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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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水中央-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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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过来诊治了好几回,还是那几句老话,脾肺受损,思虑过甚,造成气血不通,凝滞经络。上回虽然面上看着好了,但是病根却埋在了右膝处,一旦外界发生些变化,比如换季啥的,便旧疾复发,而且趋势不妙。太医称这种病为“鹤膝风”,后人根据历史上遗留的文件以及病历分析过,似乎这种病现代称为“骨结核”,此病多见于儿童和青少年,大多数病人年龄在30岁以下,而十三第一次发病时也就是22岁,符合流行病学标志。而且结核病很容易复发,可能某一时期恢复较好,看起来痊愈了,但过一段时间劳累过度就会复发。只恐这次就是因为随从皇上去五台,四阿哥和我都不在身边,跟去的阿哥多半都和他不是一个阵营,他一定是处处小心,刻刻警惕,才会思虑过甚,导致旧疾复发。
一想到此,我真是后悔,应该陪伴在他身边,替他解忧舒怀才对呀。唉,我痛感自己的无用,历史和现实是如此地残酷,我个人的能量再大,也只是小小尘埃而已,何以抵抗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呢。
十三在家调养将息了近一个月,好歹把右膝上的脓疮全部吸收掉了,除了膝部关节仍有停滞阻塞之感外,面上看着好象是无碍了。
十三见身子已然无恙,便吵着要去上朝,我晓得他是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加上这一个月来我采取闭门谢客制,我是真的将四阿哥也挡驾了,我要营造一个彻底安静的环境,我不想让任何朝堂之上的事情再次影响到十三的病情。虽然我知道历史上十三此病并未真正痊愈过,但是我不努力,又怎能安心。如今见实在关不住他,再关的话,只怕他会和十四一样,翻墙出去见他四哥去,我便答应让他去上朝,重新投入其轰轰烈烈的政治生涯。
 
 
转眼又到了夏天,康熙爷照规矩要去塞外巡幸,由于腿疾的缘故,十三不在随从名单中,而且我心里明白,从此后一直要到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才有机会再次跟随皇上出巡,其中这漫漫十一年的故事,正是多少历史学家打破头都想知道的。 
日子看上去好象和以往一样平淡安宁,但是我能够嗅到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的气息,虽然很微弱,却从未消失。 
六月中的一日,十三和往日一样一早去上朝,这回领衔留守监国的是三阿哥。下午未时左右,我正在哄着昌儿睡觉,见小栓呼哧带喘地摔了进来,“嫡福晋,爷、爷在乾清宫昏过去了。” 
“你说什么!”乍听到,我身子就是一晃,差点摔倒,幸亏扶了昌儿的摇篮一把,才勉强站稳了,“那现在爷人呢?还在宫里吗?” 
“三王爷把爷正往回送呢,让我先来给福晋报个信。” 
“快,准备参汤,爷回来就要能用。” 
我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一定要稳住,一定不能乱,今日朝堂之上肯定出了事情,否则按照十三目前身体的恢复情况看,不至于上个朝都抵挡不住,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够慌乱,我要担起这一府老小的责任。 
念至此,我转头嘱咐惜文,“妹妹不要太过担心,爷那边有我,只是昌儿这阵恐要妹妹多操些心思了。” 
惜文眼里明显带着泪花,但是她也并非林妹妹似的人物,她坚定地点头,“姐姐放心,昌儿有我,姐姐只管放手照顾爷,我这儿绝不会给您拖后腿。” 
我又亲了一下昌儿的小脸,起身去府门等十三。 
不多会,就见三阿哥家的马车驶来,首先跳下马车的正是三阿哥诚亲王胤祉,我还未来得及行礼,他已朝我一拱手,“十三弟妹,十三弟尚未醒转,你快些将他安置吧,我已经吩咐让太医速来诊治,十三弟妹你去忙吧,我就不耽搁了。” 
说完手一挥,早有随从抬着担架将十三一路送进府去。 
现下我心急如焚,实在没心思和三阿哥讲究规矩,便矮身一福,“婉儿谢过三哥。”跟着担架往自己院里去。 





遭到责骂


十三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一点生气皆无。我跪在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心痛二字早已不足以形容自己的情绪,却偏偏眼睛干涸的仿佛沙漠一般,一滴眼泪皆无。
太医已经来看过,反复诊脉,只是长长叹息,反复说十三阿哥胸中积郁,气血上涌,导致昏迷,现在唯有尽快让其醒转,才能够考虑下一步的处方。
可是我这里试过冷水擦脸擦身,金针试穴,都无法将其唤醒,他只是一脸苍白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他的眼睛,嘴角处分明带着苦涩和绝望。
今日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
我命令自己的大脑开始工作,三阿哥和我们向来疏远且又是领衔监国的,只怕很难从他嘴里问个明白,那么只有十四了,这次十四也是留守的皇子之一,他一定知道原因。
想到此节,我忙让玲珑过府去请十四阿哥,请他一定过来一次。没多会,熟悉的脚步声已经在我身后响起,我站起来回转身子,十四阿哥一脸忧郁望着我。
玲珑送了一盏茶,即刻退下,并将房门也关好了。
十四上前想来拉我的手,走了几步还是停住了,他的声音好是干涩,“婉儿。”却在喊了一声后无法继续。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平日里最风风火火的十四都这般欲言又止,我的心往下沉,再往下沉。
“胤祯,你告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我撑得住。”我主动向他伸出手,紧紧握住。
十四的手开始打颤,他的手心越来越热,他的目光也渐次锐利,终于他开口道:“皇阿玛在三哥、十三哥和我三人共同的请安折上朱批――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此话一出,我顿时觉得大地突然开裂,整个人向地面倒去,若不是十四一把将我牢牢抱住,只怕我现在也已然昏倒。
我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害怕地发抖。要知道留京的皇子都是统一给康熙爷上请安折子,康熙爷若有上谕批回,皇子们要齐聚恭听,这说明十三在公开场合被自己的皇阿玛斥骂为不忠不孝之人。在封建时代,如果皇上认为某位臣子不忠不孝,其贬责之重,非同一般,仅此一语,即可致后者于死地,更何况十三贵为皇子,且不说他曾经如何受宠风光无限,就是一般的儿子,遭到身兼父亲和皇上两重身份的康熙如此责骂,只恐也无法接受,难怪十三会突然在朝堂之上昏倒,老实说,按照十三的脾气,他没有当堂一头撞柱而亡我都觉得是幸运的。这样深刻的羞辱,这样不留情面的谩骂,难怪十三会痛不欲生,他在心理上一定抵制自己醒来吧。
“婉儿,你要坚强些,为了十三哥,你都要撑住。”十四将我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我,他的唇擦过我的额头,终还是很轻的亲了一下。
我仍然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虽然我心里已经给自己下达了无数遍命令,但是生理上的反应永远要忠实过心理上的反应。康熙爷你是发了疯还是中了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十三,他一向爱你敬你,何尝有过本分逾越的念头,你何其忍心,你枉为人父。我在心中痛骂康熙。
十四不停地拍我后背,头也渐渐向我俯过来。我终于在他的唇将要接触到我的这一刻清醒过来,我一把推开了他,人也开始站得笔直,身子也不抖了,手也稳定了。
“谢谢十四弟如实相告。”我的语气中任谁都听得出带着杀气。
“婉儿,你没事吧。如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十四的神情也严肃冷清起来,他瞬间就将自己武装好了,他不是我从小认识的胤祯,他是十四贝勒,将来的大将军王。
“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剩下来都是需要我自己解决的问题,你有心也没有用。打扰到你休息,真是非常抱歉,你去歇着吧。”我等于是在赶十四了。
十四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去,屋子里留下我和毫无生气,昏迷不醒的十三阿哥。
今夜,我亲爱的胤祥,你好好睡吧,今夜,我不来打扰你,就让你沉浸在自己安详宁静的世界里。我晓得,一旦将你唤醒,你就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不过,你放心,这条黑暗的道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燃烧自己所有的爱,陪你一起走。
我将十三从头到脚,认真细致地擦洗了一遍,让小栓一起帮忙,把十三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换成干净舒爽的棉质衣衫,又替他盖好一床薄被,便坐在床前呆呆看他。
其实,从外表上看,昏迷和睡着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必须去休息,十三已经倒下,我就需要站得更直,原先十三帮我撑起的这片天空,现在必须要有我自己来撑住,如果我没有良好的体力,我更无法好好照顾他。这样想着,我脱了外衣,一只手紧紧握着十三的手,在他身旁躺下,强行让自己闭眼睡觉。许是心力交瘁吧,不一会,我就和周公相见了。
次日醒来,天色只是微亮,我撑起身子看十三,他仍然毫无表情躺在那里,往日的飞扬跳脱,豪情万丈,仿佛都是我的想象。
我迅速将自己洗漱完毕,转身去模十三的额头,不好,昨天还是微凉的额头今日竟然开始发烫了。一定是昨日急痛攻心,火气堆积在体内,由于他的昏迷而无法得到有效的宣泄,便开始发烧。
 
 
我忙让小栓去宣太医,一边吩咐速将冰块送进屋子。好在是夏天,每座阿哥府邸都有专门用来降温的冰块,皇子这些待遇毕竟还是高过常人的。我将冰块捣碎放入盆中,用手巾在冰水里打湿了放在十三的额头,在病情不明的情况下,我只能够先采取物理降温的方法。 
十三的眉头蹙了起来,嘴里也开始发出不连贯的呻yín,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然而他并未真正的醒转,只是由于极度不适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而已。 
太医过来看了脉象,颠倒来去还是那几句,不过确实开了不少清热解毒的方子,我让小萄小夭用最快的速度抓药煎药,将药汁和清粥尽快送来。 
我坐在床上,抱十三入怀,让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 
我的心悲凉之极,胸中却充满了斗志。老天爷也好,康熙爷也好,我今日就要与你们斗上一斗,而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却能够看见最美的风景。 
以前的十三,是皇阿玛的好儿子,是四阿哥的好兄弟,是百官面前的十三殿下,是这座府邸的男主人,总没有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时候,只有眼下,他躺在我的怀里,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没有人会来打扰他,没有人可以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以前一直都是他抱着我,现在,该是我抱住他,让他感觉温暖感觉舒适的时候。当敷在他额头的手巾由凉转热,我便下床重新换过,再将冰冷舒适的手巾敷在他的额头,还用另一块手巾将他的手脚以及相关关节处细细擦过,尽量将体温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玲珑很快将我吩咐的药物和食物准备好端进屋子,“福晋,您歇歇吧,我来守着爷。”玲珑不忍见我劳累,多好多贴心呀,只是她无法理解,如今的我,真的很享受这一刻和十三单独相处的时光,我绝不会假手他人的。 
“都下去吧,我自己可以。”我轻轻地说,玲珑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 
我把十三扶起半靠在床上,他的眉头还是蹙着,嘴唇有些干裂,喉中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没有意义的呻yín。我拿小勺舀了水往他口中送去,可是根本无法撬开他的牙关,水全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我略一思索,有了主意。我含了一口水,俯下身,一手托住他的头,我的另一手环过他的肩头,稳住他的后背。我的嘴唇贴住他的唇,待完全吻合后,我用舌尖轻轻挑开他的齿,水一滴一滴地从我的唇舌流到他的唇舌中。就这样,我喂了半碗水,他居然很配合,我的唇刚一贴合,他的牙关就主动打开,舌尖偶尔还会过界来打扫一番,看来**是人的本能,根本无需清醒的意识。接着,我开始喂药汁,我本是最不耐烦吃中药的一个,嫌其太苦,现在我是为十三而喝,竟完全感觉不到药汁的苦,我一口一口地喂着,十三明显比刚才的反应更强烈些,当我一口喂完嘴唇稍稍离开时,他的唇竟然会开始寻找,看来这招有戏呀。待我将一碗药和一碗水全部解决,他的呼吸已经比刚才平稳了好多,蹙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好,我们还有一碗粥,我们一起加油吧。我嘴里含着粥,唇刚刚触碰到他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将舌头伸出,我慢慢将粥推送进他的嘴中,他如此大力地吸吮,我简直怀疑他是否已经醒来。但是当我仔细观察他,发现这样的吸吮其实仍然是人动物性的本能而已,而且毕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有补充过食物,他的身体会自发地去寻找食物。既然他愿意吃,那事情就好办很多,我几乎是在半接吻的状态中将一碗粥喂了个精光。 
我扶他躺平,重新将手巾在冰水中绞了一把,把他额头的汗轻轻擦拭干净。 





一番苦心

我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好,深深呼吸一下,开始慢慢述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这篇文章是孟子写的,你一定记得比我更清楚吧。你要知道,你现在受的每一分苦,遭的每一分罪,都是老天在考验你呢,且看你有没有这样顽强的毅力,这样坚忍的心志,可以承担起你将要面对的那份责任。”
“我晓得你难过,难过到不愿意醒过来面对,我都晓得。哪怕你真的再不肯醒了,我都不会怨怪于你,因为实在太难了,这么多阿哥们,哪一个不是虎狼似的盯着,哪一个不是瞅准机会就落井下石的,你放心,有我,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若想休息,就只管去睡,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若有人敢来动你,必是踏着我的尸首才能够过去。”
我感觉他的手指在一点点颤动,我继续我的发言,“胤祥,我若说你将来会有一天位极人臣,军政财政大权一把抓,皇上啥事都要和你商量,听你的意见,你信不?不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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