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分不净,必是死者愤怒,把最后这匹马打死,以平息亡魂。”士兵们开枪击毙了乱窜的战马。
何进停了停,转身问这边:“犯人可有话要说么?”
李成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好像要跟很多人说很多话,但又想不起要跟谁说,不知道要说什么。何进等了半天,仍是没等出话,下令行刑。
夏日正午的阳光炙烤着一切,让人昏昏沉沉。李成不禁好笑,自己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衣服,却是被爆头而死,事后被人发现,会不会是天大的笑话呢?
一阵微风吹过,李成的思路没由来地清晰起来,记忆带他穿过足以溶化一切的阳光,又回到了那个朦胧的傍晚,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奋不顾身的把一个被追捕的男子拉进房间,他听见了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闭的声音,他闻到了那盘鱼的香味,他想起了那只手的温度,他忽然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士兵们举起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谢谢。”
第二十四章 总理大臣
更新时间201279 22:03:23 字数:5342
“枪下留人!”
一匹马旋风般赶到,一名军官纵身跃下,三步并两步跨上指挥台,在何进耳边说了几句。
何进听完,眼珠转了转,起身宣布:“停止行刑,押回犯人。”士兵们收枪列队,又将李成塞上马车,按原路返回巡捕厅。
本以为必死,却活了下来,李成又惊又喜,接下来几日,饭菜上得不曾迟,酒水上得不曾少,问了问看守的军人,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一问三不知,虽然不晓得死刑还是不是笼罩在头上,但毕竟有了一线生机,说明情况发生了变化,终于能略微放下心来吃点东西。
到了第七日,何进前来,他喝退周围的看守,悄声道:“兄弟好命相,有贵人要救你,执政没办法,说先将你关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将你处死。我干脆趁着今晚把你给弄出去。”
“那不是连累何兄?”
“哎,兄弟说这话做什么,今晚三更,我来接你,不要睡着了。”
焦急不安的等到午夜,果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何进带兵入门,催促道:“快和我卫兵换衣服,快!”
李成来不及多想,赶紧与卫兵互穿衣服,那卫兵穿好,爬上了床,盖好被子,装作李成的模样睡觉。何进转了两圈,察看四周,确定无人监视,这才熄灯出来。
李成装作四名卫兵之一,跟到门口。军人拦了下来:“何总督,你这么频繁的带人进出,可不要弄出什么事来。”
“我一行五个人,出来也是五个,你还怕我把犯人混在里面带走?”
“李成乃是重犯,执政亲自吩咐,非同小可,还请总督和卫士们委屈片刻,让我们搜下身。”
“这里轻重我分不出来么?出了篓子只管推我身上就是,你只怕执政,就不怕我?执政杀得了你,我就杀不了你?”
“哎呀,刚才小人一时糊涂,何总督岂是他人可比,我们绝对信得过,我们绝对信得过,搜身就算了,放行!”
“哼,不长眼的东西!”何进气呼呼得跨上马,四名卫兵紧随其后,李成略停一步,等人都上坐骑后,才上了没人的那匹马。
满城无光,只有晚风掠过,遇到几支夜巡部队,对何进都是恭敬行礼。西大门外,守军拦下,何进欲要过去,对方很是为难:“现在全城戒严,这事我没办法,只能请上司来跟总督大人说。”
门将出来,先是客客气气地行礼,然后问:“这么晚了,何总督要出城?”
“是啊,有些事情需要出去。”
“我并没有接到钧台宫的通知说让总督走啊。”
“这是我和执政刚刚商量的事,所以来不及通知。”
“那有无执政手令?”
“走的匆忙,忘了讨要。”
“这样下官就实在不能放行了,若何大人执意要走,我只有立刻上报。”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来,我们上去说话,”何进把门将拉扯上楼,转身对卫兵们说:“你们先喝两口水,我稍后就下来。”
楼上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外面又安静了。李成随三名卫兵坐在中间的桌子边,倒了杯水,却是心绪不宁,何进在荆州想做什么就是什么,在襄阳,何进就是天,就是地,他说的话就是法律,他指的方向就是道路,而在寿春,却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言论要注意,行动受限制,或许这就是他迟迟不愿意来寿春的原因吧。
正想着呢,头上一阵响动,楼上房门打开,冲下来十几个士兵,李成一惊,杯子一歪,半杯水倒在了手上,又顺桌子流到大腿,士兵们只是在旁边站着,并不像来抓人的,可也不像一点恶意都没有。李成心里实在摸不着底,遮着已经没水的杯子,仍是送到嘴边装作喝水的样子,趁机扫了一眼二楼。
阴阳镜的窗户,自己并不能看见里面的丝毫,但又不能不看,何进啊何进,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快一点啊,多呆一刻,我就多一分危险,无论你做什么交易,用什么代价,一定要把我弄出去。瞬间的功夫,眼睛又自然的转向了别处,对着空杯一饮而尽。
杯刚落桌,何进与门将携手而出,欢声笑语好不愉快。
“兄弟够意思,何某感激不尽啊。”
“还是何总督出手大方,别的不多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的事就应该帮到底。”
看来何进已经搞定这个严肃的门将了,两人念念不舍得客气了半天才分手。何进使个眼色,包括李成在内的卫兵们起身跟随。
快过大门了,有个士兵喊到;“慢着!”四人应声停下,那人径直走到李成面前,众人如临大敌,何进更是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腰间。
“你衣服这么湿,好像落了水啊。”
“哦,刚才喝茶不小心洒了点吧,没事。”
原来虚惊一场,何进恼羞成怒:“妈的,老子还以为什么事。这点小事也要问,跟个娘们一样,还当个什么兵啊!”那士兵被骂得灰头土脸,退到一边,不敢吭声。
城外五里,卫兵递出一个包裹,何进说:“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弟在楚国是呆不下去了,这里有些盘缠,还有枪支,你去晋也可以,去隋也行,真没地方去,还可以来襄阳投我,为兄不能让你扬名立万,但在荆州保一个人隐姓埋名生活下去的本事还是有的。”
“多谢何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告辞!”
“告辞!”
李成目送何掉头回城,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些天的包袱一下子卸掉了,长出一口气,正转身考虑要去哪里,一声哨响,先是上来一辆马车,然后四周十几个黑影不动声色的围了上来。
“你是谁?”
这些是什么人,楚兵?土匪?李成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你是李成么?”
这下更不敢回答了,莫非是不能公开处死自己,要玩阴招暗杀?
“你是李成么?”
见问不出结果,他们越围越近,到了能看清双方的距离,为首那人呼喊一声:“王队长,你看是也不是?”
他身后转出一人,仔细打量了李成,说:“我敢肯定就是他,刚才茶水倒在身上,现在还有水渍呢。”
“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那王队长领了钱,赶紧塞到口袋里,千恩万谢而去。李成趁机摸索着包裹,看到底有没有枪。
为首的哈哈大笑:“先生勿惊,温财神派我们来救你的。”
一同上了马车,那人说:“楚国事变,先生失败被擒,消息传到洛阳,温财神焦虑不安,让我们来搭救。起先钧台宫只是含糊推辞,并不放人,温财神一怒之下放出狠话,如果李成有什么三长两短,立刻撤出所有在楚国的资金和工厂,执政这才答应免除死刑。我们与何进联系上,商量出这么个办法来把先生弄出来。”
李成感激万分,这下终于逃出生天,整个人几乎顿时空掉,就此沉沉睡去。
一路上,他们左右打点上下疏通,轻松通过楚国各处关卡,到了荆州,天高皇帝远,更兼是何进的领地,这里丝毫没看见要抓人的意思。到了晋国境内,李成终于敢下车露面,由于荆州广大,大部属于楚国,晋国也占据了一部分,众人在晋荆州火车站上了车,包了一节车厢,直抵曲沃。
到了曲沃火车站,李成心神不宁的下了车,正要问陪同的人准备去哪,突然一个碗伸到了面前。李讶然的顺着拿碗的手看过去,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粗壮汉子,又黑又呆,眼珠偶尔转几下,表示他还在等待。
陪同很是厌恶,说:“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在这里乞讨,丢不丢人?”
那人被骂得羞惭满面,但还是把碗对着众人。
“你这厮要不要脸啊,再不走喊巡捕啦。“
他拉着李成袖子哀求道:“千万别喊巡捕,我兄弟得了重病,实在没钱医治,我才这么干的,大爷不愿给,我走就是,我走就是。”
李成喊住他:“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兄弟得了什么病,现在哪,能带我们去看看么?”
“王保国。”
若是真的,一定要帮助那么可怜的人,若是假的,当场揭穿,报告巡捕抓起来,最恨的就是这些装病卖痛的败类了。
王保国带了路,出了站,七转八拐的,越来越偏僻,以至于有种走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到了小巷子深处一间很简陋的瓦房前,推开破旧的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过后,李成倒吸一口凉气,地下坑坑洼洼,摆设几乎没有,外面阳光正大,屋内却仿佛夜间,昏暗阴冷,四个人或站或蹲的看着来者。房中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人,黑乎乎的被子盖着,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住的这些人看起来和王保国一样,又黑又脏,还浑身透出一股傻气。床边里侧有着房子里唯一的凳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叠好像衣服的东西,李成好奇的凑过去。
“不要动!”
原本木讷的王保国,突然激动起来。李成退了两步:“好,好,我不动,我不动。”
王保国走过去,抚摸着那些干净得和这个房子不协调的衣服,表情凝重:“请原谅,这些是我们的军装,别人不能随便动的。”
“你们是军人?”
王把第一件衣服拿起,臂章绣有“第一镇”字样。
“既然是军人,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们追随监国,在南方受了伤,军队将我们带回绛城,见伤势无法治好,就在火车站抛弃了我们。我们六人无家可归,决定一起生活。开始只能露宿街头,后来住在这屋子里的一家人莫名其妙的全死了,没人敢住,我们就搬进来住下。到处做工,只能勉强糊口,前几天砖头的旧伤发作,我们抬去医院,医生先要一元门诊费才肯救治,我们五个摸遍全身只凑得九毛四分,医院又不肯赊钱,我只好厚着脸皮去乞讨,总强过自己要面子,看着兄弟在眼前死掉。”
李成走近床头,这个绰号叫砖头的人整条右臂荡然无存,包扎处发黑,流淌脓血,味道刺鼻,其人已经昏迷不醒。住的地方这么阴暗潮湿,又不注意卫生,穿的衣服盖的被子好像烧焦一样,再加上生活穷困,有这样严重的伤势,不发作倒才奇怪呢。
李成掏出一把钱塞给王保国,说:“我不是医生,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们拿着这些钱治好他吧。”没想到保国和其他四人扑通跪下来:“大爷的恩情,我们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快快请起,你们这样,我可受不起啊。”
身高马大的保国竟然流泪了:“砖头,砖头他有救了。”
出了巷子,李成仍在唏嘘不已,陪同者倒是蛮不在乎,催促快行。走到曲沃总督府,递了一封信进去,很快被领了进去。
“贵客临门,可喜可贺。”众人循声看去,竟然是突袭荆州,失败被擒,又被释放,在隋国与自己争夺同盟,何进的结拜兄弟高杰!
高杰出来,握住李成的手,激动不已:“洛阳一别,一载有余,今日高山流水,方止仰慕之情。”
“败军之将,逃窜之人,得到这般接待,无颜以对。”
“不以成败论英雄,等老弟安顿好了,我即兴兵为你报仇。来来来,先给你介绍一个人。”
后堂走出一人,身高六尺七寸,剑眉,高鼻,阔嘴,宽额,年龄不超过二十,站在那傻笑半天。
“监国的大公子,晋国少主刘协,雄才伟略,聪明过人。”
这个刘公子挺不好意思的:“高总督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呵呵,呵呵。”他还没笑够,身后闪出个女孩,比公子矮两分,但是精明善动,相貌平平,但看起来很舒服,身材很好,简朴的衣着却和总督府的奢华不很协调。
李成准备和这刘协拉关系,但是看到这个女孩,又添三分古怪,毕竟一个大男人,要在一个女孩面前对别人低声下气,很是别扭,那公子还是在笑,李成不动也不说话。
女孩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说:“你有客人,你忙吧,我走了。”
“呵呵,好,慢走啊,小心啊。”
女孩走过身边掠起一阵甜甜的风,李成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往事,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她倒走得很坚决,很轻快,并没有回头,好像走出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地方那么轻松。李自然的转过身,和刘协聊了起来。
这刘协是晋国领袖大监国刘陶的独子,很受宠爱,现在曲沃的大学读书,是作为未来的接班人在培养,毫无疑问,能够和他拉上关系,日后鸡犬升天,前途无量。三人聊的很是愉快,即使抛开权力和富贵的关系,几人发现彼此的信念,想法,生活仍然是一致的。
“能认识两位,真是李某的福气。”
“先生哪里话,是高总督的朋友,就是刘协的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你和监国会面。第九镇镇标还是空缺,我看能不能把你推荐上。”
“能安身就不错了,高总督还如此照顾,真是折杀我了。”
“以后喊我兄弟就成,大家自己人,还用什么高总督李总督的。只是你记着,见了监国,问什么答什么,没问的就别说,多余的话千万别说。”
“好,知道了。”
曲沃为雍州首府,驿道四通八达,连接凉州,益州,并州,无论从地理还是政治上说都是晋国的心脏。长乐宫本是隋朝修建的皇帝行宫,现在作为晋国的最高权力所在地。
高杰送到长乐宫门口就止步了,而陪同的人员也告辞道:“既然先生已经妥当,我们也回洛阳向温财神回复了。”
长乐宫永安殿,屏风之后,一排沙发,摆设倒很现代,监国很是和善,平易近人,正在和一人交谈,看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