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我看看。”穆老板搅拌着那团绿汪汪的黏糊糊,下颚一扬,招呼洛狱宽衣。
洛狱没料到才进门就被要求脱衣服,沉静的俊颜慢慢涌上了一丝名为羞赧的绯红,只不过如今他浑身过敏的厉害,反倒看起来不甚明显。
穆老板这边消炎清凉用的药膏已经准备了许久,见洛狱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只顾着看他,不由得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脱了我给你擦药。”
“……不用了,过会就好。”一直守身如玉上百年的洛师长这回是真心羞涩了,才确定了心意就要在心上人面前宽衣解带的,一向保守的他还实在没办法坦然处之。
穆老板看他这一脸小媳妇儿样,倔脾气也上来了,把手里的碗一放下人就凑了过去,二话不说利索的将洛狱拔了个赤条条,一边施行暴力一边还在絮叨:“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扭捏?大方点,都是男人互相看看又没什么。”
洛狱一张白皙如玉的俊朗容颜僵硬着毫无表情,只是一双缁黑深眸萃灿如星,一动不动温顺的任由穆老板将他剥的□。
等到脱了衣裳把人仔细看了后,穆老板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开始看脖颈和脸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严重,现在看到全身了才晓得洛狱过敏的厉害。
原本一身的好皮如今被大块大块的风团占据,光看着都觉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连点细微末枝的关节上都布满了紫红色的斑点,原本周正的人全然走了样,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都这么严重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穆老板紧拧着眉头,轮廓分明的五官皱成一团,看上去恶气十足,手上涂药的动作倒是温柔细致,生怕将那些泛着亮色的水泡擦破了。
烤热的烈酒擦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一股呛鼻的气味直钻脑门。穆老板这个擦药的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洛狱倒是纹丝不动的趴卧在床上随他折腾,偶尔手指攥紧成拳,才能看出他这过敏者也不大好受。
擦完酒之后,就轮到那碗诡异的绿色糊糊登场了,穆老板也没矫情的戴手套,直接就用手挖着摊在掌心里给洛狱细细的涂抹,接触到他凹凸不平的皮肤时才觉出掌下这具身体正在灼灼发烫。
恐怕是发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穆老板心下惴惴,面上还是耐心哄着:“一会擦完药了你就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浑身上下都被不明汁液涂地绿幽幽的,不但不舒服还极其损害形象,洛狱沮丧的垂下眼睫,低低的回了声:“嗯。”
就算他再不识情滋味也晓得此时此刻在对方面前袒身露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明明应该好好展示强健的体魄和优雅的身姿的,却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所谓过敏给破坏了。
从未经历过的炙热正由体内勃发而出,烧得洛狱顿时头晕眼花,若非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还保有一丝意识,恐怕已经厥过去了。
“别看我,难看。”犹豫了片刻,洛狱终于抿紧了嘴唇不甘不愿的对穆老板说道。
与其留着个坏印象,还不如不看的好。等他好了以后,一定会将最完美的形象展示在穆面前的。洛狱暗暗下定决心。
滚烫的皮肤慢慢的感受到了一丝迟来的清凉感,恍惚的神智也愈发不可控制,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久违的疲倦席卷而来,还没等到穆老板的回答时,洛狱就已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看到青年胸膛平缓的起伏着,忙碌了一晚上的穆老板总算是长舒了口气。想到洛狱睡着前那既哀怨又忧愁的语气就不禁想笑。
“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对着睡过去还是紧绷着一张脸的洛狱,穆老板的眼神是前所未有柔软与纵容。当然,他自己对此无知无觉罢了。
等到洛狱睡着后,穆老板强撑着瞌睡去厨房看了下材料,除开平日里就使用过的食材外,琢磨了半晌才明白大约是今晚煎饺的蘸料中多出的那味蕈紫草惹了麻烦。
这种草的味道很特别,带着点微微的涩意和酸味,入口却回味无穷,这也是他头一次想着放进蘸料里做给洛狱尝尝,没想到就这么一时的心血来潮反倒差点害去了一条命。
现在想来不禁有些后怕,穆老板踱回卧室,床上的青年舒展着身体安安静静地睡着,修长矫健的身躯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刚才看上去可怖的红疹消散了些许,那张红肿的脸总算是显出了平日里俊美的轮廓。
走近了看去,穆老板心内的歉疚和懊恼深重的就快要将他自己淹没,如今看到这个沉默内秀的青年还能安安稳稳的呼吸,不由得心头一揪。
如果他这次没有误打误撞的将人救回来……
如果洛狱因为他的莽撞丢了命的话……
穆老板简直不敢深想,若是生活中从此没有了这个人的陪伴,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自从莫名被绑架来到这个怪异的星球后,所以的惶恐不安都被他故作坚强的压制了下来,可这一夜遭逢洛狱差点被他害死的事实后,原本极力克制住的恐惧都一拥而上,层层叠叠排山倒海的朝他翻涌而来。
穆老板蛰伏已久的惶惑不安在面对青年安然酣睡的侧脸时,都化为一股孤注一掷的冲动,驱使着他翻身上塌将青年柔韧的身躯紧紧的裹在怀里。
那些黏糊的药膏胡乱的裹在干净的衣服上穆老板也顾不得了,他急切的想要握紧什么来安抚情绪,而昏睡不醒的洛狱就成了他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七章
第二日清晨,洛狱顽强的生理钟并不因病而短路,很自然的将昏迷了一晚上的过敏人士唤醒。
身上搔痒刺痛的感觉已经过去,只不过临睡前涂抹在皮肤上的诡异汁液经过一晚上的催化发酵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洛狱就在这阵隐隐臭气中睁开了双眼,随即心脏倏地一惊。
穆老板疲惫怠懒的脸庞映入眼帘,浓黑的长眉微微蹙着,即使睡着了都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莽汉样,俊挺的鼻尖离洛狱的脸不过就一指之距。
意识刚刚清醒就直面心上人如此近距离的脸孔,实在是对理智的一大挑战,镇定沉稳如洛师长也难免有些情窦初开的羞涩与腼腆。当然,在他那张平静无绪的脸上是看不出半点异样的。
伺候病号忙了大半夜,大清早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穆老板是在一阵剧烈的心跳声中被硬生生吵醒的,不耐的睁开惺忪睡眼,正正对上了一双漆黑深眸。那张昨晚上被过敏的红疙瘩占据了的俊逸面容已然恢复如初,美人近在咫尺的容颜在熹微晨光的映照下格外具有震慑力。
穆老板觉得耳畔听到的那阵砰然心跳声愈发凌乱了,好像其中还混杂着他的,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忙将视线投向他处,喁喁低语的问道:“感觉好点了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没有。”洛师长的回话一向言简意赅,四字就回答了两个提问,黧黑的瞳眸仍是一瞬不瞬的紧盯着穆老板,只不过初醒的嗓音比平日里听来添了一份嘶哑,愈发撩拨人心。
穆老板一边被人这么专注的盯着,一边又听到这充满磁性的声音,感觉那砰然的心跳是一时半会静不下来了,索性顾左右而言其他:“呃,要不你去洗漱下,我找件我的衣服先给你穿。”
穆老板忙乱中显然忘记这里清洗烘干衣物只需要一分钟,根本不需要他另寻衣裳给洛狱换穿;洛狱倒是晓得这点,但是内心的狂喜却促使他闷不吭声的表示了对穆老板决定的认同。
将浑身绿幽幽油腻腻的病号送进浴室,穆老板收拾着凌乱的床铺。手脚麻利,步骤有条不紊,可脑子却静不下来,不停的重放刚才与洛狱同床共枕的画面。那种莫名的心慌意乱让他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有种无法掌控的事情正朝着某种难以预料的方向飞速发展。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啊?难不成被绑架绑出了被害妄想症?穆老板苦恼的挠了挠头发,内心苦不堪言。
过去不找婆娘是因为没兴趣,总不能换了个环境就看上男人了吧?那也太疯魔了。穆老板抱着一团脏污的被单长吁短叹。
“我换好了。”
正当穆老板心口跟蚂蚁乱爬一样没有头绪的时候,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沐浴更衣后的洛狱正带着一身湿润清淡的气息迈步朝他走来。
所谓一步一莲,当如是。
穆老板瞪大了双眼,看着洛狱缓步踱来。
乌黑的发夹杂着细碎的水珠,随着脚步移动缓缓地从发梢滑下,堪堪滴落在肩上,晕染出一朵朵深蕴的水纹;精致的眉目在水汽氤氲下透出一股超然世外的飘逸绝美;高挑挺拔的身形昂然而立显得整个人丰神如玉,一件普通的青玄色对襟盘扣剑服硬是被他穿出高雅大气的质感来。
卡缪的服装大多都采用了中国风的元素,平日里的换洗衣服也多是利落挺恬的款式,颜色也偏向沉稳内敛。管家老头送来碉堡的衣服都是最简单的样式和最常见的色调,穆老板也穿习惯了,可如今这身熟悉的衣服穿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身上,效果却是如此让他心神涤荡。
洛狱行走间伴随着一股冷冽清爽的气味,直直的袭向了穆老板敏锐的鼻腔。青年漆黑如夜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浅薄的水雾像是从镜湖中缓缓漾出一般,眸光柔软的不可思议。
霎时一阵炙热的沸腾感油然而生,在穆老板猝不及防的瞬间,一股暖热从鼻间缓缓淌出,溅到地上晕出一朵血色的花。
“唔……”这回丢人丢到家了,穆老板捂着鼻子懊恼的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进去。
看个男人出浴看到流鼻血,这比当年头一回看片就当了快枪手还要致命啊,穆老板真想哭一鼻子。
这厢忽然看到穆老板喷鼻血的洛狱也有些慌神了,闹不明白怎么他才说了一句话就让好好的一个人见血了,难道他的杀伤力已经强到这种伤人于无形的地步?
找了毛巾堵鼻子又用凉水拍了额头后,穆老板总算是缓过劲来了,看到一旁从看到他流鼻血就一直愣在原地没靠近的青年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被血吓到了?”他是知道有些人天生晕血,难道说这里的妖怪也有这种毛病不成。
洛狱紧僵着脸,缓缓地摇了摇头,下颚紧咬,畏惧自己会给穆老板带来未知的伤害,裹步不前,只以一双眼担忧的凝望着穆老板,欲语还休。
青年蒙上雾气的眼倔强中透着一丝脆弱,只是这么默默地直视着穆老板,仿佛天地间只有他才是注视的目标一样,灼热的惊人。
穆老板段数不够显然招架不住,忍不住尴尬的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层忽然间就暧昧起来的气氛。
甩下沾满血迹的毛巾,穆老板欲盖弥彰的冲洛狱快步走去,在青年想要闪躲开去的同时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还僵硬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扯出一张笑脸来,“没事,没事,最近吃太多东西没节制,不小心就上火了。喝点去火的东西就好了的,别担心啊。”
洛狱忌惮自身的威力不敢靠穆老板太近,此时此刻被他揽着肩又有些舍不得挣脱开去,左右为难,本就少有表情的脸上更是黑如锅底。
穆老板看他不吭声,还以为是刚才他忽然喷鼻血闹出来的后遗症,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就拿出平时招呼洛狱的姿态来,笑眯眯的贴着他耳根轻哄道:“看你这胆子小的啊,真不经吓。走,上厨房去,给你做点好东西压惊,别板着脸了,小朋友。”
温润的鼻息吹拂在敏感的耳郭上,洛狱禁不住浑身一僵,秀致的薄唇略微一抿,长睫轻阖,遮住了满眼狼狈的羞意,连被唤作‘小朋友’也顾不得了,只能闷声反驳道:“我胆子不小。”总有一天他要让穆知道,他已经大胆到敢作任何事情了,任何事。
穆老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揉了揉洛狱微微濡湿的黑发,适才那点不自在也被洛狱语气里的恼羞成怒驱赶的涓滴不剩,朗言道:“好,你不胆小,那我们现在去找点东西吃吧。要不然等会你就晓得就算胆小,被饿着了也是会抗议的,哈哈。”
洛狱规规矩矩的坐在他的专属座位里,左手一双黑漆漆的筷子,右手一柄漆漆黑的勺子,面容冷肃严正以待。
穆老板正弓着背在他那堆早点食材中钻来钻去,想着这位看似健康向上的青年昨晚上才惨遭过敏侵扰,实在是不敢再拿新鲜玩意穷折腾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把人真搞废了咋整哟。
自打来了卡缪成天就埋头当厨子的穆老板头疼了,看了不少食材都觉得有些花哨不合适,最后决定来个简易早餐,干脆烙饼得了。
敲散几只安驼蛋,和入糖和蜂蜜,加水调匀,调和物变成了很漂亮的鹅黄色。
卡缪也有鸡蛋,但是营养价值远不如安驼蛋来得高,味道也偏土腥,比不得安驼蛋的鲜香味美。心疼洛狱这被他折腾生病了的倒霉孩子,穆老板把保存起来预备自己食用的安驼蛋都贡献出来了,就是为了让他吃顿好的。
低筋面粉和发粉都不用穆老板再格外筛选,直接就能用了,这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把全部的东西搅拌均匀后,穆老板就捞出了他心爱的平底锅,刷上一层薄薄的底油,舀上一勺面糊,煎至面糊起了气泡,锅铲轻轻一翻,一面金黄的蛋饼就出炉了。
等到蛋饼的两面都煎地焦香扑鼻后,穆老板把储存好的栗芋泥拿出来,取了餐刀将栗芋泥仔细地涂在蛋饼的一面,拿另外一个煎好的蛋饼轻轻一叠,就成了个简单的栗芋馅饼。
洛狱看着穆老板在餐具间来回穿梭,平底锅被他挥舞的游刃有余,一时有些看迷了眼,等到面前摆上一盘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蛋饼时才迟钝的回过了神,迎面就撞上了穆老板戏谑的脸,顿时耳根微热。
“看我干嘛?赶紧吃啊,傻小子。”穆老板只当洛狱是饿过头了,所以才以那么垂涎的眼神看着他,不禁宠溺的笑了笑,捏了捏洛狱柔软的耳垂。
小时候他晚上爱哭闹不睡觉,他娘就爱捏着他的耳垂轻拍后背哄他入眠,在他看来这是充满了宠溺和疼爱的动作。时间一长,这个捏耳垂的习惯就被他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能让他如此亲密对待的只有洛狱。
洛狱攥着筷子和勺,不知道该用什么餐具来食用面前这个圆滚滚的馅饼,满眼带着迷惑和迟疑,嘴唇不由自主的微微抿着,显得格外的孩子气。这表情看得穆老板心头一悸,连忙闷咳了一声,软言道:“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在我这里吃饭没那么多规矩,啊。”
见洛狱一时半会还在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