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掉了,半个胸脯就这么坦露在外头。
高雁行很认真很无辜地道:“它是很漂亮,它就在我面前,我控制不住自己不被它诱惑。”
商苏衡背过身去,七手八脚地拢紧衣衫,“你自己把伤口绑紧!”
“我不管,那不是我的事,我不在乎!”她不替他止血,那就让它流光好了。
“该死的,你究竟想怎样?!”商苏衡豁地转头瞪他,不要每次都用苦肉计威胁她!
“那么,你又究竟想怎样?我的陛下?”高雁行也笔直地瞬也不瞬地回视着她,“我要爱你,你不许,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你又不准,那么,你要我怎样?还是说你就想我这样痛苦的活着,日日夜夜看着你与别人相爱欢好?”
“你可以爱上别人,只要……”
“你又为何不可以爱上我?!”高雁行怒声打断,“你当我试着离开过么?”他的声音突然满是苦楚,“我一次次离开,又一次次不知不觉地回了来,陛下,莫不是你就要我这样?你就想我这样?!”他真的是曾想放弃过。然而每一回大醉醒来,从来都是在有她的这座上阳宫,不论是墙里,还是宫墙之外!
商苏衡哑然。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好半晌,直到微垂着眸了商苏衡看到一滴鲜血掉落,才又猛地抬起眸。
“又流血了。”
她拿了匕首在自己中衣上割下一块,在撤掉那块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仔细地替他重新包扎妥当。
这一回,高雁行没拦她,默默地让她包了。
包扎好伤口之后,商苏衡才一动,想退开,又叫高雁行环臂圈住。
顾忌着他臂上的伤,商苏衡没有挣动,却也不肯说话,垂着头,看也不看他。
高雁行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不逼你,但你要答应,不故意躲着我,让我陪着你,我会给你时间,等你想通,好不好?”
软的硬的,他施尽了手段,因为他知道,今日若是心软放任她逃避,他们便注定没有未来。
等了半天,商苏衡终于闷闷地开口:“这样对你们两个都不公平。”明明他们两人交付了一颗完整的心,而她却要三心二意,她都唾弃自己。
公平?高雁行眸子转了转,然后亮了起来,她极力拒绝他,只是因为觉得……
他忽然托起她的脸,“你已经爱上我了,只是觉得这么一来,对我和秦朔不公平,所以才一力抗拒,是不是?是不是?”
商苏衡咬着唇撇开头,不肯回答。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这样!”高雁行如释重负,终于完全肯定这条情路,他并不是一人在走。
“那你以为现在就公平了吗?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的,算起来,已经对不起秦朔了。”
他再次环住她的腰,将头搁在她肩上,低低轻笑,“这世间的事,又真能有几分公平?我的陛下,当初是你强留下我的,而现在我真的爱上你了,所以我不走。你也不能赶我走。还有,你可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现在我已经想到要什么了,那就是——我要留下来,爱你……”
说着,他吻住了她的唇。
“这不公平。”商苏衡再一次试图挣扎。
“我不在乎。我只要留下来。”
“可是……”
“嘘……,别说话,让我好好爱你。”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当口,有个念头闪过商苏衡的脑海:
眼前这个人跟她,这辈子恐怕真是要纠缠个没完没了……
————完————
番外
番外一 缘起 阴差阳错
大衍,永徽九年。
凝华殿里,一位形销骨立的男子静静地躺在榻上。绛红色的丝被盖在身上,愈显得那张除了皮只剩骨,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脸苍白胜雪,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紫色的细细的脉管一条条,一根根交织成网,让这张如纸的面孔更添几分冷森森惨幽幽的灰暗气息。
搁于榻上的一只枯槁如柴的苍白手掌,腕上搭了三根瘦长、却修剪得干净整洁、光泽温润的手,顺着手指向上看去手指犯人主人一身深青色绣杏纹服,花白短须上捻着另一只手,一张保养得的老脸上肌肉紧绷,与短须同色的双眉眉头像是叫人给打上了结,怎么也舒展不开。
榻上的人已是将死,他心知肚明,而陛下想的却是要他醒来。纠结半日,他终于动了,取过针囊里的银针,在此人的灵台、百汇、人中连施数针,轻轻捻转,之后让针留了一炷香工夫,再其起出。
“陛下,少时,袁司奉便可醒来。”
女帝那饱含哀恸的眸子一直默默凝视着榻上之人,听了此言大喜,“真的?”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果然又等了片刻,那男子眼睫微微颤动,女帝忙捉了他的搁在榻旁的那只手,唤道:“白衣?白衣?”
男子慢慢长眼,一向漆黑如墨,灵动有神的眸子,此时显得十分呆滞。他迟钝的转动眼眸,对上女皇惊喜交加的脸,慢慢地,瞳仁里模糊地影子逐渐清晰。
“陛下。”他动了动,试图挣扎着起身。
“快别动,好生躺着。”女帝忙按住他,“白衣,你终于醒了!朕都急死了!”
袁白衣看着女帝关切的眼眸,内里丝丝情意,曾经那些甜美却短暂得叫人来不及仔细收藏的时光,一幕幕重现眼前……
“陛下,白衣不行了,以后不能再伺候您了。”
“莫要胡说,白衣。”女帝连忙掩住他的嘴。
袁白衣轻轻拉开女帝的手,继续说,“陛下,父亲他们做的那些,白衣真的不知道,古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陛下信我!”
“朕信朕信,朕信你了。”女帝忙点头,想到他这般时刻,心心念念的还是之前自己对他的冷淡,心头又悔又痛。
袁白衣勾唇,慢慢绽开微笑,苍白的脸庞突然染上抹瑰丽的红色,他勉强抬起脸,转转眼珠子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衡儿呢?她在哪里?白衣想看看她。”
“衡儿这两日原一直在的,是朕觉得她不可误了功课,所以叫她上书院了。”女帝连忙解释,“朕这就差人唤她回来。”她回头丢了个眼色,尚思即刻命人传话去了。
“多谢陛下。”
“谢什么,衡儿也是你的孩儿啊!”
这句话又让袁白衣想到了那些甜蜜的日日夜夜,枯槁的眸子泛起浅浅波纹,隐约有了以前的几分神秀之色。
女帝同样想到了那些美好的时光,更觉得之前的刻意冷淡太过无情,她的白衣啊,怎么可能会是那般满腹权谋的人呢?
袁白衣觉得自己等了许久,可他那已许久未见的宝贝女儿仍然不见身影,他强撑了一会,渐渐支持不住,眼里的光芒愈来愈黯淡了下去,眼皮也像是悬上了秤砣,直坠下去。
“白衣?白衣?”
女帝几乎出声,不见反映,焦虑极怒,回头大骂:“公主呢?为何还不至究竟谁去传的旨意?一个个腿都折了不成?”
怒骂声中,宫婢们悚然匍匐,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袁白衣突然睁开眼。
“白衣。”女帝忙回头,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陛下,”袁白衣弯弯唇,再次勾勒出一丝浅笑,“衡儿可长高了?”
“长了,长了不少呢!”女帝连连点头。
“白衣记得衡儿才五岁吧?竟然就已经上书院了。”
袁白衣细细叹了一声,之后恳切地望着女帝,“陛下,衡儿尚小,请陛下莫太累着她,日后带陛下有了其他的孩子,还请您顾念往日的情分,依旧多多疼惜于咱们的衡儿,白衣便死而无憾了。”
“白衣……”女帝终于滴下泪来,她抬袖拭了拭,待放下手时却见袁白衣嘴角含着抹浅笑,双眸轻阖,已然睡去……
“母亲?母亲,他们说父亲已经次醒了是么?”商苏横满脸欣喜地由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女史、
“衡儿。”
满心哀恸的女帝戛然地唤了声,商苏衡完全没有意会到隐含的深意,依旧一脸笑地扑上塌,见了袁白衣闭上了眼,撅起唇,不依的摇他,“父亲,衡儿来了呢,父亲不想衡儿么,怎么都不理衡儿呢?父亲?父亲!”
“衡儿,你父亲他累了,要休息,你切莫吵他。”
女帝忍着心伤强作严肃神情,抓起商苏衡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去折腾那已永远沉睡的人。
“可衡儿还一句话都没和父亲说呢,今日在书院,陈师傅赞着衡儿,说衡儿聪明聪慧敏捷,衡儿还没告诉父亲,衡儿还想要父亲夸赞呢。”
商苏衡扬起小脸,看着女帝,有点得意又有点懊恼。
“衡儿,等你父亲醒了,在告诉他好不好?现在让他好生睡,你父亲的身子不好,要多休息……”
“那好吧,衡儿过一会儿再来。”
被女帝抱着,商苏衡偏起头,大大的眼睛用力眨了眨,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重重点头。
女帝看着女儿早慧懂事的脸,那神似袁白衣的清澈眼眸,心中更是抽痛不已。
白衣,白衣,你担心朕日后再有了其他的孩儿会忽视了衡儿是么?朕若不再生育,你便不用担心了吧?自来帝王之家儿女多了祸事也就多了,她的两个兄长,她的皇夫,她的白衣,这一生她还没受够么?!
衡儿,你将会是朕唯一的女儿,朕要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你,再也不让你受朕曾经历的苦楚!
自此女帝不提后宫之事,带式谨慎地开始在朝臣中为公主挑选伴读之人。
“公主,公主,内务总管差人来请殿下。”
“什么事?”
“说请殿下去挑选自己的贴身侍卫。”
“是吗?”商苏衡眼睛一亮,前不久她溜去演武场看过一回,好威风呢,只是教官乾卫怎么也不肯教她两手,等她有了自己的侍卫,就不怕没人教啦!想到这里,丢了手中的典籍,就向外跑。
她跑得极快,两名贴身的女史,颠颠地跟在后面,叠声唤她慢些,她不但不听,反而跑得更快了,途径御花园时,猛地撞进一个个儿高高的少年怀里。
“小家伙,你跑什么?”少年伸手扶住撞入怀里的小娃儿,笑谑地问道。他初次进宫,商苏衡穿了身骑马装带了银狸皮的帽子,他竟是不知口中的厄小家伙却是公主。
少年虽然脸上带着逗趣的笑意,但眼神极温暖,竟有两分与亡故了的父亲相似,商苏衡立刻便对这个少年大声好感,原本撞疼了,有些想发火的,也忘了。
她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内廷侍卫么?”他身上穿了件禁卫营的军服,但制式却有些不对。
少年搔搔头,“我还不确定,我是想,不过父亲还没答应。”
“好,就是你了。”商苏衡小脸一昂,颐指气使,“你父亲在哪里?带本宫去,让本宫与你父亲说,担保你父亲一定答应!”
咦?少年一愣,原来这小家伙就是公主!
他退了半步,曲下左膝,“参见公主。”
“免了!”商苏衡骄傲地扬起小脸,大是得意,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孩童本性,笑吟吟地拉起少年,“对了,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噢,我叫风从龙。”少年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今日跟随父亲进宫,父亲他见陛下去了,让我在外面候着。”
“那正好,我们现在就去见母亲,本宫跟母亲说要你做本宫的侍卫!”
“朕原说让卿家这孩子进宫来伴读的,没想到衡儿坚持让他做贴身侍卫。”
御书房,女帝微带遗憾的地看着身为军中元老的风海山风老将军。
风海山捋了捋额下虬结须髯,洒然一笑,“伴读也好,侍卫也罢,都是为陛下,为公主效力,原是一样的。”
“可朕记得你这孩儿应该是不好武更喜文的。”女帝微微颔首,又问。
“那是臣的二子,这老三原就是满脑子想使枪弄棍,可偏偏又心浮气躁,每个定性,十八般兵器没一样拿得出手的。”风海山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如今做了公主的侍卫,别的老臣也不担心,就是担心他那毛躁性子,难堪大任。”
原来如此,女帝暗自叹息。原来他选来选去,还是觉得风海山这个老三最合适,留在身边与衡儿当伴读,以来可以让两个孩子慢慢培养感情,再来可以笼络风家。
不料衡儿竟然挑中他做贴身侍卫,那么一日衡儿登基,禁卫营必是要交给他的,如此一来,哪怕风家还有一个喜文轻武的孩子,那也是不可再用了。
年幼的商苏衡不知女帝苦心,得了一个满意的玩伴十分欢喜。每日里只要不读书,便拉了风从龙宫里乱窜。反正只要照顾她的嬷嬷、女史一唠叨,她就搬出她已有侍卫,安全无虞的理由来堵她们的嘴。
风从龙从未与小女孩儿相处过,偏着小女孩儿机灵可爱,花招百出,又是公主,不过一月光景,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另外,他其实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贪玩本是天性,商苏衡一怂恿,他最多只能坚持一会,只要那张漂亮的小脸稍微露出点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就什么都依了。其实他也知道她是装的,可他就是见不得她那副模样,便只有乖乖被吃定。
好在两人在皇宫里,再如何也出什么大乱子,女帝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转眼冬去春来,新的一年来临。
上元节的时候,按大衍风俗,皇帝要打开南北两侧宫门,开放部分宫苑与百姓同庆。商苏衡与女帝一起坐在承天门的城楼上,看着城下灯火通明,彩灯纸马,爆竹声里的欢歌笑语,第一次生出宫的念头,这念头一生出,,便再也压不住。
“本宫要出宫!”
风从龙苦着脸看着面前娇蛮小脸,在宫里胡闹就算了,还要出宫?他再大胆贪玩也知道有些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他要是真的敢偷偷带公主出宫,陛下那边先不说,被父亲知道了,只怕就先剥了他的皮!
可是这磨人的小公主已经缠了他两天了!
“公主,出宫真是不行啊。”风从龙再次拒绝。果然,商苏衡的嘴像挂了油瓶,立刻便垮下来。
“前天说不行,昨天说不行,今天还说不行,你说,那本宫究竟要何时才能出宫?”一只青葱玉指用力地戳在风从龙身上。
风从龙被她戳得连连后退,“公主现在还小,等公主长大了,在可以出宫。”搬出的依然只是陈词滥调。
“本宫已经长大了!”商苏衡骄傲得挺了挺小胸脯,“陈师傅今日都说我是个小大人了。”
哎呦!陈师傅的话能信么?那只是夸奖鼓励的话嘛,并且他那大人前面不还加了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