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参谋长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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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参谋长那点事儿-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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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放心,我们老祖宗打从北京猿人那会就知道个人主义行不通,得膘着膀子干。”

  潘连长一笑,“新来的要是个不爱说话的,能被你气死。”

  “我也不是跟谁都贫,碰上能贫的才一块贫呢。”张昭想起以前做见习排长的时候,指导员说的话,他对潘连长说:“以前指导员跟我说,让我跟您多学学。我这当副连几个月,您三天两头被借走,还没学着什么呢,您就要调走了。”

  潘连长说:“连里的事最近都是你负责,抓作训,抓日常,你学到的东西都是从自己实践里来的,已经比我能教你的要多得多了。”

  张昭说:“您带出来的是模范连,我怕干不好砸了您牌子。”

  潘连长说:“我给你讲个事吧,我自己的事。”他把张昭手边的烟盒够过来,自己点上一根,开口说:“我跟你不一样,不是军校出身,地方大学来的,学的东西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想穿军装,毕业就来部队了。刚来时候是在一个装甲旅,也是从见习班排长做起。那会一点都不了解军营,也不适应,体能跟不上,安排训练稀里糊涂,当时的想法真是随时准备走人。在训练场上我消极怠工,正赶上旅长来视察看见了,说我,被我顶了。那会特别幼稚,觉得自己是大学生,你们这有几个大学生呀,一身才气没地方施展,不得志。大学里我有个女朋友,她毕业留校了。不愿意我来部队,要跟我分手,趁假期我就去找她想和解。”

  张昭想起那年和小亚闹分手,八一那天他一大早跑回去找她的事了。

  潘连长继续说:“她不同意,我当时态度也不好,她可能怕我报复她,就找部队了,让部队出面干涉。然后你知道怎么着吗?集团军保卫处给我们那个旅打电话,说我在哪哪闹事,让旅保卫科的去领人,我就被人押回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潘连长抖抖烟灰,张昭看着他,“这不像你能干的事啊,我都没麻烦过保卫处的人。”

  “听没听过一句话,人生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走好了海阔天空,走不好岁月蹉跎。当时要没有我们那旅长,我可能就一直蹉跎下去了,然后离开部队,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可是我碰上了一个好人,那个被我当着好多人顶撞过的旅长,他没急着让我回连队,把我安排在招待所,然后一个礼拜的时间吃住全和我一起。人家是个旅长,一天多少事忙着,整整一个礼拜,就给我讲部队的纪律,讲他的经历,讲我的事,讲我的将来。归队的时候,怕我面对战友尴尬,他又带着我回去,帮我跟连里解释。

  后来旅里组织一个新装备技术培训,参加的都是在职专业技术干部,我当时就是一个小排长,还是个一点装甲兵技术基础都没有的外行。但是我想参加,我就一级一级往上找,最后旅长批了,我是那集训队里唯一一个非专业技术干部,最后也跟人一样,达标合格。

  我想跟你说什么呢?没人在一开始就知道将来是什么样。你将来能成什么样,在于你自己。”

  张昭看着面前的人,在他们所有人眼中潘连长是个军事素质过硬,技术强,会带兵有能力的人,他带着一连得了模范标兵连称号,获过集体二等功。他还是师里的红人,现在做演习安排部署,尤其是关于电子对抗指挥这块,都把他叫去参谋。而这样的人,几年前,也有过不如意的过往。

  潘连长摁灭了烟头,说:“我带了这几年兵,接触过不少军校生还有地方大学生,你知道你们的区别在哪吗?”没等对面的人回答,他继续说:“军校毕业的,尤其像你指挥类的,军事素质好,训练抓得好,能够做到身先士卒。和地方大学生比,你们了解军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是也因为你们了解,所以少了一份地方大学生的锐气,说白了你们习惯接受命令,服从命令,但是你们的棱角在军校里就被打磨没了。”

  “我打个比方。”潘连长说:“现在老兵退伍走了一批人,新兵还没跟上来,咱们连里现在技术这块比较薄弱。如果马上要演习,上面来视察要给你‘加强’一下,你敢跟人家说,按建制拉动,不应该拆东墙补西墙,搞冒名顶替吗?这种事很普遍,通常都会服从安排,但是我见过真有地方来的大学生干部敢‘抗命不从’的。部队里需要的是狼,不是听话的绵羊,不管这狼瘸过腿还是缺只耳,它终究是狼,总会驰骋,绵羊只会低着头吃草。”

  张昭在想潘连长的话,在学校的四年,他们学会的就是服从命令,张扬的个性是被压制的,要听话,要规矩,就和宿舍里的豆腐块一样标准。于是渐渐开始惰于思考,按部就班,甚至对于自己的未来都缺乏去探索的勇气,像当初纠结于离开还是留在部队,选择留下,在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懦弱的选择,不敢去面对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外面世界。狼和绵羊,自己是只绵羊吗?他觉得有些可笑。可是是狼吗?他不敢说自己有那个资格。

  手表的闹铃响起来,到了下午出操时间。潘连长问:“下午什么科目?”

  “战术。”

  “这个天搞战术?地上全是泥,练匍匐?”潘连长瞧着他,“你练兵是比我狠。”

  张昭一笑,“雨天地上爬,刮风天射击,顶着大太阳负重跑,我们这群绵羊就是这么训出来的。”

  一个月后,潘连长的调任令就下来了,不是副营,而是直接被提为营长,军衔升到了少校。这个破格提拔,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理所当然。潘营长上任前,留给张昭很多书籍和平时自己写的技术材料、带兵心得。他说:“是狼是羊,牵出来溜溜。”

  新连长很快也调来了,是从一个坦克连来的,对他们这边的技术也不熟,所以连里大小事还是压在张昭这个副连长肩上。新来的连长姓汪,带个眼镜,文不文武不武的感觉。还真让走的潘营长说着了,这个汪连长是个不爱吭声的闷葫芦,而且人看着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又说不上来。有一天中午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张昭叫着王颢说事,王颢现在已经升为一排三班的班长了。汪连长从他们旁边过,自己往前走,王颢就一直盯着人家。张昭扒拉他,“看什么呢?”

  王颢歪着头,说:“我终于发现他哪块别扭了,你看他是不是前腿短?”

  “牲口啊,还分前腿后腿。”张昭也看着汪连长的背影,他手臂是比一般人短,正常人手伸直了指尖能到大腿位置,他这最多到胯骨。

  “跟兔子似的。”王颢说,“是不是开坦克的就得要这种特型身材啊?里面空间那么小,胳膊长了碍事。不过听说新型的主战坦克,里面挺宽敞的,你见过没有?”王颢跟张昭一向没大没小。

  “再宽敞那也是一杀人武器,不是奔驰。”张昭说。

  自从被王颢发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他越看越觉得汪连长胳膊短,不但体型像兔子,不爱说话这点也像,他印象里是没听过兔子叫。不知道兔子是不是也喜欢窝在洞里,反正这汪连长是不怎么爱出门,老在他屋里待着,也不跟人交流。好多连里的事副连长不能自己做决定的,去请示他,人家就一句话:你了解,你看着办就行了。

  张昭跟指导员抱怨,“这位到底怎么回事?他来疗养的?”

  指导员说:“我也没摸着门呢,听说他以前是个先进啊,要不也不能调这来,这不像先进的样啊?他来这之前打过转业报告,上面没批,难道因为这个消极怠工?”

  “为什么要转业啊?”张昭问。

  “不太清楚。”

  这天在屋里,战士送来几封信,是从上面一级一级转下来到他们这的,他看看邮戳,都是有阵子了。里面有封电报,这日子还比较近,是给汪连长的。张昭拿着信一出门碰上二排长了,他把其它的信都给他去分发,自己拿着那封电报给汪连长送过去了。

  当天下午出操前,在门口集合的时候,他看见汪连长急匆匆地从楼里出来。以为是这位终于意识到要带兵训练了,张昭喊了他一声,结果人家也没答话,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车,一溜烟跑了。

  “嘿!”张昭看着车屁股方向,心想这哥们儿可以啊。

  战士们已经都整好队等着了,他下了口令,“作训场方向,跑步——走!”

  第四十四章。。。
  张昭所在的营为师直属,当天汪连长揣着电报奔师部去了,晚上没回来,听说请了十天假回老家。

  张昭耗在指导员屋里磨叽,“他怎么能一下请十天假,我请一天都不批?”

  “现在任务这么紧,你请假谁带训?你们家又没有高龄老母卧床不起,身边没人伺候。”指导员趴在桌上写材料,慢悠悠说。

  “老汪打算把老母接来?他这级别还不够家属随军呢,再说就算够,咱这也没地方安置。”

  “先在师部那边找个家属房吧,我听教导员提了一嘴。”

  张昭看书架上有个车模,跟他们库里的指挥车挺像,他顺手拿过来在桌沿上划着玩。指导员瞅瞅他,“这给我儿子玩的,他才四岁。”话刚说完,小车滑到桌边,四岁的副连长没抓住,掉地下把塑料天线摔断一根。

  “就你手欠!这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

  肇事的赶紧把小车拾掇起来,陪着笑说:“我给您粘起来,保证一点看不出来!小时候我把我们家花瓶打碎了,拿透明胶带贴着,隔一年都没人发现。”

  指导员从抽屉里翻出502胶扔给他。张昭问:“您家小指导员要过生日啊?”

  “上个月过的,这边忙没回去。”

  “咱们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别的地方家里人还能探亲,咱这可好,跟渣滓洞有一拼。”

  指导员看他一眼,“想女朋友了吧?”那个没说话。

  “等下个月演练完,任务不忙,跟营里说说批你几天假。”

  “真的?”一听这话,张副连长立马喜笑颜开了。

  “先把我儿子的车粘好!”

  汪连长把母亲接到部队里,找了个暂时住处。不久,对老汪的调任令又下来了,去了另一个营做协理员。他走的时候,大概也对自己这段时间的不作为感到愧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这个连只当了一个月的连长,甚至连里的战士他都叫不上名字。

  私下里,张昭对指导员说:“一个连长去当协理员可惜了,大材小用。”

  “方便他照顾老母亲,他以前毕竟是先进,带连队争过荣誉,上面对他也是特别关照。”

  “再先进还是得被家庭牵绊。”

  “人之常情嘛。”指导员看看他,“你现在是代连长了。”

  “不调人过来?”

  “现在哪顾得上。”桌上有份报纸,满版都是关于全国各地的防汛抗洪工作,“弘扬九八抗洪精神”,“某某地迎来长江第二次洪峰”

  “我的假期是不是也泡汤了?”张昭看着报纸自言自语说:“肯定是没戏了。”

  洞庭流域流传着一个民间说法:“五月十三落了雨,湖里没了洗脚水。”如果阳历六月初下雨,是个天大旱的征兆。然而这一年,民谚再次被嘲弄了,一进六月就开始暴雨倾盆,天幕如裂,顷刻间将大小河道注满洪流,各地险情频传。早就有部队拉上了抗洪前线,他们营接到命令,取消一切休假,所有人原地待命。

  七月下的一天,各连正组织训练,突然警报响起,全营集合。礼堂里,营教导员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人血脉喷张,在座的所有人写下誓言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提着脑袋也要顶上去!营长下达命令,一连作为先遣队一小时后将跟随某机部团出发上前线。由于前线的野战通信设备有限,很多时候只能靠手机来联络。后来虽然调去了一些无线通信车,也缓解不了前线指挥的压力。因此一连的任务除了抗洪,还要协助保障前线的通信畅通。

  给养库前,地上码放着基本生活用品和四十套单兵电台,张昭正和送装备的人员对着单子一项项挨个检查。指导员走过来,晃晃手里的一摞纸,问他:“你的呢?”

  那位念叨着电池放哪了,旁边的人翻开几个箱子,他核对了数量,在那栏上打个勾。对完单子,送装备的人离开了。

  张昭冲指导员说:“这手持电台真不错,等完事了能不能给我留一个?我爹就好收藏这些,家里好几个退役老电台,有个71型的,就是英雄儿女里王成用那个,‘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他没心没肺地举着步话机喊一嗓子,“那是我一朋友在旧货市场蹲了好几个月才找到个品相好的,值好几万块钱。”

  指导员看着他,这小子来这已经一年了,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对这个人也逐渐了解,包括他的一些小毛病,比如紧张时候表现出来的话痨,忍不住要不停地说话,絮絮叨叨,哪怕说的和自己紧张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电台数量不够,还有从通信营借来的,他们现在总指挥部和后勤指挥部也忙翻天了,上厕所都没工夫。”张昭叫来几个战士把四十个电台都装回包里,往车上搬,他站在一边看着,说:“我已经跟三个排长都交待了,三个排轮班,还有十个当备用电台,不当班的人就跟人一块搬沙袋堵漏。”

  指导员点点头,又晃着手里的纸说:“就差你的了。”

  “我没有。”看指导员瞪着眼,他笑笑说:“真没有,我们老头要看见我的遗书得气死,从小就听他说,上前线只有宣誓书,没有遗书。”心里还有另一个牵挂的人,已经说过太多的对不起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想留下什么话,让她一直记着一个对不起她的人。

  他看看表,对指导员说:“您赶紧给营里送去吧,还十分钟出发。”

  跟随那个机部团一起被空投到灾区,然后直奔某大堤防洪一线。军车冒雨前进,道路泥泞不堪,一路上看到很多被迫撤离的老百姓朝着相反方向走,眼神里是放弃家园的无奈和悲凉,路边不时看到被人遗落的大件物品。天空仍然下着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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