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能。
“继续赶路!”傅介子没有表情,只是麻木地喝令着。
“将军,苏姑娘落马了!”一军士在后面大叫了起来。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痛,打马回去。
苏巧儿从骆驼上面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已经被军士给抱了起来,放在马车之上,大军仍在前行,小骆驼一个劲儿悲哞,向马车上面探头探脑,想看看小主人到底怎么了。
傅介子知她是渴晕了过去,忙给她捏了一下人中,取出两根银针给她续命,好不容易将苏巧儿弄醒过来,喝道:“快拿马血来!”一军士递过一碗马血,苏巧儿眼神迷离之中看见殷红的鲜血,哪里肯喝,傅介子此时却不由着她的性子了,硬生生将她挟住,捏住香腮硬是给灌了进去。
苏巧儿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只感觉到一股股的浊气从喉头涌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喝过之后神情却是清醒了不少。
苏巧儿挣扎不过,于是开始哭了起来。
傅介子铁青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将她托起来放在小骆驼上面,自己跟着跨上,喝道:“按地图显示,再走十几里便是绿洲,我们在那里喝足了水,一口气将匈奴兵甩掉!”
士气为之一震,队伍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苏巧儿身子发软,倚在傅介子的胸前,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生,什么死,她小小年纪竟也都不在乎了,这并不是她有多洒脱看透人世,而是现在太过劳累,什么都不去想了,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傅将军,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苏巧儿无头无脑地问道。
“怎么会呢,过了沙漠就是敦煌,那里是我大汉的国土,有我大汉的军队,匈奴兵要是敢追来,我们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傅介子明知要到敦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还是这样安慰起这个姑娘来。
“哦。”苏巧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道:“总是打打杀杀的,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打仗?”傅介子有些不高兴,哼道:“能和和气气就不必打仗了,正是因为不能和和气气,我们才摸家伙的。这些匈奴蛮子,就是得杀!杀!”傅介子说到最后,一个“杀”字似刀剑出鞘一般,杀气迸现。
苏巧儿不由吓得一跳。
傅介子看着后面的扬尘,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些垂头丧气的汉军,转而向苏巧儿道:“想不想听歌?”苏巧儿大感意外,还是嗯了一声,道:“将军你唱么?”
“胡闹!”傅介子轻轻一笑,道:“霍仪,起个头。”霍仪自然知道傅介子现在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要唱的自然是军歌。
“塞上长空,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傅介子也跟着唱起了这首《将军令》,他的声音本来极好,殷茵在世的时候,他们还反串着唱过花旦,这是豪门贵族们留下的毛病,傅介子也是会的,只是殷茵死后,他心志陡变,立志从军,这些不咸不淡的事情都搁下了。
苏巧儿甜甜地笑了,后仰着头看着傅介子唱歌,这可是个新鲜活,这个如罗刹一般的将军也有温情的时候,不自禁地,她也跟着哼了起来,汉军一扫颓气,变得斗志昂扬。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涕泪凋零……”
宝剑出鞘,杀气乍现。苏巧儿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一卷 楼兰古国 第四十三节,我的好姑娘
“将军……”赵雄正要向傅介子再次提起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却被傅介子一个狠狠的眼神给打了回去,知道再说也无用,不由重重地叹息一声。
傅介子拖着长枪,道:“匈奴兵劳师动众地赶来,必定兵疲,不必害怕!血勇之躯、虎贲之师,尚可拼死一搏!”
霍仪看着后面如垂云一般的扬尘,心头一阵阵地抽着凉气,知道这一回凶多吉少了,看了看苏巧儿,觉得这个姑娘跟着自己一行实在是有些冤枉。
傅介子调转队伍,在此时静静地等着,他并没有逃走,现在这个距离根本就无法逃掉,如果一逃,那么必定士气低下,到时候不打自乱,就没有赢的希望。
霍仪的手有些发抖,向苏巧儿道:“巧儿姐姐,待会儿你躲好些,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出来!”苏巧儿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听了如同木偶一般点了点头。
傅介子看了看苏巧儿,问道:“你怕吗?”苏巧儿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傅介子突然从怀里面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道:“待会儿一战,胜负难测,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住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苏巧儿接过沉甸甸的匕首,明白了傅介子的意思。
果真不保,惟有玉石俱焚。
苏巧儿咬了咬嘴唇,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傅介子按着她的双肩,一字一顿地道:“宁死而不辱。这才是我的好姑娘!”苏巧儿芳心微微一乱,对傅介子另生了一份从来没有过的情愫。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是本来没什么,说着说着就有了什么。
她对傅介子的印象,起初最坏的是害怕,最好的是仰慕,并没有儿女私情,而且她也还太小,对这些事情似懂非懂。而经过苏老爹和众汉军的默许,和这些天的交往,特别是傅介子逼她喝下那碗马血之后,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苏巧儿突然感到很温馨,淡淡地笑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傅介子见她笑了,自己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年前的情形依稀相似,不过殷茵要远比这个姑娘机灵,她骗着自己离开,独自一人引开了匈奴大军,再也没有回来。
傅介子突然感到自己很没用。
让女人出现在战场上,是男人的无能。
霍仪和乌家兄弟负责伤员,陆明为傅介子的副将,静静地等着匈奴兵的到来。
“将军,好像有上万人……”陆明越说越没有底气,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再看看自己这边零星的几个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自己输定了。
傅介子也突然一怔,来的人数要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看上去浩浩荡荡的,绝不下于万人。
苏巧儿也看到了,不禁将刀子握得紧了些,知道这一刀子迟早是要捅进去了,自己绝不受辱于人!
陆明试探地问道:“将军,要不,咱们逃吧……”
傅介子却眉头深蹙,道:“好像不是匈奴的军队。”陆明听了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匈奴兵,那么便只可能是汉军或者精绝兵了。一百多双眼睛仔细看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已经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旗帜,傅介子猜是汉军到了。
又过了片刻,大旗招展之下,一个偌大的“耿”字随风而动。
是敦煌的汉军!
傅介子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回头向苏巧儿看了一眼,但见这个姑娘还死死地握着匕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又是怜惜,又是感慨。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并没有让人解除武装。
这时前面的汉军也停了下来,一骑斥侯飞奔过来。
“果然是汉人!”斥侯高呼一声,手中的小旗子晃了几下,下马向傅介子拜道:“在下敦煌神龙营的的探马,请问将军是哪一部的?”
傅介子大为松了口气,这条命是捡了回来。
“我们是奉命出使大宛求马的汉使团,这位大哥,带兵的可是敦煌太守耿将军?”霍仪一时兴奋,抢着问道。
斥侯道:“正是。我这便过去通报,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整个汉人使团皆欢呼起来,被匈奴追了这么几天,现在遇上了大部队,安全了。
傅介子回到军中看望伤员,苏巧儿还拿着匕首在,傅介子笑了一下,道:“现在用不着了,我的好姑娘,把匕首给我吧,小心把手划了。”苏巧儿有些不意思,刚才还满脑子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一点儿也不知羞,现在一想,却是老大不好意思。
劫后余生,往往感觉到的不是高兴,而是空虚。
苏巧儿看着傅介子整理队伍,在马上呼呼喝喝的,有些痴了,心想,自己以后就成了他的好姑娘,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介子整理队伍,向敦煌的驻军靠近,傅介子略一点数,人马在三万左右,前面连绵数里,中军就在最前面。这时一队人马向这边飞奔而至,人数在两百左右,傅介子打马上前,看那人服饰,应该是就是敦煌太守耿龙。
而最让傅介子激动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身边的一个道士。
他的师叔,元通。
傅介子突然下马,上前相迎。他的一身本事全是元通所授,而自己的师傅,也就是殷茵的父亲殷九重不过只是挂了个名,教了些经典道义,而这些术士之法都是元通所授,只是他一心报仇,没有在上面花心思。
耿龙看样子只有三十出头,看上去仪表表堂堂,就是风尘之色太重,显得心事很重。
苏巧儿看了一下耿龙,又看了看元通,再看看傅介子,还是觉得“自家”的好。
耿龙也远远下马,军人相见也没有官场上的那么些客套,耿龙早就听过傅介子“大汉铁手”的威名,心里面也佩服得很,只是傅介子打的是奇袭,而他守敦煌打的是防守,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见过之后,傅介子转而向元通拜道:“师叔。”
元通有四十了,大概是懂一些驻颜养生之道,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此时一身道袍,腰挂纹松剑,看上出真有几分道家仙风遗骨。见了傅介子哈哈笑道:“怎么累得跟猴子一样?”
傅介子苦笑道:“落迫至此,让师叔笑话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道:“师叔,你戒酒了?”元通微微有些尴尬,哈哈笑道:“嘿,戒了,她不喜欢……”说着又打了个哈哈,道:“你们先聊公事。霍仨儿,咱们边上聊去。”
霍仪在家中排行老三,恭敬道:“见过太师叔。能先给口水喝么……”
第一卷 楼兰古国 第四十四节,柳暗花明
耿龙见汉使团损伤严重,安排人手来疗伤。傅介子先不和他说别的事情,竟自开口向他要兵。耿龙微微一愕,道:“傅将军是要出击匈奴兵吗?”傅介子被偃闻追得狠了,此时正是报仇的时候。
“傅将军放心,耿某已经派了郑吉率一万五千精骑出击了,据报,来人是匈奴右谷蠡王的十三儿子。”
傅介子微微颔首,问起了汉军的事情。这时元通和霍仪也围了过来,耿龙道:“我们接到使者的传信便向圣上请兵,大将军当下拔了威武、张掖、酒泉和我敦煌四郡的驻兵,让我们立时支援楼兰,不想在白龙堆沙漠里面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地动,大地动引发了流沙群,我们被困在了其中,大军损失近万人。这一回支援楼兰,我们损失太大了。”
耿龙叹息一声,道:“若非是中途遇上道长夫妻二人,我们只怕至今还走不出这大沙漠。”
元通哈哈笑道:“耿将军过誉了。老道也是得了我这师侄的传信,奉了大将军之命到楼兰来的,碰巧遇上了。”傅介子知道元通是奉命来楼兰传教,从而驱逐拜火教的。
耿龙和傅介子说了一下,忍不住道:“傅将军离开楼兰时,王后可安好?”王后是他的姐姐,耽误了这么久,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件事情。
傅介子也不知王后现在怎么样了,只是将当时的情况祥细地说了一遍。此事坏在耿龙大军误了军期,若是因此而害了王后,王后便算是他害死的,耿龙更是担心不已。
傅介子道:“耿将军,此事宜快不宜慢,我们闪电出击,只要击退了匈奴兵,楼兰可保,王后无恙。”元通道:“小傅说得不错,击破匈奴才是正本清源的做法,我们这便出发,此地距楼兰也就两到三日的路程,郑副将已经开始追击匈奴前锋,我们马上动身,争取两日之内到达楼兰。”
傅介子道:“精绝国的大军也已经赶到,目前尚被龟兹大军阻在羌若,若使两军联合,一则可以轻易击破匈奴,二则可以为我大汉朝在西域找一坚实的盟友。精绝国现在因为龟兹的事情和匈奴翻脸,这是最好的机会。”
耿龙脸色发青,道:“这一回延误了军期,回到大汉只怕也免不了一个死,若是能联合精绝、保住楼兰,也许可以将功赎罪。只是,去精绝的路程我们谁也不知,如何能到?”
傅介子道:“此事由我去办,耿将军负责大军的前程,我带几个人去联络精绝。”
元通颔首道:“此事可行。耿将军,你派郑先锋先到楼兰,以起到震慑的作用,大军随后赶到,我陪小傅跑一趟,争取这一回打一个大的合围之战。”
耿龙道:“现在是流沙改向的时候,等到了天明,我便安排死士,有劳傅将军和道长走一趟,傅将军人称大汉铁手,善打奇袭,这一回便让耿某开开眼界。”
傅介子知他有意想试试自己的手段,军人最争的便是气节,傅介子自然不会推辞,道:“耿将军过奖了,请将军早些安排些胆大的,此事越快越好。”
耿龙应下。傅介子回到营帐稍事休息,元通是他的师叔,一起过来叙话。此时苏巧儿已经喝过了水,吃了点儿东西,和霍仪在一起等着。见傅介子进来,忙去准备了些热水和吃的乘进来。
元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姑娘,嘿嘿笑道:“小傅啊,这个姑娘眉宇清秀,很不错嘛。”
傅介子知道元通的性子,在外人称江湖浪子,也被称为贼道士,倒不是因为他偷东西,而是因为性子放浪不羁,不像个正襟危坐的道爷,听了有些尴尬,道:“师叔你误会了,这个姑娘是在楼兰城中受人所托,暂时留在我身边。没有别的意思。”
苏巧儿听了心头微微有些失望,把酒菜放在几上,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闷不作声。
元通又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小傅啊,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也有好些年了,做人哪,能放开就放些,太过于执着会误人误事的。这个姑娘贵在一个‘真’字,能收就收吧。”说着见苏巧儿老大不好意思,大觉有意思,不自禁打了个哈哈。
傅介子却没有笑出来,道:“师叔,你知道,我是发过誓的,此生绝不再娶。”苏巧儿的心又是一沉,道:“道长,你别说啦。”
元通有些责备地道:“小傅,你看你把人家姑娘说得跟个小怨妇似的,这小嘴小脸儿都绷一块儿去了。”苏巧儿大窘,也有些恼了,幽怨道:“道长,你总是爱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