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魏坛主有事要谈。”
莫涣之诧异的看了看苏景一眼,奇怪怎么才一个晚上她便与魏坛主如此熟络,却也不敢违抗,只得与一干下属都退了下去。
“把衣衫兜起来。”见其他人都已离开,苏景命令道。
“哦。”魏坛主不明白苏景的意思,纳闷的将长衫兜起。
苏景将包袱打开,将金沙向魏坛主的衣兜哗哗的倒去,自己只留下了三分之一。
“这……这……”魏坛主看着衣兜里沉甸甸的金沙,再抬头看着苏景,满脸的惊讶。
“这些你留着,给孩子们多买些衣裳。”苏景笑笑,收起自己的那一份金沙,继续道:“现在那柳相国已经告老还乡,魏家村的事我会去查明,帮你们报仇。”
“谢、谢谢……”魏坛主眼睛一红,又开始泪流满面,是啊,以他们的能力,何年才能报得了仇。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眼泪!好了,我该走了,你要照顾好孩子们。”苏景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想起那几张天真的笑脸,苏景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正是这几个孩子的笑脸,让她再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美,是那么的纯,那么的真。报仇,让她一个人就好,要下地狱,也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六十一:再见是陌人
一行人开始出发,因为路途遥远,魏坛主已为苏景等准备好了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他倒也想得周全,不仅准备了充足的水和干粮,还特意在马车里放了一个火盆及一些干碳,一进车内,顿时洋溢着一片暖意。
马车缓缓前行,莫涣之坐在车厢的一角,从出发到现在已过了半天的时间,除了在走的时候说了句“请上车”后,就再也不言语,苏景看着笔直而坐的他,瞧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的面具,好像对面坐着的是座雕像,而不是一个人。
“喝水吗?”苏景故意拿起水壶递了过去。
“谢谢主上,在下不渴。”莫涣之稍稍颔首,又继续恢复刚才的姿势。
“吃东西吗?”苏景又递过一块大饼。
“谢谢主上,在下不饿。”又是一个颔首。
“你热吗?”
“不热。”
“你冷吗?”
“不冷”
“你不会说点别的吗?”
“不会——”莫涣之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抬起眼睛看了苏景一眼道:“不知主上希望在下说些什么?”
“你连我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的把我拉回去当你们的宫主?”
“宫主乃天定之人,怎容在下怀疑,况且宫主的名讳以后自会有天下人知道,在下又何须急于打听。”
怎么说得这么堂而皇之,难不成以后自己还真会成千古名人么?对于莫涣之的回答,苏景挂满了一头的黑线,有些火大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调侃道:“听你话的意思难不成我以后还会当皇帝?”
听到这句话,莫涣之身体震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苏景一眼,却没再说话。面对着半天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苏景也觉得无趣,便自个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迷糊中,苏景正开心的与周公握手畅谈,突听马儿一声长嘶,稳健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景一个不留神向前扑倒,还好莫涣之眼疾手快,赶紧斜身去扶,没想却因惯性的作用将扑倒过来的苏景抱了个满怀,紧紧贴着的两人,苏景胸前的柔软触上莫涣之的胸膛,一时之间让面具下的那张脸开始发热,冷静如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苏景坐起身子,没事似的拢了拢头发。
“呃,只要主上没事就好。”莫涣之又一阵尴尬,赶紧转头掀开车帘沉声对外面的属下道:“怎么回事?”
“回宫主,前面有官兵!”
官兵?这里不是驿站也不是官道,怎么会有官兵在此?莫涣之沉思片刻,对着大家命令道:“走!”
得到命令,车马继续前行,但没走多远,随着一声喝止,车马又停了下来。
“干什么的?”
“小的们随我家少爷出来游玩,现正准备回去呢。”
“去何地?”
“去前面的龙里县。”
“你难道不知道有官队经过,其他闲杂人等都要绕道而行吗?”
“小的不知道此处有官队,请官爷赎罪。”
“叫车厢内的人给我出来!”
“这……我们家少爷有病在身,实在不方便……”话还没说完,就听那问话的官兵叫嚣道:“少给我打马虎眼,叫他出来就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景看着坐着纹丝不动的莫涣之,有些不悦,心想一个小兵怕他作甚,刚想起身出去给那小兵一点颜色瞧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怎么回事?”
“回将军,有辆可疑的马车在此。”
“车上所坐何人,可否出来说话?如果阁下不方便的话,那本将军就只好进去问候阁下了。”
是他,苏景一下子跌坐到位置上,面色发白,莫涣之看着苏景突然而来的变化,正要起身出去,却被苏景一把拉住,自己先一步掀开了帘子。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既然躲不掉,倒不如从容应对。
“景儿——”
“穆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儿遇见。”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爱过又恨过的男人,苏景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勇气可以面对。
“景儿——”穆耘仰看着高高站在车上的苏景,似是看着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眼神从吃惊到惊喜,再到深深的痛苦。
“景儿,你怎么会在此地?”
“穆将军新婚燕尔,不在家陪娇妻,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穆耘如鲠在喉,面对一脸冷漠的苏景,他不知从何说起。
大婚之夜,他就离家买醉,并没有与李小婉圆房,而后更是未曾踏进新房半步,那一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生,他已无法再拥其他的女人入怀。为了躲避李小婉,他更是请命出征,同时也可以逃离白辕的视线去寻找苏景。他知道,他错了,彻底的错了,他伤害了她,他只想找到她,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可如今突然见到,这简单的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穆将军是看到我还没死,很是失望?”相对穆耘,苏景觉得自己很是从容,从容到冷酷。
“不,不是……”穆耘痛苦的摇着头,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触摸这不真实的一幕,老天弄人,他和她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看到穆耘伸出手,苏景厌恶的一提裙摆闪到一边,独留穆耘一双手停留在半空中,孤独得像苍穹中一只无伴的苍鹰。
“人你也见了,如果穆将军没事的话,可否让我们过去?”苏景挑了挑眉,利索的钻进了车厢。
“走!”一声娇喝,马车不再顾及呆在原地的穆耘和几名错愕的士兵,向前驶去。
“你做得很好,就应该这样,他不值得你留恋,不值得……”坐回车厢内的苏景用手捂着胸口,喃喃的自己安慰自己道,可是泪水却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
六十二:庐山真面目
莫涣之虽不知道苏景与幽崑国当朝的大将军有何关系,但从刚才那一幕看来,必定非同一般,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放行。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哭啊?”见莫涣之一直盯着她看,苏景抽着鼻子吼叫道:“坐过来!”说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莫涣之迟疑了一下,很听话的坐到苏景旁边,苏景突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的看着莫涣之道:“可以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呃……”
见莫涣之同意,苏景立马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放声的大哭了起来,狂泻而下的泪水浸湿莫涣之肩上的衣服,温温的湿热让从小到大都未曾与任何女子这般亲近的莫涣之全身变得僵硬,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的主上。
但低头看到肩上委屈哭个不止的苏景,莫涣之内心最原始的温柔涌了上来,抬起手将她圈在怀里,轻抚着她一头的秀发,面具下发出了一声轻叹。其实,褪去她的身份,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太过年轻、有着七情六欲的女子,也会哭,也会笑,也会喜怒无常。
莫涣之的举动让苏景又不自觉的想起穆耘来,于是赶紧惊觉的从莫涣之怀里挣脱,擦了擦眼泪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被苏景突然挣脱,莫涣之竟然有种受伤的感觉,这种感觉突然冒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看到苏景不时的回头向后看,莫涣之只得默默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只是心,不再宁静。
当一行人已远远超过穆耘的部队,苏景才回转过神,这才发现盆里的碳火因为忘记加碳已经熄灭,苏景倒是不觉得冷,但莫涣之就不一样了,连日在万毒窟外的守候已经让他大伤元气,现哪还经得起这一路颠簸,体内的寒毒再次发作,浑身上下像被蚂蚁钻心,又像裸身置于万年冰窖,浑身发抖,身体随马车的摇动而晃得厉害,。
“喂,你怎么了?”看出莫涣之的异样,苏景关切的问道。
莫涣之已经没有了回答的力气,“咚”的一声从位置上栽倒了下来。
“喂,你到底怎么了?”苏景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却见他浑身冰凉,发丝间竟然还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快停车!”苏景急了,朝着车外大声喊道。
外面的几个属下听到喊声,赶紧将车停下,掀开帘子一看,见莫涣之已经晕倒,不由得脸色大变。
“他到底怎么回事?”
“糟了,莫宫主寒毒发作了,现在二当家的也不在,怎么办?”一个属下紧张的盯着苏景,希望她能想个办法,毕竟这件事是他们无能为力的,以往宫主毒发之时,都是由内力深厚的二当家给宫主输入内力以压迫寒毒,可如今二当家的不在,他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苏景身上。
看着几双期待的眼睛,苏景也很无奈,就算她现在武功了得,可是怎么输送内力她可是一窍不通,想了想,对着几个属下严肃的道:“赶紧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
“是!”
“驾!”几人得令,加快了马匹的速度,急速向前驶去。为了怕颠簸的马车抖着莫涣之,苏景只得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不停的朝他冰冷的双手呵着热气。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马匹狂奔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看到了山脚下被白雪覆盖的几户人家。
苏景也顾不了许多,将莫涣之背在身上就迅速朝其中一家跑去。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衣着补丁的中年妇女,当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背上竟然背着一个大男人,眼睛瞪得老大。
“这位大姐,我相公病了,你能不能行个好,让我们暂住一阵,好让我帮我相公治病,等病一好我们马上就走。”苏景说得极为恳切。
那妇女打量了一苏景一行人,有些犹豫。苏景见状,赶紧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几粒金沙,摊在妇女面前,那妇女见状,顿时喜笑颜开,赶紧接了金沙,将苏景一行人迎进了屋,并将自己的床让了出来。
苏景将莫涣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命人将几盆烧得正旺的火端进屋内,可是这一切不仅没有使他好转,他头发上的白霜反而越来越多,身体也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急煞了苏景和一旁的几个属下。
“把匕首给我!”苏景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其中一名属下道。
难不成她要对宫主不利?这名属下唰白了脸,双手紧紧将腰间的匕首握住。
“你难到想让你们宫主死在这里?如果不想他死,就一切听我的,把匕首给我!”苏景一步步逼近,语气坚决得不容质疑。
那属下也胆怯了,他当然不愿意莫涣之死在此地,只好咬咬牙,将匕首交给了苏景。
“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打发走几名属下,苏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走到床前,对着昏迷中的莫涣之道:“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方法了,能不能救得了你,就只能随天意了。”说完,伸出手去摘莫涣之脸上的面具。
面具,终于被揭开,面具下面露出了一张白若凝脂的脸,让苏景不禁呆住了,老天,他是人还是仙!脸色虽然白无血色,却脱俗得不染一丝尘气,两道清淡的眉毛像仙笔下的绝提,长而有力,紧闭的双眼睫毛卷翘,似有生命的两把灵扇,挺立的鼻梁,圆润的唇形柔中不失阳刚,整张脸完美得一如仙人降世,看着昏迷中的这张脸,苏景有刹那的失神。
莫涣之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眉毛上也开始镀上了一层白色,痛苦的脸色让苏景也感到心疼不已。此时的苏景已顾不了许多,咬紧牙拿起匕首朝手腕狠狠划去,鲜红的血顿时流了出来,掰开莫涣之的嘴,一滴滴的鲜血朝莫涣之口中流去……
六十三:初到天阙宫
随着莫涣之将滚烫的鲜血吞咽下肚,苏景的鲜血开始发挥它神奇的功效,只见莫涣之头发及眉毛上的白霜慢慢消退,最后化作一缕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之中,那张惨白且痛苦的脸,也逐渐变得红润并舒展开来,再摸摸他的手,也开始变得温暖。
苏景长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哐嘡”一声掉到了地上,门外的几名属下听见声响,以为出了什么事,“哐”的一声将门撞破闯了进来,但见莫涣之已安稳的入睡,再见到苏景手腕上还不停的流着血,都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对苏景更是肃然起敬,感激的全部跪倒在苏景面前。
“你们有这个闲功夫跪着,还不如去给我找块干净的纱布,还有,去给我弄点吃的!”经这么一折腾,苏景倒是有些虚弱了,好歹从身上流出的是热腾腾的血,可不是几滴汗水这么简单。
几名属下喜得赶紧出去问房主找纱布,同时也动员她将家里唯一下蛋的老母鸡给杀了,顿了锅香喷喷的鸡汤端到苏景面前。
几个时辰过后,莫涣之缓缓醒了过来。本以为离死不远的他,身体虽有些无力,但那种锥心刺骨的寒冷已然不再,全身被一种无名的暖意包围着,像是刚从温泉中洗涤过一般,无比的轻松。
正要起身,却赫然看到伏在床案边睡着的苏景,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缠着一块浸着血的纱布,一切了然于心,眼眶顿时湿润起来,主上的血是何等的高贵,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她的血所救,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抚摸那缠着纱布的伤口,却将熟睡中的苏景惊醒起来。
“你醒了?”苏景迷蒙着眼睛伸手摸了摸莫涣之的额头,见已恢复如常,便起身去抬桌上的鸡汤。
被苏景这么一摸,莫涣之大惊,赶紧抬手去摸脸上,面具却已不见。
“对不起,为了救你,我不得不取下你的面具。”苏景端着鸡汤走到床前,无奈的解释道,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