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的吼叫欢笑声,像浪潮一样贯入耳朵,但从没有像这一刻,雷蒙觉得自己与下面的“同胞”们格格不入。从小到大,每一次战神祭典,都让他有这种古怪的抽离感,而这一次,这种感觉更甚。
“也许,我真的是个奇特的家伙吧。”身为兽人,却怎么也无法融入祭典的气氛中,连雷蒙都不禁如此想到。
“少主,你在想什么?”突然,芭丝特的脑袋从他肩膀后伸出:“为什么不参加祭典?”
猫女羡慕的看着下方肆意放荡的兽人们,美丽的瞳孔有着压抑不住的冲动。毕竟,她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兽人,受眼前气氛感染,一颗心早已燃烧起来。
不过,对雷蒙的忠诚,让她选择了留在主人身边。
雷蒙随口道:“反正没什么事,如果你想去的话,就下去吧。”
“不,你不去的话,我也留在这里。”猫女坚决的摇了摇头。
呵…真拿这个笨蛋没办法,雷蒙不由摇头笑笑,但同时,他的心里也感到一阵暖意,比起那些有着血缘关系,但却视他为异类,避之不及的同族,反倒是这个当初随手挑来的傻乎乎的猫女,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主人不愿意动,芭丝特唯有将头枕在雷蒙脚边,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上的白云。不过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在地上翻来翻去:“喵啊,好无聊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吗?”
对比下方兽人们喝酒吵闹,天翻地覆的情景,只有他俩的城头有种别样的冷清,尽管闹哄哄的声音不住从下面传来,但反而更有种异样的寂静感。
“好了,有人带着有趣的事情来啰。”突然,雷蒙拍了芭丝特一下。
“哪里?”芭丝特立刻兴奋的跳了起来。
不过一看来者,她又垂头丧气的坐了回去:“原来是这个家伙,他一点也不有趣啦。”
却是不远处,鲁兹正以他特有的沉稳脚步,缓缓向这边走来。
看着芭丝特毫无心机的模样,雷蒙哈的一笑,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起身向鲁兹迎去。
“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鲁兹恭敬的向雷蒙行了一个礼:“都准备好了,哈夫丹河上的浮桥也已经架好,我用了一些小手段把它藏了起来,不会被人发现。”
这半个月中,雷蒙几次前往西城门查看准备情况,和鲁兹几番打交道下来,对方的稳重和干练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尤其出色的是,由于之前那段冒险生涯的关系,鲁兹不像大多数兽人那么脑筋死板,反而有着与他外表不相称的灵活头脑,统率能力也不错,实在是个相当出色的将领。
这样的人竟然会阴差阳错的困在城门守备队长的位置这么久,实在是浪费人才。看来无论祭典会不会出事,都得向老妈推荐这个人才行。
就在雷蒙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鲁兹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守卫城门需要更多的人手。殿下,您能多派一些人给我么?”
雷蒙摇头道:“任何兵员的调动,都瞒不过母亲,但我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另外我也不清楚军队里有没有那些人的眼线,所以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听到这话,鲁兹没有丝毫失望之色,只是平静的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另想办法的。”
“今晚的祭典之夜非常重要,我必须陪着母亲,所以那边全都交给你了。”雷蒙深深的伸了个懒腰:“哎呀,真希望咱们都是白忙活一场啊。”
鲁兹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城墙边,静静的看着下方欢呼笑闹的兽人们。
雷蒙走到他的身边,也学鲁兹般望下去。突然,他问道:“鲁兹,我是个被别的兽人讨厌的家伙,你呢,为什么肯替我办事?是因为对王族的忠诚?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再一次升迁的机会?”
鲁兹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在内战时,我也曾率领过千人以上的部队,但这么多年我发现自己最为想念的,还是做为冒险者的那段日子。”
说着,他转而向雷蒙道:“做冒险者时,我接触最多的就是人类,殿下的外表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之所以帮助您,只是因为觉得您所做的,是正确的事,职责所在,必然尽心竭力。”
雷蒙看着鲁兹,脸上渐渐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天,我没见过比你更会说话的家伙了,这也是当冒险者时学的?”
对雷蒙这句话,鲁兹不由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突然间,雷蒙觉得能让这么稳重的家伙发窘,实在是件成就非凡的事。一时间豪情忽起,大笑声中,他一把搂住鲁兹的肩膀,然后向正无聊得四肢摊开趴在地上的猫女招了招手。
“芭丝特,走了,我们也去下边吧。”
“咦?”芭丝特先是一愣,跟着欣喜若狂的翻身爬起:“喵啊,是真的吗?”
“是啊,因为我突然间很想喝酒了。”
“殿下,我晚上还要守护城门,实在不宜…”鲁兹为难道。
“废话少说,给我干脆一点,你就当现在重新做回了冒险者吧。”
雷蒙不由分说,拉着鲁兹就走。鲁兹本还待再说,听到这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便不再多言。
随后,由蹦蹦跳跳的芭丝特在前面开路,一行三人逐渐融入狂欢的獠牙城中去…
第十章初见端倪
如果说白天的庆祝,只是一场毫无节制的狂欢。那么夜晚才是祭典的重头戏,因为在祭典当晚,将会举行重要的卜神仪式。
这是一种由挑选出来的萨满祭祀,通过斩杀死囚或者俘虏,将鲜血和生命献祭给菲瑞斯的仪式。兽人们相信,通过这种神圣的仪式,可以和战神进行沟通,从而获得战神的庇佑。
因此,围绕着这种血腥的祭祀,祭典当夜在兽人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经过一整天肆意的狂欢,即便是精力充沛的兽人,也会感觉疲惫。而沸腾了一天的獠牙城,也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在菲瑞斯神像下的巨大神殿周围,这时正弥漫着一股神圣而庄严的气氛。神殿前的广场四周,灯火通明,无数火把将半个山头映得一派透亮。以至于远远望去,巨大的战神雕像就如同站在一片火海中。
广场中心,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石头圆台,石台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但上面却浸染着一层深褐色的东西,深深的掩盖了石头的本色。
而围绕着这个石台,无数兽人或坐或卧的聚集在广场周围,黑压压的一片甚至延伸到了神殿后的山上。为了观看神圣的卜神仪式,几乎大半个城市的居民都聚集到了这里,山下的獠牙城,也几乎变得漆黑一片,少有灯火。
广场的内圈,用木板搭建了一圈简易的坐席,由大群强壮的牛头人士兵把它们和围观的兽人分割开来,那里就是有身份的兽人贵族们观礼的地方了。
这时,雷蒙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穿过厚厚的人群,向自己的母亲走去。由于卜神仪式非常神圣,即便芭丝特是他的近侍,也不能靠近内层。
正对神殿入口的座位上,坐的正是阿玛达女王。一个兽人正站在她的身边,低声而急促的报告着什么。
听完他的报告,阿玛达下达了一个指令,那个兽人点点头,随即匆匆离开。这时,阿玛达看到雷蒙,便招招手让他过去。
“老妈,刚才是什么事?”雷蒙一屁股坐到阿玛达身边。
“没什么,之前一直搔扰边境的盗贼团,突然在獠牙城附近的部落出现了。”阿玛达随口道:“大概是想趁祭典的机会,劫掠旅客吧。”
“那就派狼骑兵去吧,凭他们的机动力,一定可以清剿那些盗贼。”雷蒙建议道。
阿玛达摇了摇头:“不,我已经派了一队牛头人去了。”
雷蒙大吃一惊:“牛头人?为什么?”
牛头人拥有极强的肉搏和攻坚能力,号称近战之王,但机动姓却不是他们的长项。阿玛达放弃使用狼骑兵,而派他们去清剿盗贼,实在是很让人奇怪。
“因为这时候,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狼骑兵离开我的视线。”阿玛达缓缓道。
老妈果然一直对狼人保持着防范之心,雷蒙不由放下心来。想了想,他又道:“可是,这时候分掉牛头人的兵力,如果…我是说如果,狼人族闹起事来的话,我们有足够的人手镇压吗?”
“喔,难道你认为狼人会叛变?”阿玛达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雷蒙忙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认为就认为,难道还怕了那头老狼不成?”阿玛达豪气的在雷蒙背上拍了一下:“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算是我儿子么。不过狼人想要闹事,可得先过了他们这一关才行。”
她向四周黑压压一片的兽人百姓一指:“20年前,维罗纳的叛乱让我们元气大伤,痛失占据迪拿尔帝国的机会,不知招了多少人的怨恨。现在他再想故技重施,除非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否则就算拉上哈肯那个笨蛋,也休想如愿。”
这时,雷蒙终于明白,为何以阿玛达的精明,却对维罗纳拉拢哈肯这件事毫不在意了,因为若不获得兽人百姓的支持,狼人族绝对不敢在獠牙城生事,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可以说,獠牙城的居民,就是阿玛达最佳的护身符。
亏我还那么担心,原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雷蒙如是感慨,看来之前那些布置,确实是白费了。
就在雷蒙为老妈的手腕感慨万分的时候,突听阿玛达漫不经心的道:“对了,听说你向罗巴德申请,把西城门拿去练手了,是不是?”
“呃…”本以为隐秘的事突然被说破,以雷蒙的急智也不由一下怔住。
老妈怎么会知道的?雷蒙心念急转,他猛的向左边望去。果然,不远处,当了叛徒的老牛头人老脸一红,装作没看见,抬头数星星去了。
“你别瞪罗巴德了,他怎么可能瞒得了我。”见雷蒙正用杀死人的目光狠瞪老牛头人,阿玛达哂道。
“哈,其实我只是…”事已败露,雷蒙只好老实交代。反正也没做啥过分的事,顶多被责骂一番吧。
哪知阿玛达却柔声一笑:“傻孩子,你又何须证明什么呢,有我一天,谁敢对你不敬?这样吧,祭典以后,带我去看看你都搞了些什么花样好了。”
听到这话,雷蒙高悬的心立刻放了下来,看来阿玛达和罗巴德一样,以为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获得认可。
呜呼,战神保佑,足见有时候一个圆满的谎言,是多么重要啊。
他不由干笑道:“啊哈哈,当然了,随时欢迎您去参观。”同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通知鲁兹,把那些布置给改成欢迎大会了。
这时,各个部族有身份的兽人们纷纷到来,他们纷纷或远或近的向阿玛达行礼致意。
由于身份尊贵,维罗纳的位置就在阿玛达不远处,入座前,狼人出乎意料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由于他和阿玛达的恶劣关系众所周知,一时间远远近近无数目光向这边瞥了过来,几人立成万众瞩目的焦点。
“女王陛下,愿您今晚受到战神的眷顾。”不理会周围猜疑的目光,老狼人来到阿玛达跟前,恭敬地低下了头,此举立刻又惹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见维罗纳主动低头,阿玛达不由发出一阵娇笑:“呵呵呵,维罗纳,你太客气了。这阵子你都躲在哈肯家里,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面对阿玛达的讥讽,维罗纳却毫不动气,他微笑道:“今晚对兽人一族来说,将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我又怎么可能错过呢。”
听出维罗纳话里有话,阿玛达秀眉一挑,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一个卑微的声音从旁打断:“啊,阿玛达陛下,您…您今晚也像以前一样,美丽如昔啊。”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夸张的华丽衣服,甚至在脑袋后面插了一圈可笑的五彩羽毛的狗头人,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近前。他一边紧张的搓着手,一边小心的观察着阿玛达的脸色,一副想要献媚,却生怕惹得她生气的表情。
这个狗头人突然跑出来打岔,立刻将紧张的气氛给冲跑,四周的兽人无不高声哄笑起来。这家伙是狗头人一族的族长,但尽管如此,在别的兽人眼中,他也只是和别的狗头人一样,可笑的存在而已。
别的不说,仅仅是那一身为了遮掩自己的自卑,穿得像雉鸡一样五彩鲜艳的衣服,就足以让人笑掉大牙了,更别说他还努力装斯文,却说着错误的辞令。
“哼,这样的垃圾,也敢到这里来么?”维罗纳厌恶的哼了一声。
其实,做为一族族长,广场内侧是有这个狗头人的一席的,只不过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这点。他不仅不乖乖的躲在自己的角落,还敢凑到阿玛达身边,所有人都在笑这个狗头人的自取其辱。
果然,听到维罗纳的嘲讽,那个狗头人极为尴尬的笑了,本已凑近的身子,赶紧向后缩了缩。
阿玛达看了维罗纳一眼,眼波微微一转,突的笑着向狗头人招了招手:“戴夫,到我这里来。”
没想到女王陛下竟会亲自招呼自己,叫戴夫的狗头人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来。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他骄傲的向四周望了一眼,这才摇着尾巴小跑而上。
以维罗纳的骄傲,哪可能和狗头人站在一起。他怒哼一声,转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而阿玛达成心气他,更是看也不看维罗纳一眼,意有所指的对狗头人道:“戴夫,虽然同是犬族,但你可比某些家伙好多了呢。”
尽管知道阿玛达是成心的,但自己竟被和狗头人相提并论,以维罗纳的心机,也不由气得脸色铁青。
壮着胆子来见女王陛下,却没想到竟能受如此礼遇,戴夫受宠若惊,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陛下,我…我发誓一定对您永远忠诚。”
“好了好了。”阿玛达习惯姓的想拍拍他以示劝慰,待看到狗头人的身体,又厌恶的把手缩了回去:“快回去吧,仪式就要开始了。”
这边,阿玛达耐着姓子打发狗头人,雷蒙无聊的向四周望去。突然,他注意到,回到座位的维罗纳,远远的和哈肯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后者望向这边,眼中满是讥嘲和不屑之意。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雷蒙心里不安的预感再次出现。
难道说,今晚真的会出事么?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号角声,突将雷蒙的思绪打断。
第十一章血祭阴谋
侍立四周的萨满祭司们,吹起手中的号角,阵阵悠长的声音划破夜空,回响在巨大的战神雕像下。齐聚四周的无数兽人一下安静了下来,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战神祭典最为重要的仪式,卜神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伴随着号角长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