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灵瞳把视线从外面拉回来,眼瞪得大大的。她爸妈只想争她的监护权,还从没担心过她的终身大事。这人才认识几天,操的是哪门子心吗?
“你认为我需要考虑这问题吗?”小下巴一扬,她的自负感又上来了。
裴迪声淡淡一笑,“如果你一直象只长满倒刺的刺猬,确实需要考虑考虑了。”
迟灵瞳脸立即就黑了,“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不过,是过去式了。
“我祝他好运。”
“你。。。。。。”迟灵瞳眼里开始冒火了,“你这话有什么深意吗?”
“一点都没有。哦,我们菜过来了。”他让开身,服务小姐点上烤炉。
迟灵瞳气鼓鼓地嘟着嘴,横眉冷目。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裴迪声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宠溺和温柔。
迟灵瞳绷着的脸,突地撑不住了,眼一斜,“不要老土地说,我像你的初恋情人?”
哪知道他还真点了下头,“她比你要漂亮太多,人不像,不过,这表情有点像。”
“裴。。。。。。迪。。。。。。声。。。。。。。”士可杀,不可辱,她没办法再戴“礼貌”,杀气腾腾地挤出三个字。
“我不是个虚伪的人,实话实说。”
“好,好,那你给我描述下她到底怎么个漂亮程度?”她可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真的被开罪了。
“你先说说你的男朋友有多不怕刺?”
“无可奉告。”
“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我们谈正事吧!”他给迟灵瞳夹了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北京郊区准备兴建一个影视基地,建筑物多是唐宋和明清时期,还有少数民族风格的。恒宇想拿下这个项目。我在国外主修的是西方建筑,对中国风的建筑风格不太熟悉。恒宇里有几个设计师懂,但不算精。那天在车上,我看你在看《中国民居》,你在方面一定有所研究吧!我想图纸出来时,你可否帮着修改修改?”
“还说不谈工作,这是什么?”她找到了话柄,紧抓不放。
“这只是朋友间的闲聊呀!”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朋友?”
他只笑不答。
“乐董若知道我帮你们设计图纸,虽说项目不在青台,但她心里一定不会舒服的。”她停了下,正色说。
“如果恒宇放弃听海阁的项目,你愿不愿意帮助我呢?”
迟灵瞳心漏跳了一拍。
晚餐吃得还算愉快,裴迪声一直讲在国外求学的趣事,讲完,要求她也讲几个。
她神不守舍的,为裴迪声的话,也为刚刚好象看到窗外散步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揉揉眼,她出现幻觉了?
“要考虑多长时间?”裴迪声开车送她到公寓楼下,临走时,又问。
“明天我给你电话。”她开门下车。
“不,我打给你。”裴迪声说。
两人道别,她拾阶上楼。
又是一团漆黑,她闭上眼摸到开门。灯亮时,手机响了。
她按照记忆拿出手机,也不睁眼,懒懒地:“喂?”
“瞳瞳,是我!我在青台。”
她攸地睁开眼,不是幻觉,真的是他。
第九章,情难独钟(三)
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妙不可言的。
迟灵瞳握着手机,细数了下,好象和希宇有六年没见了。
高中毕业分手时,两人说好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到了大三,希宇一次次地打破这个约定,隔三四个月打个电话,近一年改成了短信。
每次,迟灵瞳都提醒他遵守约定,是朋友就不会分手,分手就不做朋友。两人总是一个不服一个不耐烦地收线,互相声明不再骚扰对方,沧海中音讯偶现。希宇疗伤几月便会再鼓起勇气拨通迟灵瞳的电话,被羞辱一番后恨恨挂断。他也不是想重修旧好,他恋爱谈得风生水起。一度很威风地甩掉了某某系花,一会又让某某才女芳心萌动。
给迟灵瞳的电话内容中,有一半是眩耀这些个事。大有三千弱水、任我畅饮的壮志。
两人是高一开始同学的。希宇长相中上,但成绩好得令人发指,甚至比个别老师都懂得多。整天在校园中高昂着头,骄傲得让人想扁他。许多看不惯他的朋友巴望着能出现一个武艺高强的侠女,把他给收拾了,一雪前耻。迟灵瞳是一侠女,在希宇之前,是全校无敌的。
可是女儿家一大,心思多了,学习变成了次要的事。
那时候的迟灵瞳,短发长度刚过下巴,尾端带有弧度不一的自然微卷,额发后隐约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睫毛浓密的大眼睛里是一对如乌墨的瞳孔。身高抽长,小胸部开始发育,像核桃一样羞涩坚硬,已隐约有些曲线。谭珍给她买了短的吊带,她第一次穿的时候,被孔雀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看,我也有穿。”孔雀冲她挤挤眼。
她注意到孔雀校服领口边露出两根挂脖装饰吊带,淡粉色水玉小圆点一直延伸到颈后,在末端系成蝴蝶结。
她哪见到这样的内衣,心里面羡慕得不得了。孔雀看出她的心思,神秘地趴在她耳边说:“放学后带你去买。”
孔雀对滨江城里的每一个有特色的少女饰品、服饰店都了如指掌。迟灵瞳跟在孔雀后面,发现长大后的世界原来是这般的五彩缤纷。
她乐此不疲地流连在这些地方,成绩慢慢地直线下坠。迟铭之被班主任喊到学校时,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遥遥领先的女儿突然落到了中游。谭珍也从外地赶了回来,知道这个年纪不能强拗。两人找迟灵瞳好好地谈了谈,说只要成绩上去,其他事可以一概放宽。
迟灵瞳也乖,下一次年级测试,一跃到了第二名,但与希宇还有点距离。迟灵瞳胸无大志,心里面只想着玩,没心思为这几分伤筋伤骨的。她一坐上第二把交椅,就不动弹了。
嘴损的同学嘲讽希宇,拼了命也就比迟灵瞳多个几分,人家还女生呢,有什么好拽的?
希宇表面上和风细雨,心里可就在意了。可是他再怎么努力,迟灵瞳就有办法与他如影随形。
他差不多就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对迟灵瞳,谈不上恨得牙痒痒,但绝没什么好感。
高三那年,班上突然刮起一股恋爱风。大有世界末日之前,狂欢一把的趋势。晚自习一下,校园里就双双对对。孔雀同时和三个男生拍拖着,约会回来,就把细细末末说给迟灵瞳听。
迟灵瞳象个军师似的,为她评点着各男生的长短,可是自己始终一直置身事处。
希宇眼高于天,看不上班上的庸脂俗粉。
最后,班上可能就他和迟灵瞳形只影单了。
有同学猜测,说他俩在恋爱,不过是在地下。这话起了个头,迅即成了风,连老师都有耳闻。两人可都是重点培养对象,关键时刻,千万不能走岔了。老师旁敲侧击地找两人谈过话。
两人再次见面就有些难堪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迅速擦肩而过。
越这样,别人越觉得他们遮遮掩掩。
希宇被逼开始关注迟灵瞳,关注一多,心什么时候动的,就不清楚了。他觉得迟灵瞳做他的女友,也不算辱没了他。
“要不,我们顺应民意,自我牺牲一次?”他捕到一个机会,把迟灵瞳堵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迟灵瞳大大的眼睛眨巴几下,“行。”
就这样,两人像包办婚姻一样,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牵手相恋了。
虽然被逼无奈,但恋爱的喜悦还是小鹿撞怀的。
但才子和佳人一起后,不一定就幸福美满;强强联合,不代表就所向无敌。
两个人实在不是一路上的人。迟灵瞳随性、散漫,而希宇对自己很严苛,不仅学习上,在其他方面,他都用一种病态的激情来要求自己达到完美。
任何一件事,两人的看法不知怎么都是敌对的,很少有和谐的时候。
迟灵瞳觉得希宇不像是个人,他特像小说里的人物,而且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不太成功的小说,脸谱化到了让人冒汗的程度。
他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时代的偶像、楷模。在他分配到政府工作之后,她对孔雀说,他会成为新世纪的孔繁森,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把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放在桌前认真的端详,结论是,她自惭形秽,配不上这么出色的人。他是大鹏,她是燕雀。她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但高考临近,她小心翼翼把结论捂在心口,打算高考结束后再作决断。
两人发挥得都不错。十号的晚上,两人一块到江边看月亮。迟灵瞳特意换了件白色蕾丝花边的连衣裙,希宇一见眼睛一亮,嗓子都沙哑了。
“瞳瞳,我想吻你。”他把脸凑了过来。
迟灵瞳吓得往后一跳,“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我未来的老婆,又不是别人。”他带有一点诱哄地看着她,掌心紧张得都出汗了。“班上许多同学都接过吻。我们什么都比别人强,这个怎么能落在人后?”
“我甘于人后。”迟灵瞳头摇得象拨浪鼓。
希宇看她小脸在月光下都白了,不敢再靠近,“那我们去北京之后,你让我吻,好不好?”
“我没有打算去北京。”
希宇眯了眯眼,声音低沉,象是生气了,“你不和我去北京?那你想和谁去哪?”
“我就呆在滨江。”
希宇松了口气,“滨江的学校哪有北京的好,你发挥好,考不上北大,也能捞上其他一类本科。”
“我对北大没兴趣。”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希宇受伤了,怒火中烧,威胁道,“如果你不去北京,我们就分手。”
此话正中迟灵瞳心怀。
“我也没打算和你结婚。”
希宇愕然地瞪大眼,话语伴随着不平静的喘息,“你这句话有经过大脑吗?”
“当然,我很认真。”
希宇仰起头传出一声冷笑,“迟灵瞳,告诉你,象我这样优秀的男人,不是常常可以遇到的。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
迟灵瞳壮烈的看着他,“不去。”
希宇定定地看了她不下十分钟,然后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说,“迟灵瞳,我们分手。”语气依然骄横倨傲。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笔直。
迟灵瞳胆小,没骨气地尾随着他,一前一后上了车,只不过隔了两三排位置,却已如陌生人。
自江边一别,从此山高水长,两人假期虽在同一城市却再无碰过面。同学聚会,她来他就不来,他来她就不来。
她有次碰到他妈妈,让她去他家玩,说希宇接到人大通知时,不知怎么的,放声大哭。
而希宇则从孔雀的口中得知迟灵瞳对一切交通工具狂晕的事。
迟灵瞳听了后,一笑而过,希宇听了之后是什么表情,就不知道了。
希宇的消息都是从孔雀口中传到迟灵瞳的耳边,什么系学生会主席、团委书记。。。。。。跳级考研,再到滨江市政府,现在去中央党校深照。假以时日,将是新一代的中央候补委员。
希宇的电话出现在大三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听到他自报家门,迟灵瞳愣了一下,恍若隔世地想起这个占着她初恋男友名额的家伙。
“我恋爱了。”希宇得意地说。
“没必要通知我啊。你结婚我可以随点份子,你恋爱我可没什么表示的吧?”
“迟灵瞳,你就是逞能,心里面怕是酸翻了吧!告诉你,我朋友对我说,和我一起,天天都是情人节。只有你不识宝。”
“我又不是杰克船长,满世界寻宝。有那么识情识趣的佳人,悠哉去。88”
“不准挂电话。迟灵瞳,我现任的女朋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头发乌黑发亮,肌肤晶莹剔透,美目宛若秋波,哪一点都胜你十倍。”
“恭喜你,我为你感到骄傲。我挂了。”迟灵瞳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此话这样的电话一个季度至少会来一次。他先是呵呵汇报他最近的丰功伟绩,然后高谈现任女友如何的美丽可人。起初迟灵瞳还忍耐得住,后来就烦了,忍不住开始嘲讽、讥诮,让他消失。可希宇就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野草,不久又蓬蓬勃勃地长势旺盛了。
他偶尔提下两人见个面,迟灵瞳都是一口拒绝。
在四年断续的电话中,迟灵瞳越发觉得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英明果断呀!要是她与希宇真的百年好合,守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丈夫,羞也羞得一头撞死了。
“中央党校在青台设分校了?”迟灵瞳问。
“不是,我陪我未来的老婆过来度假的。你有空吗?我们请你吃个饭?”
迟灵瞳撇嘴,不知哪家闺女如此遇人不淑。
“不了,在我地盘,我请你们吧!”
“哪有让女人掏钱的道理,这是。。。。。。”
狗改不了吃屎!迟灵瞳翻了个白眼,打断他,“我主请孔雀和她男友,你们只是沾光,不要太往心里去。”
“哦,孔雀也在青台?”
“后天的飞机到。”
“迟灵瞳。。。。。。”
“什么?”
希宇干干地一笑,“有时候,挺想你的。”
她受不了的打了个冷战,“你有这种想法,令我不寒而栗。”
第十章,情难独钟(四)
迟灵瞳穿着舒适的职业裤装,沿着走廊走进办公室,脸上是睡得很不错的神清气爽。电梯口站着几个同事等着上楼,看到她,纷纷点头招呼。她微笑示之。
电梯停在乐静芬呆的那一层,象是卡着了,好一会,才徐徐下行。
电梯门一开,堪称劳模的乐静芬秘书脸阴沉着从里面出来,对于众人询问的目视,回以漠然。
这位秘书是乐静芬父亲在时,就来公司做事了,算是德高望重。她这张脸,一直被视为公司的晴雨表。
一瞬间,众人就感到大片的乌云滚滚而来,猛烈的暴风雨已在路上。
设计部里安静得出奇,几个设计师对着电脑,均一脸凝重。
迟灵瞳放轻脚步走进来,看向陈晨。陈晨摊开双手,一脸茫然。
陈晨桌上的内线突然象午夜惊铃似的响了起来。
陈晨一看号码是董事长办公室,脸都发绿了。
“灵瞳,乐董让我俩到她办公室去。”陈晨说完这话,只看到其他几个同事暗暗地吐了口气。
迟灵瞳点点头,悄悄拿出小镜子,查看仪表有无不尽人意的地方。
乐静芬戴着个大大的墨镜坐在办公桌后,一开口,嗓音干哑,且鼻音很重。
“宁阳市在海天酒店下午两点有个招商会,重头戏就是土地招商。你俩下午随副总一同过去,有什么建议,回来各写个报告给我。”
她的眼睛象很疼,抬起手欲拿下眼镜时,手刚碰到镜架,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乐董还有别的事吗?”陈晨问。
乐静芬摆摆手,“没了!哦,小迟不要太张扬。你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在门口对视一眼,默默地往回走。一下楼梯,陈晨侧过身,“灵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