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渊站起了身,才叫人发觉又是一个高挑清瘦的人,站在宋拂面前,并无那样精制的五官,却别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秦淮又不禁多看了几眼,无意中对上尚渊的视线,却见他一愣后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
“二嫂,以后他就跟着你,你意下如何?”宋拂笑盈盈的神态反倒有几分想是在讨赏。
秦淮不是没纠正过他的称呼,只是缕不见效,如今也早已放弃了这般想法,只作没听见前缀,漫漫地应了声:“这模样……倒是还过得去。”
宋拂闻言险被口水呛到,连咳几声:“二嫂,咳……我这是给你选侍卫,不是挑的男……恩……”他本想说“男宠”,但是突然发觉不妥,还是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我自然知道是选的侍卫,但是模样难看的带在旁边,恐怕要损了自己心情才是。”秦淮淡声说着,这时语调微微一顿,转向身后,“尚香,你说是与不是?”
尚香心里正忐忑,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显然呆了呆,忙不迭道:“小姐说的是!”她的语调略微高了几分,抬眸见宋拂微微蹙了蹙眉,心间一骇,又慌忙低下了头。
秦淮也觉再玩就要过头了,于是摆了摆手,招回了宋拂的注意:“好了,人我收下了。你不是还要回祁宁那复命的么?”
宋拂也想起这事,应了一声,转身也去了。
屋中少了一人,秦淮才慢悠悠地坐回了桌边,随手倒了杯茶送到嘴边,抬眸,用余光看了一眼恭敬站在旁边的那个男子:“尚渊?”
“是。”应的话语也是不卑不亢。
秦淮的嘴角抿起:“尚香的弟弟?”
话出口时,周围的风仿似微微地一滞。
依稀间记得,醒来当日,祁宁本要处死尚香的时候,她苦苦拉了他的衣角,口中念念的就是自家的这个弟弟。后来处得熟了,才听尚香说起,她的弟弟似也是同在府中的。一直以来也有遗憾无缘见到,没想到倒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
只是须臾的安静,尚渊又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这种态度,太过公事公办。
一旁的尚香显得很是坐立不安,犹豫着到了秦淮的面前,双膝一曲正要跪下,已被她一把拉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秦淮看了她一眼,转而却是对着尚渊问道:“你,愿不愿意跟在我的身边?”留在她的身边,秦淮自然知道是尚香最为希望的,却不是他。
尚渊的这身装束过分粗陋,依稀记起,倒有几分像是前几日看到的马夫,也不知是从哪被宋拂带来,如今身上尚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感觉,这时垂首恭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始终没有过多的言语:“能够替大人保护小姐,是奴才的荣幸。”
这种分明形同谄媚的话语,不知为何被他说起,居然有几分珠圆玉滑的清透。
作者有话要说:远目……关于秦淮以前的故事,算是有过暗示了吧,理应比较清楚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还是日后交代比较好,摸下巴,循序渐进啊循序渐进。
小渊出场了,和尚最近比较萌忠犬啊,捂脸。
PS。鞭打霸王~!乃们太不给力了~!!怒目而视~!!瞪谁谁怀孕!专门瞪霸王!!
、第8章 桃花眼的男人
祁宁的相府里,季节总似比外边晚上几天。
庭院里落英纷纷,踏上碎石铺设而成的甬道时,总有细枝踩断是微弱的声响。
秦淮依稀感觉这种碧蓝到有些恍惚的天沉沉盖下,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味道。青丝如黛,顺着细致的颈间落下,风微动,发梢便也随之微微翩摇。
徐徐抬手,恰好吹过几片落红,旋坠掌心。
秦淮看着这一处隐然绚开的色泽,一时出神。回来相府已过七余天,祁宁的高烧却不知怎的,就是顽固地久久不退。想着,肩上一暖,正落上一件披肩。
回眸,尚渊依旧站在三不开外的地方,一步不多,也一步不少。
尚渊这个贴身侍卫,也不是说哪里不好,形影不离地尾随,就好像自己的影子,却总会觉感觉身后的视线落过,从背后落在脊梁上,留着若有若无的触觉。
他的眼神里没有很多下人拥有的畏缩,可是分明从不逾越半步。好像主仆之别很明显地横亘她与他的之间,多迈出半步,即是他越权。
但是,每次看到他垂眸敛息的神色,秦淮又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本就不该是个本分到几近死板的人。
他所有的卑微,只不过因为对于一个人的敬重。
后来问起过尚香便知,他们姐弟两人自小在外头颠沛流离,当初在相府门口饿至昏迷,命悬一线的时候,是相府的管家收容的他们。
“尚渊。”
眼里稍有动容,秦淮叫了一声,得到的是预料中恭敬的一句:“在,小姐。”
她随手取下了披肩,递了过去:“才刚入秋就用这个,未免太过金贵了一些。”
尚渊接过,始终未有多言一句。
无意中抬头,恰见一道身影由相府大门口冲入,不多会便消失在书房的方向。看那轮廓,秦淮隐约间反应,似是宋拂。虽然这个宋校尉来相府时总是风风火火,但是一时间,却叫她感觉总有那么几分异样。
微微偏身掠过一眼,交代道:“去书房看看。”
秦淮本是想着会否有什么事,不想很快就得到了应验。离书房还隔了极远,便可以听到宋拂的话传来:“二哥,你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入宫?”
尚渊的步子在这个时候微微一停,秦淮留意到,知道有些事情以他的身份不便多听,也就未多说什么,任他留在了拱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走得越近,宋拂的声音也便愈发清晰了起来:“二哥你明知道没有好事,宋扬那老狐狸恶人先告状,把南柳亭的火难一事统统归咎到了你身上,皇上那里恐怕……”
始终听着宋拂在滔滔不绝,隔了许久,才听到淡然无波的一句:“三弟,不要‘老狐狸’长‘老狐狸’短的,宋大人好歹也是你的父亲。”
秦淮的步子在这时候不由一顿。这才忽然发觉,其实这两人都是姓“宋”的。原来,竟是父子的关系。
想起那天街口宋拂说起宋扬时候阴狠的眸色,她不禁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人说血浓于水,也不知为何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他竟可以露出这种神色。
但是再一回想,也便明白过来。正因宋拂的这层关系,程亚夫他们才不便叫宋拂出面扯进那南柳亭的风波,那日许她上街不过是顺水推舟,随便派了宋拂一个差事,只是谁也未料到她最后竟会又放了他过去。
“二哥,你绝对不能入宫!”
走到门口时,听到宋拂字字铿锵的话语,祁宁却是随手取了桌边的外套轻轻披上:“皇命难为,你难道还想让我再被扣上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吗?”
正说着,一抬眸看到门口的秦淮,系衣襟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时候来的?”
他本是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卷,一屋子的墨香,青丝未挽,轻衣翩翩的模样显得有些飘逸。只可惜,依稀间病容却也分明。
宋拂回头,见秦淮到来,忙不迭蹿到她的跟前:“二嫂,你来得正好,还不快劝劝二哥,这皇宫,不能去!”
可能是他的言语过分急促,秦淮潜意识里也不禁落过一丝的紧张,但是还未开口,一只大手已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上。指尖在柔软的青丝间细微地抚摩,他背对着她,与她并肩站着,立在门口的整个人似落入了阳光的铺射之中,青丝也落过她的脸颊,微痒。
“我去去就回。”言语落过间,似是云淡风轻,然后一笑而过,待她回神,人已经隐约消失在了园中门边。
宋拂一跺脚,忙不迭已是跟上,秦淮后知后觉地蓦然回首,倚阑望去时,只看到了转角处落过的一缕衣衫。步下一动,下意识跟想追去,然到了门口只见尚渊,祁宁早已没了去向。
“小姐,是否回房?”
几天来也习惯了这种不卑不亢的语调,秦淮的视线遥遥落过远处层叠的余荫,点了点头。
祁宁的一句“去去就回”,结果那日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后来才知道消息,那日殿前,他与当今圣上也不知起了什么冲突,龙颜大怒之下,竟然直接将他下了狱。
乍听这消息的时候,秦淮只觉得心口突兀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呼吸也重了几分。
不管是不是“伴君如伴虎”的这个道理,以祁宁现在高烧不退的身子,哪可以再上狱中走上一遭?
宋拂为此没有少上宋家宅子大闹,但是宋拂那老头据说始终闭门不出,险些闹得宋拂要有了火烧宋府的冲动。只是没过几天,朝中下了任命,他与程亚夫各被排了一支部队,被差离了京都。
两人再是百般不愿,也是圣命难违,相府的落英依旧纷繁,然而静待的人却只剩了秦淮一个。
就在两只军队声势浩大地驶离京城的第三天,祁宁终于被宫中的人送回,只是到达相府的时候,已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一群人簇拥着他手忙脚乱地送回了房中,秦淮赶到的时候也只匆匆看过一眼,余光落过的地方,隐约是一些细碎的伤口,到门口时却被人一把拦住。
如果是相府的人,自然是不敢挡她去路的,但眼前的人一个个神色肃穆,看模样却是大内的御林军,而屋里头早有人手忙脚乱地忙活开了,依稀竟是连宫中的御医都惊动了。
“尚渊,让我一个人走走。”
轻吐了一口气,身后的人在原地驻足须臾,又跟了上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步伐慢了很多,随她踱步走去,渐渐地也拉开了一些距离。身后依旧是这样的视线,秦淮知道是祁宁吩咐下了“寸步不离”的令,就没再多为难她。
庭院中湖边的短亭,她靠着阑干垂眸望着,眼中微有恍惚,尚渊的身影落在拱门之外,隐隐然只见一袭衣角,随风微微翩曳。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只觉得凉薄的风吹在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觉,肌肤间也落过了一分的凉意。
秦淮的整个身子都倚在亭柱上,感觉满目的碧水似是落入了她的眸里,波纹涟漪,不禁轻吁了一口气:“这宫里的人啊……”感慨的声音轻轻的,更接近于几分喃喃。
话还没过耳,冷不丁却是响起了一个男声:“宫里的人怎么了?”
心头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秦淮猛然回神,不禁直了直身子,才发觉自己背后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男子。下意识回眸向拱门处望了望,尚渊的那缕衣衫竟是不知了去向,整个庭院周围显得一片空落。
她不禁拧起眉心,几分狐疑:“你是……?”
相府里的男人实在少之又少,如果是下人也就罢了,但是看一番眼前的人,一双桃花眼横眉含波,朱唇轻抿,嘴角微微勾起,竟比明媚的山水画还要动人上几分。
不论怎么看,实在与“下人”这个词相差甚远。
秦淮不禁低头瞥过一眼,视线落过他腰间的玉佩,不看上头龙飞凤舞的雕功,只看那通透碧绿的成色,显是上品。
男人却是答非所问:“姑娘好像还没有说,宫里的人,又怎么了?”
真不知是否该表扬下他这种孜孜不倦的执着,秦淮一想起一面未见的祁宁,忍不住也是嘴角一扁:“这宫里的人,奇怪的很。”
男人似很有兴趣:“哪里奇怪?”
“要是当初要囚禁人,何必在事后再派人照顾?既然现在要劳师动众地派御医来专门诊断,当初又为何还要把人下到狱里?”秦淮滔滔不绝下,只当是抱怨。
“呵……”这样一说,男人却是笑了。秦淮不禁有些不悦,他又很快不徐不缓地接下了口:“姑娘想必不知,这‘御臣之术’,和饲养畜生却是一样的。一直给蜜宠着自然不行,畜生迟早会变得骄横跋扈,但要是一直使着鞭子,那畜生便定会养成畏首畏尾的性子,主人让它做什么,它就去做什么,未免木讷生硬了一些……”
秦淮也不知这人到底有几个胆子,居然在丞相府堂而皇之地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禁微微张大了眼瞳。
“对付那些畜生,只有打一鞭子再喂一些蜜饯,才能让它们懂得服服帖帖地俯首称臣。”男人的桃花眼这个时候微微一眯,眸中透出几分笑意来,“你认为是与不是呢……秦淮姑娘?”
没想到这人竟是认识她的。
在秦淮瞳中衬出几分诧异的神色间,男人含笑而立,也不知是否错觉,那副浪荡不羁的神色之间,却好似忽然几分凝重深邃,风乱动,拂着他的衣袖愈发一阵翩飞。
作者有话要说:TT 口胡,前一晚通宵准备考试,这一晚熬夜更文~!请看和尚的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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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告诫
秦淮不禁蹙眉:“你是……”
男人却是答非所问:“听说最近祁相的府里养了一个女人,好奇就顺道过来看看。现在看来,说的似乎就是姑娘。”他这一笑,整双眼都显得弯弯的,别有一份独特的韵味。
秦淮看到他伸手,不禁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料只是随手从她发梢又拈了一枚花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明是笑眯眯的态度,不知为何看在眼里竟有一种令人微冷的感觉。秦淮下意识地警惕,正思酌着怎么接话,只听背后遥遥传来一句话:“皇上屈尊鄙府,有所怠慢,实在叫臣惶恐。”
好久没有听到祁宁的声音,乍听的时候分明微微愣了下。回眸看去,正好看到一个清瘦的人影落入,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缕衣襟从眼角一闪而过。
难道是尚渊去找了祁宁?秦淮不禁又愣了一愣。
这个时候,面前人影一晃,有种熟悉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秦淮心头一跳,抬头时,正好对上祁宁的视线。
似是因为初从昏迷中醒来的关系,祁宁的脸有种不自然的微白,然而因为那种淡然的神色,顿有种叫人说不出的感觉来。站到秦淮跟前,恰好挡在了她与男人之间。
视线被这么一挡,秦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当今的圣上魏景?
诧异之后暗暗又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有些警惕。再看祁宁,这种淡淡的神色,理应是并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君臣之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并不清楚,但是言下之意居然是把祁宁比成了畜生,怎么听怎么的不是滋味。
祁宁站在跟前,隐约可以感觉跟前若有若无的药味。
“祁相身体虚弱,怎可就这样下床。”魏景懒洋洋地垂了下眸子,淡声道。
“刚才初醒,听闻皇上在府中,便惶恐地赶来了。”祁宁眼角的余光在秦淮身上淡淡一落,“不知……府上的人可有哪里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