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点头,眼睛有些发红,道:“奴婢本是西宁人,那年奴婢的家乡遇到洪涝,在逃荒的路上父亲母亲不幸丧命。。。只剩奴婢和姐姐二人,后来我同姐姐不幸走散,被人贩子抓了去。”
“这么说来你还有一个姐姐,后来,可有打听过吗?”苏葵看向她,脸色关切。
小蓝眼睛微闪,垂眸道:“之前奴婢在苏府安顿下来之后,便有托人打听过,可一直杳无音讯——”
茫茫人海中,又地隔两国,连人在西宁还是在卫国,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要将人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却又听小蓝说道:“可就在半月前,奴婢收到了一封书信,竟是从西宁过来的,正是奴婢失散多年的姐姐所写。”
说到此处,她眉间带上了既欣悦又复杂的神色,“里面的信物是娘亲替我姐妹二人编织的姐妹结——错不得的。”
苏葵闻言是也替她高兴,但总也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她那个姐姐怎么知道小蓝就在苏府的?要查的这么清楚,只怕在卫国没有人脉是做不到的。
而她一个家破人亡的孤苦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抬眼见小蓝脸上失而复得的喜色,苏葵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近日来的事情太过让她的神经过于敏感了,什么事情都要联想诸多。
毕竟不管如何,小蓝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确实是好事一桩。
想到此处,她便道:“那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小蓝默然了片刻,摇了摇头。
苏葵见状笑了笑道:“无妨,即使你想回西宁,我也总不能拦你的,但是要过些时日才好,现下西宁和卫国正是交战的时候,两国商民都已经停止了交易,水路也已被切断——”
看了一眼小蓝的表情,苏葵又道:“等这场战事过去,我便做主让你回西宁,同你姐姐团聚。”
小蓝闻言再也遏制不住夺眶的泪水,无声凝噎了片刻,忽而起身跪在了苏葵面前。
“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这是做什么!”苏葵被她这大动作给吓了一跳,无奈地将人扶起,“好了,快起来——”
小蓝却固执地不肯起身,给苏葵叩了三个头,“欠小姐的奴婢只有来生再报,下辈子做牛做马奴婢也甘愿伺候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苏葵闻言摇头,笑道:“又不是明日就回去了,这战事不知何时能休,往后你伺候我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快别跪着了。”
小蓝身形微僵,被苏葵搀着起了身来。
苏葵见她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取笑道:“快把眼泪擦一擦,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了你——”
说话间边将手帕递了过去。
小蓝接过,将眼泪擦干,似在犹豫着什么。
苏葵看出她脸色的不寻常,“怎么了?”
“小姐。。。可有听过关于西宁国君的一些传闻?”小蓝口气带有不可查的怯意,看向苏葵问道。
苏葵不知她怎么提起了这个,点了点头,“隐约听过一些,听说是有篡位之嫌。。。做事果伐,手段极为狠辣。”
从他赐死她姨母清宁郡主和华玉公主,就连年幼的孩子都不留活口一事,便可看出此人的心狠手辣。
“没错,所以小姐一定要小心他。”小蓝顿了顿道:“听说他在卫国安插了许多谍人。。。用来监视朝廷重臣——”
苏葵闻言心下一惊。
若真如此,那大卫的动静岂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自古以来,诸国为了获取一些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而得知的消息,或是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来解决的麻烦之时,便有了谍人这个职业。
他们往往经过层层筛选,表面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甚至个别敬业的人为了更好的融入环境中去而娶妻成家生子。
就算是卫国只怕也有不少耳目安插在西宁。
这种事情本来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平素没人提苏葵也不会想到,可现在听小蓝这么明晃晃地跟她说,完全就是两码事了。
说不准苏府便有。。。 。。。
正文 345:真正的凶手
这个念头一出来,苏葵便停不下来了,以前觉得看着还正常的面孔,现在仔细想来竟是一个比一个可疑。
比如后院劈柴的齐六,上回她就偶然撞见他在竹林里鬼鬼祟祟的,见她过来大惊失色,现在想来像极了做贼心虚的表情——
(齐六一脸冤枉:我,我哪有鬼鬼祟祟啊,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也不行吗?大半夜的在竹林里突然撞见个人搁谁谁能不大惊失色!)
还有赶车的王叔,看起来太过憨厚老实,上回就因为在府里捡了一文钱就挨个的问别人有没有丢钱,足足问了一整天,这世上真有这么老实的人?会不会是故意假装出来迷惑人的假象?
毕竟伪装是谍人最擅长的,往往看似最没有疑点的人就是真正的凶手。
(王叔欲哭无泪:老实,老实也有错吗。。。”)
苏葵单手摩挲着下巴,眼里泛着精光,开始了新一轮的推证。
小蓝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一再地提醒道:“小姐,您日后一定要小心提防才好。”
苏葵想的正入神,点了点头,便没看到小蓝含泪的目光。
“小姐。。。。。。”小蓝轻声唤了她一句,告退道:“奴婢就先回去了。”
苏葵“恩”了声,道:“去吧。”
小蓝行了退礼,行到外间的时候回头看了苏葵一眼,方才转回了身去,提步行了出去。
苏葵这一想不要紧,直是想到了午时时分。
出去采办东西的堆心回了府,拎着几盒糕点回了栖芳院。
“小姐,东西晚点王管家会差人送来,奴婢把糕点先提回来了。”堆心一进了房便朝着内室说道。
苏葵听到她的声音,应了一声,才站起了身来朝着外室走去。
“今日去外头我听到了一件事儿。”堆心将东西放下,对着斗艳说道,“说是洐王妃昨个儿夜里悬梁了!”
“啊?”斗艳闻言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洐王妃已有了身孕吗?好端端地怎悬了梁了!”
苏葵闻言也是心头一跳。“在哪里听来的消息?”
堆心见苏葵出来,便道:“回小姐,奴婢是在知味斋听洐王府的丫鬟亲口说的,说是昨夜洐王妃同王爷吵了一架,后来洐王爷去了侍妾房里歇息,洐王妃一时赌气就悬了梁——”
“人可救下了吗?”苏葵问道。
欧阳明珠她并不熟知,但也有过几面之缘,现下听她出了事不由便想问上几句。
“救下了。”堆心松口气的模样,“幸好丫鬟发现的及时,不然可不是一尸两命了么——”
话刚说出口。堆心便觉失言,忙拿手捂住了嘴巴。边含糊不清地念叨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斗艳见她如此不由笑了声,“瞧把你吓的,又不是真的出了人命。”
苏葵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徒然一变。
在原地立了片刻,她忽然小跑着冲出了房门。
“小姐,外面还在下雨!”
堆心见她脸色惊惶,一时顾不得去想原因。弯腰拿起了伞匆匆地追了出去。
脚步踩踏在院中的积水中,惊起无数带着凉意的雨珠。
苏葵只觉心脏快要跳了出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拦住她!
朦胧的雨幕之中,迎面行来了一位身着对襟罗裙的女子。
待近了些方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却是屏儿。
苏葵见她神色复杂,心中不由一个咯噔。
“小姐。”屏儿对着苏葵一行礼,表情略带不忍。
“小蓝已经去了。”
或许是经过格外训练的缘故,造就了她一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格外冷静的口气,可就是这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话。被苏葵听在耳中,却如同响雷轰鸣一般。
她顿足,呆立在细雨中。
“为什么。”她看向屏儿,声音有些颤意,“她是我苏府的丫鬟,就算是赐死,也要由我来做主——”
“你凭什么代替我私自做决定!”
屏儿闻言垂首,肃然道:“回小姐,小蓝她已经被西宁暗下收买,若再不及时除掉,定会威胁到苏府以及小姐的安——”
“那也轮不到你来决定她的生死!”苏葵厉声打断她的话,目光烈烈,“是谁给你的权利?”
就在一个时辰前,小蓝还好好地坐在她面前。。。
她方才那一席话,现在怎么想都像是遗言。
她该早一点发觉的。
她该早一点察觉到不对,她该早一点听出小蓝话中的隐意。。。
“陛下知晓小姐不忍下手,便交待了奴婢代劳。”屏儿的口气仍旧淡的没有一丝丝的情绪,在这雨雾中显得格外冰冷。
苏葵苍然一笑。
她就知道会是他。。。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总做出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从不会解释,偏又让人恨不得。
苏葵直将下唇咬破,才勉强稳住了要迸发的情绪。
“你回去吧。”她定定地看向屏儿。
屏儿闻言身形一僵,忙地屈膝下跪,“奴婢知错,请小姐网开一面,不要赶奴婢走——”
“你既来了我苏府本该就是我苏府的人,既在苏府为婢,就该忠心为主。”苏葵声音坚决:“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听从旧主吩咐的下人。”
堆心追上来的时候便听见了苏葵这么一句话,又见屏儿跪在地上,心中猜测应是屏儿犯了什么错惹了苏葵不悦,便忙地在一旁求情道:“小姐息怒,屏儿姐姐做事向来以小姐为重,奴婢认为不管她做了什么应当也是有原因的,小姐不妨先听屏儿姐姐解释解释再下定论也不迟啊!”
屏儿是慕冬送给苏葵的人,堆心很清楚,有她这个做事沉稳武功高强的丫鬟在苏葵身边堆心总觉格外安心,若苏葵一时意气将人赶走,不仅失去了一道护身符,只怕陛下那边也多少会有想法。
将他送来的人赶回去,那不是让人难看吗?
堆心不知内幕,只这么想着便觉得绝不能让屏儿走,还想再劝,却听苏葵没商量的道:“回去告诉他,我的事以后再不用他来插手!”
“小姐您快别说气话了!”堆心听她这么说便着了急。
屏儿眼底却是一阵暗潮涌动。
她这才抬起了头来看向苏葵,口气再不似一贯的沉静,甚至带上了些许责怪的意味:“小姐以为,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陛下让我瞒着小姐先行动手,还不都是为防小姐知道真相之后会承受不住!”
“真相?”苏葵冷笑了声,眼中有泪光闪现,“她受了西宁的威胁,这才是真相!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逼死了小蓝!”
“不止如此!”屏儿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光萼并非死在暮蝶手上,而是被小蓝灭口的!”
什么?!
小蓝杀了光萼——怎么可能!
苏葵身形猝然一晃,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小蓝,她,怎么可能会。。。会去害光萼——”
屏儿话说出来便察觉说漏了嘴——这事本是慕冬交待过的,绝不能让苏葵知道。
甚至为防苏葵从暮蝶那得知到什么,他亲口交待她务必将暮蝶处理干净。
而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屏儿只觉周身霎冷,犹如坠入了冰窟之中,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堆心则是完全陷入了呆傻的状态中去,接踵而来的巨大变故让她完全承受不得——小蓝死了,而且,小蓝才是害死光萼的真凶?
苏葵眼前忽然闪过暮蝶那道复杂又兴味的眼神,还有那个噩梦中的失望和震惊。。。 。。。
脑海里一时塞满了光萼和小蓝的形容,汹涌至极,让她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
各种意识交错无法自抑。
“怎么,可能。。。”她颤颤地低语了句,不住的摇着头。
一刹那,她只觉浑身忽然没了半分力气,脚下一软,朝着身后的积水中倒去。
“小姐!”
**
这场绵绵春雨过后,天气渐渐回暖。
这一日,天气终于一鼓作气摆脱了往日来的阴沉,晴朗的极为彻底。
堆心走到窗边伸手将两扇窗打开,顷刻间,便有金灿灿的阳光洒进了室中。
“小姐,今日晴的这样好,要不要出府走一走。”堆心嘴角含笑,转头朝着整个人都埋在榻中的苏葵询问道。
距离小蓝离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日,堆心虽心中仍有悲切却不敢在苏葵面前表露半分。
苏葵闻言缓缓抬起了头来,视线所及之处光线徒然变亮,她微微有些不习惯,不由眯起了眼睛。
赤金般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这样强烈却温和的日光,久违而又温暖。
心似乎也跟着变得明亮了许多。
“小姐年前不是说等出了正月打春过后便去龙华寺给老爷少爷祈福吗?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儿,不如奴婢陪您去龙华寺烧香吧——”
堆心想着法儿的让苏葵出去走走。
苏葵的双眸被日光映照的湛亮至极,望着窗外,轻轻一点头。
堆心见她点头欢喜不已:“那奴婢先下去准备准备!”
正文 346:从没输过
苏府的马车在龙华寺山脚下停稳,苏葵被扶着下了马车,放眼一看,骡车马车林林密密地停了几大排,看车的车夫们三五个的聚在一起闲唠。
亦有无事可做的小厮寻了地坐着,用木枝和石子作棋下了起来,身侧的烟柳都抽出了青绿的新芽。
山峦重叠之处,春色显露。
龙华寺常年香火旺盛,而现下又是初春,许多人是想借着拜佛烧香的机会顺便一睹城外的新色,故香客是比平常要多上许多。
苏葵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山谷之中,雨后初霁特有的清新,使得她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春日里早午温差大,待苏葵和堆心主仆二人来到了龙华寺寺门前的时候,苏葵瞅了一眼正中的日头,额头竟起了些薄汗。
堆心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笑着道:“成日在府里只觉得冷得不得了,上个山却要冒汗了,可比烤炉子还暖和呢,看来人还是要多多出门走动的好。”
苏葵弯着嘴角浅浅一笑,点了头。
堆心见苏葵终于是露了回笑,心情也跟着越发舒畅了起来。
苏葵去前殿烧了香,则让堆心去捐了香油钱。
她双手合十在口中默念着——“佛祖大慈大悲,信女愿折寿十年,只愿求得父兄平安归来。若佛祖能圆了信女这个心愿,日后必当日日奉香感念佛祖慈恩。”
她本是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神佛之说上面,而今,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该如何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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