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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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水中央-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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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见我要走,一个箭步挡住了我。
“现如今,你竟是连和我要说的话都没了吗?”他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痛。
“我说,你信吗?你晓得我的脾气,若是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都不肯相信,那这些话岂不是多余,还会让你更难过些。”我停了脚步。
“好吧,你说我听着就是了。”十四放软了声音,“如今的怡亲王府,我连踏都踏不进去,要见你一面谈何容易。好不容易盼着你自己来了,好歹多陪我一些时间,好吗?”
十四的每次求肯,总是让我无法拒绝,我只好点头。
对了,我脑中突然传来一阵旋律,语言有时是苍白的,但是音乐,却是可以慰籍心灵的。
“我唱首歌给你听可好?”我笑着看他。
“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做洗耳恭听状。
我清一下嗓子,将《出赛曲》娓娓唱来,“我为你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我心中的大好河山。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如果你不爱听,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而我们还是要一唱再唱,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想着黄河岸阴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十四眼中的漠然渐渐被驱散了,喜悦一点点爬了上来。
一曲唱罢,我缓缓说道:“活着就是希望,活着就让自己快乐些,何必老是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名利也罢,权势也罢,总是今日你方唱罢明日我方登场,眼见他起了高楼,眼见他高楼塌了,再繁花似锦,终是付与断壁残垣。你向来洒脱随意,万万不要着了别有用心之人的道,结果害的不过是你自己,还会连累到德妃娘娘。”
我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就当我求你,劝劝德妃娘娘吧,亲母子有啥好怄气的,太后又不是人人有份当,不要岂不是可惜了了。”
十四趁机要来抱我,我脚步一滑,从他身边溜了过去,“你可答应我呀?”
“我答应你可以,不过我要你让我抱一下。”他也惯会耍滑头的。
我上前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拿脸贴住他的胸膛,我俩就这样相拥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如果有你在身边的话,到哪儿都是春满人间,就是四哥现在将皇帝让给我,我都不要。可是,此生我都只能够站得远远地望着你,望着你和十三哥两个人,你说,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不过浪费粮食而已。”
“不要听你说这种丧气的话,我要你好好的,每一天都好好的,晓得不?”
“你说的我都照做就是啦,还不成吗?”十四叹口气,将我抱得更牢些,“回头我就去劝皇额娘,我根本不稀罕那个位置,让老四一个人折腾去。”
……
虽然十四不再和雍正唱反调,可是雍正仍是不放心自己这个颇有威望人脉的弟弟,让他在四月里运送圣祖爷的梓宫至遵化景陵安葬,并谕令十四允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兄弟俩的不睦和冲突,使本就处于悲痛中的德妃娘娘病情加重,雍正为了安慰皇额娘,晋封十四为郡王,享受虚拟的高级别待遇,但未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固山贝子,致使十四“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
所有这些我看在眼中,胸中仿佛郁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雪,说不出的伤怀。加上老八、老九和老十依然屡受雍正的打击,训斥一次比一次严厉,手段一次比一次残酷,连老十二允祹都被革了职,老三允祉更是被革爵禁锢(这个是雍正在替十三报仇,可是我们真的不需要呀)。我的心真是好灰,雍正已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原先还存在他心中的温情和柔软,好象都是我一个人的想象般。
十三则是一心埋头于雍正交给他的各项事务中,由于十三主管户部,便以“国家休养生息,民康物阜”为务,针对前朝财政积弊,清理天下赋税,稽核出纳,量入为出,致府库充盈,国用日裕。康熙晚年,大清朝的经济、军事、浮税、刑狱等均已出现危机,哪一件都极为棘手,并非得到新皇帝倚重信任的人就一定能搞好的。像十三能同时治理那么多棘手的国家大事,却均井井有条的,在历代能臣中实属罕见。十三还首次清理过去遗留的旧案,由于数量颇大,他往往打破以往常规.采取规定限期和奖励勤勉相结合的办法,将几千宗旧案都理出头绪。当时中央新设会考府,专门负责审核财政出纳,办理清查亏空、收缴积欠的事务。十三深知此事至关重要,遂更加尽职尽责,认真办理。
这哥俩倒是一条心,强势推广新政,“摊丁入亩”,“耗羡归公”,“改土桂流”,“废除贱籍”等等,应该说这些新政确实是利国利民的,而且他的做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当机立断,都是决定后就干,一干就大张旗鼓,全力以赴,不拖拖拉拉,一定干出结果为止。
我因为气愤雍正对自家兄弟的冷酷,连带将十三也恼上了,十三原还好言相劝,后来见我总是不来理会,只好一个劲摇头,说我净是些妇人之仁,不足道也。我心里明白十三说的没错,有一条真理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任何人面对政治与道德、权力和阴谋,都是难以取舍的,尤其是有志于成大事者。可是我却无法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加上十三实在太过繁忙,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情,我便足不出户打理这诺大的怡亲王府。
 
 
高无庸来过几回,说是皇上请我有空过去养心殿坐坐,我一概以家事繁忙为由辞了,我又不是他后宫嫔妃,我没有义务哄他开心。而且,他没有用下旨的形式,只说是请我方便的时候过去,而我很不巧的是这会子总是不方便。 
十三回家来也说过,说是皇兄问起我好几次,最近是否身体有恙,我索性就说是的,这一阵总是头晕来着。我心说,我惹不起你,至少还躲得起你。 
可是这天,居然皇后跟前派人接我进宫,说是皇后想我,找我进去叙话。 
原先的四福晋,现在的皇后向来待我不薄,我不好驳皇后的面子,赶紧换了衣服,重新收拾一下自己,跟着宫中的马车往坤宁宫去。 
见到皇后,我上前刚要矮身行礼,已被皇后一把扶住了,“婉儿,在你四嫂跟前还闹这些虚礼吗?皇上早发话,你和十三弟都是御前免跪的,这里你也就免了吧。” 
皇后客气是一回事,规矩还是要的,我边谢恩边福了一福,“谢皇后。” 
我已有半年多没见过皇后了,这些日子她陪在雍正身边,一定也是整日又操心又担心,好在她的性子一向含蓄内敛,很少会将心事表露在脸上,这倒是和她老公一个性情的。 
皇后拉过我的手,慢慢说道:“婉儿,四嫂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自家妹妹看,今日四嫂若有什么话说的不中听,婉儿切莫气恼。” 
“婉儿惶恐,皇后有话尽管直说。”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皇上每日里净是操劳,亏得有十三弟帮手,其他人吧,不掣肘就不错了,皇上也实在是艰难,还望婉儿多多体谅呀。” 
皇后这话说的,皇上艰不艰难关我啥事呀,只要你这个皇后体谅他就行了啰,干嘛把我绕进去。 
我赶紧做小白状,堆一脸的无辜笑容,“皇后说哪里话来,我家允祥自然是恪守职责不敢懈怠的。” 
唉,皇后叹了口气,手轻轻一挥,身边伺候的人一下子全退了下去。 
“婉儿,四嫂晓得皇上心里最看重的女子就是你,这些日子,你一趟宫都没有进过,皇上派人唤过你几回都被你辞了。我晓得你是埋怨皇上心狠,对自家兄弟一点不留情面,你担心十三弟也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可有不得已的理由?你根本没有给皇上一个解释的机会。皇上最近,但凡有些空余时间,总是呆呆握着你当初绣的绢帕,要不就狂写‘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这十个字,你当初既然送皇上这十字评语,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哪里不是在执行这条呢?”皇后的话彻底打败了我,因为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已经有小太监一路跑着喊,“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皇后和我赶忙站起身子,到门口去跪迎雍正。 





回忆往事

雍正看见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就晓得,一准是他得了信后才过来坤宁宫的。雍正朝的特务机构,明岗暗哨啥的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皇后,皇额娘这几日身子还是没有起色,听说这些天特别想念孙儿,不如明日你带着弘历和弘昼去给皇额娘请安吧,也多陪陪皇额娘,替朕敬点孝心。”雍正和自己老婆拉着家常,眼角却一直在看我。
“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找两位阿哥去。”
我忙上前辞行,“不敢耽误皇上和皇后的时间,婉儿先告退了。”
“哦,婉儿这就要走吗?皇上,您若要去养心殿,正好可以送送婉儿。”皇后真是会瞎出主意呀,我这边避之不及,她倒好,非把我俩捆在一起。
“也好。”雍正索性就看着我。
我在心里把皇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是只好乖乖跟在雍正身后,走了出去。
雍正没发声音说我可以回府,我也只好一路低着头跟着他,看看这方向,好象不是往养心殿去呀?怎么是在往御花园方向走呢?
许久的沉默后,我俩已经走到荷花池边了,他拉着我的手,坐到了湖畔的亭子里,身边的仆从呼啦退后了十丈,却是将整个池子都紧紧包围起来。
“我还记得那年的中秋夜,你第一次对着我念诗,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湖面,“当时我就想,年龄这么小的一个宫女,怎么就能够念出这样一首阅尽世间沧桑的词呢?”
我心中的冰雪开始慢慢融化,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那月夜下的伫立,那清风中的吟诵,他都牢牢收藏在心底。
“那天您是想考校婉儿的功课吧?”
他脸上的神情愈加柔和,“你可知道,我尚未见着你面,已经听十三弟在我耳边唠叨过你的名字无数遍了。可第一回看到你,你竟是在扭十三弟的脸蛋。”
我的思绪瞬间闪回到康熙三十九年,我莫明就从21世纪的上海,灵魂穿越到三百年前的大清,成了太后跟前一名小宫女,那时节我还是惊魂未定,却又跃跃欲试的。
“我那回是造次了,您一定生气了吧。”我接口道。
他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含了几丝笑意,“当时真是吓一跳呢。十三弟一直是父皇钟爱的小儿子,平日里又是兄弟们里脾气火爆的一个,居然被你扭住了脸,还很开心的模样。”
“允祥脾气火爆吗?我怎么从未觉得,他在我跟前一直都是温柔有加,对我一直是极好极宠的。”一想到我和十三共同渡过的少年时光,我的心中就有着丝丝甜蜜。
“是呀,十三弟对你的宠,对你的好,谁不是看得真真的。慢说十三弟,十四弟、八弟、就是九弟,哪一个不是将你捧在心尖上。九弟面上从来看不出来,但是我晓得,他私底下一直是夸你的,当初十三弟和你被圈禁,你让侧福晋当掉的那些个玩意,都是他帮你赎了出来又还到府上,就是连当掉的价钱都是他一早就关照好,净是往贵里去的。”今天他的心情好象真是不错,居然一直和我在聊家常。
我不敢搭茬,只好低着头,把玩着套在腕上的镯子。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握着,“中秋节那晚,我本意是想看看十三弟钟爱的女子究竟如何?只是我不曾料到……”
他停了下来,轻叹一口气,“早知道我也会对你动了心思,那日真不该来招惹你念什么诗,也许现在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你不会晓得,十四弟曾经当面嘲笑过我,富有天下却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你给了十三弟今生,你许给十四弟来世,而我,却只有心里痛着的份。若不是十四弟那日如此狂悖,一个劲嚣叫,我也不会气得将他贬去守皇陵。有时候我只好自个安慰自个,好歹你还在我眼前,好歹我能看到你,保护你,还有十三弟爱你一心一意,想来你应该是快乐的。”
他的声音里其实并无太多的情绪,说的非常平淡。然而,字字句句都刻在了我的心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落,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默默替我撑起一片天,他对我的好,我不是看不见,也不是感受不到,我只是无言相对,无法回报而已。
我眼前慢慢浮现起一副副的画面:荷花池畔两次的不约而遇;我被刺客追杀后他抱着我落泪;鹿血风波后那日清晨我俩互相泼水嬉戏时他难得一见的活泼;他赠我玉梳的良苦用心;他陪我跪在南书房门前时的真情流露。这点点滴滴,缓缓地从我心里流淌而过。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伤心,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女子。”我的头越发地低下去。
他拍拍我的手,“你若不是好女子,这世上还能够到哪里去找好女子呢?就是因为你太好,太善良,尤其是在这个紫禁城里,看着繁花似锦,其实到处藏着刀光剑影,只有你,就象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么美好洁净,所以我们这些兄弟们才一个个趋之若骛。我好羡慕十三弟,可以第一个就认识你,还赢得了你的心,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付出。我常想,能够看到你们俩相亲相爱一辈子,也是人生乐事一桩。”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只想大家都是开心的,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受苦,我晓得这些都是我的妇人之仁,允祥在家一直这么埋怨我来着。我知道你很难,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得力的人手又太少,我不该埋怨你,让你难过操心。”
他望着我的脸,凝视了许久,“你心里明白就好。任何人恨我、怨我,甚至是十三弟,我都可以承受,唯有你心里埋怨我,冷落我,我承受不了。我晓得你和十四弟尤其亲厚,你怨恨我这样对待十四弟,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你竟为了十四弟和我生份,和我怄气,我真的好是心灰。”
他又说:“你还记得鹿血的事情么?后来我查到是九弟让人做的手脚,他是想离间我和十三弟来着,尤其还借着十四弟的名义,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不要怪我心狠,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
我脑袋嗡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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