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氏也觉出儿子不过是要逃避责负,不由地就向薛老爷透露了其中蹊跷。隔天,薛小五爷就被送进了学堂,于是,很宽敞的一个学堂里就坐着三个人。这回薛四小姐也不避嫌了,直接和哥哥、叔叔一起坐在学堂里上课。
到也不怪范先生图省事,实在是薛四小姐从进门起,就嚷嚷着要回去看着菜园子。这堂堂的一个千金大小姐,不读书却要去种菜,这还真真的是流年不利,妖孽横生。
范先生迎着朝阳,在堂前投下一道清秀的剪影。就在他摇头念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一个不安静的声音突然爆了起来,“我要回去看着菜园!”
范先生扶额看着堂下,昂头站着的薛四小姐,沉沉叹了一口气。
薛四小姐掘起嘴,学小白鹅,再次曲项向天歌。她呱噪地再次强调地说道,“我要回去看着菜园,不然救不出阿茶!”
她说完,学堂间一片寂静,似乎没人把她的疯言疯语当回事。薛四小姐慷慨之言没有得到阻止,她很有些不习惯地抠了抠衣角。
“哼~”薛小五爷轻哼了一声,他懒懒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晃悠悠走到门边。“吱”地一声关上学堂的大门,顺手落了锁。这才转过身慢慢向他的侄女——薛四小姐走来。
他怪异的行动让学堂内三个人很有些诧异,范先生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这边,薛六小爷也放了书,准备起身。
却在这时,薛小五爷突然伸手抓着薛四小姐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他怒瞪着双眼骂道,“去你爷爷的菜园,要不是你这个蠢蛋不知道护着,会闹出这种事吗?你还有脸叫唤。你个白痴。你个妖孽!”
薛小五爷紧握着拳头。几次想把那结实的拳头抬起来,可是看到面前那张怎么说也算是女孩的脸,又实在是下不了手。
薛六小爷忙赶了过来,拦着薛小五爷说道。“五叔,你这是做什么?慧儿就算再怎么错,也犯不着让你这样,那丫头不过是个下人。”
“下人又怎么了,比不得你们兄妹天生高贵了吗?哼!”薛小五爷甩袖冷哼。
薛六小爷迎着他的怒气,铿锵接道,“本就比不得。”
薛小五爷冷笑说道,“既是瞧不起,就别把她放在身边。省得哪天被这蠢驴害了性命。”
薛四小姐躲在哥哥背后,偷偷伸出一双乌溜溜的含泪小眼,怯怯说道,“又不是我害的。”
“你还有脸说。”薛小五爷怒得又想去抓那妖孽。凭心而论,这次的事还真不能说是薛君慧害的。只是薛小五爷一直当她是个妖孽。不管什么事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这个妖怪害的。不过薛小五爷却是比她清楚,光是种个菜是没可能把李小茶救出来的。
范先生看这情况不对,摇着扇子,插了一句说道,“有什么好吵的,若是有心要救就想个救的办法。也不是多大的事,何必吵来吵去的。”
三人想想也是,各自放了手静下来齐齐看着范先生。那期盼的目光明晃晃地是在说,“你出主意吧。”
范先生侧脸避开他们灼灼的目光,用扇子空空扇了扇,冷淡说道,“别看我,你们三个臭皮匠正好凑个诸葛亮出来。”
三个薛家人齐齐转过身来,看都懒得看那个自作风流状的空空先生。薛小五爷抱着手想了想,说道,“我到是有个主意的,就看你们帮不帮这个忙了。”
薛四小姐从薛六小爷身侧伸出个脑袋,摇了摇手说道,“我帮,我全力帮。”
薛小五爷看了她一眼,目光一转望向薛六小爷。这意思,明显薛六小爷才是主力。
只是薛六小爷哪想掺和,他俊脸一板,冷淡说道,“这关我什么事?我还得看书呢。”他说着,还真要走回课桌旁看书。
薛四小姐忙拉住他,摇着他的袖子恳求说道,“哥哥,你就帮帮我吗?大不了,我让小阿茶以后给你多做糕点。”
薛六小爷看着手里的书,不为所动。
薛四小姐想了想,再次撒娇地摇了摇,带着哭腔说道,“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小阿茶要没了,我在这宅子里也活不了多久的。”
学堂里一众听者,听之皆是一愣,齐齐用眼角瞟了薛四小姐一眼。这薛四小姐疯颠归疯颠,到也不是真傻的。这李小茶在暗里的作用,她到是知道。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薛四小姐生病坏了脑子,如今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型,如今在自己府里还有亲娘照应。可以后出了嫁到了夫家,怕是过不得两天就得出大事。
李小茶虽沉闷,却说得上是个本性纯良的聪明丫头。薛二奶奶怕是看上这一点,让这个小丫头给薛四小姐当军师的,说得粗糙些,也就是配个丫环,给薛四小姐补脑子。
薛府里,目前怕还没人存心去坏薛二奶奶的事。可李小茶这病,别说存心,不存心也留不得。所以,这三个臭皮匠的当务之急,是要向众人证明,李小茶没得会传染的肺痨。
至于方法,其实很简单,薛小五爷笑了笑,看向薛六小爷说道,“这可是为你妹妹好,你不帮却去哪儿找一个又聪明又肯给你妹妹出主意的小丫头。”
薛六小爷看着手里的书,冷淡说道。“何必要我帮,小五爷这帮仗义,给宋小神医写封信去,不几日拿着回信不就能救阿茶了。”
薛小五爷抱手坐在桌上,似乎已是胸有成竹。他到有些佩服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侄子,他还没开口,这侄子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确实,府里的人都知道,李小茶在宋小神医跟前伺候过几天。只要有宋小神医发话说,李小茶没有肺痨。那什么胡大夫。瞎大夫的话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如今宋小神医去了京城,要拿到他那边的消息,就算快马一个来回也得五天。让李小茶在暴室里和衣服死人一起晒五天,收回来就是个人干了。
薛小五爷早考虑过这些。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造封假信。只要在信里提一句,李小茶病好了没,她那病虽不像肺痨,发得凶猛,又会传染。可是也要注意,以免小小年纪损了肺脏。
薛六小爷显然也想到这一招,只是他一个谦谦君子,犯不着为了一个小丫环做这种开虚作假。混人视听的事。
薛小五爷到是个无忌的性子,可以不理那些虚伪君子的作派。可是他才将将惹了离家出走的事,若再沾了这事,指不定小万氏发起火来,把小阿茶往死里整。那可就变成救火不成。反浇油了。
三人,确切地说是薛小五爷一人把方法利弊全摆出来权衡。最后还是只能由薛六小爷处拿出这封假信,毕竟薛六小爷平日就是副正人君子的小模样,若是他拿出宋小神医寄给他的信,是最有说服力的。
可奈何薛六小爷就是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薛四小姐没得办法,举手说道,“要不,说是景天哥哥寄给我的信?”
薛小五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心想,你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连薛六小爷也忍不住扶额直接说道,“妹妹,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样和一个男子私下传信,会被人说你们私相授受,以后会坏你名节。”
“哦。”薛四小姐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委屈地嘟囔道,“那就哥哥来吧,要是哥哥不愿意就只能我来了。反正坏个名节,总比害死小阿茶强些。”
薛六小爷皱眉叹了口气,这疯颠的妹妹绕来绕去,终究是把他绕进去了。他这番叹气摇头的作态显是默许了这个倒霉差事。
“只是,这信怎么做出来?”薛六小爷望着自己的小五叔,挑衅般说道,“宋小神医那龙飞凤舞的笔迹可是有人认得的。”
“这个。”薛小五爷有些为难,挑着眼偷偷看着范先生。
范先生到是直爽,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说道,“我可没本事仿出宋小神医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鬼符。”大夫的字迹都是难认的,范先生这“鬼符”两字形容得到也贴切。
薛六小爷想了想,说道,“听说四婶婶的书法很是精湛。”他说完,自己先懵了。
范先生摇着扇子笑了笑,心想着,她是有那本事,你们谁敢去请她?
“其实……”薛四小姐举手说道,“我会造假!”
不就造封假信吗?她一个天才化妆师,连造假脸能都造,还怕假信。
就在薛家三叔侄忙碌造假信时,薛君宝正打着瞌睡坚定的守在菜园子旁边。而薛宅的另一边,彩蝶正阴阴笑着走向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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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曝晒场
“暴室”这名字总容易让人想到不好的地方,可是薛家角落里的这个小暴室原来是很单纯的。单纯为了暴晒东西而存在的地方。原来甘大妈在时,偶尔会帮着于妈在里面晒东西。
这地方宽敞,正对着日头,前后左右没有半棵树半面墙遮盖。只有一排排的竹竿,以及一排排浆洗出的布料。李小茶还小些的时候很喜欢和哥哥他们在这种地方捉迷藏。在吊挂的布匹间钻来钻去的,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李小茶从来不知道,在这里呆得长了是如此的难受。一般穷人病了又没钱医治时,有一个很常用的办法,那就是晒太阳。薛四小姐也说过,这种方法有一定的科学性,太阳光中的一个叫紫外线的东西能杀死身体里的那个叫病毒的东西。
李小茶如今的情况就是强行被人抓来晒病毒。暴晒场边上隔了一间开着大窗户的小房子,李小茶就被扔在里面。那里面还有一个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快要死了的人,李小茶就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缩着身子捂着耳朵听着他哼哼。
那个人病得很严重,许是发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剩下哼的力量。他得的是很严重的癣病,身上的皮肤几乎全部溃烂。李小茶看都不敢看他,她就坐在窗子旁边的一块废板子上,低头把脑袋埋在腿间。她进来的第一天,彩蝶就站在正对窗口的地方,老远地看着李小茶阴笑。
李小茶一直埋着头当乌龟,是以,彩蝶那充满挑衅的阴笑没有半点作用。反到是彩蝶在暴晒场里晒得久了,有些犯晕,只得收了笑容回去休息。
于妈瞅着彩蝶走了就猫着腰偷偷摸摸的在布匹间躲猫猫般磨蹭了许久,这才壮着胆子跑到李小茶身边,给她塞了一竹筒子清水。于妈是个胆小的,她也不敢看那个快烂死的人,她低着头蹲在李小茶身边。以蚊子般的声音小声与她说道,“娃娃,喝点水这是张婶让我带给你的,你可一定要喝点东西啊。”
于妈低着头,一双腿不自然地扭着,她本就有些怕李小茶,现在这情况,她看着这小姐般的小丫头委屈地缩在那里,于妈反是生出几分心疼来。她本就是个胆小不敢说话的人,这会么着了急。勉强劝道。“小娃娃。你甘大娘总说你是个硬气的娃娃,你可不能这样啊。”于妈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地上掉。
李小茶到不是存心不喝那水,实在是突然变故。又加上被这当着的太阳晒得晕眩了,整个人像神游了一般失了感觉。于妈在耳边的唠叨,她根本听不清,只到看到地上啪嗒掉了一片湿印,这才恍然抬起头,看到一张不太熟悉的老脸。
于妈长年在日头下劳作,长得比她的年纪老上许多。她黝黑的老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一双眼睛已有些浑浊。眼白也泛着些湿苔藓般的暗绿色,这会儿她正睁着一双含泪的老眼看着李小茶。
许是看出李小茶已经有些发懵了。她忙拿了那管子清水放到李小茶嘴边,看她没有喝的意识,于妈忙扶着她的后脑,将一管子清水全灌进李小茶的嘴里。
李小茶人虽是晕了,可干渴的喉咙一触到冰凉的水。却是知道张开口猛地往嘴里灌。一竹筒的水很快喝完了,于妈看她渴得急了,忙猫着腰跑回去又灌了一筒拿过来。
幸是有于妈的照应,李小茶虽是晕晕乎乎的,却没什么生命危险。于妈也是真心的心疼她,看她总闷着头缩在那里,怕她吓出个毛病来,就猫着腰蹲在一旁给她说话。
于是乎,在薛家曝晒场的角落里,可以看到那么两个带着草帽的小影子缩在那里窸窸窣窣地讲些家常,于妈本就是个唠叨的人,可是因为胆小,性子又软,平日在家里总被丈夫儿子们欺压着。若是多唠叨了半句,都得被吼得不敢张嘴。
如今遇上李小茶这个又晕又闷的主儿,她似乎是要把挤压了一辈子的废话全讲出来。从隔壁总跑来乱啄菜的老母鸡,到新来的不好说话的管事彩蝶。于妈窸窸窣窣地能唠叨好半天。
其间,她总不忘用冷帕子给李小茶擦擦脸,不时还唠叨着,“生得多好的一张小脸蛋啊,晒黑了就可惜了。”
薛家三叔侄也没闲着,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张龙飞凤舞的伪造信就做好了。薛四小姐把它夹在窗前风干,薛小五爷瞧了那信一眼,冷冷地飘了一句,“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有点用。”
薛六小爷行事周全,在他们造信的同时,写了一封信向宋小神医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他虽不太喜欢那个倨傲的小神医,可是毕竟盗用了他的名义,提前道歉总是要做的。
假信造好,薛六小爷谨慎地将它收进衣袋里贴着胸口放着。并着那封言之切切的道歉信一齐带了出去。当天下午,薛六小爷就从门房手里收到宋小神医寄来的信。
刚好的,薛四小姐过来看望哥哥,看到这封信间提及阿茶并没有什么肺痨,薛四小姐一气之下,立即拿着这信找到薛二奶奶。薛二奶奶拿着信看了一眼,支着额头冷淡说道,“这可真是巧了。”
薛四小姐心里一慌,但她很快压了下来,她上前拽着薛二奶奶那绣花滚边的紫色袖角,撒娇摇晃着说道,“娘啊,你要我种的菜在我精心看护下已经长出菜秧子了,您可是答应我的,我种出菜来就帮我救小阿茶的。我这就去叫人把那些菜秧子摘了,给您抄一碗下饭的青菜。女儿求求你了,快点救救小阿茶吧。”
薛二奶奶却是并不着急,她依旧是以她那打太极的速度缓慢说道,“慧儿,要我救她也不是不可以。”
薛四小姐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立时欣喜地放出光来。
薛二奶奶看着女儿的眼睛,摆出严肃的神情,正经说道,“你可知道救出她,你该怎么做吗?”
“啊?”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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