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疯子。”
就这一句话直指内心。把涅芙拉塔女伯爵那点酒意都吓醒了。
当时她一瞪眼,看着瓦雷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就看瓦雷德又抿了一口葡萄酒,接着说了下去:
“我多半也能明白,姨母您对我的态度的变化是因为什么。然而我要说的是,我,不是疯子,我也没有疯狂。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瓦雷德比划着手指:“我有计划,有时间以及资源,我同样拥有一批对我忠心耿耿的兄弟族人们。我并不是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涅芙拉塔女伯爵这样回应,而后把瓦雷德弄得笑了。
“为什么要隐瞒内心呢?姨母。曾经我也有过一段这样的经历。但是后来我意识到了,这样是不好的。您看,我们是同胞,我们还是亲人。我们共同拥有一个信仰,一个种族。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什么都可以说。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哼……”听他这么说,涅芙拉塔女伯爵轻哼了一声,没答话。
“那么,您知道疯狂的人与伟大的人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吗?”瓦雷德接着问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
“二者同样不为世俗所容,同样不被人理解,也同样孤独。而两者唯一的一点不同则是……伟大的人成功了。”
“你的意思难道说,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你成功,所以你不是疯子?”
“当然。”瓦雷德理所当然的说。
“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听过的,最狂妄的话了。”
瓦雷德再一次笑了:“我还年轻,年轻人,不狂妄一点怎么行呢。”
“哼……”涅芙拉塔女伯爵第二次轻哼:“或许吧,但是那些狂妄的年轻人到最后不是死了,就是变得年老而圆滑了。却不知道你会是哪样的。”
瓦雷德哈哈笑了起来:“或许会死,或许会成功,也或许会变得平庸。但是就现在而言,我还是那个狂妄的年轻人。自然应该趁着年轻多做一些狂妄的事情。这样等到我年老之后,才好有更多的回忆——”
他说完这一句,便放下酒杯,拉住了涅芙拉塔女伯爵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跑回了舞池,重新跳起舞来。
“音乐!来激烈一点的!”
瓦雷德对着有气无力的演奏着舒缓音乐的乐队大声说道。乐队指挥也是个妙人,马上强打精神,大声说:“北地的风暴女神!快换乐谱!”
然后,随着音乐激昂快速的演奏者,瓦雷德也拉着涅芙拉塔飞快的旋转着,飞快的交换着舞步。
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旋风给缠住了,只感觉头昏脑胀,只感觉周围的世界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瓦雷德两个人。就是那个浅笑着看向自己的,狂妄的年轻人。
不得不随着他的节奏翩翩起舞,不得不随着他的节奏旋转着,挪着脚步,不得不配合着他。逐渐的,自己似乎也和他配合的很好了……似乎已经和他合为一体了一样。
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一种沉寂了数百年的感觉,从她的体内缓缓苏醒。那种感觉是,感觉是,是……
涅芙拉塔女伯爵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瓦雷德的眼睛。然而很快的,她耳边就传来了瓦雷德的声音:
“看着我,不然的话会跟不上节奏的。”
她仍旧想要拒绝,不过对方却强行勾住了她的下颚,抬起了她的头,双方对视着,那双眼睛是她平生仅见。幽绿色的,摄人心魄的美丽。
“那是一头金发的野兽,他把我的心夺走了!”
涅芙拉塔女伯爵就这样恍惚间,完成了与瓦雷德的舞蹈。恍惚间听到周围族人们的欢呼叫好声,恍惚间被瓦雷德送回了角落处的沙龙坐下,恍惚间听见那个男人——或者说男孩轻笑着离开了。
就这样恍惚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女伯爵起床,只觉得浑身无力。看看床头的计时器,竟然已经到了下午了。她马上直起身来,询问仆人,昨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仆人说:“昨天夫人您似乎喝多了酒,是瓦雷德伯爵送您回来的。”
“然后呢?”涅芙拉塔赶忙问。
“然后……”仆人稍微有些为难的说:“然后伯爵就走了。”
“他现在在哪里?!”涅芙拉塔女伯爵接着问。
“瓦雷德伯爵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走了。”仆人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
“已经走了啊……”涅芙拉塔女伯爵心里面怅然若失。只觉得身上难受,就说:“准备热水,我洗个澡……”
与此同时,瓦雷德一行人正向着卡斯坦因伯爵领,德肯霍夫郡的方向前进。与涅芙拉塔怅然若失浑身难受完全不同,瓦雷德却是神清气爽。其她几个女孩子总感觉这家伙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这肯定不是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用过的香水的味道。
当然瓦雷德不说话,她们也没辙。总不好逼问他怎样怎样。只是暗暗寻思着今后得想个办法看住了他就是了。只有爱丽丝暗暗着急,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个香味的来源。
就这样,二月份,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瓦雷德将尼拉科契,亚伯赫拉辛与拉弥娅三个家族拜访了一遍。获得了他们三个家族对于北方,对于混沌矮人帝国合作事宜的支持。同时也获得了他们对于自己获取西尔凡尼亚公爵头衔的支持。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等回到了德肯霍夫郡之后,拜上母亲,将行程大略说了一遍。问安。又去了城内领主官邸,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大小政务拣要紧的过问了一遍。得到的问题仍旧是:“行政官员人数不足。”瓦雷德这就有些着急了。心里面想着“整个西尔凡尼亚就这么多吸血鬼。哪里去找足够的行政人员?”
他倒是的确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同意。就这样一天过去,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再一睁眼睛,就看到古堡内张灯结彩,再一问,便知道是在筹备他与爱丽丝,安妮和莉莉娅的婚礼。
“婚礼啊……这样的话我也就算是结婚成家了。”瓦雷德心里面稍微有点感慨,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呢……”
瓦雷德仰望天空,今天原本是个阴天,不过却难不倒西尔凡尼亚的吸血鬼。早有法师释放了驱云术,将积雨云赶得远远的。德肯霍夫古堡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阴云,古堡上空却是晴空万里。隐约间听到有人说着话:
“今天是伯爵大婚的日子,手脚都麻利一点,别耽误了事情。否则别怪我不念情面。”瓦雷德仔细分辨,就听出来这是他的那个女仆玛雅的声音。想想看十几年前她还是个胆小怕事的小笨蛋,瓦雷德就觉得人生无常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第四十三章 大婚
帝国历二三三零年,瓦雷德十六岁,结婚。即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喜庆事,同时也是另外背负的一份责任。
对于西尔凡尼亚,对于吸血鬼族群来说。瓦雷德肩负着让族群壮大,延续下一代的任务,对于卡斯坦因伯爵领来说,瓦雷德肩负着繁衍下一代继承人的任务。对于瓦雷德的家庭来说,温莎夫人想要抱孙子。而对于他的三个妻子来说,瓦雷德还有一份作为丈夫的责任。
总而言之,责任重大。尽管瓦雷德略有些反感这样子,将个人感情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的举动,却也无可奈何。他生下来的身份就注定他必须肩负这些责任。
在装潢一新的德肯霍夫古堡内,瓦雷德与他的妻子们按照古礼,穿着全新定制的黑色礼服宣誓。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结为夫妻。相互扶持,相互信赖以及依靠。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相互陪伴着走完一生道路的伴侣。”
埃尔森老人,瓦雷德的老师作为婚礼的主持人这样宣布。
“新郎,你有什么要对新娘说的么?”
于是瓦雷德逐一对他的妻子们说:
“我爱你,安妮,你率直而真诚,你是个真正可爱的女孩子,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骑士。”
“我也爱你,瓦雷德。我的丈夫,从今天开始,我将作为你的妻子与你的骑士永久的守护你。”安妮这样说。
然后两个人接吻。交换信物。瓦雷德送给安妮的是一柄他亲自制作,并且恒定附着了坚韧,魔法反弹与箭矢反弹的内衬皮甲。安妮送给瓦雷德的,则是她亲手绣制的一件披风。
眼看着双方这样交换的礼品,围观的吸血鬼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一般情况下,这两样礼物应该反过来才对。不过想一想,也正因为“应该反过来”所以才证明这两件礼物的难得。瓦雷德暂且不说,但是要喜欢舞刀弄枪多过女工许多的安妮,亲手绣制一件没有缺陷,看得过眼的披风。就知道她花的心思有多少了。
接下来,是爱丽丝。穿着黑色晚礼服的拉弥娅贵女显得美艳不可方物,那种让人窒息,不能自拔的魅力也只有她们家族才会拥有。
“我爱你,爱丽丝,我最可爱的女孩,你聪明,而且仪态端庄。在今后我也要多借助你的力量来管理这个国家。”
“我也爱你,瓦雷德,我的丈夫。我所知的最优秀的统治者,能成为你的妻子,并且为你的事业做出一点贡献是我梦寐以求的。”爱丽丝这样回答。
然后双方接吻,交换信物。瓦雷德送给爱丽丝的,是一副他亲手绘制的,爱丽丝身穿结婚礼服的油画。而爱丽丝送给瓦雷德的,则是一个蝙蝠形状的黄金吊坠,上面雕刻着她的全名爱丽丝·冯·拉弥娅。
再之后轮到了莉莉娅,比起瓦雷德还大了一倍多,但是心理年龄恐怕是最小的女孩显得局促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妹妹一样,明明她才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瓦雷德微笑着捧起了她的脸,这一回没有加上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很单纯的一句:“我爱你,莉莉娅。”便让这个女孩加倍的喜悦。
“我,我也爱你。”
一开始的时候声音还稍微小了一点,不过很快就变成堂堂正正的大声宣布式的音量了。在这之后,观礼的卡斯坦因族人,以及其他三个家族的使者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以此激励和祝福这一对新人。
而就在这时候,在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瓦雷德·冯·卡斯坦因!”
一众宾客,新人正看过去,便看到身上穿着甲胄,显得风尘仆仆的伊莎贝拉准将站在门口,快步走了进来。这些宾客不由得一愣。有心人一下子想到了不少资讯,从西尔凡尼亚的婚姻制度,到瓦雷德与他的姐姐之间的感情。再到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位主子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当时心里面就暗暗的叫糟糕。
“伊莎贝拉!”在瓦雷德他们旁边看着婚礼近程的温莎夫人,一看是自家女儿回来了。却一点高兴地意思都没有,马上叫了她的名字。同时心里面也暗暗祈祷着她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温莎夫人一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女儿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事实上当年伊莎贝拉十四岁之后,去南方军区军队中历练,幕后推手便是温莎夫人。而后断绝南方军区那边与德肯霍夫古堡的联系,让两个孩子隔了许久都不通讯,也同样是这位夫人的手段。目的就是想要让他们两个分开。
这里就要问了,西尔凡尼亚的法律规定,为了纯洁的血统,在自愿原则下,兄妹之间是可以进行婚配的。同时因为吸血鬼的特殊体质,再加上怀孕期间,对于新生儿的魔法调试,是绝不可能产生遗传疾病的。那么温莎夫人究竟为了什么才阻止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一是因为她女儿的性格,温莎夫人明白,她要是真跟瓦雷德好上了的话,那么她绝对会以最大限度的阻止瓦雷德与其她女孩之间发展关系。杀人都是轻的。这对于一脉单传的卡斯坦因家族子嗣不利。
而第二个原因么……温莎夫人却不愿意说出来。也不好说出来,甚至说,不能说出来……
伊莎贝拉这一会儿看着瓦雷德和另外的女人穿着礼服,就要结婚了,简直就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她母亲这一声叫出来,却又让她明白过来了。
明白了现在绝对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伊莎贝拉再次开口,却觉得说话也是无比的艰难。
但是最终仍旧说出口了:
“我是特地赶回来,祝福你的……我的……”
“我的弟弟。”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好像是出自另外一个人口中,声调和语气完全变得认不出来。就算是最熟悉她的人也绝对无法从这句话之中察觉到,这是她所说的。
伊莎贝拉现在似乎明白了“姐弟”这个关系并不如她之前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种看起来非常亲近的关系,所以双方永远无法达到那个期盼中的,更加亲密的关系中去。这种无奈简直就是……
“多谢你的祝福,我亲爱的姐姐。”
当她的弟弟瓦雷德说出她曾经异常期盼的“姐姐”的这个称呼的时候,伊莎贝拉差点哭出来。
紧接着婚礼继续了下去。宾客们一一送上礼物与祝福。因为顾及,完全没有人敢多看伊莎贝拉一眼。
就这样,婚礼结束了。
瓦雷德·冯·卡斯坦因这一次有了三个妻子。
夜晚。
当宴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宾客们却很奇怪的发现这场宴会的主角瓦雷德不见了。而与此同时,在卡斯坦因领内学院的高塔上。伊莎贝拉低着头,抱着膝盖坐在塔顶,眼角的泪痕还没擦干净。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这里。当然后悔是肯定后悔了的。她觉得,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德肯霍夫,那么最后就不会演变成这样。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还有一丝幻想。
幻想着会有人从后面走过来,然后坐在她旁边。
“姐,姐……”
而最终,瓦雷德半是心痛,半是无奈的声音真的传过来的时候,伊莎贝拉却有点难以置信。今天可是瓦雷德结婚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找她。
不过真的就是真的,瓦雷德的确来到了这里,并且坐在了她旁边。
“不要叫我姐姐。”伊莎贝拉小声说。
“那么,伊莎贝拉?”
瓦雷德试探着叫了她的名字,就好像小时候闹脾气,不想要叫她姐姐的时候一样。区别是这回是反过来的。
“……”
伊莎贝拉听到之后顿了一下,然后扑到了瓦雷德怀里,再一次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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