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出来四个人,将动手的四人围在中间。若雪见出来的几个人模样都与慕容焘有几分相似,个个都有点阴恻恻的,长相并不难看,却有点吓人,知是慕容家的人。听他说要布阵,心下也有些慌张,准备突围而走。慕容焘和段、江二人连忙加强了攻势,缠住若雪。若雪连出妙手,慕容焘几乎中剑,略一后退,江老爷右手已挨了一剑,折扇落地。若雪一剑刺向段钟,本来立时就可要了他性命,但电光火石之间,觉得要是杀了江南义兄的家人,以后和江南会不会不好相处。稍一迟疑,已是坐失良机。慕容家的阵法已然展开。
慕容焘使的是剑,慕容烈使得是鞭,慕容熙使的是护手钩,慕容锦使的是雷公铛,慕容锋使的是厚背刀,五人各用不同兵刃,配合娴熟。所布阵法是慕容家多年的家传绝学,将若雪团团围住。若雪立时险象环生,急忙加快剑法,一把剑舞得如同一团白光,五人却也攻不进去。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目前看似平手,但若雪如此打法焉能持久?
江老爷大喜道:“好!慕容家的五行阵果然名不虚传!小妞儿顶不住,不要打坏了,我还要用,最好活捉,不行的话,死的也行,但不要打坏了。”
段钟对若雪却是一见倾心,又见若雪饶自己不死,以为若雪也对自己有意,此时听他乱叫,心中大怒,喝道:“闭嘴!瞎嚷嚷什么?有种自己去打!”
江老爷本来已被若雪制服,今天全仗段家的人来才敢不放粮,挨骂了两句也只有忍着。段钟有意放走若雪,却又不便偏向敌人,而且看样子慕容家五人也不轻松,决不能手下留情,心中全无主意,急得双手紧握,满身是汗。慕容家五人已是族中武功最强的五人,使用阵法也最为娴熟,此时虽然围住若雪,但也被她精妙而且快若闪电的剑法所震慑,虽然赢面占了九成,但一个大意,若被杀死一人,则非但阵破,而且其他人也有危险,所以各人力求稳扎稳打,严守阵法。若雪此时心中慌乱,她不似江南学过无相心法,战斗中可以置身物外,此时处于下风,心中恐惧一生,武功已经不能发挥十足,气息也有些乱了,呼吸急促,汗透重裳。而且她这几天都是喝的稀粥,体力也打了折扣,渐渐有些支持不住。段钟急得搓着双手,想要救若雪,却又不知如何救。
慕容焘已看出若雪岌岌可危,难以坚持,但己方也不轻松,稍有不慎还是会功败垂成,虽然看见若雪招式中似有破绽,却担心有诈,不敢冒险轻进,大声道:“大家注意,小妞儿快顶不住了,大家稳守阵法,不可冒进,等累垮了她,在慢慢摆布。”说话时,也有些气喘吁吁。若雪当然更难,话都说不出,咬牙顶住。若不考虑后援,慕容焘的打法当然是十分的稳妥,但此时的江南已经赶往码头,以他的轻功又要得了多长时间。
然而若雪还能坚持多久?她听到累垮了自己,他们要慢慢摆布自己,她当然宁可自杀,也不会受辱。她此时已经坚持不了,正在考虑是不是该自尽的时候了。然而她想起了江南,他和自己向来默契,可谓心有灵犀,任何事都不需要事先商量,从来没让对方失望过,于是她又在坚持。但自古以来,有多少人都是因为坚持最后一瞬失手被擒的啊。
忽然,一阵风吹来,紧接着又是一阵。若雪感到的是风,带来丝丝的凉意。而慕容焘感到的是一股内劲,带来的是压力,第二阵风来时觉得气血翻涌,因为掌力是朝他发来的。若雪背对着风来的方向,但她跟江南很有灵犀,知道这不是风,这是江南来了。慕容焘也是背对江南,他虽然跟江南没有默契,但感觉得到这“风”的压力,也知道若雪来了强援。
江南练习射箭,目力极好,很远就看见若雪苦苦支撑,已经难以抵挡,急忙飞奔而来。七八余丈外一掌劈出,掌力伤不了人,但已对慕容焘造成了影响。脚下不停,第二掌劈出时已在四五丈处,慕容焘已觉察有人向自己发掌,但前面吃紧,分不出身。第三掌劈出已在两三丈外,慕容焘感到掌力浑厚,气血翻涌,不得不运力抵抗。同时叫道:“撤阵!”然后转到前方,回身一掌,这一掌并非意在伤人,而是料到后面必定劈来一掌,如果不用掌挡住必有受伤之虞。慕容焘果然老江湖,若非他回身一掌,江南在不到一丈处发来的这一掌非伤了他不可。
慕容家五大高手并排站立,江、段二人也蓄势待发。江南跃上船头,若雪已是脱力,摇摇欲坠。江南一把扶住,若雪笑了一笑,偎依在他身上,道:“你在晚来一柱香的功夫,我就给人乱刀分尸了,他们几个歪瓜裂枣满不是我对手,但不下一个破铜烂铁阵,倒是有些门道。”神态甚是自然,好像刚才并没有生死之战,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她死里逃生,心情特别轻松。
江南道:“你不要太小看自己了,其实他们也不比你好多少。”
慕容焘后背已是湿透,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去。慕容熙却还硬撑,冷笑道:“大哥,为何要撤阵?何不一起围了,擒下两个小辈,让他们认识认识咱们的阵法。”
慕容焘知道江南的武功,明白硬撑只有更加丢人,淡淡道:“敌人来了强援,咱们后会有期。”然后对江南道:“这位姑娘受了内伤,别说我们没有提醒。”
江南把了把若雪的脉,只觉虚弱无比,只怕真是受了伤,见段家的人要走,便没有要追的意思。
段钟看了江南和若雪神态举止,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说了一声走,段家一众人跟着他们走了。江老爷道:“唉!不要走!我怎么办?”
段钟道:“把你的粮赈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第三十七回 奇阵五行怎耐我 灵
江老爷无法,只得转过身来赔笑道:“都是小的不识事,本来已经答应姑娘把这些粮食赈了的。可姑娘走了以后,那些人来了,叫小的不要赈,还是要贱价买田。小的想答应了姑娘怎好反悔,可是他们非逼我这样做不可,不然小的没那么大的胆。”
若雪只觉全身虚脱,难得理他,只说:“还不快去。”
江老爷虽然心痛,但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不舍,必有性命之忧,忙吩咐下去道:“去把粮食搬上岸。”下面的人去了。*忙叫人抬来一碗参汤,又叫人下去备饭,深怕若雪恨他嘴上讨了便宜要杀他。
若雪接过参汤,江南道:“会不会有毒?”
江老爷正要申辩,若雪道:“量他不敢!他有几条命。”
江老爷道:“姑娘果然是聪明,给小的十个胆也不敢动这个念头。”
若雪喝了参汤,精神一振,道:“我问你,故意想要大堤垮掉的事你有没有份儿?”
江老爷道:“洪水大了就决堤,怎么会是我干的?”
若雪道:“我看这堤是有人故意……”
忽然有人插口道:“谁!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故意毁堤?”
江南一看,喜道:“甄大侠!”
只见江南四鬼已上了船头,对着若雪道:“吴公子,我早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没想到如此美貌,你不当吴公子时叫什么名字?”江南听他这么说,心中也着实佩服,他果然是老江湖,居然一眼看出若雪就是吴永文。
若雪道:“小女子梅若雪。”
甄大侠笑道:“嗯,好名字。你刚才说什么有人故意毁堤?”
江南道:“老爷子低声,咱们进到舱里说。”
一进舱,若雪道:“老爷子,我哪说过有人故意毁堤了,但朝廷拨下来的工程款到了河道衙门只剩四成。”
江南四鬼道:“原来是贪墨造成的,这也太过分了些,我听说那些个贪官一向是贪墨三成的,贪墨道六成恐怕有点过了。”
若雪道:“若只是贪墨,那也算不得什么,我看他是故意扣住工程款,巴不得大堤垮了。”
江老爷既是江南一带的人,自然早就认识甄大侠,忙不迭的巴结,把几人让进舱,听说有人贪墨弄垮了河堤,他也有些着慌。进到舱里,江老爷先让其他人退出,没等若需开口就主动说道:“前些日子,江南织造局的陈公公找到我,让我给他一年织出五十万匹丝绸,我告诉他不可能,我没这么多地种桑苗。他让我去买,我哪有那么多银子。过了几天,他说他夜观天象,就要有水灾,叫我准备好粮食等着买田。后来果然大堤垮塌了,我还佩服他有诸葛武侯之能,没想到他贪墨了这么多,巴不得大堤垮塌了。”
江南四鬼怒道:“放屁!他贪墨弄垮了大堤,你也得了好处,我看你也有份!”
江老爷急道:“那哪能呢?这种绝子绝孙的事,我可不敢做。我多交的丝绸,他可以得近一半的好处,而且我好像听说什么上面的人亏空了许多银子,等着这些丝绸卖钱来补呢。而且他们的土地在下游,决了堤,他们那边就没事了。”
江南四鬼道:“这么说都怪那个狗屁陈公公?他妈的,我非骟了他不可。”
江老爷道:“他本是个公公,公公吗,就是太监,应该是已经骟了的,怪不得做出这种绝子绝孙的恶事。”说得江南和江南四鬼都笑了。
若雪忍住笑,道:“照江老爷这么说,我明白了。那个陈公公这叫一举三得。”
江南四鬼道:“愿闻其详。”
若雪道:“首先,他扣住了六成工程款,那可是二百四十万两,拿到那么多银子,他可以贿赂朝中大员,自己也得了不少好处。其次,上游的大堤垮塌了,水就淹不到他那边,害苦了上边,他那里就好了。然后,他可以让江老爷低价买地,给他种桑树,江老爷得了好处,也少不了他的。只不过,我觉得,他一个江南织造局的小小管事,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狗胆,只怕得了好处的还另有其人。”
江南四鬼道:“既然是个什么陈公公指使你来买地,自然他就是那个幕后主使的手下,太监的上司自然就是太监,我看就是朝中的那个什么曹公公授意的!咱们去骟了那厮。”
江老爷道:“那个什么曹公公,自然也是骟了的,不用甄大侠操心。”
江南四鬼道:“我说骟就骟,骟过了还要再骟!”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那江老爷也跟着讪讪的笑。
江南道:“若说太监的上司就是太监,那倒是真话,但幕后的人却未必是曹公公。”
若雪道:“难道你有消息不成?”
江南道:“昨日我跟李神医谈起朝中事,他说过有个道士,在朝中不务正业,整日教唆皇帝炼丹。此人除了惑君,不干正事,说不定就是他主使的。”
若雪道:“妖道?等忙过了这回,咱俩进京去会会他。”
江南道:“据说此人刀剑加身没有损伤,若非真有妖法,定是武功高到难以常理度之。”
若雪道:“凭你武功怎么高,拳脚加身是可以没有损伤的,刀剑砍在身上,怎么也得有点伤的。我觉得,这人除了武功高以外,定然是穿了一件金丝软甲。”
甄大侠道:“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见识倒还不凡,我琢磨也是这么回事。”
若雪道:“又出来了这么一个角色,咱们就更难弄清谁是幕后主使了。”
江南四鬼道:“我要是知道是谁主使,非杀了他不可!”
江南道:“这和段家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要帮你?”
江老爷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正在和管家讨论到底是放粮赈灾还是逃跑,我说这位姑娘神通广大,跑不了。正说着段家的人就来了,他说他家是武林盟主,要主持公道。谁敢逼我赈灾,那是抢劫,他们会为我做主。”
江南道:“他没要你什么好处?也不是你的幕后老板?”
江老爷道:“没有,他不要我的任何好处,也不是他让我来贱价买田的。”他虽知段家势大,但也不敢随便攀上段家,万一得罪了段家,自己也就不用混了。
江南四鬼忽道:“梅姑娘,我知道这位江爷得罪了你,但我还说希望你放过他。”
江南报以一个疑问的眼神,若雪道:“别说甄大侠求情,他既然已经把粮食拿去赈灾,我就放过了他。”
甄大侠道:“他是江南第一剑江大侠的侄子,江大侠在对抗魔教之役中死了,他又没有儿子,只有这个侄儿,咱们不要伤了他家的血脉。”
若雪道:“怪不得他说杜家也要让他三分,怪道是真的,江大侠武功极高,怎么他那么脓包。”
江南四鬼道:“在姑娘手底,什么人也得缚手缚脚。”
若雪笑道:“甄大侠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江南正要说话,若雪道:“我们走吧,在这耽搁了那么几天,胡大人那边可能已经回来了。”
江南道:“走吧!”
江南四鬼道:“两个小鬼若是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我和两位一道如何。”
若雪虽不愿意,却也不便拒绝。途中江南四鬼却悄悄道:“江南不是娶了杜姑娘吗,但我看你们俩道蛮有情义的,小姑娘要是愿意分一半过来,老头子倒是愿意帮忙。”
若雪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但也感激江南四鬼,摇头不语。江南四鬼道:“但你可不要想着害死杜姑娘。”
若雪道:“我哪有那么傻,要是穿了帮连一半也分不到,我是不想为难他,而且我一个姑娘家,怎好说这个。”
江南四鬼道:“那我去说。”
若雪道:“他没娶杜姑娘,娶了一个李尚书的女儿。”
江南四鬼道:“他怎么这么没品位,居然娶了官家小姐。”
若雪道:“有人安排了一个计谋,想要骗他,结果他就上当了。”
江南四鬼道:“看不出他有这么傻,那么容易上当。”
若雪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他的弱点被人掌握,上当也是应该的。不过还好,咱们已经识破了敌人的奸谋,那个小姐是个江湖卖艺的,已经潜逃了。”
江南四鬼没有深问,便道:“那不就结了。”
若雪道:“但杜姑娘和他始终有过婚姻之约,而且他对杜姑娘也是有情义的,我还是……。”
江南四鬼道:“那也不用急,大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算不了什么。连那个海知县,据说是天下第一廉吏,也有两个妾。”
若雪道:“我爹不会同意,他的脸往那搁?”
江南四鬼道:“那你自己愿不愿意?”
若雪道:“我是后来,有什么不愿,只是如果杜姐姐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江南四鬼忽道:“你姓梅,剑法如此通神,难道令尊是……。”说着回头望了望,脸上颇有惧色。以他的身份不该对什么人怕到如此程度,但他还是不禁回头看了看。
若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