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你应与米迦勒同岁,可是你的沉睡从出生开始一直延续到米迦勒长大成年并率领天使军团驱逐叛变的路西法。这段时间里你一直保留着婴儿状态。”
我突然想起传记第一章引言的那句话。
“他瞒着所有人带走了那个熟睡着的孩子,包括无上的父神。”
难道那个“熟睡着的孩子”就是我?
先抛开我的身世不谈,我发现关于米迦勒和路西法的渊源也有问题。“路西法不是米迦勒的父亲吗?米迦勒怎么会亲手用圣剑伤害了路西法让他堕入魔界?”
拉斐尔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回忆。“米迦勒虽是他的血脉,但自出生开始米迦勒就没有和路西法在一起生活,一直以神之子的名义养在父神身边。父神和路西法好像产生了什么嫌隙,总之一直都没有人告诉米迦勒他的生父是谁,直到魔王堕入魔界很久以后父神才告诉米迦勒真相……那时你应该是刚刚接任地狱守护神不久。”
我们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父神不把真相都告诉我?”我喃喃着。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拉斐尔接过话,“父神还说你的身世牵扯到很大的秘密,可天魔两界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就是当初父神与天使长路西法的渊源。父神既然不愿谈起,我感觉最大的可能,就是你的身世与父神、路西法,甚至米迦勒——与他们有关。”
我一惊,猛地抬起头,与拉斐尔四目相撞。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父母,可是如今终于知道我有亲人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半晌,我又垂下眼睛,有些急切又有些失望。“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无论与谁有关。”
拉斐尔微笑起来。“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
我们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到中午了,不如留下来一起用午餐吧。”拉斐尔温和地说。
“不麻烦吗?”
“当然不。”《
br》“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笑起来,可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就在我们打算一起去拉斐尔的餐厅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天使忽然急忙忙飞过来把我们拦下了。“拉斐尔殿下、玛斯罗尔殿下,米迦勒殿下传来急信,说是在光耀殿有紧急会议,要你们赶快过去。”
米迦勒要开紧急会议?
“好的,我们马上去。”拉斐尔回答道,又转过头来对我无奈地笑了笑。“走吧,我们的午餐泡汤了。”
【THE THIRD DAY:战起】
我和拉斐尔到达的时候,光耀殿的大会议厅里已经全是天使了,很多金灿灿的羽翼十分晃眼。
“到底是什么事?”我坐在火之天使梅丹佐的旁边,转过头问道。
梅丹佐甩了甩褐色的头发,“你不知道吗?魔界集结了百分之八十的兵力,准备攻打第二天。”
“什么?!”
“一年前那次决战的时候魔界大获全胜,控制了第一天,还是多亏了你捣乱他们才没有继续攻打第二天,可是现在他们要卷土重来了。”
这个时候,米迦勒见金翼天使已经到齐,便开始了会议。
“……第二天不能再失守了,所以这次我打算最大限度地出动天使军团,拉斐尔和加百列带领能天使和主天使分别在第三天、第六天防守,其余的都要随我去第二天迎战。”
偌大的会议厅里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了这次战事而感到沉重,我也一样。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以敌人的身份面对塔纳托、沙利叶和玛门,我若对他们留情就是对信仰不忠,若不留情,却也无法绝情到去亲手伤害昔日好友。
米迦勒仿佛理解了我的想法。“玛斯罗尔,”他忽然点到我的名字。“你曾经与玛门等魔界将领相熟,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整体战局考虑,这次出征你就任职西路军主将,负责迎战魔界的西路军,以及必要时对我们中路军的支援和接应,避开主战场。”
“是。”
米迦勒接着安排道,“泰瑞尔任职东路军主将,拉贵尔照旧负责后援和辎重。其余所有金翼天使与我一起从中路迎战魔界主力军团。十天后正午时分在圣殿门前集结,请各位一定做好准备。”
我在天界西路军的最前面,跟随在中路大军之后飞向第二天。这将是我“回归”之后第一次带着我的“重生之镰”上战场,与天使并肩。
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出征的年纪。面对战争的年少轻狂,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只不过这次我不会再沉醉于
杀戮,不会再享受血液飞溅的疯狂。
我不能不珍惜眼前的光明。
西路军驻扎在第二天西北方的草原,在这里飞到一定高度就可以看见东南方黑云一样的魔界军团。一片深沉的黑色压在嫩绿的草原上十分扎眼,阳光照射时还会有金属铠甲反射出的刺目光芒从黑暗中穿云而出。
我也曾是他们的一员。
一个月了,魔界西路军毫无动静,反而开始向着他们中路军的方向撤去。米迦勒那边时常传来平安无事的消息,军中却已经开始流传不好的预测,所有人都猜不透魔军到底要玩什么名堂。我不能放松警惕,因为我熟知魔军的作战风格,他们拖得越久,我越应加紧防范。
天界西路军共有十二万天使,除去蓝翼以上的精锐先锋部队两万,我把其余的十万分为五组,轮流值守大营,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两天的天气愈加阴沉,天幕仿佛冬日下过的雪,灰白色,厚重地压着;乌云层层垒起,就像魔都邪魅暗冷的宫殿。雾霭沉沉笼罩着第二天,抬眼望去再也看不见第三天的繁盛华美,混沌如宇宙之初。
我们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来。
昨天终于接到米迦勒与魔界中路军开战的消息,说是这次出征的全部魔军都在那儿了。原来前几日魔军东西两路的迁移是为了集中兵力,这是他们的战术。十二万西路天使听到消息后都松了一口气,之前生怕魔军有什么圈套的提防之心消失了,即使仍然保持着轮岗守卫的制度,他们的心情也比从前轻快了一些。
可是我却更加惴惴不安。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会随着第二天的雨一起降落于我身。
又是两天过去。第二天西北部的这片草原静谧得让我发疯。
“玛斯罗尔殿下!玛斯罗尔殿下!”
一阵急促紧张的呼喊打破宁静,在阴暗的光线中渐行渐近,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当那名中路军派来报信的天使急匆匆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强烈地感觉到,这些天来我如等死一般一直等待的未知事件已经在我面前。
“魔界大军突然袭击,大巫师贝利尔和玛门王子亲自上阵,梅丹佐殿下已经受重伤被送回第三天,米迦勒殿下那边快不行了,请玛斯罗尔殿下带领西路军立即前往支援!”
我全身一阵颤栗,只觉得心脏被人拧了一把。
玛门和贝利尔亲自上阵了。梅丹佐受重伤了。
天使军团危在旦夕,若是此战败下,那么天界就将毁于一旦,我一直渴盼的光明也会被黑暗覆盖,数十万天使将沦为恶魔之奴!
这样的情势之下,我岂能再因私人的昔日情分而犹豫不前。
玛门亲自上阵又如何!对他的怜悯就等于对米迦勒、梅丹佐、拉斐尔、加百列,甚至对父神的残酷。
我别无选择。
“第四和第五组留下守卫第二天西北边界,其余的都拿好武器,随我支援前线!”我在十二万西路天使面前喊着,似乎又找到了当初在魔界指点沙场的气魄。
“击退魔寇,守卫天国!”重生之镰在天空划出一道绚丽的银光,仿佛在一瞬间刺透了雾霭。
“击退魔寇,守卫天国!”
蓦然一声响雷劈开混沌,隐忍了数日的雨水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构成了无边的大网,笼住了八万白衣军团。
我们顶着大雨,以最快的速度启程向着主战场飞去。
黑白红掺杂的混乱场景在我眼中越发的近,我们已经到了。
新加入的八万天使迅速融入战场,我落地以后看到的第一个场面却是玛门和米迦勒在缠斗,玛门天生力大,挥舞着一柄毁灭之镰无人能敌,而米迦勒的圣剑虽然锐利,比之毁灭之镰却显得短小,已经落了下风。
米迦勒浑身是血迹,被玛门踢倒在地,眼看着毁灭之镰就要刺下。我不容多想,立即挥动重生之镰,上前挡住了毁灭之镰的寒光。
“玛斯罗尔……”玛门见到我就是一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玛门,对不住了。”我把他的长镰划开,扶起米迦勒,头也不回地飞离了玛门,把米迦勒送回天界的营帐去。
玛门在我身后怔怔地站着,血红双眸竟蒙了一层水光。
当我再回到战场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玛门身影,只有无穷无尽的恶魔和堕天使扑上来,被重生之镰打倒,便又有更多的上前。
一场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恶战。
血污混着雨水在从我的头上脸上一并流下,动作逐渐趋于机械,我的思维却一直努力地控制着身体。
我不想再次变成杀戮的机器。
随着东西两路军团的加入,天界的境况似乎好了些,而魔军此次孤注一掷,体力精力已经消耗了不少,逐渐不敌精力充沛的十余万天使。天界已经成功地扭转了战局。
“玛斯罗尔!好久不见。”就在我刚刚杀出一群恶魔重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潘地曼尼南,星光无迹
【THE FOURTH DAY:迷梦】
我转头看去。
透过密集的流动着的雨帘,我看到一个邪气十足的笑脸。
是萨麦尔。
历史上第一个堕入魔界、后来臣服于路西法成为其左膀右臂的堕天使,七大撒旦之一——萨麦尔。
他右耳上缀着七只耳环,在斜风冷雨之中叮当作响。他的步伐就伴随着叮当的声音出现在我的面前。
“玛斯罗尔。一年前你叛离魔界,今日,魔王陛下将他的魔剑交付于我,我将用这柄与圣剑相匹敌的魔剑亲手把你碎尸万段。我没有玛门殿下那样柔软的心肠,也不像塔纳托与你情深义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还是在笑着。
我与他再无话可说,此时此刻,只能用重生之镰利刃上的血光来作为我的回应。
我斩断了萨麦尔的左臂,一道鲜血喷溅在我雪白的衣服上,而萨麦尔的双瞳也迅速变成如同鲜血一样刺目的红。
魔剑的刃上闪耀着黑芒,萨麦尔发了疯似地向我劈过来。
镰刀和宝剑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的嗡鸣和脆响。他的攻势张扬而迅猛,我心中的无奈逐渐转变为绝望。
原来这就是我数日以来一直为之惴惴不安的事情。
死亡天使的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已是几个世纪。我一味地拼杀着,对受伤变得麻木,可此时身上已经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渐渐变小的雨水打在上面也仍是刺骨的疼痛。我的力气要用尽了,我也知道,当我力竭之时就是命亡之时。
萨麦尔狠狠地踢上我的胸口,我跌坐在地,喉咙里一阵咸腥,一口血从嘴里涌出来,滴在不再雪白的前襟。
我想,此刻我再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不如抓紧时间好好看看那用无尽痛苦换来的光明。
我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重生之镰的长柄站立起来。雨已经停了,我抬起头面朝着天空,眯起眼睛,看到乌云渐渐散去后露出金红色的灿烂夕阳。
晚霞绚丽如缤纷梦境。
蓦地心口一凉,撕裂般的疼痛迅速扩散到全身,我无力地低头查看,魔剑已经在我的心口刺了洞穿。
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将白衣染遍。
萨麦尔再次露出了邪气十足的笑容。“玛斯罗尔,走好。”
他握着魔剑的右手一拧。
我想要呻吟却已无力呻吟。意识模糊、力气消散,我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血染的沙场上。
眼睛看到的最后景象,是绚烂似迷梦千重的晚霞
铺展在湛蓝如洗的万里晴空,海蓝色的天镶嵌在薄云织就的金色丝缎上,玫瑰紫色的花纹仿佛是神随意挥洒的水墨。遥远灿烂的天际之上残阳如血,散射出明媚的光芒,把世界染作华贵耀眼的金红。
鸢尾和百合花盛开在碧绿无垠的草原,金色羽翼反射着日光,那炫目的美丽绝艳倾城。我看到玛门、塔纳托、沙利叶,还有米迦勒、拉斐尔和梅丹佐,还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站在一起,不分天使还是恶魔。
“玛斯罗尔,来,我们一起去潘地曼尼南的舞会。”米迦勒的笑容明净而圣洁。
我轻轻弯起嘴角,可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眼角流下清凉的液体,像是眼泪。
自从有记忆以来的平生经历像话剧一样在我面前表演,从死神火山的炽热到冰冻极渊的寒冷,从潘地曼尼南的星光到第三天清晨的朝阳,从魔都舞会上杯盘相碰的喧闹与腐朽到教堂晨祷中赞歌低诵的纯洁与神圣,我从前还未曾如此清晰地回首往昔一切。
在纷杂的画面中,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玛斯罗尔,对不起。爸爸太狠心了对吗……”
这一瞬的温暖惬意像是回到父母温存的怀抱,让人有了安全感和勇气,让人想要依靠。
“玛斯罗尔,安静地睡吧。都等你醒来的时候,所有劫难和痛苦就都会过去了。”
这个声音如此地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忆的画面定格在第二天草原上的一瞬。
黄金四翼的天使上身挺拔地跪在黄昏的战场上,背对着血色残阳,一身白衣被鲜血染遍。他的黑色长发依然光泽如缎,柔滑地披散在后背,映成夕阳的金红色。手中握着的银色长柄镰刀倒在地上,被晚霞镀上了温暖的光。
那画面离我好远。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过了很久,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有一只柔软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抚摸,舒适得让我宁可下一刻就死去。
一个富有磁性但十分年轻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的小玛斯罗尔,请原谅你的父亲。”他说,“或许你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抉择,为了信仰而放弃最爱的东西。”
忽然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上。他流泪了。“安静地睡去吧,请你忘记我的声音、忘记我的存在,这样才能在你苏醒之后不去经受孤独之苦。从那一天开始,你就不会再有父亲了,也不会知道你的哥哥……或许你们将会成为敌人了……”
他呢喃着,仿佛梦呓。
【THE FIFTH DAY:真相】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无数天之后的又一个黄昏。
“玛斯罗尔,欢迎回来。”米迦勒用手臂支着头趴在床边,笑着说。
我的头还有些疼。“过了多久了?”
“三个月零六天,玛斯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