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发颤,且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哼,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不值一提!林云贞心中这般对自己说,一边袅娜慢步上前,微微一福便起身道:“云儿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上怜我少时劳作伤了身,免行大礼,且不用自称奴婢,娘娘不介意吧。”语风一转,不等静蓉回答就凌厉道,“哼,还有啊,皇后这里的宫人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拦着云儿不让进啊!不知道是谁给这小小宫女这么大的胆子呢?”说完,她又略带嘲讽地瞟了静蓉一眼。
静蓉眸光略沉,看来这林云贞真是来给下马威的,暗示自己这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远远及不上她。
静蓉正准备开口却看贤嫔一脸鄙夷地道:“你不过一介宫婢,竟然到坤宁宫来撒野,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惠妃扯了扯她的袖子却没拦住她。
“是吗,贤嫔娘娘?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谁都知道大明不选显赫世家女入宫,你也不过是贫贱小家出来的女子罢了。贤嫔?嫌贫?你有资格嫌贫爱富么?啊?呵呵!”说罢林氏就掩唇开心地笑了起来,满殿静寂,只余她略有些张狂的笑声。
贤嫔几乎气得浑身发颤,砰地放下茶盏站起来高举起手要打林云贞。
“你可想清楚后果再打哦,贤嫔娘娘~”林云贞止住笑声,凉凉道。
“你……你……你这贱婢……”贤嫔哪里敌得过林氏多年累加的气势,双眸怒睁,胸脯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的快说不出话来,眼看手抖着就快打下去。静蓉眼看不好,忙出声阻止:“贤嫔妹妹快住手,堂堂宫嫔如此动作成何体统。快坐下。万……姑姑也坐吧。”
惠妃赶紧拉了贤嫔坐下,林云贞被那句姑姑呛得一时晃神,哼,再由得你们神气几日。她精神略微不济,便想着来日方长,改日算账。“我今日不过是来贺皇后娘娘大喜,想来我一介宫婢也拿不出娘娘看得上眼的东西,这便不打扰你们姐妹情深叙话了。对了,刚才那拦着我的丫头呢,不如叫她出来送我一送。”
这林氏根本就是来挑衅的,仗着皇上的宠信根本不顾尊卑,但若自己伤她一星半点,恐怕接下去就会等来天子的雷霆震怒。“春萱那丫头初初进宫不识人,今日竟犯了大错得罪‘贵人’,本宫已叫她下去思过了。这样本宫就不送你了,万姑姑请自便吧。”静蓉只想赶紧送客,送走这尊瘟神,话说完就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氏。
“哼!秋彤,我们走!”林云贞气怒,却有些体力不济的样子,微踉跄了一下,拂袖而去。
待脚步声渐远,贤嫔却有些坐不住了,怒声道:“两位姐姐为何要阻止我,这贱婢尊卑贵贱不分还侮辱于我甚至侮辱皇上所赐的封号,这才是成何体统!皇后娘娘您为何不罚她还纵容她如此嚣张!臣妾不服!还有你,惠妃姐姐,你为何也拉着臣妾,就该一巴掌下去的!这个贱人!贱人!”她声音尖厉,一时宫中都是“贱人!贱人!”的回声。
惠妃略有些歉然的看着她。静蓉暗暗点头,这惠妃倒是个知事的,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只是她怕是也不知如何解释,遂开口道:“贤嫔妹妹这是误会本宫与惠妃了,你可知本宫去请安时,两宫太后都曾说过万不得开罪林氏,凡事当忍,否则她们也难以护本宫周全。唉,甚至皇上也……”静蓉真真是觉得难以启齿。
贤嫔追问道:“皇上也如何?姐姐你倒是说啊。”
静蓉苦笑:“皇上也曾警告本宫,不得伤林氏一分一毫。”否则,十倍奉还,伤及家人啊。
贤嫔瞪大了眼睛:“皇上竟然如此宠信这个贱婢,她年纪都如此大了,皱纹都长出来了,竟然还能勾引皇上!”说罢又泫然欲泣,拿手绢拭起了眼睛,“姐姐,怎么办啊,臣妾刚才差点打了她,皇上会不会与臣妾为难啊,臣妾不想死啊,姐姐你一定要救救妹妹……”
静蓉摇摇头安慰她:“别担心,她今日不过是来摆个威风。看她样子,当不会与你为难,她的目标,恐怕是本宫啊……”
“那怎么办,可是姐姐您是皇后啊,她能如何?”贤嫔担忧道。
“不妨事,且先看着吧,暂时当是无碍。别担心了,回去好好睡一晚,定定心。”
惠妃却是伸手过来,握住了静蓉的,双眸湛湛看着静蓉,轻声却坚定:“娘娘,若皇上日后相责,臣妾定会为您作证的。”
静蓉心下感动,将她的手紧了紧,这也许是个可相托之人吧。“你们今日都有些受了惊,回去都好好歇着,本宫也不留你们了,改日再来本宫这里用膳吧。”
“是,臣妾告退。”说罢两人双双离去,脸上都是一抹忧色。
待她们退下后,静蓉单手扶额,心想应该是无碍吧,今日林氏也没磕着碰着,她能翻出什么风浪呢。
却不想第二天却等来了以为不会来此的人,以及他的……
却说,林氏回到永宁宫便砸了一个花瓶,“贱人,竟敢喊我姑姑,竟敢嘲讽我年纪比她大!我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
秋彤愤然道:“娘娘,她们很快就该称您一声贵妃娘娘了!还有那贤嫔!简直是不知好歹!竟敢出言辱骂娘娘!”
“呵,贤嫔!”林氏扶了扶发钗,马上这里就能戴上步摇了,“贤嫔是个什么东西,虚张声势,会咬人的狗都是不会吠的,她这样的才没什么用,恐怕回去摔了不少东西呢。这样的性子或许将来还能为我所用成为一颗好棋子,但愿她能听话,那也是她的福气了。那王氏么,看起来就软弱可欺,怕是我甩她一巴掌她都不敢吱声。后宫大敌,唯方氏而已!我有预感,若她在宫中长久待下去,皇上必会对她动心,到时便是我的覆灭了!一定要尽快解决她!我一定让她一败涂地,让出这后位!”
说着,林云贞有些摇摇欲坠,秋彤赶紧扶她坐下:“娘娘别动气了,您昨夜吹了一夜风,怕是染了风寒,奴婢宣太医来吧。”
“不用,晚上皇上想必会过来,这样正好,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奴婢明白,那奴婢先扶您躺一会吧。”
由秋彤扶上床榻,云贞随意道:“嗯,午膳我不用了,皇上可能会来用晚膳,到时候你瞧着办。”既然要做文章,自然越虚弱越好。
“是,娘娘,那奴婢告退。”云贞摆手示意她退下。
中宫一会,各宫心思各异,很快,黄昏便到来,整个宫廷都是静静地,似乎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林妃告状帝心怒
暮霭沉烟风渐凛。琴语铮铮,轻吐离人引。碧落云倾思忆近,韶光漫远难成寝。
静蓉倚窗而坐,看着红日西沉,曼弹瑶琴,心中郁然,林氏在自己面前如此蛮横,定是有所依仗,昨日大婚皇上不过是为了能对太后有个交代罢了。今日他定会去林氏的永宁宫,自己恐怕是难以再见圣颜了吧。自认有一张清丽脸庞,但皇帝不重芙蓉倾国色,偏爱芍药长伴身,又有什么办法呢?红颜未老恩先断,不,恩,她从未得到过。她已经可以预见,这样下去自己的未来可能还不如白头宫女,白头宫女好歹还有闲坐畅聊的闲心,而她一代帝后竟要郁郁老死深宫么。说着不会放弃,想着爱久见人心,但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么,那银锁连带着真心,怕是他早已忘了,在他眼里,那哪里比得上林氏的日夜相伴。那锁锁了自己的心,绊住了自己的情,但是面对如此冷漠甚至厌恶自己的他,静蓉真是心中苦涩甚至绝望。他一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自己也是不知该同他说什么。
却说这日李承胤批完奏折便去了两宫太后处,想请她们同意封云儿为贵妃,但没想到经常唱反调的她们难得意见一致,说不合规矩,且林氏没有子嗣,一下子晋封贵妃难堵悠悠之口,各持己见,于是两厢各退一步,两边妥协之下便先封林云贞为妃,但不拟封号,待日后生子再行晋封。
李承胤心中本就因昨日大婚觉得愧对云儿,这下连许诺她的贵妃都不能给她,心下更是内疚,便备撵驾吩咐速速前往永宁宫。
永宁宫却是人声寥寥,宫灯寂灭,一片幽暗的庭院像是废弃良久,就像在告诉他人自己像主人一般已被抛弃。见云儿没有向往常一样迎出来,李承胤心有诧异,看永宁宫静若无人,天色渐暗却不燃灯更多了些担心,往常他过来云儿早就笑盈盈地迎上来同他说话,如今不知是生了他的气还是身体不适。他又想起当年被废时,简直是任人欺凌,奴才们还好只敢言语嘲笑,眼神鄙夷,但他那个堂兄却是除了言语侮辱更是日渐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地伤害,有一次那人用新得的小弓箭要拿自己练箭,若不是云儿以身相护,他怕是血溅当场,云儿却也从此体弱。她总说施恩不望报,这是她心底的本能。但他总是心怀感恩,从此更是对她百依百顺,不忍拂逆分毫,如今是不是因为他大婚她心中郁结所以身体不适呢,那又该如何向她说贵妃之位他暂时无法为她争得呢。
李承胤放轻脚步声,来到寝殿内,却见只有秋彤蹙眉静立一旁,云儿睡在床上面色苍白,秋彤看见皇上心想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忙打算跪下请安。他怕吵着云儿,示意秋彤免礼噤声跟他出去问话。
待出得寝殿,李承胤怒声道:“秋彤!云儿怎么回事,朕怎么交代你的!病了怎么不宣太医!还有这永宁宫宫人都做什么去了,弄得这里向冷宫一般!”见秋彤支支吾吾,李承胤更怒,厉声道:“说!”因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这喝问声更显得有些扭曲,让人胆寒。
“回皇上的话,娘娘本不让奴婢说,但是奴婢实在不忍看娘娘委屈啊!”秋彤微红了眼圈,慌忙跪下。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朕定为云儿做主!”
“是,皇上。昨夜,昨夜您在跟皇后大婚,娘娘便在宫中梨花树下站了一夜,便着了凉……”
“荒唐,你不知道劝吗?!”看秋彤欲言又止,李承胤甚是不悦,“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是,奴婢该死。今日上午,娘娘觉得皇后是后宫之主,应前去恭贺皇后入主中宫,可谁想到,谁想到……”秋彤吞吞吐吐,哽咽道,“皇后身边婢女拦着不让进,后来好不容易进去了,看皇后与惠妃娘娘和贤嫔娘娘相谈甚欢,但却对咱们娘娘视而不见,皇后还,还纵容贤嫔娘娘口出狂言侮辱咱们娘娘是贱婢,还不让娘娘坐下。娘娘看皇后不悦,便回来了,回到宫中便差点摔倒,还,还让所有宫人下去,说她是奴婢,不配有人伺候,不配看太医,还让奴婢也下去,奴婢实在不放心,才等娘娘睡了在这里看着……”
李承胤按捺着烦躁听完,几乎要怒极咆哮:“皇后!又是皇后,她竟敢,竟敢将朕的话当耳旁风!还有贤嫔竟敢口出秽言侮辱云儿!朕要去找她们算账!你赶紧让人去宣太医,让人在这好好守着!”
“是!”秋彤下去叫宫人宣太医,并没有再回林云贞寝殿,她知道娘娘自有办法。
果然李承胤正准备走,却听见寝殿内有动静,似乎是云儿在说话,赶紧推门进去,只见云儿努力撑起身子,目带企盼的朝门口望着,看到李承胤,双眼都泛上了泪花,哽咽道:“真的是皇上……云儿不是在做梦吧……皇上……云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承胤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将云贞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怎么会呢,朕不见谁都不会不见云儿的,朕这不是忙完就赶着来看你了吗?傻云儿,病了也不宣太医,你不知道朕会多担心吗?”
她眼眶渐渐泛上泪水,又赶紧眨去,略带抽泣地道:“皇上,云儿只是奴婢,哪里敢肖想那么多……”
李承胤拥着她又紧了紧,佯怒:“不许这么说话,你要是奴婢朕不是成了奴才了!朕早答应过封你为妃,永伴朕左右的!你忘了吗!”
“皇上别气,云儿只以为您逗云儿开心呢,哪里敢当真。”林云贞委屈道。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朕一字千金,怎会欺瞒你!”
“可是如今后宫进了那么多新人,皇上哪还有空来关心云儿,云儿老了,丑了……”她作势要翻身背对他。
“不,在朕眼里,云儿一辈子都是最美的,云儿不老,也不会老。云儿,你护朕平安长大,朕必予你一世荣华。佳人再是如繁花入眼,又怎及你一片冰心。幼时你护持之情,挡箭之义,朕永生不忘!”想起旧事,李承胤更是唏嘘,絮絮说道,“若不是你,尚是雉子的我早就被那狠心堂兄害死。你这身子多半是因为当年留下了病根,是我对不住你。云儿,那些人不过是看重我的身份权位,只有你,我知道,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即便是母后,我也不知她更看重的是不是这太后之位……”
虽是做戏,但听朱云深如此说来,云贞也不禁想起那黑暗岁月,他竟然记得这般牢,看来他对她的感激比她想象的只深不浅,心下还是有些感动,半真半假道:“皇上待云儿如此情深义重,云儿只有万死以报……”
李承胤连忙掩住她的口:“云儿万不要说死字,你死了还有谁真心对朕,你怎么忍心留朕一人在世上孤家寡人?你不会死的,你还要陪着朕一辈子,何况朕现在是天子!朕要护的人,谁敢动!”说着又想起皇后,“皇后与那贤嫔竟敢欺辱于你,朕必重惩!”
“皇上您怎么知道的?”云贞故作惊讶道,“定是秋彤说的,她竟敢不遵我的吩咐,皇上,不要怪罪皇后与贤嫔,何况,她们说的也不错,云儿本就是奴婢……”说着,竟是将静蓉也攀上了侮辱她的污名。
“休要胡说,朕已经奏请两宫太后封你为妃了!”
云贞双眼发亮,几乎掩不住激动:“那,那皇上是说云儿是贵妃了吗?”抬头看李承胤蹙眉似是有难言之隐,她不禁急声道:“皇上莫不是在诓骗云儿!皇上不用安慰云儿,云儿没事!”说着便要推开他。
李承胤忙不顾她挣扎,紧紧搂住她急道:“真的,自然是真的,朕刚刚从太后那儿过来,怎会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她追问。
“只是暂不能拟封号,只能等日后有功于社稷才晋封……”
有功于社稷?不就是子嗣么,林云贞心下冷笑,她这个年纪还能不能生子都不知道,没封号的妃子?真是不堪!面上却惶然道:“云儿不介意,只要能永远陪着皇上,云儿便是做一辈子奴婢也是愿意的……”
李承胤欣慰:“云儿不怪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