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不知他的女儿一直还存着这个心思,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上门求亲的不管是谁都被她一概拒绝。
明水浣坚定地摇头,“女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水浣长这么大从未求过爹什么,只这一次——”
明尧之打断她道:“现下的时局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皇上他随时都有可能。。。若是太子继位,只怕允亲王那边立刻就会发动兵变,苏家的主力都跟苏烨去了国公岛抵挡西宁大军,又有大漠北辰虎视眈眈,在这种内外忧患的情势下,你怎可进宫!”
明水浣闻言即刻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了明尧之的面前:“女儿不孝,只想求爹爹成全!”
她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明尧之见她如此不管不顾,心中的怒气越窜越高,伸出颤颤的食指指着她道,“水浣,你实在太让爹失望了!你如此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可有考虑过明家的以后!可有想过为你哥哥的前程设想过!”
明水浣闻言脊背一凉,不可置信的望向明尧之,“爹。。。”
可有为明家的以后考虑过?
意思是说明家有了别的选择吗?
“难道爹您?”
明尧之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也是一惊,忙道:“好了!你别管这么多!总之,你要进宫的事情我绝不允许,你还是趁早绝了这个心思的好!”
“爹!”
明尧之蓦然起身,道:“你要真的想气死为父,就继续绝食好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出了房,对着守在门外的几个丫鬟厉声吩咐道:“看好小姐!”
“是。”
明水浣身子一软,半倒在地上,未扎未束的青丝散落着,紧咬着薄唇,眼中情绪翻涌。
明府这边是想嫁太子嫁不得,而御史府中却有人为不嫁太子而以死相逼,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此刻,欧阳家的三小姐上演了近日来每日一次的自杀戏码。
“什么,小姐又悬梁了?怎么跟你们说的,要好生看着!”
胖乎乎跟个圆球儿似的小丫鬟委屈地不得了,“老爷恕罪啊,奴婢发誓,奴婢真的只是见风大去关个窗子而已,来回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没想到一转头就见小姐她又开始了!”
欧阳启愤愤地甩了袖子,一边走一边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老爷放心,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
欧阳启是既生气又是无奈。若不是他的把柄不知道怎么跑到了皇上那里,他哪里至于要逼着女儿入宫。
比于明水浣绝食相逼,欧阳明珠的手段显然要更加的有冲击力。
自杀未遂的她,此际正在房中痛哭。
听到房外的丫鬟跟欧阳启见礼的声音,她哭的越发响亮起来。
欧阳启头疼的不得了,大步走了进去,训斥道:“够了!成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像个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欧阳明珠最擅撒娇,最懂得看眼色。见欧阳启的脸色差到这个样子,便知现在不适合来硬的。
顷刻间,她便由嚎啕大哭变成了无声垂泪。
“唉——你啊!”欧阳启脾气向来不好。对子女也是出了名的严厉,但惟独拿这个三女儿没办法。
欧阳明珠见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乞求道:“爹爹,女儿今年才十四岁,什么事情都还做不好。您不是也常常担心我会闯祸吗——若我真的进了太子府,不小心坏了规矩,冲撞了太子,到时候。。。只怕连累的还是爹爹啊。。。”
“你——”欧阳启无奈的摇头,“如果可以,爹爹也不想强逼与你。可眼下咱们欧阳家的情况,着实是容不得你任性啊!”
欧阳明珠闻言大急,晃着他道:“不会的。只要您肯跟尚宫局说一声儿,现在还是来得及的!爹,求求您了!”
欧阳启见她完全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心中百感交集。
上次在宫里,皇上说的很清楚。欧阳家的过错他可以不追究,但是。前提是欧阳家须得拿出诚意来。
那些把柄,足以让欧阳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若不是现如今的情势所逼,宫里不敢有大动作,只怕依照元盛帝的作风,他欧阳家早就消失了。
若真的到那一步,他欧阳家百年基业可就全完了!
其中的牵扯,哪里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岂能是想不嫁就能不嫁的!
想到这里,他狠下心道:“不行!别的事情都可以随你,但惟独这件事情不可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乃是父母之命!焉能是你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得了的!你就安心的等着太子府的花轿吧!”
一个家族的兴衰,说什么也不能在她的手中耽搁了。
欧阳明珠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哭着道:“既然爹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也不能怪明珠不孝了!——亏女儿还一直以为自己有个好爹爹,不似朝中的那些人,牺牲自己女儿的一辈子就为巴结宫里!没想到,你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不管女儿的死活也要逼我入宫!若爹真的不肯改变主意,那明珠宁愿一死百了!”
“啪!”
欧阳启闻言气的发抖,抬手便是一巴掌,通红的五个指印立马浮现在欧阳明珠雪白的脸庞上。
“放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是你轻言想死就能死的!看来我这些年真的是太纵容你了,竟让你养成了这么一副目无尊长的德行!”
欧阳明珠被这一巴掌打的久久不能回神,目光有些发颤,委屈地道:“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爹,你真的变了!”
欧阳启紧紧地攥着拳头,“我打你是因为你太不知轻重!从今天开始你别想再踏出房门一步,我会命人寸步不离的看着你,你别想再有机会玩什么寻死的花样!直到宫里的旨意下来为止!”
“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着小姐,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你们就别想活命了——听清楚了吗!”
一干下人们闻言立马精神抖擞的齐声答道:“是!”
正文 258:捷径的代价
午时过罢,苏葵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书,小小花蜷卧在她的脚边,暖暖的阳光洒在它的身上,让它上下眼皮直打架。
苏葵手中握着的正是山海经中《海外西经》这一卷,正看到异兽灭蒙鸟这里,想到异兽,她望向已经睡的昏昏沉沉的小小花。
忽而心血来潮的琢磨着能否从这卷中寻出一个同小小花相似的异兽来。
这时恰巧堆心自外头走了回来,急急忙忙的禀道:“小姐,宫里来了人,说要请小姐即刻进宫一趟!”
苏葵一听,心里一咯噔。
对于处处需得勾心斗角,小心谨慎的宫里,她从一开始有怀着又怕又排斥的心理。
毕竟回回进宫都没什么好事。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眉问道:“可有说所为何事?”
若说以前她同宿根有着婚约,宫里来请她倒也好说,可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宫里越过苏天漠请她过去?
堆心摇头:“这个奴婢倒是没问。”
苏葵闻言自秋千上起了身,“知道了,你同我过去。”
这回宫里来的人不是鹤延寿,而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他见到苏葵忙殷勤地行礼。
“公公不必多礼——不知公公今日过来可是陛下的意思?”
白脸儿小太监摇了摇头,答道:“奴才是华颜宫里头的春盛,今日来此,乃是照着华颜公主的意思来请苏小姐进宫的——”
华颜?
苏葵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又有些疑惑她怎自己不出来,反而要她入宫?
这个疑问,在她被带到了华颜宫殿门前之时,她才明白了过来。
两排穿戴统一的御林军齐刷刷地守在殿门口。手中还都握着红缨枪,好不威风。
见有人过来,他们即刻变的警戒和犀利的眼神,让苏葵脑海中蓦然浮现了两个字:监禁。
见苏葵和那小太监走近,为首的男子站了出来,神色威严地将人拦下,道:“且等一等——敢问这位小姐是?”
小太监讨好地朝他一笑,解释道:“这位是丞相府里的苏小姐,是公主让奴才请来的。”
“苏小姐来看公主,按说属下不该拦。可眼下情况特殊,圣上有谕旨命我们好好看守公主,为了不出差池——”说话的侍卫看了苏葵一眼。倒也是守礼的躬身一行礼,“所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苏小姐体谅一二。”
说的委婉又好听,可还是不让进去。
苏葵理解的点头,抬首问向他。“圣上的意思可是说不让公主出殿门儿?”
侍卫不假思索的答道:“正是。”
苏葵闻言即刻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不解地道:“那你们有什么理由拦我?”
那侍卫闻言顿时懵了。
连带着那小太监都跟着一起糊涂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
侍卫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但见她还是一脸不解求知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愚钝,一时未能懂得苏小姐的。。。逻辑。”
“皇上是说不让公主出来,又没有说不让别人进去吧?”
侍卫闻言顿时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圣上是未有交待过这个,可这 。。。”
苏葵闻言脸色开始不好看了起来,“方才春盛都同我说了。公主找我是有要紧的事情,我这才急慌慌的赶过来,若到时真的误了大事那可就不妙了。你不也说了,皇上又不曾说不许人进去见公主,既然如此。你们又怎好擅做主张不让我进去?”
“属下不敢——”
那侍卫垂首答道,心里却是汗颜不已。误了大事,擅做主张,这词用的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戳中他们的软肋。
又想着左右她进去一不过是同公主说一说话罢了,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就能将人给劫走,且这苏小姐看似无害,却是个不好对付的,若真的不让她进去,指不定又得给他们安上什么罪名——
苏葵看了一眼他的反应,伸手指向殿中,“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
侍卫颔首,让回了一侧,“苏小姐请。”
堆心在心里偷笑了一番,跟在苏葵身后进了殿里。
春盛领着苏葵进了内殿,便规规矩矩地守在了外头。
苏葵这边刚刚撩开珠帘踏进房内,眼前忽而就闪进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还不待她看得清楚,便扑到了她的身上。
“阿葵,你可算来了!”
“怎么这么急着让我过来,听外面的人说皇上不允许你出去,是怎么回事?”
华颜沉默了一会儿,才将她放开,口气不明地答道,“因为我惹恼了他——”
苏葵一皱眉,“怎么个惹恼法儿?”
虽说华颜的性子是众所周知的暴烈,但据她所知,华颜却是几乎没顶撞过皇上,也没怎么忤逆过他的意思,当然,除了有关她不愿意招驸马这一档子事儿。
但是,就算是因为这个,皇上还没必要将她给软禁起来吧?
华颜坐到软榻上,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父皇他现在是一步也不许我离开这儿,你都不知道,我这宫里里三层外三层跟糊墙一样的守了几百个侍卫——我真是插翅难逃。”
苏葵从她话里听出了猫腻,“插翅难逃?你倒是要逃到哪里去?”
华颜忙狡辩道,“我。。。我的意思是说若是再不能出去的话,我就要被活活闷死了!”
苏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百般遮掩也不愿道出实情,也不再深问。
“那你今日让我过来做什么,该不是让我来陪你说话解闷的吧?”
华颜垂首盯着地毯,好大一会儿才出声问道:“国公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苏葵听到这算是明白了,绕了一大圈还是为了打听苏烨的音信。
她微一摇头,声音有些担忧,“还没有消息传来——”
华颜半晌又道:“其实想一想,没消息也算是好事,你说对不对。”
苏葵透过半开的窗子望着外面的天空,轻轻颔首。
暮色渐重,苏葵方出了华颜宫。
堆心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敢随意开口,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自华颜宫出去,需得经过偌大的御花园才能出宫。
春盛在前头领着路,见天色太晚,建议着道:“苏小姐,从这清平道儿出御花园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奴才倒是知道一条小道,能省下一半的时间,但就是七转八拐的有些麻烦。”
苏葵闻言一点头:“怎么省时间怎么走吧。”
“是,那苏小姐随奴才这边走吧。”
苏葵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折身跟了过去。
相较于御花园主道这条路显然是鲜少有人经过,不比别处的繁花似锦,但御花园毕竟还是御花园,即使是没怎么经过修整的小径,也是另一番幽静的味道。
走到一半,眼前豁然开朗,右手边竟多了一条蜿蜒的人工溪流,穿过几座错落的假山,环绕在一座凉亭周围。
听着溪水的潺潺之音,苏葵觉得心中的不安消散了大半。
却忽然见右侧的春盛抖着身子跪了下去,叩头道:“奴才春盛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苏葵一惊,赶忙扯着堆心行礼。
几声咳嗽声响起,便听元盛帝道:“都起吧。”
“谢皇上。”
苏葵站起身,觉察到自亭中传来的压迫感,一眼也不敢往亭中看去。
自亭中传来元盛帝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随口问起的语气,“苏小姐这么晚入宫所为何事啊?”
苏葵垂首答道:“臣女入宫是来找华颜公主叙话的,正准备出宫回府,却不料经此叨扰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清净,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元盛帝闻言竟是呵呵一笑,“什么清净不清净的,在这宫里,哪里还有清净之处可言——若是不赶时间,就喝杯茶再走,朕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一说。”
苏葵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若是赶时间,也得听完再走。
苏葵不禁在心里叫苦不迭,早上一听是华颜找她还庆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走捷径了,事实告诉她,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
“臣女洗耳恭听。”
苏葵进了亭中,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表面看着是没什么,手心却已经开始冒了冷汗。
此际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亭中点了六盏宫灯,将四周照的明亮非常。
有侍女呈来了滚烫的茶水,将那凉了一半的换了下去。
极有眼神的多冲泡了一杯才退出了华亭。
慕冬见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出声道:“坐——”
苏葵闻言一噎,她倒是想坐,可她也得敢啊。
只得讪讪地答道:“谢殿下,臣女不累。”
元盛帝看了慕冬一眼,有些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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