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贇不忍道:“你如今再想这些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你就算再不甘也断难挽回了。你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如今还做这些无谓之叹做什么?”
又道:“我们这几个自小玩到大的,就你没有定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莫再挑三拣四了,趁早娶了亲,也好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虞文彦苦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玉莹是我第一个付出真心的女子,焉能说放就能放得下?”
裴贇仍欲说话,虞文彦止住他道:“若为了忘记玉莹而娶亲,无非是误了其他女子。我自懂事起,见到母亲时时为了父亲的姬妾伤心烦恼,我便早早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三妻四妾,若遇到心仪的女子,必定对她一心一意,与她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
说着露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后来我遇到玉莹,本以为终于找到了那个一心人,谁知道,竟命运弄人。”
虞文彦说着神色越发黯淡下来,定定看了手中的酒盏半晌,忽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喝完一杯再斟满,复又仰脖喝掉。
裴贇看他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知道他心中苦涩,想借酒浇愁。欲要那话宽慰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抢过虞文彦手中的酒壶道:“莫要一个人喝闷酒,你若要喝,我陪你喝个痛快,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宁王几个进了一间布置精美的雅室,依次在上首坐下了,一群妖娆的姬妾给几人上了酒菜,几双含情妙目在几位皇子身上流连不去。
安王抿了口酒,抬头对其中一位姬妾道:“你们老板娘如今架子越发大了,知道我们来还敢拿腔作势,这么久都不现身,莫不是不想开这天香楼了?若是如此,趁早出来说一声,本王成全她,让她马上收拾包袱回蜀中老家!”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娇笑:“安王殿下折杀奴家了。奴家岂敢怠慢几位殿下,日盼夜盼,天天盼着几位殿下来。奴家原本病了好些天,好几日水米不沾了,一听几位殿下来了,忙强挣着起床,上赶着来伺候几位殿下,半点不敢怠慢。如今安王殿下这么冤枉奴家,奴家可不依。”
人未至话先至,几位皇子都会心一笑,抬眼往门口看去。
就见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生得端的是美艳绝伦,艳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只见她满头乌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飞星逐月髻,俏脸含春,一双杏目妩媚含情,琼鼻小巧,朱唇微启,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说不出的诱人。身量纤纤,骨肉均匀,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一身雪肤嫩的就像能掐出水来似的。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风骚入骨,让人心旌摇荡,移不开眼睛。
这位美人走进来后,摇曳着纤腰径直走到安王面前,身子一扭坐到安王腿上,含嗔带怨道:“安王殿下这么排揎奴家,奴家可不依——”
安王在她丰盈上轻捏一把,笑道:“满京城里谁不知你嫣老板素会看人下菜,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如今又拿生病做借口敷衍我们,看你这一脸春意的,哪像生病,我看,十有□□刚从哪个男人床上爬起来吧。”
嫣老板越发不依起来,身子化成了一滩水,软在安王怀里道:“奴家就算看人下菜,也断没有对几位殿下看人下菜的道理,奴家的一颗心可是日夜盼着能服侍几位殿下。奈何望穿了秋水,也不见几位殿下垂怜奴家。”
庆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嫣老板:“嫣老板这是谦虚了。听说前儿还有塞外豪富拉了一马车黄金到天香楼来,只求能与嫣老板春宵一度。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嫣老板魅力大,艳名都传到塞外去了。”
嫣老板一甩帕子,委委屈屈道:“庆王殿下也拿奴家打趣。奴家虽然命不济,自小便被卖到这勾拦地,被迫做这卖笑的营生,但骨子里好歹有几分清高,素来瞧不起商人身上那股子铜臭气,那塞外巨贾虽有钱,但谈吐不堪,重利轻义,奴家很是看不惯,没收他的黄金,更没伺候他,让他哪来的回哪去了。”
说着又媚笑道:“哪像几位殿下这般英武不凡,知情识趣,让奴家好生惦记。殿下们若不信,大可以验一验,奴家的身子可是干干净净的。”
平王笑得和煦如春风:“嫣老板想必是阅人太多,自己都浑忘了。你这身子四年前就让老七给破了,记得老七那时候还对你兴头过一阵子。如今又说自己身子干净,你自己说说,你哪处干净。”
嫣老板含情水眸往宁王身上一撩,略带着怨怼道:“宁王殿下虽得了奴家的身子,但何曾将奴家放在心上过,只怕早就把奴家忘到爪哇国去了,如今又娶了心爱的女子做王妃,哪里还记得与奴家的那段过往。”
话虽这么说,眼中却隐隐透着期待。
宁王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安王笑道:“你这就冤枉老七了,我记得他当时替你赎了身,又让你做了这天香楼的老板,若说对你没几分真心,怎会为你做到这般田地。”语中带笑,眼中却别有深意。
庆王笑道:“是啊,记得当年你名冠京城,艳压群芳,满京城无数世家子弟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只为了一睹你的芳容,你却偏偏看中了老七,对我们这几个兄弟半点辞色都不假,后来更是让老七得了你的身子。你俩这段旧情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时人都说你们是一对壁人,天造地设,让人好生羡慕。”
宁王长眉一挑,淡淡道:“你们今日过来不是要看新花魁的吗?怎么尽扯这些没边的东西。”
说着看向嫣老板,冷声道:“还不快下去叫她们过来伺候。”
嫣老板水眸一湿,颤声道:“宁王殿下好生绝情,竟连看都不愿多看奴家一眼了。奴家这些年可还经常忆起当年与殿下那些点点滴滴,奴家一想起殿下曾对奴家那般温柔小意过,后来却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了,就对殿下思念成狂。可如今看来,殿下对奴家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了。”
宁王脸色一沉,立时就要发作。
平王见了,忙做和事佬,对嫣老板假怒道:“你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怎么还这般拎不清,腻腻歪歪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几位美人领过来伺候。”
嫣老板拭了拭泪,不甘地看了宁王一眼,强笑道:“是奴家忘形了,还请几位殿下莫跟奴家一般见识。奴家这就去把几位姑娘叫过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保管让几位殿下满意。”
说着便起身,柳腰款摆往外走去。
安王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转头笑着对宁王道:“老七何必如此绝情,这嫣老板也算是百年难遇的尤物了,你玩腻了,丢一边就是了,又何必对她这般冷言冷语,不假辞色。”
说着又低笑道:“莫不是因爱生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宁王嗤笑道:“从来无爱,又何来有恨?”
又道:“这种货色,向来是打蛇随棍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断个彻底。”
庆王道:“老七,这几年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当年对她那般热络,后来怎么说甩就甩了,竟一次都不到她这来了,也难怪人说你绝情,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宁王冷冷道:“腻了就是腻了,哪有什么缘故。”
平王脸含笑意:“老七现在将弟妹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都是弟妹,对别的女子自然是不假辞色了。”
安王神色一滞,抬眼看向宁王道:“说起来,老七如今真是魔障了,弟妹虽说生得好些,但也不是独一无二,光说这嫣老板就比弟妹不差。你如今为了弟妹竟连府中侧妃都遣散了,听说前几日皇后劝说你纳新侧妃,又被你给驳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这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过了?”
宁王淡淡道:“是又如何?”
安王面色一变,忙低头掩饰眼中的不甘,半晌,抬头笑着对平王和庆王道:“看来这弟妹确有过人之处,竟将老七迷得这般五迷三道的,原以为老七最多兴头个一年半载的,谁知竟越发丢不开手了,如今更是一门心思要跟弟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又笑着转头对宁王道:“老七,你自己说说,弟妹有哪些过人之处。”
宁王正色道:“她既入了我的眼,也入了我的心,我看到她就觉得舒心,觉得她没有一处不合我的心意,只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说着不等安王回答,将话题扯开道:“尽说我的事做什么,今日不是要来喝酒的吗?不知不觉都耽误这些时候了。”
说着回头对几位姬妾说:“快多上几壶美酒来。”
众女忙应了退出去了。
过不一会,就有几位极为美貌的美人一人托了一壶酒进来了,在几位皇子面前屈膝行了个礼道:“奴家们给几位殿下请安,嫣妈妈叫奴家们来伺候几位殿下。”说着抬头看几位皇子面露满意之色,不由心中窃喜,忙起身往几位皇子身边走去。
宁王身边也坐了一位美人,她红着脸看了宁王一眼,小心翼翼地替宁王斟了一杯酒。
宁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忽面色一沉,将酒往地上一撒,冷声道:“这酒不干净,换过一壶。”
安王见状,忙笑道:“这酒虽加了媚药,无非为了助兴,你以往也不忌讳这些,今日何不尽兴玩一玩。”
平王也笑道:“是啊,老七,你素来知趣,今日怎么这般扫兴?而且如今弟妹有了身孕,想必也不能服侍你舒服了,你何不在这里松快松快再回去?”
宁王嘴角一扯,淡淡道:“实是你们弟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胎气不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既然
几位皇兄有心要好好玩一玩,七弟就不耽误几位皇兄尽兴了,今日实不能相陪了,我且自罚三杯,下次七弟再陪你们喝回来。”
说着便起身执着那壶加了媚药的酒,往酒杯中连斟三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一拱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几位皇子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一径去了。
墙后暗室中的一男一女见此情景,恨声道:“竟这般不上道!”
那女子对男人说:“太子殿下,今日的情形您也见到了,宁王如今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处下手。”
太子沉吟片刻,道:“不急,你过几日就按我说的,去找那裴氏,将你们的过往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她如今月份大了,你想办法惹怒她,到时候她惊怒交加,难保不出些差错。”
那女子迟疑道:“奴家到底是个青楼女子,而且宁王早就跟奴家没有往来了,奴家这样空口无凭去说道,宁王妃未必会相信奴家,纵算她相信了,她说不定根本不会吃我这等低贱之人的醋。”
太子嗤笑道:“那裴氏善妒是出了名的,她连上了宗室玉牒的侧妃都容不下,又怎会受得了老七跟你有过那段过往。你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趁她心神恍惚,将当年老七送你的东西交给她,她出于嫉妒,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看,到时候机关启动,不怕她不中剧毒。”
那女子疑惑道:“可就算宁王妃中了毒,对太子的大业也起不到什么助力,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宁王,王妃死了,他还可以再娶,也很快会再有子嗣,太子为何不直接给宁王下毒。。。”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方才老五说老七对你因爱生恨,我看因爱生恨的人是你才对。没想到啊,你竟恨他到要立时要他的命的地步,怪道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那女子身子一僵。
太子又缓声道:“你懂什么。老七当年因缘际会,得了一枚百心丹,那百心丹能抵百毒,寻常毒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那裴氏是老七心尖上的人,如今又怀了双胎,她若中毒,老七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到时候便会有人提醒他,只有百心丹可以解裴氏的毒,而百心丹世上只有一粒,藏于老七的心血内,他只有自引心血,方可将百心丹的药性引出来,到时候他不顾一切伤了心脉,还能有命在吗?只怕就算不死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那女子摇摇头道:“宁王素来绝情,就算对那个裴氏有几分真心,也绝没有为了一个女子葬送自己性命前程的道理。”
太子冷笑一声,道:“那么死的就是裴氏了,一尸三命,既是他心爱的女子,也是他头两个嫡子,他经此打击,定会一蹶不振,消沉一段时间。而我得此机会,缓过气来,便会扭转如今的局面,反败为胜。”
那女子闻言,抚掌笑道:“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这样一出连环计,够宁王喝一壶的了。”
又道:“还有一事颇为奇怪。安王殿下也曾经来找过奴家,要奴家去找裴氏,告诉她奴家和宁王的过往,挑拨她跟宁王的关系。我敷衍了一番,本想着不知如何推拒,安王却又来找奴家,说裴氏有了身孕,暂时莫去扰她,等她生下孩子以后,再去想办法让她和宁王生隙。奴家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安王这般作为所图为何,既要让宁王夫妇生隙,为何又要顾及裴氏的身孕?”
太子暧昧一笑,低声道:“老五对那裴氏觊觎已久,有一回在宫里,他扯着那裴氏的手不放,欲要轻薄她,被我无意中撞见,用石子惊扰了他,他才没得逞。如今看来,他对裴氏还没死心。”
那女子讶道:“殿下说得奴家越发好奇了,那裴氏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竟引得这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
太子神秘一笑:“你过几日不就能见到了。”
又道:“莫把事情办砸了,事成之后我将你送出京城,安置到一个老七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拿着钱,重新开始生活,从此以后再不用卖笑为生了。”
那女子眼眶一红,扑到太子怀里哽咽道:“奴家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太子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含笑,眼中却是冰冷彻骨的寒意。
宁王回府时,玉莹正穿着亵衣歪在榻上假寐,桂馥和兰馨在一旁帮她打扇纳凉。
宁王进来后,示意桂馥和兰馨下去。看着她们出去后,宁王走到门边将内隔扇门关好,插上插销。然后大步走到榻前将玉莹抱起,往床边走去。
玉莹被他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嗔道:“殿下干吗这样吓唬人。”
说着见宁王面色潮红,满头大汗,不由奇怪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说着便要去替宁王拭汗。”
宁王将玉莹轻轻地放到床上,将她的手从额上拿下来,低声道:“今日身子可还爽利?孩子没闹你吧?”
玉莹见他声音低哑异常,眼圈泛红,眸子不像往常那般清澈,不由越发奇怪道:“我身子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啊。”
宁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