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发现的一个新地方。坐在土墙上,能远远的能看见雪山的山顶和山腰。他在山上的家仿佛就近在眼前。换做是以前,小宝会为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感到非常的高兴。在西疆军营里,除了和季寿成黏在一起之外,他就最喜欢眺望远处的雪山,想象着那个住了多年的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今天,他没有那么的高兴,因为这里除了能看到雪山,还能看到些别的。
近处就是西疆军的临时军营,整齐的像棋盘一样。这几日陆续开始有人忙忙碌碌,似乎是在拆除着一些建筑,将堆放在外面的东西打包成捆,也不时有骡马进出,搬运着一些东西。看的小宝的心里一阵烦躁。
正在想着事情,一阵清脆的鸟叫打断了小宝的思绪。几只肥墩墩的麻雀停在了矮墙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在山上的时候,小宝可喜欢听鸟叫了,尤其是冬末的鸟叫。只要小鸟肯出门,就说明这是一个好天气。如果小鸟越来越多,就说明春天不远了。那时小草会发芽,鹿也会出现,小宝也不会再挨饿了。但是今天,他很不高兴听到鸟叫……
——你们真的好讨厌。
小孩盯着肥鸟,一只手像疾风一样的伸出,一把抓住了一个落单的麻雀,把它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
秦枫远远的就看到小宝坐在一段土墙上,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季寿成早上还来嘱咐他,说小宝这两天情绪有些不正常,让他抽空帮着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孩不高兴的原因。所以他一直远远的观察着小宝的一举一动,现在看来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孤僻,除了季寿成谁都不理而已。
秦枫正打算走过去让小孩下来,虽然天气不是那么的寒冷,但是土墙上的风还是挺大的。正在他向土墙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宝从墙上一跃而下,抹了抹嘴巴,两手插在皮袍的口袋里,冷着一张小脸走了。
这孩子,心事怎么这么重啊?
秦枫走近那个土墙,想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些什么蛛丝马迹。结果真的被他给看到了。
他一绕过土墙就发现地上散落着一地的鸟毛,土墙上还滴落了一些新鲜的血液,墙上一片狼藉,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秦枫惊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要赶快告诉季寿成!
小宝平日里都是笨笨呆呆的,季寿成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除去季寿成,他也从来不主动和别人沟通。有时都会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些表现让季寿成和秦枫都忘了,小宝在遇到他们之前,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野兽。
“他这是给憋坏了吧?要不然就是给饿的。怎么能去抓小鸟生吃啊。”秦枫不解的说。
“我哪知道啊,他又没说他没吃饱……”季寿成也很头疼。
“那就晚上给他加餐吧,等白天我有空的时候,再带他四处遛遛?”
“行……但是这都不是长远之计。等到迁回驻地那边之后,得从城里给他请个先生。他也不能整天都无所事事的,这孩子也该上上课了。”
晚上,小宝的餐桌上变的丰富一些,不再是清汤寡水的素菜。季寿成和秦枫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的观察小宝。看着小孩吃的挺高兴的,俩人也就放心了。
吃过晚饭,小宝挨着季寿成的身边给他捏捏肩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要说什么?”季寿成捏了捏他的下巴。
小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是不是一个人呆着闷了?明天我带你去营地外跑马?
小宝垂着眼睛看着地,好看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别不高兴了,这里不好玩的话,等回到驻地,我再带你到城里去看看,城里可热闹了,有饭馆还有杂耍……”季寿成拍拍他的背。“睡觉吧,明天先带你出去玩会儿。我再看会书就睡。”
小宝躺在被子里,看着烛光下的季寿成一页一页的翻着书。
——天暖了,我就要回去了。我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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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缓缓地雪坡上,一人一马,不,是两人一马在缓缓的走着。季寿成用大氅将小宝裹在里头,避免他吹到风,虽然现在的冷风已经变的柔和了一些,迎面而来的风还带着一些潮潮的新鲜的味道。
山上蜿蜒而下的溪水,虽然表面上还冻着冰,靠近后就能听见冰底下有了流水的声音,那是午后的阳光照射到雪面上而融化的雪水,融水顺着自己千百年来冲刷而成的渠道一点一点的汇聚,最后会从无数条这样的小溪里奔流而下,离开大山,冲向平原,滋养山下的土地。待到那时,融水的冲击力会冲破冰面的束缚,夹杂着冰凌顺流而下,这就是百姓们说的“开河了”。
河开了,春天就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冰面下的溪水还没有这样的力量,它们只是轻轻跳跃着在冰层下面流淌,为必然发生的事情积聚着力量。
小宝远远的看向山腰处的白雪,从那里拐几个弯,在再穿过一个山谷,走上一片山坡,就是他的家了。他把头歪歪的靠在季寿成的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山边的空气非常的清新,里面隐隐约约还有他的崖洞的味道,自然而包容。
他轻轻的拉着季寿成的手,小心的摩挲着。季寿成的手掌上,有常年使用兵器后留下的老茧,硬硬的,但是摸着很安心。自己以前也有老茧来着,只是到了这里后,慢慢的就消失了。小宝举起自己的手掌看,他的指节现在饱满而又光滑,掌心红白相间又有肉。指甲圆润有弧度,那是秦枫给他剪的。
这双手,和他以前的手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手都是伤口和冻疮,黑黑的,指甲又长又锋利,手上的老茧到了冬天硬硬的疼,抓东西都不太灵活。
他动了动脚趾,小皮靴里的脚趾又暖和又舒服。这一切,都是碰到季寿成之后变的不同的。
季寿成抱着小宝,享受着难得的放松。自己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安排拔营回去的事情,还有一些与希图的协议也要着手进行了。忙碌中也就没有多少时间陪陪小宝。知道他这两天情绪不高,今天特意出来陪他跑跑马,散散心,也给自己放松放松。
这里毕竟远离城郭,又遇到是十几年难遇的大风雪,队伍驻扎在这里顶住了很多困难。当然也抵制住了一些小股的流寇,帮助村民修复破损的房屋,也算作是一次小小的练兵。现在眼看问题都已得到解决。军中上下无不希望早些撤回大营做一些休整,这几日就已经先行送回一些冻伤和体虚的士兵回驻地,以便更好的医治。
季寿成和小宝两个人静静的走在回营的路上。这基本上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小宝现在还没有学会说话,季寿成有时候会教他,秦枫和李四也会教,但是小孩现在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大部分的时候,季寿成和小宝互相看看,就知道对方是在想什么,但是仅仅局限在一些简单的事情上,比如小宝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或者季寿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之类的。对于小宝这两天情绪不好,季寿成还没有弄的太清楚,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关?或许是自己太冷落他了?那么晚上就别看书了,应该多点时间陪陪他?
作者有话要说:李四:生麻雀肉什么味儿?
小宝(舔了舔嘴唇):甜的……
李四:O__O〃…
、第28章 搬家
回到营门口的时候,小宝注意到了雪地上密密的马蹄印。这些马蹄印他刚刚和季寿成一起出营的时候就看见了。马蹄一路向前,只有出去的,没有回来的。沿着雪路,密密麻麻的蹄印向东蜿蜒。
为数不少的人已经离开这里了。
不远处,黑桓营里正在整顿,嘹亮的号角穿透了天边的晚霞。虽然是在傍晚整顿,但是黑桓营众人的情绪都非常的高涨。他们是继伤病之后,第二批撤回大本营的队伍。因为明天就出发了,所以傍晚进行最后一次集结。临时军营这边也不再需要构建什么工事或者是建筑,他们作为首批撤回的正式编制,将回到驻地和驻守的部队一起,重新修缮和整理大本营,等待大部队的回归。
小宝跟着季寿成一起,远远的看了黑桓营一会,就打马慢悠悠的回去了。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有些新变化:这里拆一点,那里少一点。小宝的心,也越来越难过。自己猜得没错,他们还真的是打算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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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季寿成兴奋的将小宝拍醒,给他换上了小侍卫的服装,一边换一边说:“快点起来,等一会让李四带你去看阅兵!你也算是个半大男子汉了,一定会喜欢的。”
之后,还没有太睡醒的小宝被李四和李武一前一后的接走了,混在侍卫的队里跟在后面来到了大校场上。
校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军士,校场周围的临时军帐也都已拆除,现在整个一大片空地已经空了出来,成了校场的一部分。小宝向左右看去,竟然看不到队伍的边缘在哪里。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从来没看到过这里有这么多的士兵,更不知道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干什么。楞了一下之后便困意全无。
成千上万的军人按方阵列队,队伍前面的大旗迎风招展。每一名士兵都是昂首挺胸,脚步坚实巍然不动,心中充满了自豪。他们是西疆军的军人,是大季历史上最年轻最有才干的二皇子部下。
今天,他们顺利的完成了驻守边疆的任务,即将返回。他们的元帅,现在就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他们。虽然离的很远,看不清季寿成的表情,但是西疆军中的每一个人都坚信自己已经看到了元帅满意和赞许的眼光。他们希望元帅能为他们的表现感到自豪,而他们也的确值得元帅感到自豪。
高台上的旗帜迎风有力的舞动了两下,这是全军演武的一个信号。随着旗帜的落下,站立在校场上的士兵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杀!”
成千上万人在同一时间吼出的“杀”字就像一股音波扑面而来,气吞山河的喊杀声让在场军士无不热血沸腾,神情激荡。小宝被声波冲撞的向后退了半步,被李武用手臂轻轻的拦住了。李四回头给了小宝一个微笑:“小孩,可别被这个就吓到了,后面还有更厉害的!”
随着喊杀声和密集的鼓点声响起,校场上的军士瞬间就变幻了阵型,从刚才的队列式,变成了进攻式,在旌旗和战鼓的指挥下,一辆辆战车,投石车从队列里冲出来,带起滚滚的尘土,弓箭手也搭起弓箭,将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远处的一个小型的工事上——这是这次演武的假想敌。
随着一声号令,无数投石车将硕大的石块高高的抛起,石块夹带着巨大的力道呼啸着升上空中,在蓝天上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准确的砸向远处的工事。就在投石车刚刚完成投石之后,弓箭手冲上第一列,激射/出的箭只形成了一场密集的箭雨,将目标牢牢的锁住,毫无死角的覆盖住了整个阵地。能射/出这么多箭只并不算厉害,但是对方的阵地相隔很远。能与投石机的射程相配合的弓箭手阵,整个大季也恐怕只有西疆军才有了。
几波攻击下来,假想敌的工事就被夷为平地了。侍卫队里有些入伍没有多少年的小兵,激动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脱了这身侍卫服,加入到对面的队列当中去,哪怕当一个小小的马前卒都好!
演练完攻击,校场上的队伍很快又变幻了防御的阵型,持有虎头盾牌的步兵和骑兵迅速冲上前来,形成了一条下可防上可攻的坚实防线。而战车和弓箭手则迅速的撤回了防线的后面,保存进攻力量。
随着旗帜的不断变换,校场上上演了一场场精妙的阵型演练,军人们的口号响彻蓝天。不论是观看的人还是身处队列中的人,胸中都激荡着强烈的自豪感。
最终,这一切又都回归了平静。队列又恢复成了列队式。虽然刚刚经过了一场大强度的模拟攻击和防守的演练,但是重新集结后的方队依然有横有纵,横平竖直,整齐的就像用刀切过的一样。
季寿成一直在高台上站着,看着校场。如同队列中的士兵希望的那样,他的眼睛里都是赞许。经过几年的训练,这个队伍与他才来的时候比,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对于一个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来说,他们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军队了。
季寿成向前一步,高声说道:“士兵们!我们在这里,共同经历过磨砺,守住了边疆的安宁。你们,无愧于‘赤诚肝胆,精忠报国’这八个字!”
“杀!杀!!杀!!!”
作为一名军人,又有什么褒奖能胜的过这八个字?
小宝望向远远高台,不知是不是升起的阳光太过灼热,刺痛了他的眼睛。眼里升起的雾水让他的视线变的模糊。他想要努力的再将高台上的人看清楚一些,牢牢的记在心底。这个人不只是属于他自己,更属于这里,属于这里的所有人。
比起自己,这里的人更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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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之后便是正是的回迁了。从那天起,帐外便是喧闹不断。绵绵不绝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像夏日里恼人的飞虫一样,无孔不入的钻进小宝的耳朵里。即便是他用双手堵住耳朵,烦人的声音仿佛是透过大地的震动一样传到了小宝的心脏。令他的心一颤一颤的难受。
季寿成从校场回来的这两天,一直找秦枫和刘军师研究发展军中火药事业的可行性。用投石机进攻总归是太过原始。这个时候的西方国家恐怕已经开始研制火器了吧,总不能事事都落在人家的后头。
“你怎么才从校场回来就不消停,你说的那种火器,实在是匪夷所思。军中的工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没听说不代表就没有,这很简单啊,‘一硝二硫三木炭’,是个男人都知道。”
“你是男人,那你做出几个你说的那种‘炮弹’看看。”秦枫说。
“这不是还涉及金属冶炼什么的么,所以得找工匠做……”
“现在我大季四海升平,国富民安,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姑且不说这‘炮弹’是否好研制,我们为何要花费这些力气去研究这么具有破坏力的火器呢?”刘军师捋着胡子问。
“军师,这是未雨绸缪。有的时候,祸事会自己找上门来的。现在大季在周围国家里,算是国富民强的,但是更远的西方,说不定有更强的国家。不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