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克尔斯——”珍妮弗喊道。
“别担心。”他对她说,脸上的笑容也稍稍收敛了一下。
珍妮弗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丝她不喜欢的表情,也许这只是她的一种猜测。
“说实在的,我在外面真是饿极了。以前我吃过这些水果,有点儿苦,不过还咽得下去,不会让你感到恶心,也不会让你想吐。要是你们还没吃过,那就吃吧,你们俩好像也俄坏了。”他轻声笑了笑,“请相信我,吃吧。”
埃克尔斯扔给彼得一个水果,然后又扔给珍妮弗一个。
珍妮弗看着那带有黄色斑点的橘红色果皮,肚子咕噜噜直叫,嘴里直淌口水。彼得己经开始吃了。
她也咬了一口,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她觉得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很好吃吧,”埃克尔斯对他们说,坐下来伸手又拿了个果子,“我们得吃点东西,逃出去之前一定要保存体力,我们大家要互相帮助。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听到他这么急切地问话,珍妮弗感到很不安。彼得刚要开口,她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你呢,埃克尔斯?你说特拉维斯撒谎,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看你们疑心重重的,我就猜出特拉维斯肯定是说我撒谎了。”埃克尔斯死死盯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很好,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告诉我特拉维斯对你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这样够公平吧?”
“行,珍。“彼得说。
“彼得,刚才你还要揍他呢。”
他耸耸肩说:“我刚才是要揍他,我过会儿可能还要揍他,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听听他会怎么说,对不对,他和我们一样也身陷囹圄,你不总是要讲究公平吗?”
珍妮弗摇摇头说:“好吧,反正我们也没事干,说说话也好,那就说吧。”
珍妮弗坐下来,彼得开始说了,他说他们是怎么碰到特拉维斯的以及他们是怎么摔到这个世界的。彼得提到那些通路时,埃克尔斯眯起眼睛点点头,笑了笑。
“太好了,”埃克尔斯笑道。彼得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可珍妮弗却不喜欢听埃克尔斯的笑声。“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从我摔落到这个世界我就一直在寻找回去的路。”
“该你了,埃克尔斯,”珍妮弗说,“记得吗?我们信不过你。”
埃克尔斯看了看她,虽然他嘴角上还挂着微笑,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紧盯着珍妮弗说:“当然,我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十五 埃克尔斯的故事
我不知道特拉维斯那个蠢货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过我想他可能没说真话。怎么说呢,他这个人抱有阶级偏见,我觉得他一见到我就对我心怀仇恨。
我很富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还很有势力,总而言之,他没有的我都有。我没参加那场愚蠢的战争,因此他好像对我怀恨在心,要是他问我为什么没去参战,我肯定会把原因告诉他,当时我病了,不能去参战。他也从来没服过兵役,可他却装得很爱国,不过我却一点儿也不介意。特拉维斯先生是不会去服兵役的,他的工作真是太“重要”了,他根本不会去当什么头脑简单的步兵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至于我们时间游猎队所取得的荣耀我就不多说了,因为特拉维斯已经给你们讲过了。他可能对你们说我急匆匆地逃走了,是吧?他肯定会这么说,可他说的不是实话。当时霸王龙王突然向我们扑过来,特拉维斯惊慌失措,而我和其他人都静静地站着,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尽管他们公司的人跟我们说过有多危险,可我们谁都不相信,我们毕竟是在旅行,我们有枪,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因此虽然那只怪物扑了过来,我们还是觉得不用惊慌。
肯定是特拉维斯搞错了,他先前没意识到给我们标出的动物会这么凶猛。一见到那只恐龙,他就一个劲儿向后退,怕被恐龙抓住。他猛地撞到我身上,把我从通路上撞了出去,我摔倒在路边的泥里。他也摔倒了,不过他没摔出去,他倒在了通路上。
霸王龙王逼近时,我爬了起来,他被吓坏了。你们真该看看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他非常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当他看到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和蕨类植物上时,他真是害怕极了,他知道自己违反了公司的章程。麻烦的是,当时其他人没注意到他干的事,他自己也意识到没被别人看见。
他可比我想象的要精明得多,他怒气冲冲地紧绷着脸冲我大喊大叫,说我犯了大错,说我是个白痴,是个胆小鬼,他向我叫喊,说我离开了通路,违反了他们那些宝贵的规章制度。我反驳他,可根本没用。他的助手们都支持他,而不会支持我。我不能责备他们,很多人都会这么做的,没人会站在我这边。除了我和特拉维斯之外,其他人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很震惊,都感到很恐惧,当然我要受到责备。
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因此也就没为自己辩解。那家公司制订那些规章制度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有人犯了点小错,他们会以此当借口把他踢出探险活动。我可没觉得会有那么危险,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带我们去旅游呢,大不了他们会给我一耳光,不让我再参加探险活动罢了。其实我也不打算再去了,主要是因为收费太高,再说我们根本也看不到什么关于原始人和古文明的历史。
我想这样也挺好,要是他这么做能保住他自己的工作,那就由他去吧,我并不介意,他大概要保住这份工作来养活妻儿。不过如果他的助手们对我实在是太凶的话,我就实话实说,告诉他们特拉维斯是怎么把我从路上撞出去的。如果他们想把事情搞清楚,那就让他们高薪聘请的律师跟我高薪聘请的律师协商去吧,我和他们一样有钱,或许我的钱更多,这没什么。
没想到是我们回来后发现我们的时间发生了变化,我们发现总统选举选错了人,当选的是一个蛊惑民心的政客,是一个战争狂。我记得当时我大叫起来,其他人都在看着我和我靴子上的泥,看到上面有只被踩碎的蝴蝶。
特拉维斯暴跳如雷,实验室的人也都看着我们,好像我们都疯了似的。他们可能认为我们是疯子,他们觉得这个世界还是那个样,可对我们来说,未来已经改变了。
除了我们这些人外,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们呆在时间长河的外面,然而时间长河却已改变了航道。
我从特拉维斯的目光中看到了愤怒和恐惧,我明白他当时不肯承认错误,现在就更不会承认错误了。因此人们会认为一切过错都应该由埃克尔斯来承担,就是这个被宠坏的、腰缠万贯而又自命不凡的家伙犯的错,就是这个胆小的混蛋犯的错,埃克尔斯应该被绞死。
特拉维斯想彻底隐瞒事情真相,他从助手手中夺过枪,我突然意识到他要杀死我。幸好他的助手猛地把枪管撞到了一边,不然的话我就被他订死了。我感到了枪声的震动,听到子弹从耳边飞过。我抬腿就跑,想躲起来,恰好看到时航机的门敞开着,我就奔了进去,在场的人都大叫起来。我看到警卫们端着枪向我一步步逼近,特拉维斯怒气冲冲地跑在他们前面。我想要是我呆在那儿不动,肯定马上就会送命的。
我看到过特拉维斯操纵这台机器,上面安装的计算机接口操作起来非常简单,连傻瓜都会用。正当特拉维斯挥着枪从房间向我奔来时,我发动了时航机。
我不知道这台机器设定到了什么时间,我只是重重地击了一下,想让它回到过去。
外面的房间像山谷中的霜雾一样消失了,我安全了。我看了看控制器,上面显示着时间和日期。我明白那是时航机已经去过的时间,控制器的下面闪着亮光,我猜到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随它去吧。我觉得自己好像走出了时航机,阻止了已经发生的一切,然后又返回了时航机,回到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我想我犯了个错误。我隐隐约约记得在我们首次逆时旅行时我们感到有些“颠簸”,特拉维斯告诉我们要特别谨慎,不要去同一个时间,我以为时航机肯定有自动防护系统能防止出现意外事故。
难道我理解错了?
当史前时期的丛林刚刚在窗外显露时,突然警笛长鸣,我顿时不知所措。时航机比老霸王龙王叫得还要响,然后……
突然一声巨响。我记得好像有根二英寸宽、四英寸长的硬木棍猛地戳到我的胸口上,时航机的前部被炸成了碎片,我被抛向空中,就像—只无形的大手把我拎起来了似的,然后我又被挥到了地上。
霎时间我昏死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泥里。多亏地上有泥,不然的话,我的脊椎骨肯定会被摔断。我站了起来,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
我记得看见身边浮着通路的一个碎片,我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跌跌撞撞地踏上了通路,然后就到了这里。
十六 失落的家园
窗上的霜雾就像四月的雪似的融化了。阿伦透过玻璃向外凝望着1992年的世界,幻想着格林镇就在外面,渴望那轻柔的霜雾消失后,就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他渴望看到伊利诺伊州那林木茂密的群山,渴望看到那些橡树和小溪,渴望看到那绵延的青山,渴望看到那饱经风雨、包着护墙板、镶着白边的蓝房子,渴望看到卡尔爷爷站在房子外面的门廊上,旁边那把装柠檬水的水壶还带着图珠……
阿伦渴望看到他那个世界就在外面。
可他们没有到达伊利诺伊州,他们也许是在火星上。
不管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候,这里还是阿伦和特拉维斯刚才到过的那个时间。阿伦仍然还能认出那棵树冠向外伸展的仙人掌,它差点要了特拉维斯的命。他们上次来这儿时,这个地方岩石密布,冰雪覆盖,可现在地上却长着一簇簇大约六英尺高的杂草,草叶特别浓密,而且坚如刀剑。这里绝不是格林镇,这里没有小山丘,有的只是些年轻的陡峭高山,山上的冰雪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看不到那些大蜗牛。阿伦看见一簇韧如刀剑的草叶像小树一样倒了下来,一只长着硬壳、看上去像只猫的动物从下面爬了出来。它跑进草丛,抬起后腿把猎物往外拖。突然有只鸟从附近的悬崖上俯冲下来,看上去不像是鹰,倒像是只雪貂,它的个头特别大,双翅展开比时航机还要宽得多;它的翅膀上没长羽毛,而是长着些铁锈色的毛发。它猛扑下来。那只像猫一样的动物在它的利爪下连踢带咬不停地挣扎着,这只食肉鸟得意地发出一声长啸,抓着猎物飞走了。
这里肯定不是伊利诺伊州。
“我得出去,”阿伦说,“我得去看看,去看个究竟。”
“你简直疯了,”特拉维斯对他沉 “别傻了,小伙子,那只鸟太大了,它会把你撕碎的,记住我在未来时间的那次倒霉经历吧。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世界。”
特拉维斯的话中带着悲痛和愤怒,阿伦转身看到特拉维斯低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能猜到特拉维斯在想什么。特拉维斯又在回想整个灾难,他又回想起埃克尔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通道,埃克尔斯回到已改变的未来偷了时航机逃跑了。特拉维斯在想当时他该怎样阻止埃克尔斯,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阿伦潜意识里一直觉得特拉维斯的话自相矛盾,他以前也怀疑过,不过一直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现在他总算突然明白了。
他慢慢地说:“特拉维斯,这些机器自动化程度很高,埃克尔斯怎么会到达他过去的那个地点和时间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你们公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非常谨慎的话,就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时航机没有自动关闭装置吗?”
特拉维斯抬起头,神情忧郁地看着他。他面容萎顿,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没有——”还没等他开口,阿伦就知道他在撒谎。接着特拉维斯摇摇头,笑起来,不过听起来倒像是在咳嗽。他按住肋部,顿时脸色苍白,直冒虚汗。他微弱地长长喘了口气,轻声说:“我还担心什么?谁还会指责我?当然有安全装置,当然有。”
听了这话,阿伦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特拉维斯脸上那自负的神情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你把它关上了,”阿伦怀疑地说:“自动关闭装置没有工作,你对我们撒了谎,这都是你的错,而不是埃克尔斯的错。”
“等等,听我说,”特拉维斯急忙说,“不是这样。我没离开那条通路,没像个疯子似的踏过那片丛林,也没将时航机开回去,都是埃克尔斯把事情搞砸了。我确实操作过控制系统,每个向导都这么做过,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便于对游猎进行微调,便于找到猎物并设置标记。公司在机器里面装有缓冲器真是太保守了,这使我们无法在另一台机器里呆上一整天,你知道这使我们工作起来有多困难而且会花费多长的时间吗?”
“所以你就把安全装置拆掉了。”
“那无非是个程序软件,况且我们都非常谨慎,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吧,我明白了。”阿伦轻蔑地扭头看着窗外。
这就是特拉维斯生气的主要原因,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愧疚像癌症似的折磨着他,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阿伦丝毫不为他感到难过,他看着窗外,时航机的仪器指明这里就是他的家,他一点都不会为特拉维斯感到难过。
“你杀了我的全家,”阿伦说,“你毁了我的朋友和城镇,你把一切都毁了。”
“是埃克尔斯干的,不是——”特拉维斯刚开口,又闭住了嘴,他颤抖着长吸了口气,“对,也是我的错。”
阿伦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他感到不知所措。他好像是在做噩梦,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阿伦还是不相信,他知道自己是惊呆了,在彻底的失落之中麻木了。
阿伦觉得这场噩梦随时都会过去,他们走出这里会回到格林镇,特拉维斯会笑着告诉他这只不过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恶作剧,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伦径直走到时航机的门口把门打开,刺鼻的寒风扑面而来,他嘴里呼出的部是雾气。
“小伙子……”特拉维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