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动间,欢快之声忽而落下:“姐姐你看,这是芍药,你最喜欢的花!”一面挽着北音手臂,一面俯身勾手,碰了一碰石道旁的一朵朱红芍药,紧接,再将目光移到前面去,“那里那里!就是我从前常跟你提起的牡丹林……今日天暗,开得不怎的好,下次晴天我们再来看看。”说罢,侧过脸去,冲北音努力微笑。
北音看了那牡丹林一眼,笑道:“好
,下次我们再一起来看。”
北语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忙问道:“那下次是何时?”说罢,忽的意识到些许不妥,“我……是怕自己在太子府中待闷了,姐姐,我若是无聊了,可能去王府找你玩?”
这话虽越说越轻,却是清晰的落进了许墨宸的耳中,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因此忐忑起来。北语此言,哪里是去宣王府看北音,分明就是……
北音却是握紧了她的手,笑道:“自然可以。”
北语闻言,嘻嘻一笑,白皙笑靥上布满星辰,正当欣悦之时,却听身后之人严声道:“不行!”
北语一怔,回过头去:“宸哥哥……”
许墨宸闪开目光,厉声道:“皇嫂应唤本王七弟才是。”顿了顿,又道,“宣王府离太子府太远,皇嫂若是想王妃,那本王让她去太子府中陪你便是。”
北音听罢,心下皆是一阵怆然,暗道许墨宸此番言语略有狠心。北语却丝毫不懂许墨宸维护之意,原地呆怔片刻,泪水早已盈眶,薄唇颤抖间,竟是甚么话也未说,掉头就跑开了去。
北音一惊,忙喊道:“北语!”正想去追,却被许墨宸出手拉住:“你先回府,本王有事,稍后再回去。”
说罢,也不等北音回应,拂袖向那红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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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
酝酿数日,帝都终于下起了雨,蒙蒙天上浮云暗变,洒落的雨却是细碎如沙,笼罩在御花园中,落红片片,雾色朦胧。
因这天气之缘故,此刻来往于园中之人甚是寥寥,除去几个路过的宫女太监外,基本上未有闲人。许墨宸追上北语,展臂将她拉进一块假山之后,低头喘息半响,才沉声斥道:“北语,不可再闹了,知道么?”
北语满眼是泪,却是咬紧薄唇,不肯出声,许墨宸见之心疼至极,大掌犹豫在她肩上,极力控制着不去抱她:“不要哭。”
北语抽泣一声:“宸哥哥,你当我想哭么……”
许墨宸闭上眼睛,靠在假山上:“都说了,不得再唤我宸哥哥。”
北语心下既是委屈,又是哀痛,低头呜咽半响,才低声道:“反正此处无人……我轻轻唤一次,有何不可?”说罢,抬眸看着他略染雨泽的俊容,“宸哥哥,宸哥哥……”
那声音越来越大,许墨宸忙睁开眼来,上前捂住她的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北语……别再如此任性。”
北语抬手拿开许墨宸的手,含泪道:“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许墨宸怅然道:“我很好。”
北语心中一震,紧接笑了一笑:“也是,姐姐是个好女子,她同我说过,定会让宸哥哥你好好的。”
许墨宸道:“三个也是个好人,他……也会待你好的。”
北语道:“是待我很好,可是,千般好万般好,皆不及宸哥哥待我好……这,该怎么办?”
许墨宸握拳不言,剑眉紧拧,北语上前一步,凄凄切切地道:“宸哥哥,你说过,你的心永远不负我,我待宸哥哥之心,亦是如此……那为何方才我提起去王府看姐姐,你要这般拒绝我,难道成婚之后,你我二人就连面也见不得了么?”
烟笼寒水,丝丝沁凉,许墨宸垂下眼眸,淡漠的道:“不错,是再也见不得了。”
北语心中一痛,含泪道:“为什么!”
许墨宸道:“没有为什么,若硬要说,那就是因为你是太子妃,我是宣王爷。我是答应过你,此心定不相负,但却也只能将你留在心中而已,若再有其他,对你我二人,皆没有好处。”
北语咬紧薄唇,若有领会,许墨宸冷清清的道:“一句虚无的承诺……便是我唯一的给你的了。”
噙在眼眶的泪终究滚落下来,北语心知这承诺实在对不起她的姐姐北音,但爱的霸道和自私却不容许她拒绝,纵然不得同许墨宸相思相守,她也要这份没有实用的承诺,那颗心,是她
的,决不能容许任何女人享有,哪怕,那是她的亲姐姐。
吸了吸鼻子,北语抬起头来,向许墨宸竖起一根指头,满眼期待:“那……最后一次抱抱我,行么?”
许墨宸略有踯躅,北语见此,垂下眼眸,赌气道:“不愿就算了,反正姐姐同我一模一样,总有一日,你会爱上她的。”
许墨宸拧眉道:“不会的,你们不一样。”说罢,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动作娴熟轻柔,“记得,日后不得在这般胡闹了。”
北语抬手,环上许墨宸双肩,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不知……宣王和太子妃在此作何?”
正当此刻,假山后方忽响起一冷冽之声,许墨宸匆匆松开北语,沉下脸色,侧目看去,但见一黑衣男子负手而立于石道上,腰佩长剑,墨发高束,一双棕眸微眯,纤薄之唇在碎雨下轻轻一挑:“见过宣王、太子妃娘娘。”
如此说着,人却稳如山阿,一动不动,声音非但不卑不亢,反倒暗藏了分挑衅之意。
许墨宸沉声道:“你是何人?”
北语后退一步,不禁握紧了手,失声喊道:“沈祁皓……”
许墨宸一怔,紧接会意过来,淡淡道:“原来是沈羚将军爱子,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威风凛人,一表人才。”
沈祁皓看向许墨宸:“宣王果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年之前,你我二人就已见过数面,不过当时末将地位卑贱,未能入得了你的眼,不记得,也是常理之事。”
许墨宸不紧蹙眉,抬眸将沈祁皓仔细打量一番,似在脑海中搜寻与之有关的记忆。
不得不言,沈祁皓实乃英俊潇洒之人,容貌俊美,身姿颀长,清俊中却不失男儿气魄,尤其是那双深棕色眼眸,看人时,透着丝丝凛然之气,让人不敢觑之。
被人如此观摩,沈祁皓不禁眉峰一蹙,纵然面前之人乃皇室王侯,他也未曾敛住心中的那分薄怒。
待见这番脸色,许墨宸才倏地明白过来,眼前此人,正是三年前相伴在北音左右的那个黑面少年。他依稀记得,在花灯夜下,是这个少年将北音一把拽走,在某次雨夜,他将北音走到相府门前时,也是这个少年掉头跑开,让北音负雨追去……
沈祁皓。
原来,就是他。
沈祁皓细眼看着许墨宸脸上的表情变化,笑道:“看来,宣王是想起来了,当真难得。”一字一句,皆将心中不满倾泻过去,没办法,他忘不了,正是眼前之人,夺走了他的北音。
说
罢,再看向北语:“方才太子殿下去了太和殿,却未曾看见太子妃娘娘,故而才派末将出来,寻娘娘回去。”
北语、许墨宸皆是面色一变,沈祁皓走上前来,在北语身前站定:“娘娘,请罢。”
北语微抿薄唇,抬眸看了眼许墨宸,却见他只是望着别处,眉头紧拧,心下不由一阵失落,带着三分惶恐。方才她同许墨宸相拥一幕,可是真真切切的落进了沈祁皓眼中,他身为太子之人,怕是会将此事告诉太子……思及此处,北语不禁发寒,脚下步子跟着迟疑起来。
正当行走时,却听身后人道:“慢。”
北语的脚步一顿,带分欣喜往回看去。
许墨宸看向沈祁皓,神情复杂:“方才那一幕,还望沈将军能忘掉。”
沈祁皓眉峰一挑,故作疑惑:“不知宣王所言是哪一幕?”
许墨宸的语气不禁加重一分:“将军自然知道。”
沈祁皓“噢”了一声,抬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可是宣王同太子妃抱在一起的那一幕?”
许墨宸面色凝重,声音却依旧淡定从容:“方才本王误将皇嫂认成北音,故而有所唐突,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沈将军莫要以讹传讹。”
“北音”二字落地,沈祁皓身子微微一震,搭在剑鞘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一分:“原来如此。”他笑了一笑,“想不到,宣王也有将妻子认错的时候。”
许墨宸怔了一怔,瞬时无言。
他同北语相恋三年,在北昭国人尽皆知,岂会有将北语认成北音的道理?
沈祁皓虽出征三年,但对相府两千金的熟悉程度却是无人能及,只要一眼,就能须臾间分辨出她们谁是谁人,这一点,北语曾对他说过。
思及此处,许墨宸面色一沉,他忽而想起了北音嫁来宣王府后的那抹从容淡然,举止间,皆未看出任何失落之色,反倒对此境况甚为满意,彻头彻尾,都不曾期待过自己的宠幸降临。
结合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来看,她与沈祁皓,怕是还有他不知道的故事罢……
“不及沈将军。”半响,许墨宸睨了沈祁皓一眼,“能一眼分辨出太子妃、宣王妃谁是谁人。”
沈祁皓笑而未答,将目光落在北语身上:“末将要送娘娘回去了,宣王自便。”
许墨宸转过身去:“本王先行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待目送那抹胜雪之影消失后,沈祁皓才收敛了唇角之笑,他看向面前惊恐未定的北语,眸底闪烁的怅然之色如江面涟漪,转瞬而逝。
三
年未见,她同北音之间的差别是愈发明显,先前在容貌之上还有九分相似,但如今的她极尽雕琢,眉眼之间借挑不出瑕疵,本是极美,但于他沈祁皓眼中,却是比将放不放的北音逊色许多。
沉默片刻,沈祁皓转过身去,出声道:“走罢。”语气中褪了方才的尊敬之意,只是朋友间久违重逢的口吻。
北语跟上他的步伐,薄唇蠕动一会儿,才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沈祁皓看着四周盛开的花丛,漫不经心道:“五月初五。”
清风卷来,杂着丝丝雨屑,北语理了理鬓角微乱的碎发,道:“赶上了,不是么?”她抬眸看他,“为何不带姐姐走?”
暮春之下,烟雨稀薄,笼罩在百花争艳的御花园中,好似帷幔漂浮。北语的话中带着不解,甚至夹杂着责怪,沈祁皓垂下的一只手拂过一缕花香,指尖在细雨中微微收紧,却是一无所获,雾泽萦绕中,唯有细如流岚般的雨自指缝间流失。
他垂下眼眸,声音分辨不出情感:“你很期待我带她走?”
北语怔了一怔,进而道:“你喜欢姐姐,不是么?”
沈祁皓笑道:“许墨宸也喜欢你,不是么?”
北语闻言一惊,答不出话。
如此行了片刻,绕过蜿蜒交错的石路重重,二人来至金灿灿的太和殿前,北语抬眸,正见殿门前静立的玄袍男子,心下不由慌了一慌,上前行礼道:“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看向沈祁皓。
沈祁皓冲他洒然一笑,彼此相视的眼神未有身份尊卑之差,反倒阔别重逢的兄弟:“太子妃给你带回来了,准备如何赏我?”
太子眯了沈祁皓一眼,红唇一挑,顺手揽过北语不盈一握的蛮腰:“三日后,艳春楼,本殿下为你这位大将军设宴,京城美人任你挑。”
沈祁皓不禁失笑:“那就有劳殿下了。”
太子哈哈一笑,搂着北语转身离去,沈祁皓静立在殿门之前,看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勾起的唇角终于松弛下来。
“京城美人任我挑……”
他喃喃念着,兀自失笑。
今日进宫,是随父亲沈羚一同觐见,汇报北岭军情。待御书房议事毕后,他忽然想起今日正是北音同许墨宸回宫请安的日子,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在宫中胡乱走着,竟就走到了太和殿前。
太子便是那时出现的,一双凤眸轻闪,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听宫女说,太子妃同宣王妃一起去了御花园赏花,沈将军若是无事,
便代本太子去将太子妃寻回来罢。”
“宣王妃”三个字,狠狠砸在心里。
沈祁皓抬起头来,看过去,古铜俊容更暗一寸:“太子当末将很闲么?”
太子道:“这可是份好差事,将军该感激本太子才是。”说罢,走上前来,抬手搭上他的肩,低声道,“宣王也在。”
沈祁皓紧绷的身子一震,棕眸之中的气息登时一冷,却只在转瞬之间。
他抬手推开太子,转身向御花园走去:“太子妃稍后便回来。”
太子看着那背影,眸底满是兴致:“看来,沈大人还未将你的心说透。”
沈祁皓一怔,步子顿下,沉默半响,方才淡漠道:“我已经放下了。”
已经放下了。
这个句子和那个身影,每日每夜都要在心中反复出现。梦里,她的千姿百态依稀如故,梨花林下,石院秋千,洛河桥外,都沾着那明媚的笑容,一幕幕安静无声。而梦醒后,他却只能睁着眼眸,望着窗外发白的天空,回想着父亲在耳边的句句警讯,回想着那个少女次次决绝转身的情形,握紧双拳,麻木般告诉自己。
我已经放下了。
……
春雨霏霏,细碎如沙,好似北岭战场上金砂齐扬,笼罩在一片肃静的皇宫内。
沈祁皓抬眸,望着那片朦胧的烟雨,转身,对宫门外垂首候着的公公道:“劳烦公公,送我出宫罢。”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我回来了,去老家的孩纸桑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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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饮
许墨宸回到王府时,夜幕已至,街道外人烟寥寥,极尽清冷,沉肃之中透着暮春萧条。
管家李叔早已等候在王府门外,待车马一至,便垂首上前迎接。
下了马车,许墨宸未有所言,只习惯抬眸,淡看了眼夜幕下的府邸,挤压在心中的沉重思绪隐隐作浪,如同翻江倒海,却偏生找不到一个出口,故而只得狠狠压抑在心中。
一路上,他听管家汇报今日府中家中,频频点头,待行至中院时,步子忽而顿下,目光落在旁侧花丛一角:“回头找些花匠过来,将花圃好生打理一下。”
管家偏了一那片荒芜的花圃,心下一沉,垂首道:“是,稍后我便派人去请。”
许墨宸“嗯”了一声,面上凝重之色减少,又复前行,管家紧随上去:“王爷,厨房已备好膳食,是否现在用膳?”
许墨宸道:“王妃何在?”
管家道:“王妃在碎雪阁,回来时,已经用过膳了。”
听到这里,许墨宸不禁拧眉,他让北音先行回府,却也未曾说让她对自己这个夫君不闻不问,连个膳食也不肯等他回来一起吃,难道,她当真想将自己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