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躬身道,“皇上要对谢将军说的话统统在信里,只有一句让在下重申于将军,那就是望将军速决!在下就在这里等将军的决定,才好回去向皇上复命!”
谢午华点了点头,收起黄绢,在帐中缓缓踱步。踱了两圈,他站定在帅案前,铺纸提笔。
他身后的一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沉声道,“将军可是要写回书。不必了。临行时皇上嘱咐了,此事太大,为防万一,谢将军只要把口信由在下带回即可,笔墨书信最好不要!”
谢午华赞道,“百里君思虑甚详。那就劳烦你带话与百里君:谢某愿采纳他所思之良策,八月廿八即亲自引骑兵五千突袭昀城。如此事能成,谢某定然不忘当初之许诺!”
一沉声应是,又施一礼,转身出了帅帐。
一走后的第三天夜里定更时分,正在寝殿里准备休息的百里容珏得内侍通报,说一回来了,在外等候召见。
“谢将军已看过皇上密函。他说此事太大,为防万一,只由属下带回口信与皇上。他说愿采纳皇上所思良策,九月初一即亲自引骑兵五千突袭昀城。如此事能成,定然不忘当初之许诺!”
“嗯,很好!”百里容珏点点头,啜了口茶,起身到书桌前,铺开信笺写了封短信。封好了交与一,吩咐道,“你先回营中好好休息一天,然后前往齐朝,把这封信交予三皇子贺云阳。”
一伸手接过信,躬身行礼,转身退出。
百里容珏在灯下独坐了一会,忽然微笑自语,“云阳,你的大事已有了三分胜算。到功德圆满之日,莫忘记你许给我的痛饮,和……呵,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实指望能与你有一场**共醉。然后,我再不纠缠与你!但使相逢能一醉,醉后何妨各天涯!云阳,我们终是要各自天涯的,那又何妨一醉?”
这一日,是八月廿六。
一回到追风营,和兄弟们寒喧几句,结结实实睡了一大觉,然后起身出营,说奉皇上旨意,往齐朝送信去。
一一去不返,此后再无人见过他,等到掌握追风营的统领确定一真的失踪了,向百里容珏呈报之时,已是九月初四的早晨,谢午华的五千骑兵,离昀城只有八十里了。
在宁朝离东南国境四百里的某一片不知名的小树林里,真正的一沉睡于地下,正在慢慢地腐朽,他死了都是个糊涂鬼,不知杀他又葬他的人到底是谁?或者那个黑影根本不是人,就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人性命的来的恶鬼修罗!
可是,若是真正的修罗,又岂会在意人间帝王的一份密函。
天景这几天里都没有贺云阳的消息,直到八月廿六的晚上,她打开发热的寄思帕,看到帕子上几行熟悉字迹:“天景,在你父皇走后一日,谢午华必然兵临昀城之下,当时就看你的作为了。天景,我相信你可以作好的。”
天景反复看那几行字,看得心慌口苦。直到那几行字迹消失。贺云阳相信她,她可不相信自己。虽然她已有了那么厉害的剑符,可以隔空斩谢午华于马下。可是斩人这种事,不但要有本事和手段,还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她有自知之明,她对血腥和死亡的承受力是很低的。
她提起笔来,想了又想也没想好该怎么回话,心慌害怕什么的当然不能写,贺云阳已经为她敲定了这次机会。现在,她就是只要被赶上架的笨鸭子,就是拼了命也得努力爬上去。自信笃定的大话她也写不出,现在就已经心虚手抖了,哪里还说得出大话。
笔上的墨都干了,她才想好了回话,又把笔在砚里蘸了蘸,她写下三个字,“知道了!”
御膳房的人很纳闷,天景公主这几日不知为何,总喜欢来御膳房的后厨转悠,而且特别关注杀鸡宰鸭,剐洗活鱼的场面。两只眼睛死盯着看,看得杀鸡的厨子手抖。看得她自己脸色苍白,一副反胃的样子,但就是不肯走。
御膳房的人抓狂,天景自己也抓狂。没办法,她必须让自己尽快适应血腥的场面。杀人等闲是看不到的,就只能看看杀鸡宰鸭了,反正都是杀,都会流血,场面都挺凄惨的。
九月初一,朝会散后,锦阳帝把太子和天景召进了御书房。开始交代给他们这段时间监国的诸般事宜。
太子已不是首次监国,天景也是极聪明又熟谙朝政的,所以锦阳帝也不需要费过多唇舌事无巨细的诸一讲解,只把些大事交代一番,也就可以了。
太子和天景退出御书房,彼此相视一笑,都笑得很真诚很亲切。然后一个回东宫,一个向明华苑去了。
天景回到明华苑不久,锦阳帝就来了。秋月明忙奉茶上前,笑问道皇上可是要在这里用晚饭,得到的回答却是,“朕有些话要和天景说。”
天景有些意外,她当然不会认为父皇是来和她闲话家常的。父皇此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给她交代托付。这些话,他刚才在御书房没有说,也没有当着太子的面把她留下来单独交代,而是在半个多时辰后来明华苑跟她说。父皇对太子,竟然已如此不信任了吗?
“天景,其实父皇此次离京,并非是去犒赏西路军的。”锦阳帝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那父皇……”天景脑子里忽然猛地一亮。贺云阳说这一次是她的机会,其实,这个机会,未尝不是父皇特地给谢午华下的圈套?
“那父皇离京所谓何事呢?”天景问道,不该她明白的事,还是装糊涂的好。
“父皇是想看看,谢午华的忠心还在不在。”锦阳帝直视前方,缓缓道,“你和太子,这座都城和这座皇宫就是好大的一块诱饵。谢午华如有反心,这个机会他绝不能放过。父皇计算着,若他有意反,现在已经亲率突袭轻骑,在祁鸣山间疾驰了,在我离京后一至四日,谢午华必至昀城城下。到时铁甲围城,天景,你怎么办?”
天景压了压心跳,抬头挺胸,声音朗朗,“天景是父皇的女儿,是大渊的公主,岂能把都城拱手让予乱臣贼子?谢午华若真是兵临城下,天景虽身为女子,也要带领城中将士百姓和他血战到底,宁死不降!”
“好!父皇就知道你有这份志气!”锦阳帝用力拍拍她的肩,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来,盒里正是那枚能调动京城内共计两万五千人的卫戍力量的金麒麟。锦阳帝把这枚印信交予天景,郑重道,“天景,父皇不会走远,就在函州等消息,只要谢午华兵马一到,父皇即带领驻守在函州的六万军队回援,最多一天时间就能回来。天景,你拿好这枚印信,用它可调动全城兵马,一定要把昀城守住,为父皇争取到这一天的时间。能做到吗?”
天景握着那枚金麒麟,真是心中有底加热血沸腾,重重点头,“父皇放心,天景定能守住都城,定不辜负父皇信任!”
锦阳帝定定地凝视她,“天景,这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让父皇知道,你是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女子!”
天景心里一颤。贺云阳还真是和父皇想到一起去了。可是,她真的希望下一个问题,是贺云阳想错了。
她思忖着开口,“父皇,那玄明哥哥……”
“此事绝不可让玄明知道!”锦阳帝立时截断她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气,“玄明,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天景也无声叹息,耳边又响起贺云阳冷酷的话,“玄明是弃子,他投错了胎,谁也不会顾忌到他!”
父皇已经用一声叹息给玄明下了断语,贺云阳那个家伙,又猜对一次。
不过贺云阳还说过,风水轮流转。玄明的风水在她的手上,只要日后坐上龙椅的人是她,玄明的命运就能逆转。
锦阳帝又拍了拍她的肩,“天景,有些事,是父皇也无能为力之事。你也不必多想。好好尽你自己的力,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临走时,他又交代了一句,“这只金麒麟,在你真正需要动用它的力量之前,不要让太子知道!”
当天晚上,天景把这件事写给了贺云阳。许久,帕子上慢慢浮出他的回音,“你父皇好计谋,如此想来,从年初撤藩开始,他就已经在为这步棋做准备了。用西路军撤藩,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有了离京的理由,而且,要去大渊的西南,必经函洲,估计就连那六万军队,也是他早为谢午华准备下的。你父皇的思虑之深远,我不及多矣!”
2014923 10:36:29|9113286
第一百九十八章:谢午华来了
见他如此盛赞父皇,天景颇为得意。想着如果贺云阳真的做了父皇的女婿那倒真是满合适的,翁婿二人闲暇时可以一起喝喝茶,讨论讨论阴谋诡计什么的,肯定其乐融融。
这时,帕子上又悠悠浮出字迹,“不过,你父皇如此不加掩饰对你的信任和寄托,太子知道了,必定会更恨你,更将你视为眼中钉,你一定要当心防备才是。”
天景看了看手边神采奕奕的金麒麟,不禁胆壮心定,在帕上挥笔回道,“哼,我会怕他!”
好一会儿,帕子上浮出一句话,天景可以想见贺云阳亲口说出时的样子,一定是满脸不屑,淡淡道,“天景,得意莫忘形,切记切记!”
九月初三,锦阳帝御驾离京,带着五百御林军和大批犒赏将士的礼物,向西南进发,太子和玄明直送出京外十里,天景独自留守昀城。她坐在御书房里看奏章,怀里揣着金麒麟,但还是压不住心跳狂乱。
九月初三的今晚,初次监国的天景公主突然在完全未和太子相商的情况下,发布了一系列奇怪的指示。
一、今晚昀城提前一个时辰关城门,并实行宵禁。
二、明天整日城门不开,任何人,不论身份地位,有无急事,一律不许出城。
三、昀城城门守备力量增强。由原来四名普通军士守城门,换为八名御林军守城,一个时辰一换。
四、即刻从军械库中搬出二十四架巨型守城机弩,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处各放六架。每架守城弩由十二名御林军管理。
众人对这些命令皆现震惊之色,太子玩笑道,“天景,你是怎么了?父皇不在家,你莫不是要玩打仗的游戏?”
天景微微一笑,“是啊,我是想玩打仗的游戏!不过,但愿只是一场游戏才好!”
太子看着她,想拿出兄长和储君的威风来训斥她一番,但是又不敢。他已从母亲口中得知父皇曾与天景有过密谈的事。他猜不出父皇和天景背着自己说了何事?但他虽仍猜不出天景这一系列的古怪指示意欲何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做这些事,背后肯定有父皇的支持。这丫头现在腰板硬,岂是自己能随便说的!于是:他忍!
天景的命令很快被贯彻执行,她又亲自到四方城门转了转,确定的确事事到位,人人在岗,才放心回了明华苑。
这个晚上,天景怀里揣着剑符,左手金麒麟,右手寄思帕。躲在帷帐中生生坐了一夜。她生命中最能给她保护和支持的两个人都不在,只留给她手中的两个物件做精神支柱。明天可能面临的一切,全靠她自己了。
大渊天恒二十七年九月初四日,时辰方过五更,深秋的天色尚未亮透,半亮晨曦中忽然烟尘滚滚,五千匹战马蹄声如雷,奔驰如风,踏过离昀城不过五十里的旷野。一面旗帜在寒瑟瑟的秋风中招展飘扬,纯黑的缎面上,一个银白色的“谢”,铁画银勾,杀气腾腾。
天景在半恍惚状态中被宫女急急唤醒,芯儿一脸惶恐的叫她,“天景公主,外面有军士传禀,他说……”
不用听天景也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翻身下床,把双手的东西都放入怀里,用力按了按,稳一稳心神,踏出明华苑,直奔东城门而去。东城门为昀城主门,谢午华既来,必亲率一支人马攻东门。
她赶到东城,正要踏上登向城门垛口的阶梯,太子和玄明也到了,两人都是一脸愕然地望着她,她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只是谢午华在城外!他还带来了五千精骑,现在正等着进城呢!”
“谢元帅!”
“我舅舅?”
这是天景早就预料到的两声惊呼。她恶狠狠的大吼了一声,“别叫得那么亲!城外没有什么元帅和舅舅,只有乱臣贼子谢午华!他造反了!现在带了五千人马来攻打昀城!想要抢占龙廷!”
玄明彻底懵了,像根石柱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太子忽然大悟,“莫非那天父皇……原来你早就知道!”
“不错,我的确在三天前就知道谢午华要反了,就是父皇告诉我的!你先别问那为什么父皇反而离开了,我们先上去看看,别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等久了,失了礼数!”
天景说着举步上了石阶,太子反而在她身后。他手里拖着还没回魂的玄明。
天景踏上东城门垛口,这里很高,风很大,刚上来时她几乎有些立足不稳。她深吸一口清凉的风,手扶垛口稳住身体,向下一望,下面一片铁甲森寒,“谢”字大旗迎风飘扬。阵前,乌骓马上,一身铁甲,外罩血红披风的威严大将,正是谢午华。
天景庆幸这两年她时不时都有修习贺云阳教她的内家心法,现在已经有些门道了,丹田中也有了些底气。不然相隔这么远,风又这么大,她说话谢午华根本听不见,那样的话,从气势上她就先输了一大筹!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大喝,“城下可是谢午华吗?”
谢午华也有些诧异在城头上居然能看到这个女孩子,而且,一个女孩子家居然能吼出这么大声音来!他愣了愣,回道,“不错,正是本帅!”
他当元帅近三十年,“本帅”这个词每天都要说几遍的,已是习惯用语,现在不过随口说出,但不幸的是,他遇见的,正是最会抓对方言语错处的陈天景。
“‘本帅’?”天景冷笑,“谢午华,你的脸皮是要有多厚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你既领兵来造我父皇的反,怎么还兼着我父皇所封的帅位吗?谢午华,你倒是什么都不想耽误放弃!你是不是还打算领今年的军饷呢?”
谢午华哑口无言,一张黑脸迅速由红到紫。他本就不是善逞口舌之快的人,何况又遇见了这个最是牙尖嘴利的丫头!
城头上,天景得理后步步进逼,厉声叱喝道,“谢午华,你若是还记得你元帅的身份,还记得与我父皇数十年君臣挚友的情份,速速领兵退去,我就当你从没有来过!若是你铁了心弃谢家几代忠良贤名于不顾,非要当这乱臣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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