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贵胄来宾倒吸一口气,发现夜叉国这一任娶的王妃不同一般,面貌没什么好说的,是声名远播的清丽,地位嘛!也是无可比拟的大国帝姬。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点,就是这副新娘的妆束,令他们侧目。
在她还未踏上殿门时,他们离的远,只见这娇小的新娘子神情淡定,脖子上却是一个硕大的银环,银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亮,亮光摄入他们的眼中,晃得他们眼睛刺痛。暗想这一任的王妃莫不是个小财迷,将自家的银饰熔了,铸成一个硕大的银环,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待到近了,他们才不敢置信的发现,这新娘子脖子上哪是挂着银饰,分明是一条手臂粗细的白蛇,这白蛇首尾衔接,面目凶恶,正一脸凶煞的看着瞅着新娘子的各方。
座位上的夜叉王—将夜将他的一干妻妾全带上了殿,给她们安了软座,自己则身着暗色的玄龙朝服,坐在主位上,没有丝毫成亲的喜庆,只是在旁边内侍的提醒下,戴上了一个深红色的胸前簪花。
他正和离他最近的爱妃婉婉说着话,这小妖精昨晚让他很舒爽,此刻正一脸媚意的朝自己勾勾小指头,红唇亲启,撒着娇。
直到穿着新娘装的仪琳款款的踏上殿,他才在侍从的轻声提醒下,回过头,看向他新一任的王妃。
新王妃是很漂亮,但他的宫中从不缺靓丽的女子。要不是两国结盟需要,他也不需要再为自己找来一个了无生气空有美貌的女子。
但,这个王妃好似有些不同。
让他饶有趣味的,是这个新王妃的装束,脖子上那一圈明晃晃的,是什么东西?
直到走的近了,座上的来宾都倒吸一口气,他才发现,“吓”这女人脖子上的,竟然是一尾凶狠的白蛇。宫内的女人见状都柔弱的发出惊呼。
这…?莫不是下马威?将夜面上不愉,吩咐侍者将爱妃们带下去歇息,好好平复心绪。
自己则缓缓的踏下铺就漫红色地毯的王座,来到已经停下步子的新娘面前。仪琳的面上没有表情,抿着唇,神情淡然,但内心不止紧张,还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堂堂一国公主,被当做货物般对待,不止不能享受该有的尊重,还要受到夜叉王的上下打量和莽汉们的评头论足,若不是,只能忍,她真真是要自戕也比站在这儿有尊严!
想到此处,仪琳挺起了胸膛,脖子上的小蛇能够感受到她的委屈,吐出含了许久的尾巴,亲昵的用头蹭蹭仪琳的面颊,这一番人兽和谐的作态令夜叉王将夜皱起了眉,他指着应龙,对仪琳问道:
“爱妃,今日是你我成婚的大喜日子,你将此物带上来,是怎么个意思?还是这新娘戴着凶物拜堂,是你们这等蛮夷之国的习俗?”
他的话音甫一刚落,周遭的早就想吞并罗刹国百万亩丰腴土地的武将们就嚷嚷开来,哄堂大笑,叫嚣着“罗刹蛮夷,还有这等习俗!哈哈哈…”
仪琳的面如同泼了鲜血,红的鲜艳,却不是娇羞的反应,她的拳头紧握,抬起眼眸恨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父亲一直以为将她送来就能满足眼前这个男人,却不知他就像一只饕餮,打着想要她的幌子,实际想要的是她罗刹国绵延百万里的大好山河。
“狼子野心,却不仅限枭雄之志。”仪琳的内心充满憋屈,更是愤怒直上心头。将夜要当霸主,怎么会容忍他们来当老二分一杯羹汤呢?她的父亲和兄长的想的太过轻松。
国之大患,不日而至。
仪琳屈辱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今日是带着罗刹国的善意来结亲的,不是来这里遭受你们侮辱的!夜叉国若是无意这门亲事,我回去便是!”
说着她转身就走。仪琳脚步很快,她祈祷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将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戏谑道
“爱妃的脾气挺倔,这可不好,我俩还未成亲,你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可真令孤头疼。
孤可没有逼你的意思,若是刚才言语不当,孤对不住了。
只是,你来了,今日就不能走。”
应龙在仪琳皓白纤细的脖子上对着将夜发出嘶嘶声,作威胁状。
将夜不满,大手伸出,欲将仪琳脖子上的白蛇擒下,说道:
“今日之事,起于这尾白蛇。
你若将白蛇放下,我们成亲,一切如常,我亦不会令你在后宫中受委屈。至于两国之事,再议。”
仪琳身形一晃,避开了将夜的手,她是看清楚了整个夜叉国的态度,他们要吞并自己的国度,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自己作为和亲公主,并不能保住自己的国度,这亲,结了与不结,都是在做无用的挣扎,还成亲,就是在毁她。
她宁愿回宫和自己的国家共存亡,和自己的小白在一起,也比呆在这里做游弋宫的亡国金丝雀鸟好的多。
她摇了摇头,挣扎道:
“放开我,我不嫁!”
众位宾客哗然,还有提前来夜叉国的罗刹国使节,煞白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的小公主。
刚才夜叉国国君将夜的侮辱行径令他内心不满,但也只能是不满而在心头苦苦压抑。
可小公主却为此要离开,倒时两国邦交异常,事情就往大为不妙的方向发展。
被当众拂了面子,将夜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为王多年,他一直是顺风顺水,连带女子,也是从来自己想要就要,难得压低姿态,还被这贱人当众拒绝。
他生气的抓住应龙小蛇的尾巴,捏狠了,将它一扯掷在地上,应龙被将夜欲要他碎骨的手法弄得生疼,在地上挣扎许久还是没法子动弹,尾巴,已经变形了。
“小白!”仪琳尖叫着要去将它救起,却被盛怒的夜叉王将夜擒住了手腕,“你做什么!放开!放开我!”仪琳一脸怒意的瞪着他,不住挣扎。
将夜将仪琳往肩上一扛,对轰然大笑的宾客们喊道:“今个儿,王让你们看下,孤怎样驯服烈性的母马”说着,还侮辱性的拍拍仪琳的臀部。
仪琳被他用术法箍住,挣扎不得,头朝下,不住的淌着泪水。
应龙见此情景,是痛不欲生,压抑下尾骨的剧痛,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将夜的背后蹿去,他要咬死这个羞辱人的混账!
将夜缓缓走着,像是得胜而归的英雄,对身后的场景,并未做防备,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待应龙小蛇锋利的小獠牙要袭上他的肩背时,他将配刀反手一劈。向应龙小蛇袭来一阵凛冽的刀风,旨在让这孽畜有来无回。
应龙小蛇躲闪不及,迎头就击上了这极为霸道的一刀,钝痛之下,它像是要死了一般,狠狠的从半空中摔下,恍惚间,他瞥见了仪琳的泪花。‘不!不能让仪琳遭受委屈!要救她!’
龙神的记忆扑面而来,神龙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游弋宫,金光从这小小萎靡的蛇身中不断迸发。将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视这异变。
当政千年,杀伐一生,他能直觉的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他盯着应龙小蛇,看着它的蜕变。
萎靡小蛇变成了一尾威武的金龙,他的心中吃惊不小,怀疑的看着自己肩上的女子。
‘竟然还和龙族勾搭上了,’他厌恶的皱着眉头。仪琳被扛着,根本就看不到变故。只是觉得扛着她的手,变得僵硬。
直到她被从夜叉王的肩上放下,她才看清,一个风姿难以超越的伟岸男子,扼住夜叉王的喉,只手放下了她,还解了她的禁锢,对她笑道:“既然不想和他成亲,我便带你回去”
仪琳被他的一笑,晃了心神。
尔后察觉自己失态,遂点点头,四处环顾。
“小白呢?”仪琳问。
应龙的面皮登时就红了,对她说道:
“那个,约莫是离开了罢”,周围看着他睁眼说瞎话的宾客都暗搓搓的心里唾弃,你不就是这小白吗?他们想,但是这神龙的威武,他们不敢吱声,他们的王还在他的手上。
将夜听了,暗翻白眼,恢复正常武力值的应龙是天道的执行者,将夜虽然贵为一界大国之主,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却是没有丝毫的防抗之力,只能任他擒住自己的喉,不发一声。
仪琳顾不上怀疑,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小白,她难过的想道,恐怕已经被将夜的猎猎罡风击的粉身碎骨。
她抬眸恨恨的看了一眼将夜,将递给将夜身旁这伟岸英挺的男子,对他说道,‘带我离开这里。’
应龙点头。
方才应龙将将夜的喉咙锁住,使出了天道赋予他的力量。但是这涉及私人恩怨的假公济私的做法,他是头一次做,有些不自然,他对将夜说道:
“你若不追究仪琳的事,放了她,我便留你一条生路,若是不依从,我便捏碎你的喉骨!”语带威胁,手上隐隐发力。
‘美人可以日日有,但命只有一条。’将夜无奈的点头。但这侮辱之仇,他一定会加紧讨要回来。他心里暗暗打着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60
应龙带着仪琳离开,化作真身,让仪琳抱着他的一角,站在他的头上,一息间,就来到了罗刹国承明殿。
罗刹国光华王正在殿中处理政务。
屈辱嫁女令他的心情有些抑郁,迫切的想要释放压力,一日又一日相似的面孔,同样的话题,他坐在威严的王座上,看着这些老臣们喋喋不休的争吵,揉了揉眉心,很是厌烦。不再开口喝令他们停止,神思飞到了遥远的夜叉国,‘也不知幺女是否受了委屈’他暗想。
望见熟悉的殿堂,仪琳轻拍应龙示意,待到应龙恢复了人形倜傥的样貌,两人并排走入了殿中。
阻拦不及的侍者加紧在殿外喊着,“报:高阳公主到”
是的,是高阳公主回来了!
光华王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幺女,从这封号就看出来了,虽是幺女,却取名高阳,期待她如人族圣王颛顼一般得天地福泽,能够如旭日朝阳般在这修罗界中冉冉升起。
众人停下争执,光华王走下王座,仪琳看着慢慢迎上自己的父王,眼里闪着泪,有些委屈,颤声道:“父王,女儿回来了”
光华王的面上失而复得的欣喜一闪而过,尔后皱眉,背过身去,拂袖怒道:“仪琳,你怎么回来了!”身为君王,他的顾虑已经不是个人的家事了。
其他一众大臣都停下了争执,用仪琳平日里从未看到的目光看着他们父女,希冀自己的王能够承担起国家的大义。
仪琳被他们审视的眼神看的僵硬,又被父王这般不留情面的呵斥伤了心,接连几日的遭遇让她心身疲累,险些站不住身子,轻晃了一下,身后的应龙顺势扶住她的身子,放出积威,怒道:
“怎么!她回来还有错!
那夜叉国的国君真正想要的,你们不知道?拿个女子充什么数!
若是不愿亡国,和他们战便是,哪里来的这么多扭捏颓唐的话。”
化蛇太久了,《清心经》许久未练,竟控制不住心绪,在外人面前露出了怒意,应龙的心中有些不快。
但是,这一群老臣连带着仪琳的父兄,的确是恼人的很,难怪长笙不愿直接与苍生接触,邀他作为使者,代为传达。
长笙便是天道的名讳,亦是应龙的好友。平日里,总是将这个要下天罚 那个可得祥瑞的命令下给他,让他去执行,让他与这些界面的君主虚以委蛇。
原来是因为不屑和这些虚伪的君王对话的缘故。
“你又是谁?”光华王忍住要跪拜下的冲动,克制住心中的惧意,艰难的问道。
面前的青年,有着人族男子二十岁的花样样貌,眼神却是透着龙族数千年的沧桑,此时他毅然而然的站在仪琳的身前,如同一棵伟岸的松柏,保护的姿态一览无余。
应龙没有回答,仪琳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你的救命之恩,仪琳无以为报。现在,这是我的家事,让我自己解决。”
应龙听了,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站在仪琳的身后。
仪琳上前一步,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道:
“父王,我难道不该回来吗?”
“你…?”光华王一语噎住。众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有胆大认为自己可堪国家栋梁的老臣上前一步答道:“公主,您此时回来,这真的是冒两国之大不违,惹祸了啊,惹祸了。”
仪琳一句“我回自己的国度,又犯了谁的忌讳,惹了什么祸端?”
老臣却是左顾右盼,口不能答。
台前的政治道理这个年幼女子真的是不懂吗?
此时,罗刹王的弟弟,仪琳的小叔阿里郎发言了,他抚须安抚道:
“琳儿,你父王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回宫,只是,你现在已经嫁做人妇,还嫁的是夜叉国的君主,你的回宫事宜,也是两国邦交交涉的事,贸贸然回宫,你太随意了,若是惹得夫家不快,我们两国关系不好,这一切,你可有顾虑过?”
光华王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想说的,都由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说出,反而解了他为人父无法面对爱女质问的难堪。
但仪琳的回答令他们大吃一惊,仪琳说:
“我没有与他成婚,我没有嫁给他!”
平地一声惊雷起,炸的这群老臣们心花花再也平静不下来。有些深感国家社稷责任维系自身的老臣直接“哎哟”一声昏厥了过去。
其他老臣们热烈的看着扈从们将老家伙搬到医正那里救治,言行激动,再也顾不上朝堂不得私言喧哗的顾忌,嗡嗡嗡的开始批判公主的言行过失。
“闭嘴!”光华王怒喝。朝堂一时息了声。老臣们先是面面相觑,尔后齐身跪下,高呼“王上恕罪”。
阿里郎也哑口无言,讶然的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温婉的侄女,性子怎就如此剽悍,原来也是他罗刹王族的好闺女!随众跪下,心却莫名有些欢悦。他原本就不相信性子如此暴虐的大哥会生出这么一个菩萨似的姑娘,想不到,还真的是一个随性有脾气的。
“混账!”光华王狠狠的抬起手掌,就要朝仪琳扇去。
应龙一把擒住了他的手,仪琳的倔性也上来了,见到自己的父王要为了这件事情打她,将应龙的手拉下,盯着她的父王,沉声道:
“父王,你要打我?”
光华王不出声,刚才是气急了,失控。若不是被人制止,真的会打下去。
这个幺女自小未动过一个指头,如今,当着老臣的面,差点打了下去。他有些后怕。她的性子倔强如同她早亡的母亲,吃软不吃硬。自己一贯宠着哄着,惯了两千年,现在,却是惯出个忤逆的性子来。
可是一看到孩子的眼神,他又气不打一处来,众人将她当做至宝护着宠着,自己更是将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家国有难,让她为大家牺牲下,她却是这般的脾性。
“怎么,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