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主动回来请罪,应龙神君未给他们难堪,没有士兵来擒他们,而是青霜侍者带头,引领他们去见应龙神君。
跟在青霜侍者的后面,又重走了一遍熟悉的路,谢元的内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青霜,应怜,还。。。好吗?”他听到自己涩然的说。
身畔的他的父君斜睨了他一眼。好似在谴责他的滥情。
谢元自认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但是,对于应怜,他总有股熟悉的感觉,这世上若还有什么人他不忍伤害,就是菲菲和应怜了。可现在,菲菲已经死了,应怜,她,她怎么样?
青霜对谢元的态度较以往冷淡,一直脚步不停的在前面带着路,临到终古殿殿门时,他才停下了脚步,说道
“我家神君就在殿内,二位可以进去了。至于我家小主人的状况,何不当面问她?”
这句话是对谢元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5
殿还是那个殿。
红色的喜字贴满着窗柩,但已经物是人非。
终古殿香烟袅袅。应龙神君身着墨色的长袍,正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假寐,神情很是疲惫。
随着青霜侍者的通报,他睁开了眼眸。
“来了。”他说。
谢长琏低下了头,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道:
“是东海谢长琏教子不力,铸成大错,请神君责罚。”
“长琏,你无需自责,此事错不在你。”应龙神君让谢元的父君起了身。
他则走下主位,来到谢元的身旁,面向谢元,沉声问道:
“谢元,做出这些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长琏站在一旁,频频的看谢元,谢元跪在地上,半响,道:
“谢元罪无可恕”
“哦?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罪无可恕?”应龙神君问道。
“不听父君劝阻,是为不孝。。。大婚当日背弃应怜,是为不义。。。泽国皇宫杀生在后,差点累及两族发生征战,是为不忠。。。”沉默一会儿,他涩然道:
“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自是罪无可恕”
谢元像是看客般,将自己的罪状一一罗列。
谢长琏别过脸去不看谢元,原来他自己心里都清楚。
应龙神君也沉默了,沉思许久,才说:
“谢家小儿,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这些罪责,那我判你赴斩龙台,你服是不服?”
“服”谢元沉声。听应龙神君对父君的态度,看来,他公私分明,是不会苛责东海谢家了,他由衷的感谢他这般公正的判决,若是连累谢家,谢元死不瞑目。
应龙神君阖下眼眸,背过身,不做声响。
谢元转个身,面朝他父君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父君,是阿元辜负了您的期望,伤了您的心,儿子对不住您。
当日您问我,遇见白菲菲,做下这些事,悔不悔?
阿元不悔,这一生,能为一个值得爱的女子抛头颅洒热血,阿元觉得很快慰,只是菲菲大概不喜欢断了头的阿元罢。
阿元这一番去了,不能再在您膝下尽孝了,您多保重。到了地下,元儿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元儿,我的儿啊。。。”谢长琏的身姿一下子佝偻,老泪纵横,抚着谢元的头,直叫他起来。
谢元摇了摇头,不起来,心下释然,‘这罪责,我一人承担,父君和赵树棠他们就不用受我的牵连,‘斩龙台,斩龙身,断龙魂,’菲菲,阿元很快就能下阿鼻地狱陪伴你了。’
他自始自终,不敢提起应怜的名字。
只能以死来消解对她造成伤害的罪孽。。
“谢元,”他听见应龙神君说,“你起来吧。”
谢长琏将他扶起。应龙神君又说道:
“仙神人的命理,逃脱不了天命运道,你为了一己之私差点铸成大错。
这泽国的元辰帝夜临华本是人间帝王,天命所归,且元寿未尽,你重伤了他,杀死他的贵妃,惹怒了泽国的守护金龙李文斌,重伤了这泽国的国运,若是泽国内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这后果,你们东海谢氏一族,承担的起吗?还是要我们龙族,与天界再来一次恶战?!
谢元,当初是老夫考虑不周,听的怜儿一句思慕你,看你也是张弛有度,便与你父王做主,承了这门姻缘,未问过你的意见。不知你有一个青梅与你情深意重,暗许终生。是我们太过草率。
可这百里红妆,你向四海八荒昭示,是你东海谢元聘了我的女儿,现在,你又在大婚当晚逃开,冲冠一怒为红颜,去了人间界找你的青梅,你可有顾虑过,这件事,你们谢家做的地不地道,谢元,你对不对得起我的怜儿?”
“应怜她。。。她怎么样?是谢元对不住她,我愿意来生给她赔罪。”谢元低头,歉疚非常。
“谢元,既然是你选择了背弃她,就不要多问。来人”应龙神君挥手。
从殿外进来八个玄龟力士,站在门旁待命。
谢元已经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面对即将而来的死亡,反而淡然。
然而,与他站在一起的谢长琏,却是对谢元的生,仍然抱有希冀,他开口道:
“神君,谢元是罪责森森,但求您,求您。。。”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若是他站在神君位子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此时的求情,实则是一个父亲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在做抗争。
谢长琏和谢元站在一起,低垂着头,汗水白淋淋从半白的额际落下,应龙神君虽然平日里慈眉善目,很是亲近族人,与他们这些掌管海域的龙君平辈论交,却是尊位再此,在涉及龙族大事的事儿上,没人能忤逆他。
应怜是她的独生女儿,她本该早两千年前醒来,却因为他父君应龙神君不愿向魔族妥协,将龙族内能化型的龙族子弟派与招摇山帮助他们向天界作战,被怨念在心的魔族潜到北海之眼下了曼陀花的毒,再度陷入无边的混沌,又沉睡了两千年。
可见应龙神君的大义,他将他的一生奉给了四方龙族,却是妻亡女昏迷。
如今,谢元为了魄散的菲菲魂不守舍,屠戮了泽国的皇宫,重伤了夜临华,不顾苍生,犯了大忌,上十次斩龙台也是要的,何况若引起仙界不满,将近万年的和平局面又被打破,届时龙族子弟卷入战事,又不知要将这碧水青天染得多红。
果然,谢元听见应龙神君说
“我权当我的怜儿守了寡,也不能让谢元的一意孤行,挑起龙族与天界的事端,拿整个龙族,给他陪葬!来人,押下去”
“诺”那几个力士领命,上来两人,用困龙锁将谢元绑缚住,向外押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6
谢元最终没有死成。
那一日,海面上晴空万里。
北海的海面下却刺骨冰冷。
东海的谢元被押解着送往泽成具区仁皇山的斩龙台。
‘斩龙台,斩龙身,断龙魂,生生世世不归门’,漫漫的路途,谢元走的很惬意。能够坦然赴死,也就心神安定,不为外物所动了。脚步徐徐,踏着长满水心草的小路,回顾着自己不长但算是轰轰烈烈的一生。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子,正面带泪痕,向他奔来。
骑在追影背上的那个女子,一身翠色加以还未换下,脸上挂着泪痕,胡乱的抹下眼泪,向仁皇山奔去。她要救谢元,那个上一世没能和她走到最后,这一世降龙木上刻下三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 进入他们夫妻磨合生活的阶段 尽情期待,欢乐吐槽哈
、chapter37
“追影,你快点,快点啊”
胡乱的抹下眼泪,应怜不住的催促着追影,向仁皇山奔去。
她醒了,她总算醒了。
她就是白菲菲,白菲菲就是她,是做梦又不是梦,前世今生竟是在梦中转换。
“谢元,你等我!”追影如同应怜一般急切,向仁皇山奔去。
苏醒那日,应怜从昆仑玉床上坐起,迷迷茫茫陷入怔忡,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个梦,没有结局。
应龙神君得到青霜的禀报,来到床边,将她搂住,叹道
“怜儿,我的女儿,你总算醒了’,
如同每一次,她清醒过来又陷入沉睡中一般,她的父君总是很珍惜的将她搂在怀里。
只是这次,他的神色格外欣喜,又带着歉疚。
“阿怜,父君以为将你弄丢了”他抱着应怜,轻叹。
应怜才知道,她新近沉睡的两千年,她的父君夜夜不能寐,一直在自责,没能将女儿保护好,让魔族有机可乘,害了她。
而她的魂魄,在魔族害她陷入混沌后,便被他借着天界某位仙君的壮魂秘术,一直投在人间历练。
只是,在最后一次人间历练完后,应龙神君将她魂魄带回无绝宫,却在路途中,参加东海龙君的生辰宴,就此弄丢了她。
两千年的岁月,一直找寻不到,他日日自责,却只能靠终古殿一直燃着的应怜的本命灯知晓女儿还活着,没有消散。
那几年,魔族异动,分去了他的大部分精力,他不能抽身,只能每日安排手下寻找,每日听到属下报告没有的消息,接受了一次次的希望,失望,乃至绝望,现在,女儿总算回来了。
应怜静静的听着父君的叙述,感到了心疼,眼前的男人,将她疼到了骨子里,此时正抱着她,告诉她,
‘怜儿,回来就好。。。父君,再也不能弄丢了你’。
她安慰性的靠在父君怀里,脑海中想到,‘这等场景,似曾相识,好像还有一个将她爱到骨子里男人,也曾将她拥住,在她耳边呢喃。’
她闭目冥想,那个人是谁呢?
她想不起来。
月余后的一天,应龙神君和应怜坐在花自亭中下棋。
应龙神君状似无意的问道:
“怜儿,你觉得西海龙君陈德怎么样?”
而彼时应怜正凝神看着棋局,觉得自己昏睡的两千年也没落下太多功课,棋艺还能与父君酣畅来几局,看着父君的布局,想着从哪里下手能不至于输的太过凄凉,没注意到她父君的问话,直到应龙神君宽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动,晃动出虚影,应怜才‘啊’的晃过神,
“父君,你说什么”应怜问道。
“嗯?”应龙神君道,
“父君在问你,你觉得陈德怎么样”
“他啊。。。是名将才,可堪大任”应怜又埋头看棋,随口道。
她苏醒的日子不多,基本不出宫门,对八荒海域间的奇人贵胄,多是少时听父君口述得知。
她依稀记得,那名西海龙君不同其它靠家族荫蔽的贵胄龙子龙孙,是父君麾下少数几个依靠自己的战绩,从低位扈从到父君的随军将军的英勇之人,龙族与天界的大战后,还被父君封了西海龙君位,堪称龙门寒士的榜样。父君怎么会向自己提起他?
“阿怜,父君不是问你这些”应龙神君停下了下棋的手,将不在状态的女儿的手按住,说道
“怜儿,听父君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的母亲在你般年纪,已经有了你。父君这几日,在四海八荒的龙族子弟中,一直在物色,看哪个人,能够配的上我应龙的女儿。”
应怜听闻,与自己有关,这才罢了手,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君,开口道:
“父君这是嫌阿怜烦了?”
“说哪里的话”应龙神君摇头,解释道:
“你是我应龙的独生女儿,宝贝都来不及,哪是嫌你。只是,你的年纪也这般大了,父君不可能一世都将你拘在无绝宫,女子,总是要外嫁的。”
应怜听罢,安心的摇头,心想:只要‘不是父君嫌便好。’
于是答道:
“父君,阿怜不嫁。
您知道,阿怜已经万岁了,我的年纪已经能够能够做某些族人的祖母了,哪里是他们的良配呢?而且,阿怜是您的女儿,更是明白齐大非偶的道理,若娶我的那人,是为了滔天的权势富贵而来,那女儿如何能幸福?索性就不嫁,陪您在宫中一辈子好了!”
说着,应怜站起身,去晃动自己父君明黄色的衣袍,应龙神君看着女儿孩子气的动作,笑笑的拍着她的手,看着应怜,站起身,将他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闺女的头上,却是不知怎么红了眼眶,叹了口气,道:
“阿怜,都是父君的错,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女,如今。。。”他哽了一口,道
“却是害的我如玉的女儿养在深闺人未识,耽误了大好的韶华。”
应怜看到父君的自责模样,轻轻将头靠在应龙神君的怀里,缓缓道
“父君,阿怜没有怪您的意思。
阿怜只是不想嫁,只想陪在您的身边,阿怜知道,四海八荒再没有男子能同父君一般,护我爱我,不令他人欺我枉我。若是阿怜找不到那个如同父君般疼我爱我的人,阿怜就不嫁”
“傻丫头”应龙神君叹着,将女儿搂紧,
“父君定给你找个好儿郎!”他发誓道。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8
又几天后隐芳殿
应怜和宫中新选的侍女萍儿坐在房中刺绣。
她想绣几个式样好的较为威武的龙纹铠肩。
她父君的生辰近了,作为女儿,她总得表示表示。
原先她的母亲给她父君绣的玲珑宝肩经过万年的损耗,已经磨得不成样子。
她想,‘父君到时穿上我亲自绣的铠肩,定然会很欣喜。’
前些日子,应龙神君招募了一批人进府,应怜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叫做萍儿的丫头。
这个丫头,是个鲛女,却不似鲛女的长相,脸上没有百年消退不了的鳞片,反而是清秀可人,说话脆生生的,当时应龙神君要应怜给自己挑些侍女。
遴选那日,应怜亲自去挑。
候选的侍女们一排站在花自阁的院落中间。
应怜慢慢踱着步子,一个个望过去,一个个花枝招展,不是脂粉气浓厚,便是一脸热切的望着我,有些还脸红的瞄着自己的父君。
她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她要的是侍女,不需要这些年轻的想做她继母的女子,唯独队伍末处一个叫做萍儿的丫头,将头低低的垂着,不看她,更是没有看向远处气质卓绝正品着茶的应龙神君。
“就她了”,应怜对她父君说。
那个丫头闻言,一下子将头抬起,惊讶的看着应怜,应怜打量:‘果真是眸子清澈,一尘不染。’
遂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丫头,俏着一张脸,开口道
“回。。。回女君,奴 。。。奴婢萍儿”
“怎么,怜儿不多选几个?”一旁的应龙神君撤下了茶,问道。
“她一人足矣”应怜点头。
尔后得了应龙神君的应允,款款将她带离。
几日的相处,应怜才发现,萍儿的性子不似她所想的那样沉稳有度,熟识之后,反而有种邻家女孩儿般的活泼性子。
但,整个无绝宫沉寂了太久,应怜需要这么一抹简单的快乐。
她让萍儿从外面寻来些刺绣的纹饰,备好丝线,俩人就坐在茶几上绣起来。
应怜是绣给父君,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