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鹿族听说,天庭派大批人马把天庭附近的乌来山给灭族了。整座山上,没有一人生还。”
漫天的血雨,凶残的厮杀,巫云真想起那些画面,忍不住心里抽痛了起来,轻声道,“我知道。”
“天庭终于要对妖界动手了。”丹露叹息,有着不属于她孩子面容的沧桑,“这是一个信号。天庭与妖界必然有一场恶战,就要生灵涂炭了……”
“你也要去?”
“我是鹿族长老的女儿,以后的鹿族之王。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不要去。”巫云真紧紧抓着丹露,“你不要去,他们什么都杀,你会死的。我已经受不了看着人死……”
“可是姐姐,如果我不去,我所有的族人都要死,妖族将没有立足之地,到时候,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用。姐姐,你答应我,你要好好待在这里,大战时不要出去。这里的大神很厉害,他一
定会保护你。我看得出来……”
巫云真一时竟不知劝什么好了,她的责任,丹露的责任,不都是一样么?不能放下亲人,放下族人,放下爱人,又有什么理由劝阻她?
“我终究也是要出去的。”她苦笑一下,“况且你看错了,他只是想软禁我,让我做他奴隶,
而不是什么保护。”
“怎么会呢……”见巫云真面色疲惫,丹露起了身,不再多说,“姐姐以后看着吧,到底是谁说对了。夜深了,姐姐先睡,丹露走了。”
巫云真送她到洞口,替她裹紧了衣服。丹露望着巫云真,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她终究放低了声音道:“姐姐,主人被天庭抓了。”
悠长悠长的通道,一直通到天牢最底层,那里素来关押着犯下滔天大罪的仙人,一旦入了这里,十有(广告:书香门第 凄晰整理)(广告:书香门第 凄晰整理)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雷丘买通了里里外外全部天兵天将,运用了多年来积累的所有人脉,才得以进到天牢最底层来。
这里关着的,正是他妹妹的师兄,也是他曾经的同盟军,麒云。
乌来山大战时,他正被桃飘柔缠住了陪她在看桃花,听得麒云与李天王决战的消息,二话不说
抛下美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乌来山。
然而,已经迟了。
李天王与麒云大战,本来定然占了优势,然而麒云对李天王的仇恨已非一朝一夕所致,招招皆击他要害而去,李天王轻敌在先,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过几百年修为的灵兽有如此功力,一时间,
二人竟不相上下。
高手过招,不在回合多少,而在谁更有必胜意志。一百招过后,双方均被对方重伤。此时李天王的儿子们赶过来,把李天王救了回去,再将重伤的麒云收押入天牢。
等雷丘到了乌来山看到的,就只有整座山的尸体,密密麻麻,血流成河。其中有一只毛色最黑却最美艳的乌鸦,被人穿胸杀死,已经停止了呼吸。那是死后被打回了原形的乌灵灵。
雷丘找遍整座山头,都没有找到巫云真。他带人安葬了整座乌来山的乌鸦,心下却依旧惦记着妹妹,直到差人打听了没被李天王手下抓走,才稍微安了心。
然而此事一出,他却再也舒展不开眉头。乌来山的灭族,正是李天王对雷家,对整个天庭的宣战。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看不顺眼谁,谁就得死。更何况中间还牵扯着妖族的秘密。
六界传闻,谁掌握了妖族的秘密,谁就能掌控妖族。虽则天庭有足够力量剿灭妖族,然而一旦大战,天庭还有别的族群要对付,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必胜。未免节外生枝,自然是掌控了那个秘密好。为此,李天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先是杀害了鸟族女王的夫君,随即追杀鸟族女王,后又波及狐族鹿族,大有不得手绝不罢休之势。
而雷家人也没有闲着,暗地里做了许多工作。普天下从来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不去压制别人,别人就会狠狠把你踩在脚下。谁不出手,谁就必死无疑。
雷丘浓眉紧锁,已然走到了天牢最底层,狱卒点了琉璃灯,嘱咐“时候不多,雷大人抓紧。”说罢,转身走了。
雷丘打开大门,走入牢内。他一眼便看见墙壁上挂着的人形,忍不住呆住。
那哪里还是一个人,简直是……一具血尸。
麒云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衣服上染满了鲜血,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却依旧能看到脖颈上新流下来血。
雷丘连忙将他的铁链解了,麒云早已昏死。他的身上泛着青铜色,隐隐有鳞片现出来,不一会又消失,周而复始。
他很虚弱。
昆山云麒麟一族乃上古仙兽,通体红鳞,而一旦显出青鳞,就表示他已命在旦夕了。
雷丘恨恨然咒骂了几声,施展仙术,先将麒云脸上的血止了。刚一愈合,“啵”的一声又破开一个血洞来,继续淌血。雷丘皱眉,正要再施法,忽听一个轻声道:“没用的。”
“你醒了?”雷丘连忙将他平放在旁边凳子上,又施了一次法,将他周身血污消去。刚要替他止血,忽听麒云道:“真儿怎样?”
雷丘心头一跳,喉咙略有些沙哑:“她没事。”
“……”麒云于是微微合上眼,不再说话。
“是李靖儿子们干的?”雷丘盯着这种缺德的破伤口之术,似乎有所耳闻。彼时为了惩戒犯了天规的神仙,李家父子会施展一种流血之术,中术者全身不断流血,即便治愈其中一个伤口,新的伤口也会长出来,直到他流血而亡。而神仙痊愈得快,这样,他就必须反复承受这种折磨。
这是极恶毒的法术了,没想到李天王的儿子们这样痛恨麒云。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救你出去。”两百年前他们就约定过,李天王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总有一天,他们要联手除掉李天王。
可是没想到,今日麒云独战李天王,却已是命在旦夕。
“李靖受伤不轻,大约有些日子不能作为,等我救你出去治好你的伤,我们再慢慢报今日之仇。”
雷丘念了一个口诀,将麒云周身血脉护住,然后喂了他一支仙草,面色凝重。
正欲再说什么,那个狱卒已在门口催促:“雷大人,赶紧走吧。”
雷丘退出来,塞了他一把上好夜明珠道:“你要好好照顾他,云麒麟乃上古仙兽,只此一支,若是他死了,天庭恐怕会有一场浩劫。”
“小的明白。”狱卒收了东西,掌灯送雷丘出门,牢门复又沉沉关上。
没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艰难的呼吸声,却尤其坚定:“……不要……让真儿知道。”
雷丘一怔,心下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深深一叹,大步走出牢门,决心赶紧救他出去,再找到巫云真团聚。
妹妹,你可知这世上有这样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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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云真好容易挨到天亮,急急忙忙就去找九幽。
刚到门口就见力神蹦出来:“姑娘找主人?主人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
“主人向来想去哪就去哪……”
“行了,那你能不带我出去?”
“出哪里?九幽谷内姑娘请便……”
“少废话,你明知我要出谷!”
力神为了难:“主人吩咐姑娘在谷里好好休养。”
“休养什么?我又没病!”巫云真怒了,说好听了是休养,说白了就是软禁。她虽在这里过得无甚烦恼,但终归还是要出去面对一切。更何况她师兄现下被关在天牢里!
昨天丹露将师兄和李天王大战的事对她说了,她便急得一夜无眠。李天王是何许人也,师兄和他大战,不等于找死么?幸而只被关进天牢,就说明师兄还活着。她一定要回天庭。就算自己救不了,也要央哥哥姐姐救。主意一定,巫云真自然再也呆不下去了。
“主人是为了姑娘好,现下外面很乱。无论是天庭、妖界还是鬼界,姑娘现在出去了,恐怕会被误伤。所以还是听主人的话,在这里好好呆着吧。九幽谷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再没人能伤了姑娘的。”
“我干嘛要好好的?我就是要去寻死,你主人管得着吗?”巫云真从来没觉得黑球这样碍眼,转身就走,力神还要来拦,巫云真一手推开他,飞快跑了出去。
就算她再没用,她也要出去试一试。他凭什么剥夺她的选择的自由?就算死,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何干?
刚出门,就见漫天大雪劈天盖落下来。巫云真抬手挡了挡眼,觉得天很刺眼,明明没有太阳,
却扎得她眼睛疼。
突然间,巫云真腰上一紧,耳边一热,温热的气息瞬间将她麻痹:“怎么又要走?”
巫云真猛的一惊,当下跳了起来,挣脱束缚。一转身,如见鬼一般望着身后那袭紫袍。
九幽望着她,眼中居然有一片温柔,又似有一些疑惑与迷茫,一瞬不瞬将巫云真盯住。巫云真愣了,不由深深望入那片温柔中去。她忽而觉得头脑有些犯晕,然而心底又抑不住那一片狂喜。
他是——非别?是了,那样的温柔,自然是只有非别才有。
微张的嘴唇正要叫出他的名字,那紫袍内的男子忽而不紧不慢,勾起一抹邪笑对她:“哈哈,果真有趣的紧。”
一瞬间,巫云真领略了什么叫由云端跌落现实。她摔得生疼,整个人僵在那里。唇边渐渐泛起自嘲而苦涩的一笑,居然连难过也忘记了,麻木了。
是啊,不是已经习惯了吗?他的戏弄,他的玩笑,他的奴役,自己居然忘了,非别已经被九幽强大的意志杀死,现在站在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大神。一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大神,不是她一介小仙能够得着的。
巫云真径直往前面走去。不顾漫天的大雪落在身上,有种彻骨冰冷。
她好冷,可是,她不愿再回头。永远不。
紫色身影瞬息出现在前面,挡住去路。
“本大仙说过,不准你走。”九幽依旧是一贯的高傲,仿佛永远不肯为谁低下高贵的头。
巫云真没有看他一眼,绕开他,继续向前走。
九幽怒了:“你再走一步,本大仙就杀了你。”她就这么想违逆他么?她就这样想离开他?九幽很愤怒,因为这些天来,他渐渐觉得有异常。先是从来不做梦的他半夜总是梦见她的脸,笑容烂漫如春天,在对他说“快来快来,我们去玩”。不一会又变成她怒气冲冲的脸,骂他:“阎非别,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每次梦的最后,她总是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每每过去要抬起她的脸,却总是突然惊醒,看到头顶漆黑的墙壁。
醒来以后,他就会很烦躁,莫名其妙生气,再也睡不着。于是跑到白老山上,无知觉地反复写一个字。
真。
那些字后来成了一片鲜红色的花,因沾了仙气,在雪地里开得很好。他不知为什么就想让她知道,于是恶狠狠派她去扫雪。其实,他有点好奇她会是什么反应。
梦里的他,偶然会有机会拢着她的腰。他不知道哪些是回忆,哪些是梦境,有时九幽的意志很强烈,那些梦就不会来烦扰他,可是他又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期待在梦里遇到她。虽然真实的她近在咫尺。
方才他迎面看到她过来,突然恶作剧地想要重复梦境,拢住了她的腰,对她温柔呵气。她的腰很软,很细,他恍惚有种熟悉的感觉,伸着的手久久没有收回。她的脸色却变了,仿佛在梦境里的她,不再那么凶,而是有些期许地望着他,干涩的唇微张,想说些什么。
九幽却慌了,恶毒的言语不知怎么冲出了嘴巴。下一刻看到她的表情,他又突然觉得心被人一把揪住,缩得透不过气来。
他到底,这是怎么了?
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一直向前走。
九幽前所未有的恼怒。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所以,他不允许她走。他追上前,看到她脸垂得很低,就像梦境中一样。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抬她的脸。
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疯了一般推开他,往前狂奔。
九幽怔了,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手里有阴阴凉凉的雪落下,化成晶莹的水珠。是她的泪。
原来她一直在哭。
为什么?九幽没有多想,飞身追了上去。她很笨,一直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往前走,远没有他纵身一跃来的快。可是,他突然感到她好像永远不会再停下来。
重重落入一个怀抱,巫云真好像积聚了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她拼命挣扎着,却被九幽紧紧箍在怀里。
她的眼中有泪,是忍了很久的委屈。她大声喊着:“阎非别,如果你不会回来,就永远滚出我的生命!我不要你了!你给我滚!滚!滚出去!”
她一直厮打,不知闹了多久,久到雪花已经在他们头上结了薄薄一层。她终于喊累了,靠在他怀里不再闹腾,只是止不住地流泪:“阎非别,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欺负我……我不够惨么,你还要我怎样?以前我还傻傻地以为你喜欢我,去阻止你成亲……可是你当时在哪里……你以为把这个人叫出来就可以逃开了吗,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说什么都好啊,哪怕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哪怕你说你要娶别的女人……好让我……不再喜欢你……”
巫云真哭着,声嘶力竭。她不能再骗自己。这样的念念不忘,这样傻傻恍惚地以为他会回来,这样期待,却又在发现真相时瞬间跌落地狱……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对他的喜欢与眷恋?她假装对他冷漠,假装这个装着非别灵魂的九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想方设法气他,看他究竟有多能忍。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阎非别。因为在一开始,那个痴痴傻傻的男子就已经在她的心底扎根,放肆生长。无论是他的戏语,还是他的痴缠,抑或他一本正经的表白,她那么欢喜,彼时却一心不肯相信,轻易地错过。
因为那时的她根本没有想过,那样的感情稍纵即逝,一下子就离开她了。她无法掌控这个世界,无法掌控另一个人的变化。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继续欺骗自己。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掉。
九幽抱着她,握着她的肩,将她埋在自己胸口,无比温柔。仿佛梦中的感觉,她很瘦,散发着
淡淡的香气,似乎是雪的味道。可是,雪怎么会有味道?
“我在这里。”他的胸口很痛,脑袋也很痛,像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可是他没有理会,他只是确定自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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