逼你,不过以后自己要小心。你好好休息吧,为师不打扰你了。”
宁静安详
卓奇身子渐好,总算捡回了一条命。方有儿却始终未醒。
这日,卓奇给方有儿喂药,可却怎么也喂不进。于是赶紧叫来许天霖,问道:“师父,前几日喂她,尚能喝得进去,为何现在怎么也喂不进去?”
许天霖探了探方有儿的脉搏,眉头渐渐锁紧,说道:“奇怪,脉象紊乱,却不似开始那般微弱。难道医书上的调理有误?”
众人听了,无不担心。卓奇道:“师父,把医书给徒儿看看。”文阿芳回房将医书取来,交给卓奇,他仔细看了那一篇,而后说道:“既然幽狼将其记录下来,就应该是经过试验的,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想请师母帮忙,向小丫头体内输些真气,师母的内力至柔,我想小丫头尚能受住。以后在喂药之前,先由我来试药。”
文阿芳道:“奇儿,你的身体才刚刚复原,若是试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卓奇道:“她为了救我,命都可以不要,我为什么不能?”
蓝秋余接道:“大师兄,有儿为了救你才这样,如果你再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苦心?试药而已,还是让我来吧,有儿是我带大的,我有这个责任。”
卓奇道:“秋余……”
蓝秋余将手一摆,道:“不必多说了,就这样决定。”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心思怎么能不明白,卓奇不再与他相争,只好由他。
过了几天,方有儿又可以正常服药。虽未完全清醒,却有了意识,有时会轻叫几声“大鼻子哥哥”,卓奇就这样一直守着她,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经过卓奇的细心照料,方有儿的伤势终于好转。只是她内力全无,体质变得极其虚弱,原本她在女子中算是力大,腕力奇佳,因此暗器功夫卓绝,现在却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每日卓奇都会陪着她到外面走走,多数时间便是躺在床上。
蓝秋余见她身子大好,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虽然身体虚弱,可这是早就知道的,尚无他法。
这日,方有儿刚刚睡下,卓奇和蓝秋余两兄弟也好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聊了,趁此机会,蓝秋余决定找卓奇谈谈。
“大师兄,从小你就很照顾我们,我一直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大师兄,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永远都记得师兄当年替我挡的那一剑。”蓝秋余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今天,我想求师兄最后一件事,请师兄务必答应。”
卓奇道:“从小我就一直依着你和姚师弟,今天也是一样。只是……现在有一件事要例外。”
蓝秋余问道:“是关于有儿?”
卓奇点头。蓝秋余高声问道:“为什么?”
卓奇沉默,良久才回答道:“我本来不想有儿跟我走的太近,因为我看得出,你早已对她有了情愫。可是,当我知道她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那一刻,我就决定,绝不可以再离开她。”
蓝秋余愣了愣,忽然大笑,卓奇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蓝秋余停了笑声,说道:“师兄说的例外,就是不能为了我离开有儿?”
卓奇回答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是。”
蓝秋余一手搭在卓奇的肩膀,说道:“师兄,我要相求之事,便是要你好好照顾有儿。”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心里本还存着一丝希望,可是当我看到你们为了彼此可以付出生命的时候,我彻底的清楚,在有儿心里,我只能是余叔叔。”
卓奇将手放在蓝秋余手上,说道:“秋余,对不起。”
蓝秋余展颜笑道:“何必说‘对不起’,十几年前,你就曾为了我放弃了杨姑娘。这次,我不希望你再有遗憾,一定要认清楚自己的心。”
“谢谢你,好兄弟!”卓奇心里感激万分。
蓝秋余又说:“现在有儿的伤已大好,我想明天就离开。”
卓奇道:“不如这次就留下来吧,有儿一定也希望你留下来。”
蓝秋余笑道:“师兄你不是从来都很明白我和小诺,这次又何必留我,难道你心里还有愧疚?”卓奇沉默。
蓝秋余接道:“你要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选择,也是我和有儿做的选择。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方有儿尚未睡醒,蓝秋余已经准备离开,他看着熟睡的方有儿,虽然不舍,却不能不舍。他不想再成为卓奇感情的障碍。
蓝秋余与众人告别。叶寒突然说道:“蓝前辈可不可以带晚辈一起走?”
蓝秋余劝道:“多留些日子吧,跟有儿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叶寒黯然道:“她不会听的,现在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她也不想见到我。”
蓝秋余说:“留下吧,有儿会听的,她当时不过是因为在气头上,所以才不愿理你。”说完便转身离开。叶寒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心没有走,人当然也要留下。
“卓前辈,我可不可以单独进去看看有儿。”叶寒问道。
卓奇鼓励他说:“去吧,放心,小丫头的心很软,你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她会听的。”
叶寒轻轻推开方有儿房间的门,见方有儿正自起身,他忙走进去,扶着方有儿,问道:“有儿,你要什么?我帮你。”
方有儿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也不能总是赖在床上,总要下去走动走动。”
“我扶你。”叶寒鼓着勇气,伸出手。
方有儿没有拒绝,任他相扶。
叶寒怯怯开口,说道:“有儿,我想跟你解释清楚,我虽然是狼群的人,可是我并不想骗你,只是……”
“只是身不由己嘛。”方有儿接道,“我知道,身不由己一直是江湖中人最好的借口。”
叶寒道:“我知道很难让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试试,谁知结果还是一样。”说着就要离开。
方有儿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要道歉?要认错?现在却又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
叶寒傻傻一笑,说道:“我……有儿,你肯原谅我?”
方有儿抿嘴微笑。
卓奇见两人携手而归,定是言归于好。于是调侃道:“怎么?不吵着不理人家了?”
方有儿含羞低首,说道:“大鼻子哥哥,别逗人家了。”
又问道:“余叔叔呢?怎么一天没见他了?”
卓奇收敛笑容,静静说道:“他走了。”
方有儿惊道:“走了?为什么要走?”
卓奇将方有儿扶进房间,让叶寒先出去。对方有儿说道:“有儿,我已经决定,从此以后,不会离开你。以后都有大鼻子哥哥保护你。”
方有儿愣了良久,只觉自己好像在梦里,她不确定现在自己是不是清醒着的,因此半响也不做声,生怕一出声,梦就不在了。
卓奇看她呆呆的不动,问道:“小丫头,你没事吧?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方有儿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大鼻子哥哥,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