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你又淘气。”
不知什么时候,那红衣服的老头已经站在巫云真对面了。手中依然拿着一壶酒,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蹲下身子去摸那四不像,那四不像却“汪呜”一声飞快逃开,根本不买他的帐。
“丫头,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红衣老头笑呵呵抬头,眼看着关照不到半狗,便打算来关照一下套狗近乎的人。
没空!巫云真哪有工夫理闲人,飞也似地逃出了大厅,她只打算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啊——受不了了!她怎么可能容许自己一直穿着这样恶心的衣服!光是闻着,胃里的东西就不知道反上来多少次了!
不料她刚走出几步,就见得自己带来的随身衣物正铺开在路上,一件件,一条条,铺了一路,上面无一例外都有鲜红色的痕迹。。。
血?!
巫云真喉头一紧,不会吧!她才刚刚把包袱放在门口一小会,哪里有机会染这么多血,而且几乎每件都。。。
巫云真有些绝望了,才第一天来,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而正当她哀痛地发现所有衣物都已沾染了红色时,她突然发觉那鲜红看着倒像有规律似的,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是了!像不像。。。一朵朵梅花?
正纳闷着,身边忽而走过一物,巫云真看清了,正是刚刚那长着鹿角的狗。只见它昂着头,四□替走得畅快,神气活现的,而他的爪印印在地面上,一个一个。。。
分明就是梅花!
天杀的,你死定了!
巫云真当下怒气冲冲地朝那四不像冲去,那东西还挺机灵,一下蹿进了大厅里。巫云真又追,连难闻的气味都顾不上,眼里心里只有那半狗。
一路追杀,半晌以后,终于将它逼到了角落。巫云真露出“看我宰了你吃肉”的阴笑来,那半狗“汪呜”一声叫,却是出人意料地忽而生出一对翅膀来,活生生从巫云真眼前逃开了。
!!!
岂有此理!
——谁允许狗飞的!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家伙!这东西来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它飞。”月老笑眯眯地看着狗逃离巫云真的视线,不亦乐乎,后者被气得牙痒痒,就差没拍桌掀屋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巫云真抓它不到,只有对它干瞪眼的份。哎,谁让她的乌鸦保镖们都不在身边,她想飞也飞不起来。要不然,等她逮着了这东西。。。
哼!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她就不是乌鸦妖!
“它是云麒麟。小名小云。”月老呵呵笑道:“对了,这么算起来,你还得管它叫师兄。”
师兄?!
啊呸——!
巫云真鄙夷地看那小矮狗一眼,一脸不屑道:“有没有搞错!”
“啊,让我想想啊,嗯,好像——应该是没有搞错。”月老倒是一点不嫌脏,一屁股就地坐下,喝口酒道:“忘了问了,丫头芳龄?”
“芳——龄?”巫云真一下不习惯月老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心里咔哒了一下,突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十,十岁。”好吧,她承认,她彪悍起来一点都不像十岁。。。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月老径直凑了耳朵过来。
“十岁!”巫云真理直气壮,谁还怕报上年纪不成。
“。。。。。。”
过了许久,月老一脸和蔼道:“我是说你真实年龄。你今年多大了?说清楚些。”
“十岁啊。不是说了吗?”巫云真一头雾水,这老头耳朵也太不好使了吧。
“我知道你修炼成十岁的样子了!!!可我现在问的是真实年龄!!!”月老有点坐不住了。这孩子,不吼还不成器了!
“十岁!十岁!!十岁!!!”十岁这个数字有这么难听清吗?巫云真纳闷了。这月老老儿到底长耳朵了没?那对招风兮兮的东西难道是摆设吗?
月老迟疑了许久,忽而喃喃自语道:“。。。。。。你真的是妖?”
巫云真没有听见,却是自顾自问出了以下一句,以致于从此以后她就日日夜夜地后悔,后悔了一辈子,直到最后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初这一张快嘴。
她问的是:“这东西多大?”
“这东西”很配合的“汪呜——”了一声,语调悠扬,绕梁三日,甚至还哈赤哈赤高兴地饶着
横梁飞了两圈。随即,是月老几百年如一日的嘶哑声,语带轻笑。
“八百。”
。。。。。。什么?!
狗师兄!!!
俗语道:云从龙,风从虎。
俗语说得很帅,可惜与现实相差了好大一段距离。
巫云真现在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传说永远只能是传说,如果它变成现实,那就是个悲剧。
比如说,眼前这只据说是她师兄的已经八百岁高龄的鹿角狗。
鹿角狗,学名云麒麟,又名风云兽,祖籍,昆山麒麟岩,对,也就是盛产凤凰神兽的那个鼎鼎有名的昆山。巫云真刚刚才长了见识,原来被乌鸦鸟族尊为祖先的凤凰神族和这云麒麟族是世世代代的邻居,又原来,早在凤凰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云麒麟的存在了。说起来,这云麒麟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就被尊为上古神兽。由于它的繁衍一直不旺盛,因而每一支血脉都珍贵无比,寻常人见了他,别说是普通的神,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是不能不敬上三分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月老虽没有直接用言语挑明,却是□裸地在用眼神和姿态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对不住,它的物种,确实比你高级多了。。。
“汪呜——”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场景切换到我们的苦命女主巫云真,对,给特写!瞧,她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水盆前,摞着袖子,盯着面前长得不怎么好看的鹿角狗,发呆。是了,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
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互动,确切地说,只有巫云真单方面地很看不顺眼那只玩水的狗,越看越不顺眼!那狗倒是自得其乐玩得挺欢,没事儿狗似的!
闲了无事,巫云真便依旧开始早已习惯了的推理游戏,而她推理的主题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东西,真的会是月老说的那种有高级血统的神兽么?揣摩过程如下所示——
前提:极度怀疑这只狗的品种有假冒伪劣之嫌。
导火线:承认一只狗比自己大就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推理过程:从外形看,这个只及膝盖高的动物实在无丝毫“神”处。且不说那梅花鹿似的角,
狗样的身子,就单看那寒碜兮兮的大蒜似的小尾巴,就很不能不让人低看他两眼。神兽?看起来
倒很像是神受嘛!
从年龄看,嗯?说它有八百岁?明显是开玩笑!据女主推测,如果他不会飞的话,她几乎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捏死。十岁的她就能轻易干掉八百岁的他,就凭这抵御能力,不是神受是什么!
从性格看——女主:啊呸,狗有什么性格!——这狗异常活泼,成天黏着女主,没事跳来跳去飞来飞去很欢乐,吃饱了就玩玩累了就吃,全年无休假,全然不像一个已经八百岁的高龄狗。
结论:绝对有嫌疑!绝对不承认这狗是师兄!
“喂!喂!月——老头!月老头!”巫云真一边用力绞抹布,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当初被人骗了,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兽!或者真正的神兽早就被掉包了?”
实不相瞒,这已经是巫云真第五千七百二十三次求证这个推论。可是,谁让她死心眼儿的就是不死心!
“什么‘东西’?它是你师兄!”月老正半摊着身子在台阶上晒太阳,得了空便顺口回一句:“你仔细点给它洗澡,一百年才一洗,它爱干净。”啊!美酒~啊!阳光~小日子不要太快活哟~
自从来了巫云真,月老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楼也有劲了,哎呀呀,着实是过上了真正的神仙生活喽。
“呸,爱干净还住在这么个破烂堆里!”巫云真碎碎念着,一边摞起袖子,更加卖力地给云麒麟冲起水来。
说也奇怪,那云麒麟一听说要洗澡,竟比往常什么时候都乖,不乱跑也不乱跳,任由巫云真梳理着它的软毛,时不时“汪呜”叫两声,看样子享受得很,不但敌意全消,甚至还有意和巫云真亲近起来。
呵,时间过得真快,在月老阁的日子,不知不觉,也已经快一年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巫云真做的最多的事情,额,当然就是配对。
数之不尽的名牌,用之不尽红线,巫云真每天清早一起床就要开始工作,工作的主要内容是把名牌和名牌组合起来,再绑上红线。随便怎么组合,只要看着顺眼就行。这是月老的原话。
这个所谓的师父从来都没教授过巫云真什么东西,姻缘配对固然不是没有规则规范依循的,但是那些陈规旧矩都早已被懒惰成性的月老所抛弃。现在月老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喝酒晒太阳差遣巫云真逗弄云麒麟。当然,云麒麟是照旧不买这酸臭老头的帐的。
云麒麟爱干净,众所周知。如果说一见生人就激动是他最大的毛病,那么,其实也算是情有可原。
试想想,如果你和月老这样邋里邋遢脏不垃圾的老头子一过过上七百年的话,你能保证做到不
一见到什么干净的东西都猛扑上去吗?你能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试图驱除身上日积月累臭味的强烈愿望吗?自打他一百岁时被送到这里起,他就没过过一天干净日子。这心里的憋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直到巫云真到来。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而很久很久以后,巫云真也就原谅这位当初不懂事的师兄对她所做的一切了。只不过这位师兄实在法力太高,留下的梅花脚印都是无法消除的,那些经他魔爪的衣物,都算是毁了。而这直接导致巫云真从此穿上了鲜红色的工作服,时不时猛看自己一眼还能吓一跳,以为自己还是乌来山那个黑漆漆和娘一个颜色的小女孩。
在这期间,乌来山也派乌鸦来过好几次,多是给月老送酒,顺便给巫云真送些衣物零食。巫云真一天天长大,渐渐也就习惯了月老阁的生活,不再那么想家。乌来山她只回去过一次,乌灵灵见了女儿,一个激动就哭得昏天黑地,怎么劝也停不住。后来巫云真便不敢轻易回去了,怕母亲哭。不过书信是常写的,偶尔也会有乌鸦带她到乌来山上空转转。山上还是老样子,巫云真只敢远远看看母亲,每次看完依旧回到月老阁绑红线。归根究底,她对绑红线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
如此,一仙一兽一妖的生活,不亦乐乎。
时光如流水,一转眼,五年过去了。巫云真十五岁,已然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长得极清秀,一双杏目美丽异常,很有神采,皮肤白皙却不苍白,并且不再惧怕耀眼的颜色,因为早已习惯。但她的眼上却总也蒙着一块黑纱,不知什么缘故,大约是幼年留下的怪毛病,总也不想直面那些缤纷的色彩。更何况在这月老阁中,眼不见为净实在太重要了。
这一日,巫云真照例在大厅之内翻阅着一块块名牌,手拿细长的红线认真工作着。
“啊,这个叫梁山伯的去配谁好呢?”
窗明几净,现如今,月老阁大厅早已焕然一新了。断魂阁?NO!NO!NO!垃圾破烂堆月老阁已经不复存在,它用来杀人的功能自然也消失了。令人惋惜的是,天庭从此又少了一处观光点。
“汪呜——”云麒麟云师兄欢乐地在一旁叫唤,兴冲冲跳入名牌堆中打滚,跳进跳出,好不开心。现在屋子干净了,他也乐得在这里跑来跑去,更何况与那酸臭老头子相比,这个叫做巫云真的小师妹实在干净太多可爱太多了。
“不许动!”
啊呀,这狗又开始捣乱了!巫云真连忙冲上前把师兄按住,大喝一声制止。这师兄捣乱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把那名牌堆搞得一窝乱,让人难以下手。虽说配对只要顺眼就好,可是总也要安排在同一个朝代同一个地点吧。否则,闹出乱子来谁都负不起责任的。
“又乱了!”巫云真龇着牙,愤愤然将师兄扔到一边,随即对着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牌发
呆。神哪!有没有人来帮帮忙啊!那月老头子又和老友叙旧去了,放着这一大堆事情不管,他倒好意思得很!
“讨厌!我不干了!”巫云真眼见没法恢复原样,心烦意乱之下,也打算撂下不管。手上的名牌随手一扔,反正她知道没人会把活抢去做。
仔细想想,这五年的日子,她虽如愿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配对,但总也有种奇特的感觉,似乎隐隐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真正要待的地方。
天庭,从前是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生活在乌来山的她从来只有遥望天庭的方向,借以思念从未谋面的父亲。后来她来到月老阁,从此与一个老神仙和一只狗师兄在一起生活。不是不快乐的,他们之间,也渐渐产生了革命般的深刻感情。只不过,原本希望能见到父亲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她也从来没有跨出过月老阁一步。
作为天界最偏僻的角落,月老阁并不常有人来。起初,巫云真不知道原因,只以为天界神仙们都是如此生疏。但是后来偶尔听人说过,这里之所以冷清,只是因为月老阁本就是个被众人所遗忘的角落。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只管人间姻缘的地方,换句话说,到这里有什么好处可得呢?更何况,月老老儿并不是一个那么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就他那身酒味和脏劲儿,能容忍他的必定是挚友,否则,只怕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汪呜——”正出神,巫云真突然感到云师兄在蹭她的膝盖。不耐烦想挥开他,低头却见师兄嘴中正叼着什么,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
“祝—英—台?”巫云真念着名牌上的名字。咦?莫非是师兄要替自己减轻负担?啊呀呀,真真是老天开眼了!
“祝英台,”巫云真摸了摸师兄的头,读着还算顺口,于是随手就将她与刚刚扔在地上的名牌放在了一起:“既然是你选出来的,那就配给这个叫梁山伯的好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朝代——
狗师兄“汪呜”一声表示满意。
巫云真笑笑,正要去翻名簿,就听见后院传来了嘶哑的大喊声:“云丫头!上酒!快快拿上酒来!”这云丫头喊的正是巫云真,小云则是云师兄。总之,虽然巫云真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俩,确实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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