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照和解书上面的地址,发现林佩瑜的家邻近肖朗兼差的刘家。犹记得发生车祸的当晚,刘家也不平静……
他望著死巷内,尽头是一堵围墙,延伸於周边的树荫笼罩,在夜里显得特别阴晦。
挺纳闷,这附近的人怎没修整树木,不怕台风袭来、树倒毁坏房屋?
晚间,肖朗回到家,憋著一股闷气在客厅用餐。
气氛凝滞,申士杰率先打破僵局:「你要气到什麽时候?」
肖朗狼吞虎咽,餐後迳自洗净碗盘,二话不说地上楼。
放了五千元在主卧室的床头柜,尔後将自己锁在客房,肖朗气得不想和阿杰同床共枕。
倒楣透顶……受到诬赖和委屈,阿杰不帮腔就算了,还要他和解,一点道理都没有。
肖朗打开电脑,在网路刊了一则兼差的广告後,转移心思写报告,时而翻阅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参考资料,仍控制不了走神——妈的,动物的行为比人类可爱多了;他宁可被一头疯狗咬,也不愿被一个疯女人敲诈!
「叩叩叩——」申士杰敲著门,等了半晌毫无动静。「肖朗,出来谈一下好吗?」
一团火气轰出房门外:「谈个屁!你离我远一点——」
下一瞬,传出震天价响的音乐。申士杰瞪著房门,拿他没辙。
翌日。肖朗六点就出门,到校区附近的早餐店买饭团和豆浆,阅读报纸新闻——
看看人家老夫妻结缡七十二载多恩爱啊;两人相差七岁、三月十七号结婚、老爷爷生日十七号、家住十七邻、十七号,两人生病住院,就连病床也是十七号,前後相隔七小时双双过世……一连串巧合被誉为是老夫妻之间的深情密码,如胶似「七」。
肖朗打从有记忆以来,家乡的阿公、阿婆没吵过架、也没说过喜不喜欢的话,那份感情的维系,多年如一日。
哪像他和阿杰之间,内忧外患,感情能维系到毕业就该偷笑了!
呿!他不能像傻瓜一样被阿杰牵著鼻子走,人要靠自己比较实在;以免将来分手,阿杰跟他清算同居时所花用,届时他要拿什麽来偿还?
肖朗兀自盘算生活所需:三餐费用、车子的燃油费、系上讲义材料费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每个月需要几千元的开销,目前仍赚太少。幸好家里养的一条小花狗是幽灵,无须额外照顾,多符合穷人的养法啊!
他越来越讨厌猫,尤其是黑的,超级带衰!
用餐罢,耗到上课时间将至,他摆著臭脸,朝校内的系所大楼走去。
上课时,老教授在台上说得口沫横飞,肖朗比系上的同学都还要认真捧场。
一连几堂课下来,他没再想起和阿杰所发生的不愉快。
眼看同学们陆续离开,肖朗临走时,李天哲回过头,及时喊:「肖朗,你的笔记借我抄。」
肖朗瞪著他猥琐的笑脸,没好气地问:「你干嘛不自己写?」
「你功课好,别罗嗦啦!」
「啧,我欠你的哦?」
「拜托——」他拱手,像拜拜似的。
肖朗禁不起他再三央求,丢了笔记本上桌,「拿去,明天早上要还我。」
「我知道,哪一次不是这样。」李天哲收妥笔记,暗忖肖朗是他的万灵丹哩,这次段考过後,他发现肖朗猜题命中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一定有神通。
肖朗转身,迳自走人。
李天哲抬头喊:「喂,等我,我请你喝饮料……」
肖朗离开刘家,寻找就近的超商,买了一个国民便当打发晚餐。
回到别墅,在客厅见到阿杰就直说:「我吃饱了,你不用为我弄晚餐。」
申士杰瞪著他直走上楼,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下一瞬,目光扫向吧台,他没买饮料回来——什麽意思?!
肖朗进入客房,打开灯,扔下背包,看见书桌上有大钞,简直像讽刺似的——他在人前丢足了脸,阿杰在背後想当好人唷。
一把火又窜上心头,肖朗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钞票,走到主卧室,把钱放在床头,转身到楼梯旁的卫浴间洗澡。
申士杰步上楼,听音辨位,索性等在门外。
'……'
良久,肖朗开门,发梢犹在滴水,手里拎著毛巾往肩上一甩,轻哼:「你闪边行不行?」
申士杰与他大眼瞪小眼,「你要跟我闹脾气到什麽时候?」
「你还敢提——」肖朗指著他的鼻子怪叫:「我才不想跟那个死三八和解,要不是你在场劝和,我根本不会签下和解书!」
「然後?由著她继续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能够证明你并非理亏?」
「靠,我是犯人唷?她就有证据啊?」
「没。我知道她存心坑你,也证实过了,车祸地点的范围都没有监视器。」
「干!」肖朗气得跳脚,冲回客房,「砰!」门甩上。
申士杰随即开门,遭他斜眼怒瞪。
「我都忘了你有『他心通』,竟然没揭发她!」
「你不能冷静一点吗?」申士杰试图跟肖朗讲道理,「就凭我们俩的交情,你试想会有多少人认为我是在为你帮腔,於事无补。」
「难道我活该?」
「你是吃亏在太粗心大意。因为没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肇事责任归属若在於你,是应该赔偿。若没理亏,你求偿无门。」
肖朗咬牙,无话反驳。
申士杰捞起他肩上的毛巾,为他擦拭头发,叹道:「这世上总会发生一些不公平的事,有些能解决,有些则令人莫可奈何。事过境迁,你花时间在气头上,值不值得?」
肖朗别过脸庞,没好气地说:「你管不著。」
申士杰扳正他的脸,义正词严:「我管得著,因为你是我的责任!」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肖朗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坐在书桌前开启电脑,馀怒未消。
申士杰撂警告:「今晚回主卧室睡,否则,我会过来找你。」
近凌晨一点,肖朗回到主卧室,缩挤到床内侧,猛拉著棉被且不耐烦地叫:「啧,你闪远些,别靠著我!」
申士杰像拔後似的搂他回来,同时警告:「你再躲,休怪我用另一种方式黏著你!」
肖朗回眸一瞪,「你凭什麽威胁我?」
申士杰轻叹气:「我没威胁你的意思,而是希望能巩固我们之间的关系。」
肖朗渐渐软化,甘於躺在他身旁。
申士杰紧搂著他,闭上眼,回想这间主卧室曾是双亲的战场;争吵过後,父亲另寻温柔乡,母亲则在外扩展社交生活圈,终於将一场婚姻带进坟墓。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脆弱,它禁不起负面情绪的摧毁,你答应我,无论我们俩再怎麽吵,都别把怒气带回床上。」
肖朗咕哝:「你很烦……」
申士杰瞪著他的後脑勺,首次体验到肖朗的地雷区竟然埋了几十斤炸药,爆炸过後,烟硝弥漫,熏得他一鼻子灰。
第七章
算准了肖朗要出门之前,申士杰更快他一步挡在门口。
「你干嘛,不让我出去穿鞋?」
申士杰眯起眼,评估肖朗的语气仍有点差,不知还有没有哪一颗未爆弹?
阿杰怪里怪气,怎不去洗碗了?肖朗瞪著他,看要耗到什麽时候?
申士杰冷不防地偷吻他的脸,旋身头也没回地说:「再见,骑车小心一点,别闯红绿灯。」
肖朗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阿杰在玩哪一招?莫名其妙……
申士杰兀自在厨房洗杯盘,听见关门声响,不禁摇头,自己就像傻子似的跟著他团团转——肖朗以为他在玩……未免太低估他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了。
教室内。
口袋的手机震动,肖朗立即拿出,低头注视萤幕显示的简讯:今晚,我要上课到七点半,与你结束家教的时间相同,我们上餐厅吃饭好吗?
钱太多——肖朗回传给阿杰。
不一会儿,又一封简讯传来:我很重视你。
……妈的,传简讯也会令人心头小鹿乱撞,阿杰实在可恶……害他急著回传,就频频找错注音符号——干,廉价手机这麽难用……
最後一堂课即将开始,李天哲一屁股回到座位,转身一手搭在肖朗的书桌,「唷,你还在传简讯,很忙嘛。」
肖朗没理他。
李天哲探头瞧,「你传给谁?」
肖朗收起手机,表情略显不悦,「干你什麽事?」
「语气何必这麽差,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八成是传给申士杰。」
肖朗挑眉,「那你问什麽意思?」
「只是想提醒你,上课传简讯,教授会没收你的手机。」
肖朗瞥见老教授的身影,随即踢了前方的椅子一脚。
李天哲登时正襟危坐,这节课的老教授一板一眼的,对学生是出了名的严苛。
不一会儿,台上的老教授开始点名,无论谁缺席三次,期末就死当。
下课後,李天哲缠住肖朗,「有件事,我要拜托你帮忙,今晚有没有空?」
肖朗一顿,早先的简讯尚未回传成功,眼前的李天哲面有难色,「你要我帮什麽忙?」
他不答反问:「你几点有空?」
「七点半过後。你究竟出了什麽事?」
李天哲一脸凑近他,低声说:「七点半过後,我在後滨公园等你,拜托你一定要来……」
甫踏出阿嬷的老公寓,搭乘电梯的当口,肖朗传一封简讯给阿杰,告知今晚有事耽搁,会晚一点再回去。骑车到路口,手机在口袋内震动,肖朗一翻白眼,赶著时间抵达後滨公园後,才回拨来电。
「阿杰?」入夜的凉意袭身,肖朗抖了抖。
申士杰在电话的另一端询问:「你人在哪里?大概多久会忙完?」
「我哪知……」他环顾一下四周,人群聚齐,大人小孩皆有,汽车音响拨放著流行乐曲,停车场内停满了同款式的车辆,似乎是某厂牌的车迷俱乐部举办一场大型聚会活动。
「这里挺吵的——」
忽地,手机断讯。
肖朗瞪著手机萤幕,不禁咬牙骂:「干嘛挂我电话——」
呕气之下,他抓著手机走到空旷处,立即打电话给李天哲,确定人就在篮球场边等待。
半晌,李天哲提著一个黑色袋子,猛招手,喊:「肖朗——」
他跑上前,劈头就问:「你有什麽事非要我帮忙不可?」
「快过来……」李天哲心神不宁的拉著他,朝偏僻的方向走,「这里距离停车场太近了,被人看到不太好……」
「怎神秘兮兮的。」肖朗狐疑地打量他,「莫非你认识网友,要我陪你和网友见面?」
「哎,不是……」
肖朗偏头瞟著他手中的黑色塑胶袋,「你把家里的垃圾带出来?」
「呃……不是垃圾。」李天哲的眼神游移,惶惶不安,「我要请你帮我看一下风水……」
「什麽风水?」他愕然。
李天哲藏了一把铲子在裤腰,有薄外套遮著,打算用完就丢。「我告诉你,这袋东西不能随便丢上垃圾车,被环保局人员逮到要罚钱……」
肖朗讶然,「袋子里面究竟装什麽?」
李天哲硬著头皮吐露,「是……猫尸。」
「猫——尸?!」肖朗的脸色一白。
「嘘!」他慌得跳脚,「拜托你别叫这麽大声,帮我找个好风水把它埋了。」
「靠,你把我骗来——」
李天哲打断他,「不是骗,是拜托!」
肖朗咬牙磨了磨,「你以为我会看风水?」
李天哲愕然,「你阿公就做这一行,难道你不会?」
「我、一、点、都、不、会!」肖朗怒气点燃,两眼冒火。
「吓……你连一丁点皮毛都不懂?」李天哲一脸不可置信。
「废话!」肖朗又吼:「谁说我阿公做这一行,我就得懂风水啊?」
「怎麽办?你不会看风水,我要把猫尸埋那儿才好?」
「妈的,你自己看著办!」他悻悻然地咬牙。
李天哲张东张西望,旋即走入堤岸边的草丛内,拿著铲子挖了一个坑,将黑色塑胶袋内的死猫入土为安。
肖朗沉著脸色,远远地瞪著他黑压压的身影。
好一会儿,李天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松了一口气地说:「虽然你没帮上忙,我还是得谢谢你过来。」
肖朗质问:「你和学长把猫玩死了?」
「没……这回事。」李天哲咽下一口唾沫,忽地又紧张,「猫是病死的。」
「我听你在放屁!猫病死,为什麽不送到动物医院或家畜卫生检验所处理後事?」
「这……要缴手续费啊!」李天哲挺起胸膛,壮起胆子说得理所当然,「都已经月底了,我手头很紧。前几天猫生病,我带它去看兽医就花了两千,难道我都不用生活?」
肖朗怒叫:「这根本不是理由!」
「不然你要借钱给我是不?」李天哲也不客气地问。
「我被那个死三八坑钱,哪来多馀的钱可以借你!」
「就算你有钱,根本不会借吧!」
「你知道就好,埋猫尸这种事,你也不该找上我!」肖朗气呼呼地甩头就走。
「喂——我以为你跟你阿公一样有灵通,哪知道你不会看风水……」李天哲起脚直追,猛拉他一把。
肖朗踉跄了下,回头甩开他手,啐道:「你干什麽?」
「拜托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上次白智轩把玩猫的影片上传到youtube,网路上一堆人骂翻了,还有人恐吓说要用人肉搜索找出玩猫的人……」
肖朗嫌恶地说:「你都把猫玩死了,我说再多有个屁用!」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是又怎样?」肖朗挑眉叉腰,「自从看见你和学长虐猫,我就非常不爽你们的行为!」
「你……」李天哲的三白眼露出凶光,「呸」了声,「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我就不会拜托你来。你算什麽朋友?亏我跟你是同学,大一时还同寝一年,结果你这种人只会巴著申士杰的腿不放,爱慕虚荣——」
一瞬,肖朗挥拳打在他脸上,李天哲踉跄地退了数步,抬肘擦拭鼻子,眼看出了一点血。他破口吼:「我X你娘的!你干嘛打我?」
「你敢骂我爱慕虚荣,真他妈的欠揍!」
「你本来就爱慕虚荣,还怕我说?依我看你跟申士杰都一样下流!」
「下流你大头!」肖朗冲上前,这一拳头击中他的下巴。
「噢!」李天哲跌坐在地,捂著脸,彷佛牙痛似的。
肖朗气呼呼地叫:「阿杰哪里得罪你了?你对我不爽,就冲著我来,凭哪一点骂阿杰?还有,我妈早就过世了,你敢再口出恶言污辱我妈,就别怪我又揍你!」
李天哲缩著脖子,双肩隐隐颤抖。
肖朗不屑他此刻就跟「俗辣」没两样;欺善怕恶,只敢欺侮小动物。
「以後,你别再找我帮你什麽忙,我不屑有你这种同学!」
李天哲一脸怨毒地瞪著他离去的背影,忽地像发了疯似的咆哮:「你这白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申士杰的关系不寻常,你最好赶快回去告诉申士杰,我手上握有他玩女人的把柄——」
肖朗倏地回头,「你胡说什麽?」
「我没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