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收拾妥当,便只剩下等待,宋玲月索性拿了先前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绷子去请教双儿:“你瞧瞧这背后,我觉得从前天看虽然不如何精致,却至少还看得过去,可你看这后头,怎么一根根的线都搅合到一块儿去了呢?”
“夫人已是绣的不错了,只是下针还不够精密,至于这后头的纹路,夫人且陌着急,先熟悉了慢慢的便好了。”双儿也毫不客气地指点起来。
宋玲月点了点头,便把这次的失败品往一侧一旁,又重新安上了一张绷子,她之前绣的是一朵大红的花,只这一种颜色,所以只要跟着纹路走便可以,现今她想再绣一朵花,一朵有绿叶衬着的花。
不过还没等她落针,外头便有人叩响门扉,双儿起身去开门,回来时似神色有些古怪:“夫人,外头的婢女说今日王爷安排了赏花,故而请夫人过去。”
“赏花?”宋玲月抖了抖眉,之前六王爷可没和她说过这件事。
双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也是皱起眉来:“似是六王爷的兄长来了府上,嚷嚷着王府里的菊花开得极好,便要六王爷办个赏花会。”
“六王爷的兄长?”宋玲月更觉疑惑了,她之前便对此有些疑问,此时便索性问道,“双儿,你可知这里的王爷都是如何册封的?既然六王爷贵为王爷,那位六王爷的兄长应该也是王爷吧?六王爷到底是皇上的兄弟,还是其他什么身份?”
“夫人想知晓,奴婢便多嘴了,”双儿略微地凑了过来,声音也压低了些,“六王爷的父亲是老王爷,故而六王爷的爵位是世袭来的,虽说老王爷的子嗣颇多,可能得这王位的却只有一人,便是六王爷,故而虽与六王爷为亲兄弟,却也只算得上是贵族子弟罢了。”
宋玲月似懂非懂地点头,虽说并非十分了解,不过至少知道了自己那日见到的那位六王爷的三哥并非王爷。
“既是赏花,夫人莫要迟了才好。”见宋玲月像是在深思什么,双儿不得不再度开口。
宋玲月点了点头,反正该换上的衣服都已经换上了,倒也不麻烦,只是跟着那婢女到了地方,宋玲月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偌大的王府花园中,已经简单摆起了桌椅,想必该是为着晚上的家宴而备,穿过这一排排的桌椅,便是一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处亭子,此时亭子中正站着一大波人,其中包括宋玲月见过的六王爷、六王爷的三哥、以及六王爷的一帮妾室,还包括宋玲月没见过的一个白衣男子。
“双儿,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宋玲月在距离亭子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双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道:“这人是六王爷的兄长,老王爷的四子。”
宋玲月了解地点点头,竟又十分天真地道:“那他会对我不利吗?”
“这……”这问题双儿是真不知道答案。
“这话当我没问。”宋玲月自知失言,轻咳两声以做掩饰,便抬步往那亭中走去,走得近了,便听闻那几人正聊得开怀。
“今日咱们兄弟三人难得相聚,又有这美景作伴,怎能少了美酒?”先入耳的是六王爷三哥的声音,在说到“美景”二字时,这人还不忘轻佻地转头看向那一干美女。
“三哥所言极是,只是家宴还早,若此时便醉了,又如何是好?”六王爷唇畔含笑,目光却是淡淡扫过宋玲月走来的方向。
“三哥、六弟所言都极是,只是此时景致甚好,若只饮酒,岂非辜负了这大好秋光?”这次开口的是六王爷的四哥,声音很是温和,不过似乎没什么特色,至于长相,其实是一般,不过在宋玲月这个稍有些脸盲的人看来,其实都差不多。
“如此,倒不如行个酒令吧?”接话的人宋玲月认识,是六王爷的二夫人。
“弟媳这主意当真是不错!”六王爷的三哥立即两眼亮晶晶。
行酒令?宋玲月闻言几乎想要收回踏出去的步子,可惜自己与那亭子已经近在咫尺,也有好几个人瞧见自己了,故而虽然已经预知到了自己悲催的命运,宋玲月也不得不走上前去,福了福身。
“奴婢给六王爷请安,见过四公子,见过六公子,给诸位夫人问安。”双儿跟着开了口。
三公子像是这才瞧见宋玲月,颇有些暧昧地对着宋玲月笑了:“六弟,才几日不见呐,竟已将美人儿弄进府了?”
“三哥玩笑了。”六王爷勾起嘴角,可整个面部表情还是偏冷的。
“原这是六弟的新欢呐,还不知如何称呼?”四公子也开了口。
这次六王爷没说话,倒是双儿十分机灵地道:“回四公子话,六王爷亲赐‘玲’字,故可唤曰‘玲夫人’。”
“啧啧,看来六弟还真是宠着这人呐。”三公子忍不住咂了咂舌,听着却像是在夸张地说着什么玩笑话。
那二夫人瞧见几人接围着宋玲月转,想必也是心生醋意,此时便故意开口笑道:“今日只玲妹妹来得迟了,可是要罚,王爷您看可是?”
六王爷没说话,只是看着宋玲月。
宋玲月也并非倚仗旁人之人,故而此情此景之下便再度躬了躬身,算是道歉,又叫双儿传话道:“是先前起得迟了,加之才知晓赏花之事,故而才好生梳洗了一番,这才迟了。”
那二夫人本意是叫宋玲月出丑,此时却见六王爷根本不搭理她,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了:“姐姐不过说笑呢,妹妹可别当真,只是几位爷才说了要在此处行酒令,也好给赏花增添些趣儿不是?妹妹可有甚好的法子吗?”
“就是呢,妹妹的身份可比不得咱们,既是出神烟花之地,自然也是……”跟着附和的是先前想去看宋玲月笑话,却被宋玲月看了笑话的几人之一,不过这人显然并不聪明,为了叫宋玲月出丑,竟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够了!”六王爷一声轻喝,厉声打断了这人的自寻死路,“你且退下。”
那女子被吓得一哆嗦,虽目含不甘,却也被恐惧盖了去,只得恨恨地瞪了宋玲月一眼,便咬着下唇负气而去。
“王爷息怒,想必莺妹妹也是一时失言,并无心惹王爷不悦。”二夫人见六王爷面色渐冷,忙低柔地开了口。
六王爷冷哼一声。
“我说六弟呀,你也不至于这般小气吧?那位美人儿究竟说错了什么,竟叫你生得如此怒气?”三公子却像是毫不知情般故意抖了抖眉,有些轻蔑地道,“我若是没记错,这位新入府的美人儿,正是青楼出身吧?”
宋玲月在一旁低着头,几乎有些脖子酸了,这府上大概没人不知晓那位老王妃的出身,而这位三公子想必也不会不知吧?很显然他是故意说了这些话,看来这位六王爷和自己的兄长相处的也并非那么和谐嘛。
“三弟不是说要行酒令吗?可想好了?”这次倒是四公子为六王爷解了围。
三公子看了四公子一眼,或许是觉得兄弟间确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又或者是卖了对方一个面子,便顺口道:“我还没想好呢,行酒令总要别致些才好,不然多无趣呐。”
“妾身以为,便叫玲妹妹想想如何行这酒令,如何?”二夫人又开始出馊主意了。
众人说话间,已有府上下人呈上酒盏,想来这酒令是非行不可了,宋玲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连什么是酒令都不知道,要如何行酒令呐?
“先前玲美人儿可是来迟了,确实该罚,六弟你平日里宠着她便也罢了,今日可不能再护着她了。”三公子随即跟着附和起来,几乎不给六王爷开口的机会,三公子这人委实有些轻浮,只怕凡是有热闹可看的地方,这人便没有不凑热闹的道理。
六王爷抬眸看了宋玲月一眼,却因宋玲月的不配合而没能和对方四目相对:“如此也好,只是玲珑口不能言,只怕是……”
“这还不简单,来人呐,笔墨纸砚伺候着!”这三公子俨然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府邸了吧?
宋玲月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幸好先前被老王妃叫去时,她曾往那经书上瞟了两眼,确定这里的文字除了是用毛笔写出来的外,结构倒是和现代时很相似,而那个人为了叫她静下心来,恰巧曾教她写过毛笔字,想必蒙混过关应该也不难。
不过这行酒令究竟该怎么写呢?先前听那三公子所言,这行酒令的方式似乎还不少,不知道来个诗词歌赋的算不算?
“玲妹妹请吧。”宣纸已经摆好,宋玲月就算只是去画朵花儿,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抿了抿唇,宋玲月索性快刀斩乱麻,提笔蘸墨,再环顾四周,便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大字:花间一壶酒。
作者有话要说:
、比文采
“好一个花间一壶酒,倒真是应景了,”那四公子立时叫好,却又问道,“只是行酒令自然是要有个规矩才是,弟妹以为如何?”
写下这几个字本就是蒙的,再说规矩,宋玲月是当真一窍不通,无奈之下,只得故作谦卑状道:“妾身不敢多言,还请几位爷定夺。”
“要我说,既然咱们是在赏花,那自然离不开此物才对,六弟、四弟以为如何?”三公子嘴上这般说着,一双略显轻佻的眸子却是瞟向一旁诸位女眷。
“三哥所言倒是有理,若这酒令中再添上是非,便更有趣了。”四公子点头附和,不忘加上自己的看法。
六王爷闻言只得点头:“如此也好,芷兰若有兴趣,便也过来坐吧。”
芷兰,该正是那二夫人的名姓。
二夫人闻言果然面露喜色,却委婉地道:“王爷既说了妾身也可以行这酒令,便少不了诸位妹妹吧?”
“那是当然,六弟向来怜香惜玉呢,”三公子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四周,便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又道,“今日这酒令便随意些,咱们暂且不讲究那些平仄押韵,我先来了,方才弟妹起了个头,是‘花间一壶酒’,那我便再来一句,花娇,人艳,人比花娇,花似人艳,四弟,你看看如何接呢?”
宋玲月在一旁站都站累了,此时也无心于此,更何况这酒令什么的,她是确实不懂,还是保持低调更好些。
“三哥这酒令可算不得是好,不过是讨几位弟妹高兴罢了,”四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也跟着饮了杯酒,又想了一想,才接道,“草色碧连天,风华真绝代,六弟,该你了。”
花之一字,与草、华二字上下正对,也不算跑题。
六王爷端起酒盏站起身来,行至亭子一侧,静立片刻才轻缓地道:“层峦,叠翠,山高,水远。”说完此话,六王爷才饮了杯中清酒。
“诶?六弟这是怎的?往日不都说六弟颇具才气,今日却是藏着掖着了?”三公子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四公子却是上前拍了拍三公子的肩膀,笑道:“三哥此言差矣,既是有山有水,又怎会无花点缀?六弟不过是不曾明言罢了。”
“这……原是这般,”三公子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忙转开了话题,“既然咱们三人都已说过了,那也该叫几位美人儿说说了吧?”
二夫人芷兰早等着这时候呢,此时偷偷瞧了瞧六王爷,见对方神色上并无反对,这才敢含笑应道:“如此妾身便献丑了。”芷兰刻意低眉想了片刻,又是颦眉,又是咬唇,而后才道,“妾身总比不过几位爷才学渊博,若是说得不好,几位爷可莫要见怪。”
“弟妹说的哪里话,不过不管这酒令好与不好,你可都要少饮些酒,不然六弟定要心疼了。”三公子半调笑地回了一句,却偏把那斟满的酒杯往芷兰面前推。
芷兰羞红着脸客气两句,才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小口,故作不适状抬袖颜面,便又被三公子调笑了两句,直至六王爷走回到亭中桌边,放下杯盏,芷兰这才忙道:“妾身想的是,眸中两点惊艳,舌尖三分热辣。”
“哈哈,弟妹这说的是好,前半句说的是花,后半句说的是酒,倒和先前玲美人儿那句有异曲同工之妙。”三公子闻言竟是朗声大笑,不住拍手叫好。
可四公子却反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宋玲月,又扫过芷兰,只是含笑道:“同样是直白,可听起来却大不相同。”
“如何不同?”三公子笑问。
四公子却仍是摇头,又道:“还剩下几位弟妹不曾开口,难不成是被我几人吓着了?”
宋玲月在一旁听得都快打瞌睡了,可惜自己是站着的,人家是坐着的,故而就算真要睡觉,也找不着个地方倚着,加之这一场很明显的各显神通的把戏,宋玲月便愈发觉得乏味了。
之后便上演了那几位宋玲月或是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人围绕着花啊、酒啊的一通比来比去的戏码,宋玲月只能暗自苦笑,这些女人倒真是可怜,与人共侍一夫,非但不去怪那个造成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却反倒把其他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当成了对手,还要在这位罪魁祸首面前卖弄一番,当真是可怜又可悲!
“玲美人儿?”恩?这好像是三公子的声音,宋玲月从半迷茫的胡思乱想中转醒,才发现众人竟然都在盯着她瞧。
宋玲月便只得重新福了福身,歉意地叫双儿帮自己传话:“妾身方才身子略感困乏,故而并未听清三公子所言,实在失礼。”
“你没事吧?”出乎意料的,一直冷言冷语的六王爷在此时倒是反应迅捷。
宋玲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笑:“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并无大碍。”
“弟妹若是累了,便过来坐下吧。”四公子十分善解人意地站起身来,不过这善解人意的话却引来六王爷眸中的寒光一闪。
于是宋玲月一个激灵之下,连连摇头。
“好了,咱们这酒令行的也差不多了,我是想叫这位新入府的弟妹给咱们收个尾呢,若是弟妹不乐意,那便算了。”此时反倒是三公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收尾?这头就是宋玲月给开的,怎么收尾还要找她?
不等宋玲月给出答案,那边的芷兰已抓住机会道:“妹妹怎会不乐意呢?这可是她的福气呐,妾身想求都求不来的。”
福气?宋玲月的额前瞬间挂满黑线,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反正她宋玲月是不稀罕,然可奈何那芷兰的话本身就是一个套子,暗指宋玲月要是真不乐意,那便是太不识抬举了。
宋玲月无奈叹息,却因根本不知方才几人都说了些什么而有些为难,想了又想,只得苦着脸道:“妾身实在不懂这些,只是方才妾身那句话只说了前半句,此时不若把那下半句也写下来,便当这酒令行完了吧?”
“花间一壶酒,难不成还要下半句?”三公子的脸色变得极快,方才似还有不悦,此时已是又来了兴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