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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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水中央-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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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哥取名叫弘暟,长得是眉清目秀,和他爹是一个模样,煞是讨人喜欢。最有趣就是小阿哥见到我,居然向我伸手,似乎还扯着嘴角笑了一笑,我赶紧把这个粉团一样的小东西抱进怀里,胸中充满了母爱,我不禁在想,如果我可以抱着自己生的孩儿,我对这个世界还能有什么奢求。
宛然见我和小阿哥相投,眼中竟充满了泪水,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古怪。
我直觉一定有事,便让身边的人都退下,问她,“十四阿哥喜欢小阿哥吗?”
宛然张嘴想说什么,泪水却象掉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淌,看来,这次我的直觉又正确了。
“爷说就是为了小阿哥,才害的姐姐需要割腕,爷到现在,从未抱过小阿哥,连看都几乎没正眼看过。”宛然的哭声中带着这么深的痛。
这就是母亲呀,宛然可以容忍自身的忽视,可以容忍十四将她比作她人,然而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遭到冷落和怨恨,母亲为了孩子,是可以做出任何牺牲的。
我默然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让我受了伤,十四竟然将对我的痛惜全部转为对孩子的不满,这让宛然情何以堪,又让我情何以堪。
我抱牢弘暟,对宛然说,“妹妹,你若不嫌弃,就让我做小阿哥的干娘可好?我和小阿哥也算有血脉缘分的。”
宛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轻声说:“我当然一百二十个同意,只是还要问过爷的意见。”
“我去和十四弟说,他一定会答应的。”我将弘暟交还给宛然,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那天下午,我算准了十四下朝的时间,带着玲珑去十四阿哥府。
小西见是我,嘴咧不知多大,笑得就看见牙齿不见眼了,忙叫小厮跑着去通传,自己带着我一路往十四的书房去。
我一路走一路说,“过会请你家福晋和小阿哥一起过来,我有些事想和你家爷和福晋商量。”
小西一愣,小心翼翼地说:“回十三福晋的话,爷特别嘱咐过,若您来府的话,跟前任谁都别出现,即便是福晋……爷的脾气您最清楚,不是我不传话,我只是担心……”
十四呀十四,你这样有意思吗?十三福晋身份的我,倒成了十四阿哥府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人,我以后哪还敢来呀,我来不是给底下人招麻烦吗?
我长叹一声,“行,回头我让爷自己说,这总行了吧。”
 
 
说话间,我已经到了十四的书房前,而他,竟是早早撩开了帘子站在门口等我。 
丫鬟奉上茶,下人们迅速退光,别说整个屋子,就是整个院子里也只有我和他二人而已。 
他瘦了,神情也不及以前犀利。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放大了胆子上下打量他。 
见我一直不说话,他也只是沉默,眼睛紧紧盯着我的手腕。 
看到他如此形容,心里不是不酸的,然而我是真的气愤不过他对于宛然和小阿哥的态度,今儿我要替她们母子讨个公道。 
我把袖口卷起,露出包着手腕的绢帕,再把帕子解开,露出那道乍一看有点狰狞的疤痕。我明显感到他的呼吸都是一滞,眼中多了点晶莹。 
我一不做,二不休,把手腕直送到他眼前,大声说,“这是我救宛然和弘暟留下的痕迹,你若一直拿这事怨怪她们母子,让她们日日伤心,我不是白割自己一刀,我手上这个疤痕还有什么意义。” 
“今儿我来,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宛然和我干儿子的,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当弘暟的干娘我是当定了,你自个看着办。” 
我印象中不曾对十四发过火,对付他,我一向运用以柔克刚的策略,这回,我转型了。 
十四显然被我一番呼喝吓到了,眉毛不自觉地拧了起来,我和他互相对视着,这次我不会让步。 
他深呼吸一口,脸上的神情转淡了,一丝笑藏在了嘴角,“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只有同意的份,难道还能让你天天举着手腕追着给我看,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十四毕竟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和我相处这么多年,当然晓得他要如何行止才能使我俩的关系始终平衡在那个点上。他可以偶尔越过临界点过来一下,但必须马上回去,否则,平衡若被打破,我会毫不犹豫转身而去,他没胆冒这个险。我这样算不算乘人之危呢? 
“那麻烦请宛然和小阿哥一起进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上一杯。” 
“请嫡福晋和小阿哥。”他对着门外大声喊,“再上一壶酒。” 
不一会功夫,宛然抱着弘暟进了屋,我极自然地从宛然手中把孩子接过来,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将孩子抱到十四跟前,“十四弟,你来看,我的干儿子多帅呀,现在就这样好看,长大一定比你还帅。” 
十四那么顺手得将孩子从我手中抱了过去,眼睛也专注在孩子身上,“我看不是,没有我小时候可爱,长大也不会比他阿玛帅。” 
十四抱着孩子,我站在十四身边,宛然看着我们,脸上的神情无法辨别。 
好在丫鬟很快送来了酒壶和酒杯,我亲自斟了三杯酒,“十四弟,十四弟妹,我第一次做人干妈,还望你们不要嫌弃,我敬你们俩。” 
说完我刚要仰脖喝,被十四一把拦住,“你一点量都没有的人,在我这里喝醉了,我如何向十三哥交待,这杯我来替你喝。” 
说完,十四居然就着我的手把酒喝了,眼中闪着狡猲的光芒,他呀,反正是不肯吃亏的。 
然后,他举杯向宛然示意,这夫妻俩也算共饮了一回。 





一纸手令


我再怎么不愿面对,该来的时刻还是要来。
四十七年六月康熙巡幸塞外,大阿哥、太子、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阿哥随从。
当我看到十八阿哥聪明可爱的模样,我心里的泪一下子淹没了我所有的情绪。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他只有几个月寿命而已,而这一刻的他,还是如此健康活泼。上天如此不公,人生如此多难。
许是我的母性太容易泛滥,我特特地在两位最小的十七和十八阿哥面前隐约透露出我会讲故事,他俩一个12岁,一个8岁,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吸收知识最快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肯为他们讲好听故事的好嫂嫂。
自从听我讲了一个阿拉丁神灯后,小哥俩和我那黏糊劲,康熙老爷子看了也是满脸的微笑,谁都喜欢小儿子,能够哄得这两位阿哥开怀大笑,做老爸的自然也是开心。
十三和十四见此情景,彼此互望了一眼,会心地笑了。我晓得他们一定是想起几年前,他俩也和这小哥俩一样,每日只缠着让我说故事,让我陪着玩这个玩那个,那时候太后的宁寿宫每日都是充满了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可是好景不长,到了热河没多久,十八阿哥便病倒了,得的病按照21世纪的说法就是急性腮线炎。这病在21世纪当然根本不算啥,打几针吃点药,休息几天就可以康复。然而,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这会子哪里有特效药一说呀。十八阿哥这病一上来就来势汹汹,不过几天的功夫,苹果般的小脸已经肿成了高庄馒头,神志也逐渐变得不太清醒。康熙爷确实是一个爱护儿子的好父亲,竟然日日亲自探望,召集了所有御医对十八阿哥的病进行会诊。然而御医们个个束手无策,每日喝的药剂多半对病情也起不了作用,康熙爷的神情也是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十八阿哥清醒的时候,会央人叫我过去,讲故事给他听。每次,我总是握住他已经肿胀的小手,强忍着眼泪,恨不能将肚子里所有的故事全部说一遍;每次,十八就在我的故事中昏昏睡去。好几次康熙爷来看十八,总能够见到我,我的手和十八的手紧紧握着,嘴里讲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故事。康熙爷恐怕也是有了预感,这个儿子难以闯过此关,便嘱咐我有空多陪陪这个弟弟,尽量让十八阿哥开心些,有啥需要只管开口。说到最后,康熙爷的眼眶竟也红了。
其他阿哥见弟弟如此情状,个个都是脸有戚色,哦,除了太子。太子胤礽对年幼弟弟病危根本无动于衷,毫无友爱之意,仍然每日寻欢作乐。康熙爷对他的行为略加责备,太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大发雷霆,还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把老爷子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
十三和十四平日里就和十八走得近些,由于我现在更是经常陪伴在十八身边,他俩对这个弟弟的关切就来得格外真挚,每日里必要在围场寻到一样好东西过来给弟弟看,十八若是正醒着,看到这些玩意,也是格外高兴,一直说等病好了,就和哥哥们一起上围场,也要去打猎。而我一听到这样的话,总是再也无法忍住心酸的泪水,借着更衣的名义逃出帐篷,哭过一回才敢重新进帐。
我最近一直和十八阿哥讲彼得潘的故事,说彼得不愿意长大,喜欢永远是个小孩子,所以就早早成了天使,虽然父母以为失去了彼得,其实彼得是去了一个叫永无岛的地方,那里有小仙子,有许多和他一样不会长大的小男孩,他们在那里每天都生活的非常开心非常幸福。我希望当那一天不可避免地到来时,十八心里会存有一份美好的希望。
而这一天,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我被太监急宣过去的时候,帐子里挤满了人,康熙老爷子半蹲半坐在十八的床前,十八阿哥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见我进来,康熙朝我招手,哽咽着说:“老十八还想再听你给他讲个故事,你就让他安心吧。”
我的泪一串串滚落,我反复颠倒在十八耳边讲着,一定是彼得潘看上我们十八弟弟啦,喜欢的要命,所以不管弟弟愿不愿意,都要将弟弟收到永无岛去,弟弟到了那里,身体就好了,背上也会长出小翅膀,人也就可以在天空中飞翔了。十八突然将眼睁得老大,清清楚楚地问:“十三嫂,你会来永无岛看我吗?我到时候飞给你看好吗?”
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十三嫂等着十八弟弟飞来接我,十八弟弟一定要记得十三嫂哟。”
十八的眼睛亮了,然后,猝然熄灭。我伏在十八的身上痛苦失声,帐篷中所有人都在落泪。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我闭上眼就好象看到那张苹果般的笑脸,听到十八对我说,十三嫂要来看我呀,我飞给你看,我的泪水就无法停止流淌。
除了太子,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十八的痛苦中,康老爷子甚至悲痛到连右手都无法举起,连奏折的批阅都是请大阿哥代劳。
悲痛尚未远离,惊天一声霹雳,太子突然就遭囚禁了,听说是被人发现太子半夜偷窥御帐,这就是著名的“帐殿夜警”事件。我分明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更是整日提心吊胆,每天送十三出门都担心晚上是否能见他安然归来。
这天晚上,我终于没有等到十三回帐。我只觉得手脚冰凉,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我至今还不清楚,我无法做出应对之策。
然后,留守京城的三、四、五、八阿哥都赶到了热河,而且分别遭到了一定程度的软禁,唯有大阿哥例外。我不敢过多抛头露面去打听,怕反而对十三不利,只是运用各种关系,让别人帮着打听。听来的消息也是残破不全,似乎谁都不知道,十三究竟犯了什么过失,突然被囚禁起来。
我每日固守在自己的帐篷中,反复掂量,会是怎样的过失,才会让一向宠爱十三的康熙如此震怒,直接将其囚禁,难道十三也去夜窥御帐了,这不可能呀,他夜夜睡在我的枕边,夜夜我都靠在他的怀中,他哪有功夫去偷窥他老爹呀。
终于等到了李德全,当他站在我帐外说皇上宣我晋见的时候,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因为我终于可以知道原因,这样我就可以想到对策了,而且,根据历史,十三这次并无大难,最多圈上一阵罢了,明年老爷子巡塞名单里可还是有他的呢。
到了“烟波致爽殿”,我稳住自己的呼吸,上前跪拜。大殿里早跪满了一圈的阿哥,我略数了下,除了被囚的太子和十三,太小的十五、十六和十七阿哥,其余的三、四、五、七、八和十四阿哥,一个不拉都跪着呢。这些阿哥们见到我,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只关心终极BOSS康同学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康熙对我这个女子一向有着好感,当我问出为何迟迟未见十三阿哥回帐的问题时,康熙老爷子竟然没有发火,而是拿那双严厉的眼睛狠狠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端倪。
许久,从龙案上飘下来一张纸,我忙跪行几步,拾起来看。这一看,我身子就筛子般抖了起来,我终于知道十三出了啥事了。
这是一纸调兵的手令,按的章是“毓庆宫主人”,是太子爷的私章,但是纸上那一笔俊秀又苍劲的字,分明是四阿哥的。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中,这份调兵令让康熙感受到了逼宫的危险,这字谁都认得是四阿哥的,可现在被囚的是十三,那必然是为了救四阿哥,十三阿哥大包大揽,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使四阿哥得以开释,摆脱干系。
一念至此,我已然有了点子。
“这手令上是四阿哥的字。”我朗声说到。
“你倒是也认得清楚,可是十三阿哥承认是他仿着四阿哥的笔迹写的,你又有何话要说?”康熙每个字都象匕首般向我刺来。
“婉儿无有辩解,只求笔墨。”我声音不高却毫无畏惧之色。
“好!李德全,笔墨伺候。”
等文房四宝摆在我面前,我提起笔来,唰唰唰连写两张,“请皇上明察。”
李德全将纸张呈上,我分别用了四阿哥的字体和十三阿哥的字体,当然是挑手令中最要紧的一句话分别写了一遍。
“哦。也给各位阿哥看看。”康熙的语气似乎不再那么严厉。
我没有回头,但是我感受到身后传来各式低呼。
“写得好象。”
 
 
“简直就是一样么。” 
“不细看哪里看得出来。” 
等一圈兜好,我朗声说:“皇上,连我一个妇人家都可以模仿出两位阿哥的笔迹,放眼朝堂,暗地里临摹两位阿哥笔迹的人不知有多少。再说了,四阿哥写得一手好字,举国皆知,难道乡野之间就无人可以写得一手漂亮的四阿哥体?皇上乃千古明君(这时候一定要舍得拍马,使劲拍马),自然分辨得出究竟是谁藏有如此狼子野心,十三阿哥一向纯孝,皇上又向来看重十三阿哥,婉儿敢用性命担保十三阿哥绝非写信之人。” 
我身后的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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