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祭典最为重要的仪式,卜神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伴随着号角长鸣,一声若有若无的鼓点,开始在空气中响起,跟着鼓点声越来越多,开始逐渐掩盖过号角的鸣响。
这些鼓点的敲击,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不知不觉间,就像和人的脉搏跳动相应和般,渐渐的让人连心跳都随之一致起来,紧跟着便是全身的血液沸腾。
现场已有不少兽人受到影响,双目渐渐发红,并无意识的随着鼓点的敲击,发出阵阵迎合的吼叫。
便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中,七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的野蛮人,被两只比蒙兽用铁链拖着,向场中的石台走去。
他们是兽人在和野蛮人的战争中,捕获的俘虏,现在则作为仪式的祭品,准备献祭给战神菲瑞斯。
看到这些野蛮人,被鼓点撩拨得兴奋不已的兽人们,立刻爆发出震天的呼喊,不少兽人两眼充血,不断无意识的重复着“杀!杀!杀!”
尽管在无数狂热的兽人包围中,但那些野蛮人却极为硬气,他们没有一个露出软弱之态,一边昂首阔步,一边毫不示弱的向四周望去,两眼中满是仇恨。
将野蛮人拉上石台,两个化身比蒙兽的比蒙族人把他们一一按倒在地,并用铁链绑好四肢。
石台上做着最后的准备时,雷蒙抽空走到广场的角落,叫了一声:“芭丝特。”
奇迹般的,猫女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她是怎么在这么震耳欲聋的环境里听到雷蒙的呼唤。
“你立刻赶到鲁兹那里,告诉他今晚很可能会出状况,让他小心防备。”雷蒙对芭丝特吩咐道。
芭丝特有些不情愿:“喵啊,现在吗?”看得出,她很不愿意错过即将进行的仪式。
“残杀手无寸铁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去。”被这种狂热的气氛弄得心烦气躁,雷蒙出奇的不耐烦道。
他的话立刻引来四周一些兽人的瞩目,他们恶狠狠的瞪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但很快又再次沉浸到信仰的疯狂中去。
芭丝特亦被雷蒙惊世骇俗的话给惊呆了,要知道这是对战神严重的亵渎,而且雷蒙居然敢在献祭仪式上当面说出来,这已经不是勇气的问题了。
“难道说,主人并不信仰战神?”突然,一个恐怖的念头在猫女脑中出现。
芭丝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宁愿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匆匆向雷蒙一点头,猫女很快消失在狂热的人群中。
“唉,我竟会不假思索说出那种话。”芭丝特离开后,雷蒙懊恼的一拍脑袋。
看样子,我和这些“同胞”们,真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雷蒙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时石台上的准备已经完成。只见主持这次仪式的主祭司,一个比蒙族的萨满走到石台中央,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
“呜啊!”现场的兽人们齐齐爆发出震天的狂叫。
萨满走到第一个野蛮人面前,正要下刀,那个野蛮人陡然发出一声大叫:“冰雪之神啊,诅咒这些兽人吧!!”
声音之大,竟然在万千兽人的狂吼声中也清晰可闻,似乎他是以此,在死前为自己的尊严做最后的抗诉。
野蛮人的举动让萨满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把弯刀刺进了野蛮人的胸膛。怒吼声戛然而止,随着萨满的熟练动作,很快一个热气腾腾的心脏被放到一旁随侍端着的托盘中。
野蛮人胸膛中的鲜血喷薄而出,和身下褐色的石台逐渐融在一起。看到鲜血,现场的兽人们更是疯狂无比,他们露着森森白牙,嘴角唾涎飞溅,声嘶力竭的呼唤着菲瑞斯的名字,似乎在这一刻,他们基因中兽姓的那一面被完全挖掘了出来。
随后,萨满走向第二个野蛮人。
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最后一个,每一个野蛮人临死前,都用一声暴怒奋烈的吼叫,表达着自己的不甘与愤恨。
雷蒙静静的看着献祭的整个过程,由始至终他未出一声。在群情汹涌的兽人之中,就像倔强的傲立于怒涛之上的小小礁石,微不足道,但决不妥协。
因为雷蒙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融入这样的气氛中,以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更不行。
当最后,盛着七颗心脏的托盘被摆放在战神塑像的脚下时,几乎满沸至快要爆炸的现场,却突然渐次的安静下来。兽人们凝神注视着跪拜于地的萨满祭司,因为这个时候,他将携带着贡品,与菲瑞斯进行沟通。
萨满祭司跪倒在神像脚下,双手高举头顶,认真的摆出最为恭敬的姿态。他的嘴里喃喃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咒语,渐渐的,萨满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突然,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祭台上的七颗心脏竟齐齐炸裂开来,碎肉和着鲜血喷上神像,也喷了萨满祭司一身一脸。
这时,现场的兽人们无不欢呼起来,因为这就意味着战神接受了他们的祭品。
祭司站起身,,他身上的鲜血竟然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着,在萨满的袍服上勾勒出类似战甲的花纹,而在萨满的脸上,鲜血也组成一幅狰狞的图案。
奇异的是,那竟然和战神塑像上的纹饰一模一样。难怪兽人们会如此狂热,且不论战神是否真的上了他的身,光是这一手,就足够将祭典推向最**了。
“菲瑞斯说,我很满意!”
就像应景般,祭司举起双手闭目高叫,状极陶醉。
兽人们的欢呼声越发的大了。
“菲瑞斯说,我将祝福英勇的兽人,你们一定会打败野蛮人!”
欢呼。
“菲瑞斯说,人类富饶的土地,终究将属于你们。”
大声欢呼。
“菲瑞斯说,兽人千年的荣光,必将君临整个大陆。”
极致的欢呼。
……
祭司每用高亢的声音说出一个“预言”,都必将换来兽人们狂热的回应。当然,好话谁不愿意听呢,况且还是这么有高度和深度的好话。
哪知,就在现场的气氛被一次次推向**的时候,奇变突生。
一直用胸腔共鸣把声音往高处拔的祭司,却突然转低了八度,用一种威严而饱含怒气的嗓音,猛的向阿玛达一指:“菲瑞斯很生气,兽人,为什么你们的王是女人?”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齐齐愣住。一些脑筋没转过弯的兽人,犹自下意识的继续欢呼,但瞬间意识到不对,急忙把声音给憋了回去。
顷刻间,刚才还欢呼震天的场上,已变至落针可闻。
只有那个被战神附身的祭司,还在沉声指责着:“为什么,为什么兽人的王会是一个女人?菲瑞斯很生气!”
渐渐的,众人开始回过神来了,虽然仍不明白伟大的战神怎么会突然把矛头指向女王陛下,但在场的兽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阿玛达。
这时候,阿玛达也正处在迷惑和惊愕之中,以她的智计,一时间也想不通好端端的祭祀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边罗巴德亦是又惊又怒,但此处是神圣的祭祀场,即使身份高贵如他,也不能贸然打断。
就在万众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的时候,比蒙族的长老柯特突然站起身:“伟大的战神啊,请您明示刚才的话。”
“菲瑞斯说,女人做王,只会把兽人带入穷途末路,她必须退下。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继承我的意志。”台上的祭祀很配合的说道。
这一下,情况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兽人们爆发出嗡的一声,无不交头接耳起来。阿玛达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罗巴德再也忍耐不住了,他长身而起:“等一等,这个祭司不对劲。”
第十二章混乱开始
他这就等于是在质疑整个祭典,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现场更加混乱。
“罗巴德,你好大胆,竟然敢质疑菲瑞斯!”狮人凯南也跳了起来。
“我曾主持过几次祭典,菲瑞斯不会如此说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罗巴德毫不相让的沉声道。
他是牛头人的大祭司,在兽人中身份尊崇,极受尊敬,这话一出,当即就引起不小的反响。
眼见罗巴德当机立断,出来搅局,大有要趁势翻盘的趋势。维罗纳狼眼中凶光一闪,不顾那边凯南等人和罗巴德的争论,他直接起身走到台边,大声道:“菲瑞斯,请问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她已经受到了我的诅咒!”台上的祭司突又把指头指向了雷蒙,尖声叫道:“这个孩子就是证据,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兽人,而是受到诅咒的产物。如果你们不把他消灭,将来兽人一定会被他引入灭亡,一定!”
这个帽子可扣大了,一时间在场兽人无不哗然。
阿玛达终于明白到,自己落入了维罗纳精心设计的圈套。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狼人竟能想到借用“神”来打倒自己,不得不说,实在是创意十足。
这一招看似拙劣,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场的兽人都被祭典给煽动进入狂热的情绪中时使出来,却有着无可比拟的效用,根本叫人防不胜防。
而最最致命的,却是雷蒙。
在兽人中一向被视为异类的他,这时却成了攻击阿玛达最强有力的武器。因为“神”亲口说了,雷蒙就是诅咒的产物,如今这个既不是人类,又不是兽人的活标本就在面前,谁又敢有所质疑呢?
明白到维罗纳的险恶用心,不仅阿玛达措手不及,连正竭力力争的罗巴德,也不禁哑口无言。
“不对,这不是神说的,这不是菲瑞斯…”老牛头人只能无力的喃喃道。
然而,这时候还有谁会听他的呢?
眼见旁观的兽人们犹自在发愣,维罗纳高呼一声,终于为处于崩溃的边缘的群众心理,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伟大的菲瑞斯,请告诉我们,谁才是真正的兽人之王?”
台上的祭司装作思考般仰头咕哝几句,跟着大叫道:“菲瑞斯看到了,是他,拥有先王的血脉,一个有着无穷力量的战士。只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兽王之位。”
“是哈肯!原来是哈肯阁下!”维罗‘纳恍然大悟’,‘惊喜万分’的道。
这边,柯特不失时机的将哈肯推上了石台。年轻的比蒙人面对周遭无数兽人的目光,张开双臂仰天大叫,狂暴的声音直冲天际,光是这个肺活量,就足以让兽人们认识到什么叫“力量无穷”了。
这时,兽人之中一个狮人突然跳了出来,带着狂热的神情叫道:“那个狼人说得果然没错,雷蒙是受到诅咒的不祥之子,只有哈肯阁下,才能继承真正的兽王之位。”
他正是那天在城门口,奇怪于雷蒙的身份的那个狮族人。
狮人话音刚落,很快就接二连三陆续有兽人跳了出来。
“是啊,我也这么听说过。”
“只有继承了乌罗尔先王血脉的哈肯阁下,才有资格做兽人王”
……
维罗纳在暗中派人散布的谣言,这时候终于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于是,越来越多的兽人加入到这股声音中,对哈肯欢呼的声浪越来越大,情势终于彻底倒向了维罗纳一方。
相比维罗纳等人的得意,阿玛达等人完全不知所措。尽管阿玛达心计百出,罗巴德沉稳老练,但在这股具有压倒姓的“民意”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维罗纳何等样人,岂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他紧跟着高呼道:“为了真正的兽人王,为了兽族的未来,伟大的菲瑞斯啊,请您为哈肯加冕吧。”
“加冕!加冕!”
被煽动得群情涌动的兽人们,也狂热而无意识的跟着高呼起来。
哈肯立刻知机的跪在祭司面前,一切都像事先排练好的那样。尽管兽人历史上从没有过神祇亲自授予兽人王位的先例,但在此情此景下,面对无数疯狂的兽人,一旦“战神”承认了他就是兽王,那就几乎等于木已成舟了。
代表着菲瑞斯的祭司走到哈肯跟前,双手虚托着一顶“王冠”,威严的道:“乌罗尔之子哈肯啊,你拥有真正的战士血脉,在此我将兽王之位赐予你。”
石台下,维罗纳看着自己导演的这一切,心中满是志得意满之情。此刻,无论是即将变成兽王的乌罗尔,还是脸色苍白的阿玛达,亦或无数疯狂的兽人,在他眼中都微不足道,因为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连神的意志也可以操纵,翻手间废一王,又立一王,纵观兽人历史,又有谁可以比肩?阿玛达啊,尽管20年前我败在了你的手上,但今天,我要让你永远不能翻身!
也就在维罗纳一众以为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场中再生变化。
哈肯正等着祭司把那顶不存在的王冠放到头上,宣布自己才是神选的兽人之王。突然间,他只听祭司闷哼一声,似乎一下退了开去,跟着脸上溅上几滴温热的水滴。
奇怪之下,他伸手一抹,才发现溅到脸上的竟然是血。这时四周已传来一片惊呼声,哈肯心里大惊,急忙抬头,随即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那个正要为他加冕的祭司,胸膛被一柄长矛贯穿,赫然被钉死在了地上。
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突然横生变节,哈肯心里惊怒交集,连忙转头四顾,寻找这个胆大包天的凶手。
很快,他就找到了。
在哈肯几乎能生吃了自己的目光瞪视下,犹自保持着掷矛姿势的雷蒙,很无辜的把手一摊:“哎呀,手滑了一下。抱歉,你是不是很生气啊,表哥?”
“你…你…”哈肯只觉脑中传来一阵血液被抽空的声音,眼前一黑,几乎晕去。
然而,尽管表面上并无所谓。但当雷蒙夺过一个傻了眼的士兵的长矛,扔向祭司的瞬间,他就已经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自己不仅会背负上“弑神”的罪名,更坐实了“被诅咒之子”这个恶名,今后恐怕永远都不能翻身。
然而他更清楚,如果自己不当机立断的话。不仅是自己,还有母亲,罗巴德,以及所有站在己方的人,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因为只要那顶不存在的“王冠”戴在了哈肯的头上,依照今晚的狂热气氛,母亲这个兽王就会立刻成为“伪王”。
所以尽管知道一旦出手永不翻身,他也必须做,而且不能有一秒的犹豫。事情就是这么可笑,但也就是这么简单。
这时候,维罗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惊呆。
没想到这个从没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废物王子,竟有如此眼界与决断,一记釜底抽薪竟击中了自己这个完美计划唯一的致命处。
维罗纳眼前仿佛看到一栋自己精心构筑已久的城堡,在放上最后一块砖的时候,被雷蒙的巨手轻轻一拨,轰然倒塌。
一瞬间,狼人冷静的双眼中,血丝崩现,瞳孔急速收缩。
“杀了他!杀了这个弑神的狂徒!”这时候,美梦破灭的哈肯已疯狂的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