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道:“皇上说的果然不错,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最后一字还未说完,长剑已经出手,这一剑快而准,直刺许天霖咽喉,黑衣人显然对这一剑很有自信,只是,现在剑上没有血,因为它并没有刺进任何人的咽喉,许天霖用左手两指捏住剑尖,身子下斜,右手射出一枚星镖,瞬间攻守兼备,动作连贯而完美。
不过,看来这四十几人也并非庸手,那人一剑虽不中,许天霖的星镖竟也没有将他打中。两人拆过一招,其余人也纷纷出手,一时间双方陷入激战,危急中,许天霖喊道:“秋余、晶儿快走。”
无论这些人是被派来对付谁的,许天霖等人首先的目的都是保护方家后人,因为姚诺答应过他的父亲,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姚诺的朋友,出于朋友的道义,他们都必须护其周全。于是许晶和蓝秋余带着方家母女向着敌人最薄弱的地方进攻。
斗了一阵,黑衣人显然已经看出,对手当中许天霖与卓奇武功最高,而且他们对文阿芳始终是手下留情,对姚诺也颇有顾忌。许天霖一伙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们同时也看出对手当中有很多的一流高手。
许晶和蓝秋余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对方逼了回来,蓝秋余两枚星镖出手,左边一人小腿中镖,右边的人则被打中左眼,痛得哇哇大叫,不敢再攻。蓝秋余一招得手,抢到许晶和方少夫人身旁,说道:“师姐,我发星镖给你们开路,你带着她们快走。”
许晶不及说话,只点了点头。蓝秋余左右手齐发,六枚星镖打中四人,其中两人中了两枚,竟无一枚落空。
许晶带着方家母女趁机向山下冲去,可是尚未走出几步又被敌人拦下。许晶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夺下对方手中单刀,用以对敌。方少夫人一手抱着婴儿,单手对敌,竟也是出手准确,使得竟是一套刚猛的游龙拳,谁也想不到方学士家里的少夫人竟然会这样一套刚猛的拳法。
方少夫人打退几个敌人后,退在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目光中充满怜爱和柔情,世上绝没有一种眼神可以像她此时的眼神一样令人感到温暖。她将婴儿放到大石头旁边,动作轻柔而缓慢,好像生怕这个小生命受到任何惊吓。然后她一步步向一个黑衣人走去,黑衣人见她刚才出拳刚劲利落,根本不似表面这般柔弱的妇人,当下举起长剑奋力向她刺去,这一剑利落地穿过了方少夫人的心脏,方少夫人带着微笑的嘴角慢慢沁出鲜血,她说道:“我总算可以与方家共存亡了,振雄,等我。”
原来方少夫人一心求死,根本没有想要抵挡这一剑。许晶杀退来人,赶到她身边时已经太迟了,方少夫人对她说道:“许姑娘,救我孩儿,让她报仇。”这是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许晶回头看去,却发现石头旁的孩子已经不见,只见一美貌少女怀中抱着个婴儿,许晶忙上前,喝问:“你是谁?把孩子交给我。”
那少女道:“我是来找卓奇的,我是他的……朋友。山上出了什么事?”
许晶打量着她,说道:“我不管你是否真的是小奇的朋友,请你把孩子给我。”
那少女低低道:“小奇,你叫他小奇。”突然大声道:“你是他的师姐——许晶?”
许晶尚未回答,便听山上又在嘶喊,又有黑衣人追了下来,蓝秋余紧跟在后,也追了下来,想来是他一人无法抵挡。那少女见了蓝秋余,嘴里念道:“是蓝少侠。”方欲上前招呼,就见一黑衣人提刀向他砍来,她侧身一让,起脚踢向对方腋下,那人站立不定,竟跌下山崖。许晶一惊,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少女竟是身怀绝技,只盼她真的是友非敌。
蓝秋余见到这少女,诧异道:“杨姑娘?你怎么来了?”问话虽是问话,二人手下都是不停,已将来敌打倒了四、五个。
原来这少女便是杨若仙,她答道:“我是来找奇哥的。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晶听她竟叫卓奇做“奇哥”,心里竟莫名的不是滋味。
蓝秋余道:“一时说不清楚,都是为了你怀中的这个婴儿。大师兄还在山上退敌。”
杨若仙一听,忙将婴儿递给许晶,说道:“师姐,给你。”转身便向山上奔去。
蓝秋余心里无奈道:这杨大小姐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杨若仙到了山上,只见地上倒着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卓奇的左边衣袖已经被血染红,显然他左臂受伤,但见他只夺敌人兵刃,或设法点敌人穴道,却不伤敌。杨若仙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当下拔出手中宝剑,跃到卓奇身旁,说道:“你这样打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卓奇见到她又惊又喜,说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离开。”
二人手下不停,联起手来竟然瞬间点倒六个人。杨若仙笑道:“你瞧,还是我来帮你才有用,我才不走。”
这时又有几个黑衣人向山下跑去,卓奇道:“好,那你帮我去护送蓝师弟和我师姐下山。”杨若仙怎肯在这时离开他。
一旁激战的许天霖看的分明,喊道:“奇儿,下山支援秋余。”卓奇奉命下山,杨若仙便跟着他一起下来。
刚赶到到许、蓝二人处,就见许晶怀中抱着婴儿应接不暇,手中已无兵刃,敌人钢刀就要看落,便听“当”得一声,钢刀落地,正是卓奇所发星镖,打中敌人手腕,他发星镖虽不及蓝秋余,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暗器手法。
杨若仙见情郎一显身手,竟是利落漂亮,自是满心欢喜,一时竟忘了大敌当前,一个黑衣人的大斧已到了她面前,卓奇此时距她不远,怎奈手中并无挡架的兵器,反身挡住她的身子,抱着她就地滚开,立刻伸起双脚夹住那人手臂,用力将他摔了出去。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对方没事,相视一笑。
这一切都被许晶看在眼里,她好似被全世界抛弃跟遗忘,心中悲苦无限,只觉此刻纵是死了也好,一时心神恍惚,对敌人的刀剑视而不见,怀中抱着婴儿不住的后退。
蓝秋余见到,立刻飞身上前伸手拉住许晶,怎知他这一拉,许晶双臂放开,婴儿落向地下,蓝秋余另一只手臂伸出抱起婴儿,左手欲将许晶推离崖边。此时,敌人迫近,挥刀砍落,蓝秋余后退一步,不料竟一脚踏空,向悬崖下跌落。
卓奇纵是有过人的轻功,反应奇速,此时也不过只能空空握着师弟的一片衣角而已。黑衣人又再向他攻来,他本不愿伤人性命,此刻却似发了疯似的夺下来人兵器,一连刺死十几人,自己受了伤也浑不知觉。
许晶直到蓝秋余摔下山崖,方自回过神来,愧疚难当,竟拼命向山上跑去。杨若仙见此变故也骇得满头是汗,不知所措,担心卓奇出事,却也不放心许晶,不知该去管谁,只是立在原地,不住流泪。卓奇待将敌人杀尽,满脸喷得尽是鲜血,坐在当地,眼泪混着红色的血留下。
杨若仙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安慰道:“奇哥,你先冷静一下,也许,也许蓝师弟还没有死。”她实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盼卓奇可以冷静下来。卓奇却不理她,突然站起身来就向山下奔去,杨若仙立刻追了过去,可是卓奇轻功超绝竟然连她也追不上,到了山脚便再也找不到人影。
此时许天霖等人也已尽数将敌人打倒,见到许晶慌慌忙忙地跑回来,文阿芳拦住她问道:“晶儿,发生什么事?”
许晶呆呆地环视众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蓝师弟……他坠崖了。”
许天霖夫妇和姚诺听了,皆如晴天霹雳。许天霖忙问经过,许晶只是哭,口中也只是重复着:“都怪我,都怪我……”
许天霖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先下山再说。”
四人下山找了间客栈安置好一切,待许晶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才将刚刚所发生的事向许天霖等人说了,但却没有提到自己是因为看到卓、杨二人的亲密行为而神情恍惚,只说是自己一时失手,才得蓝秋余出手相救。问她卓奇的下落,她亦是茫然不知。
许天霖叹道:“可惜我们不仅没有保住方少夫人母女,反而丢了秋余的性命。”
文阿芳安慰女儿先睡下,自己不住垂泪。姚诺将自己锁在房里,也是不住地哭泣。许天霖却悄悄离开了房间,一个人又返回了燕谷山。
曲终人散
燕谷山的山路上还满是血迹,许天霖按着许晶的描述,找到了蓝秋余坠崖的地方,运起“浮光掠影”的轻身功夫,在附近上上下下找了十几遍,只盼有一丝希望能够找到爱徒,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当他最后一次返回崖边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崖顶,面上神情甚是焦急,不停地抽噎哭泣,定睛看时,却是刚刚混战中来找卓奇的少女。
许天霖问道:“可是杨姑娘?”
杨若仙看他正是刚刚吩咐卓奇下山的人,料想他定是卓奇的师父了,说道:“杨若仙拜见许前辈。”
许天霖挥挥手道:“杨姑娘无需多礼。还要请问姑娘,可曾见过我那徒儿卓奇?”
杨若仙突然满眼失望地说道:“原来前辈竟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刚刚我追到山下却不见了他的踪影,我以为他会去找你们。”
许天霖也黯然道:“奇儿这孩子有什么事总是放在心里,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扛。”他叹了口气,接道:“实际上,他最是重感情,平时总像大哥一样待他两个师弟,如今……秋余出了事,我知道他一定很难接受。我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不想奇儿再出任何事。”
杨若仙道:“我明白,如果我有他的消息一定会通知前辈。不知道前辈现在住在哪里?是否安全?”许天霖迟疑未答,杨若仙道:“前辈不信任晚辈?”
许天霖说道:“我并无此意。”当下将客栈的地址告诉了她,交代她,一有卓奇的消息立刻告知,两人分手下山。
大家都沉浸在哀伤中,许天霖回到客栈也是一夜无话。
到了第三日中午,小二上楼说,有人要见许天霖。许天霖跟着小二下楼,只见杨若仙和一个白发老翁正向他招手,许天霖心里埋怨:这小姑娘也忒不小心,怎地带了别人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杨若仙向他介绍,说道:“许前辈,这位是‘老赌鬼’冯赌输,冯前辈。”
许天霖看那老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当下抱拳道:“原来是‘老赌鬼’,幸会幸会。”
他当然听说过,江湖上最好赌的人就是一个叫冯赌输的人,这人独来独往,武功底细无人知晓,逢赌必输。
冯赌输笑道:“许老弟不用这么客气。听说你丢了徒弟啦?”许天霖看了杨若仙一眼,没有回答。
冯赌输道:“巧的是你的这个宝贝徒弟恰巧是老头子的小朋友,现在正在我那里做客。不知道现在许老弟愿不愿意跟老头子说话了呢?”
许天霖心里焦急,却还是淡淡的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冯赌输道:“我跟你打赌,我说的是假话。”
许天霖知道冯赌输逢赌必输,从无例外,他既打赌说,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于是笑道:“好,我赌。”
杨若仙在旁急道:“两位前辈怎么还有心在这里打赌,我们还是快点去找奇哥吧。”
冯赌输笑嘻嘻地道:“小丫头心急什么,你的奇哥在老头子那里安全得很。”杨若仙面上微红不再说话。
冯赌输向许天霖道:“老头子若输了,你就把徒弟带走,许老弟输了就陪我酒钱。那臭小子这几天把老赌鬼的酒都快喝光了。”
许天霖向文阿芳说明了情况,便跟着冯赌输走了。原来那日卓奇离开后,也试图到悬崖下面去找蓝秋余,可是山壁上到处是荆棘,崖壁陡峭,根本无法下去,纵是他轻功绝顶,只不过是个凡人,又怎么可能飞下这万丈深渊。冯赌输见到卓奇时,他已满身是伤却还要再试,被冯赌输拦下,点了他的穴道带了回去,从此便日日饮酒,总是喝得烂醉如泥。
冯赌输那日在大石后听见卓、蓝二人谈话,知道杨若仙与他们相识,便趁着半夜潜入微云山庄,带了杨若仙出来。二人便一起到客栈去找许天霖。
到了冯赌输的小屋外,扑鼻而来的满是酒气。虽是白天,但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借着门外射进来的一点光亮,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手中抱着酒坛,周围东倒西歪的也全是酒坛。谁也看不出,地上这个人就是燕谷三侠之一的卓少侠,因为谁也想不到俊朗风流的卓少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若仙第一个跑进去,扑到他身边,道:“奇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冯赌输在一旁叫道:“哎呀,臭小子,老头子的酒,真的都被你喝光啦。”
卓奇恍若未闻,两眼茫然地看着杨若仙,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个人,过了很久,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大声道:“你走!”
杨若仙被他一推,这几天的焦急担心一下都变成了委屈的泪水,泉涌般出来。卓奇却不敢看她。冯赌输在一旁叹气道:“看来老头子又赌输了,只可惜这次没人来向老头子要赌债了。”
许天霖见到爱徒这个样子心里甚是难过,说道:“奇儿,为师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你就打算这样一直醉下去吗?”
卓奇见到师父,心中的悲苦也难以抑制,眼泪不自觉地下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许天霖道:“跟我回去,继续做好你的卓少侠。”
卓奇不住摇头道:“燕谷三侠已经不是三个人,没有燕谷三侠又哪里来的卓少侠?”
许天霖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冯赌输大叫道:“我说,臭小子,你如果从今以后从江湖上消失,那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娃娃要伤心死了,你还是跟许老弟回去吧。也省得浪费老头子的好酒啦。”卓奇仍是不答。
许天霖叹气道:“不如请冯大哥代为照顾小徒……”
冯赌输打断他的话,道:“愿赌服输,老头子输了就得让你带他回去。”
许天霖道:“在下知道冯大哥是为奇儿好,怕他从此以后一蹶不振。可这孩子脾气执拗,总要给他一些时间。况且刚刚只说让在下把徒弟带走,却没有说立刻带走。”他最后一句话无非是给冯赌输找个理由,因为他知道冯赌输从不欠人“赌帐”。冯赌输也只好答应。
杨若仙道:“不如让我留在这照顾他。”
冯赌输连忙道:“不妥,不妥。”杨若仙道:“为何不妥?”
冯赌输吞吞吐吐,道:“这个臭小子现在只怕……只怕最不愿意见到的就女娃娃你了。”
杨若仙心里一苦,眼泪又要下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