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小亚说,“就请朋友吃吃饭,长辈儿们就别掺和了,两家人私底下聚聚就行了。”
“你爸同意跟我们家人一桌吃饭啦?”
小亚白他一眼,“证都领了,不同意也晚了。”
他看着她手里的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离婚证是什么样啊?听说是绿皮的。”
“好像也是红皮,结婚证是金字,那个是白字。怎么着,想整一个看看?”
他笑着说:“以后吵架你可不能随便说分手了,现在分手就是离异,二婚男人是宝,二婚女人是草,你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小亚端着茶杯想泼他,“你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婚礼在什刹海边的一座四合院,宽敞周正,古色古香,院子用玻璃封顶,初春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通透敞亮。婚礼就在院子里举行,当中摆了七八桌,靠边是自助餐台。来参加的都是两人的朋友同学同事,收到的请柬上写着:
“怀旧主题婚礼,凡骑二八车穿红棉袄出席的来宾,现场获赠神秘礼物一份,礼物有限,送完为止。”
两个主角穿着定制的情侣红棉袄站在门口迎宾,立领对襟盘扣,活像一对老北京的傻小子小媳妇,脚边摞着所谓的神秘礼物——七八十年代家家常用的搪瓷脸盆。
“我还怕没人响应呢,这脸盆都快送完了。穿着红棉袄骑二八车,要我肯定不好意思出门。”小亚揉着脸,看着来的这些人,笑得都快僵了。
“二百五到处有,咱们这特别多。”张昭说:“小时候七八岁就惦着骑家里老子们的二八车,坐不上去,从横梁下面掏着脚蹬子,晃晃悠悠还互相追着打,没少摔。”
小亚看着不远处骑车过来的小皮,身后还带着周秘书,看见周秘书身上穿的红棉袄,小亚眼睛一亮,“这跟我妈那件一模一样,我爸我妈结婚时候,我姥姥给做的嫁妆,小时候我可想长大也有一件了!”
周秘书笑着说:“这是我妈当年的嫁妆!”
小皮跟张昭要神秘礼物,小亚拿网兜装了一个搪瓷脸盆给他。小皮看看说:“就这个呀!我们家好几个呢,早知道我就不骑车带人了,路上还让警察罚我五十块钱!”
杨猛来的时候,塞了一个红包,笑嘻嘻说:“礼金,加上之前跟你借的车轱辘钱。”
张昭拉着他,“给你时候就没打算让你还,你那生意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赚也是小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当初借别人的我都还上了,你这份我还是放最后的,还清了往后挣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舒坦。是兄弟就别跟这拉拉扯扯,大门口影响多不好。”杨猛又把红包推给他,看着小亚说:“大学生,恭喜啊,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小亚笑着看身边的人。
杨猛又说:“张参谋长,你终于被人民判了有妻徒刑了。”
张昭问他:“你什么时候受审啊?”
“我早呢,没工夫。”看看里面坐的人,认出好些当年的同窗,杨猛说:“你这婚礼简直是一队的毕业三年再聚首!”
“兄弟们给面子,好几个是从部队里请假来的。”有熟人在里面喊杨政委,杨猛打着招呼进去了。
门口又闪过来一个人,张昭冲他走过去,“呦,梁总,您这山高路远的也来啦!”
梁背心说:“再不来江山都易主了,告诉你我可空手来的,礼金都打你分红里了。”
“真跟我见外。”张昭说:“公司有几个人也来了,你过去跟他们聊聊?”
“不去,省得他们消化不良,我找杨政委去。”
等人到差不多了,关了大门,他们来到院子里,背面是放大成一堵墙高的结婚照,怀旧风格,两人穿着那个年代的草绿色军装,没弦儿,绿军帽上有颗红五角星,革命男青年跨着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铁皮暖壶,后座上带着新媳妇,媳妇手里抱着用网兜装着的搪瓷脸盆,脸盆正面贴着大红纸,上面写个双喜字。
底下有人喊:“老张看着就是个兵,这媳妇像文工团的。”
“那说明我媳妇漂亮啊!”张昭搂着小亚,冲在座的人说:“虽然各位都知道了,还是郑重宣布一下,我跟我媳妇持证上岗了!”他一说完,底下的人就拍桌子起哄,尤其是那帮陆指的同学,有人喊:“‘持枪证’吧!”
“张参谋长就这么交待啦!进城容易出城难!”
“革命成功,红旗放到,今晚上拉着老张打麻将,他不把内裤输光了不能让他回去洞房!”
张昭笑着指着底下人骂:“警卫员呢?这都是怎么混进来的!上来就造领导的反,都拉出活埋,别浪费子弹!”
小亚的同学喊:“光贫嘴没用,我们要看新郎亲新娘!”
张昭对小亚说:“最坏的是你们地方大学生,我们人顶多逗两句嘴,你们那帮还要看现场。”
起哄的人里打头的就是张鹤,“悄悄话回家说去,赶紧新郎吻新娘!”
站着的两个人,他看着她小声说:“没跑了,这可不能赖我,回头找你铁姐们算账。”他说完,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底下人哪有那么好打发,嚷嚷着:“这叫什么呀,不合格,至少热吻三分钟!”
小亚红着脸,“张鹤!再闹我跟你没完啊!”
张鹤笑着说:“想跟我没完也得等亲完了再说!摄像的呢?快快快,全程录影,这可不能错过!”
连张参谋长这么没皮没脸的人,这会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看着她,她不敢抬头,对着他胸前的盘扣。
“闭上眼。”他轻声说,“就当边上都是电视,只有我一个活人。”一手扶在她后颈,他的唇温热坚韧,贴上她的,柔软细嫩,如胶似漆揉和在一起。渐渐地,周围的喧嚣仿佛被远远抛开,搂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她全身紧紧贴着他,吻到不能呼吸,下一秒就要溶化。。。。。。他忽然放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再亲就交枪了。。。。。。”她脸红到发烫。
咳了一下,他笑着冲周围人说:“看够了吧!”
有人喊:“太投入了,都忘了掐表了,再来一遍吧!”
他看着下面,就像当初在部队吼完歌带队进食堂,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开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家谈兴正酣,互相开着荤的素的玩笑。这时候他公司的两个技术员走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跟现场的气氛不太融洽。
“怎么了?”张昭问。
“收费站监控机房那项目又出问题了,老毕已经去现场了,打电话让我们也赶过去。”
“上回不是排除故障了吗?又什么问题?”
“他们管理员说监控器上冒了一股白烟,图像就都没了,机房里有股烧焦的味。老毕说拿表笔测咱们装的避雷器视频线的外壳,显示220伏电压,人家说是咱们避雷器有问题。”技术员说。
“不可能,咱们安装过程没有违反施工操作规程的。”他皱着眉头。
“老毕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找不到别的原因。”
梁背心从旁边端着酒杯经过,看见他们这神色不对,过来问:“怎么了?”
技术员把故障又描述了一遍,张昭一边听着,看着对面跟朋友聊天的小亚。他跟技术员说:“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得有个拿主意的人。”
梁背心摁着他,“我去吧,你新郎官哪能走啊。”
“这活是这边做的,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出过两次小事故了,他们赖咱们设备问题,后来查是他们自己配电箱漏电,我们重新绕了地线,让开那配电箱。现在又出问题了,不可能是咱们的事,还是他们线路哪有问题。”张昭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要跟技术员走。小亚在对面转过来看着他。
“你老实待着!要查问题有技术呢,要拿主意,梁总在这还用你?”说完梁背心和技术员一起往外走。
“不行给我打电话!”他在后面喊。
梁背心头都没回,“地球没你也能转!”
小亚过来问他怎么了?
“工程上的事,梁背心替我去了。”他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严重么?”
他笑笑,“你就甭操心了。”
第五十六章
四合院里一直热闹到傍晚才散,新人站在门口送客,最后还剩下十几口子不肯走,吵吵着要闹洞房。
张昭说:“哥几个骑二八车奔西山,也不用担心路上堵,有俩小时准能到。”这几位一听山高路远的,就全撤了。
他给梁背心拨了电话,问那边情况怎么样?梁背心说还在排查事故原因呢,他们监控器的设备商也来了,现在看起来像是咱们避雷器有问题。
张昭想了想,“这边完事了,要不我过去吧。”
“你别来了,完事了回家洞房”电话里传来梁背心跟别人说话的声音,过一会他说:“准备商量赔偿了,待会打给你。”
“赔什么偿,就认定是咱们的问题啦?”
“电工把整个系统都测了一遍,就测到视频线那避雷器上显示220伏,你说咱们设备没问题,人家不相信啊。”梁背心说。
“你先拖着他们,我这就过去。”他挂了电话,回头看小亚站在身后。
“你去哪啊?”她问。
“工程有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他一脸歉疚,商量着说:“你坐牟宇车先回家行吗?”他们新房跟牟宇家在一个小区,那年他妈张罗买的房留给他结婚使,家里付了首付,他们自己还贷款。
小亚压着满肚子的火,“今天是咱俩结婚的日子,你不能太过分吧。别人婚礼你迟到就算了,自己婚礼还早退,有你这样的吗!”
他伸手拉她,被她甩开了。院子里还有几个朋友留下来帮忙清场,妇联小干部今天是他们财务总管。小亚不再理他,转身朝陶冉冉走过去。他去前台把宴席和场地费结了,出来找到牟宇,让他一会走的时候把小亚顺路带回家。牟宇媳妇问他:“什么事那么要紧,哪有婚礼刚完就把媳妇扔下自己跑的?”
“工程出事故了,现在事还没查明白呢对方就赖我们头上,赔偿就是从我兜里掏钱,我能不急吗!”要说脾气谁都有,自己又不是跟人花天酒地去,今天要不是梁背心在,婚礼到一半他就得跟着技术员一块走,那她还不当场掀桌子。
牟宇媳妇说:“都互相体谅点,女孩把婚礼看得重,人生一件大事,你这么走了她肯定不乐意。”
他顺了顺气,想起以前不在她身边,放她鸽子的事确实没少干,“反正我就是欠的!待会麻烦你们两口子把她送回去。”
牟宇说:“别假客气了,赶紧走吧,回去路上我们帮你劝劝。”
他把红棉袄脱下来,“让她把衣服带回去,去现场怕蹭脏了。”
看他单穿着一件衬衣,牟宇媳妇说:“你还是穿上吧,外面多冷啊。”
他心想穿着红棉袄去现场,还不让对方人笑死。院子里小亚正把那张巨型结婚照摘下来,陶冉冉帮她一起卷好收起来。她抬头看看他,他冲她说一句我先走了,她也没吭声,他就走了。
出事的是个小工程,但是毛病比大工程还多。地点是在一条出京高速的收费站,站内有一个监控机房,内设监视器六个,还有一些音视频设备,机房里的金属机柜接了一根地线通到外面,他们接项目之前,这根地线就是唯一的防雷设施。视频主线走半空连到收费亭,没有任何保护套管,很容易感应雷电。如果将这些架空线改成电缆埋地敷设,防雷效果会改善很多,但是工程大,耗时长,当时甲方让他们想别的办法尽快解决,于是他们的设计人员就采取了在监控设备的信号线和电源线两端加装避雷器的方法。
之前出过两次小事故,都是监视器闪了几下就没图像了,收费站的管理员说取下避雷器后图像就恢复正常,换了两次新避雷器,还是有同样问题,对方就怪他们设备质量不行。他们彻底检查了一下,听收费站的设备维修员说以前下雨的时候在云台上被电打过,发现配电箱漏电。那两次故障也都出现在下雨天,他们就想大概雨淋之后配电箱漏电造成接地短路。于是重新布了地线,以为就解决问题了,结果现在出了更大的事故。
开车一个多小时,张昭到收费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市区里是晴天,这边下着雨,阴冷阴冷的。下了车往机房去的路上,他抬头看空中敷设的监控线,头顶高强的照明灯晃得人眼疼。进了机房,梁背心还在跟收费站的人周旋,老毕把避雷器拆下来正在检查。
“什么情况了?”他问老毕。
“查了没问题呀。”
“装回去再测一次我看看。”
收费站的人说:“别费劲了,你们这设备质量不行。”
他没理对方,让老毕把避雷器装回去。他跟电工要了万用表,把负极接在地线上,拿另一个表笔接触各测试点,果然当表笔碰到避雷器的金属外壳时,表上显示出220V电压。
“没错吧。”对方的人说。
他皱着眉问老毕:“这怎么会带电呢?”老毕也纳闷,说设备是好的呀。
总共就这么几根线,视频线、电源线,他冥思苦想到底哪能出问题,忽然想起外面那晃眼的大探照灯了,他问收费站的人,“你们外面照明设备走哪的线啊?”
“架半空的,怎么了?”
“跟视频线在一起?”
对方点头。
他的话提醒了老毕,老毕赶紧让电工师傅测视频芯线,果然是带电的,他们把视频线拆下来再测避雷器,上面就没电压了。梁背心在旁边松了口气,笑着冲对方说:“这不应该算我们设备问题吧,是你们线路的事。”
老毕说:“可能是线路老化,照明线漏电到视频线上,在户外长时间日晒雨淋的,又没有套管。”
对方没话说了,让电工第二天雨停了去检查线路。
回去的路上,梁背心坐张昭的车,笑着说:“新郎倌一来给咱们省钱了!”
“别得意了。”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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