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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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砂-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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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如现在这一刻清醒,从不知沈祁皓在她心中竟是如此重要,原来,终有一日,她也会爱得这么深,这么重,这么可悲可恨,可笑,可怜。
他和她,终究还是并肩错过,长情处,徒留洛河桥上天籁雪尽,忘川楼中独生忘川。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下一章我准备写番外啦!
乃们放心,这个暂且不是结局,我还有想写下去的欲望,番外是小耗子和郡主滴!》_《
☆、番外
三年前。
大雪横洒在薄暮之中,一夜之后,弥漫了北岭战场上的一线金砂。
苍白天幕之下,唯有大片皓雪纷纷扬扬,朔风凄厉,穿过层层军营大帐,发出令人寒栗之声,宛若夜月高崖上无休无止的狼嚎。
日悬西山处,孤烟直上,淙淙之声自雪地而来,脚步越来越近,一双沾满雪霜的手,掀开了军帐。
狂啸在外的寒风杂着鸿毛喷洒进来,让案前沉吟的少年眉峰一蹙。
首战告捷,他已褪下厚重冰冷的铠甲,漆黑绒衣在身,衬得那双琥珀色棕眸冷冽幽寒,厉风涌进,吹起了他尚未束发的青丝,一缕缕,拂过案前错综复杂的军事地图。
进来的士兵屈膝跪下,拱手道:“禀告少将军,敌军副将已擒!”
少年眸光一敛,声色淡淡:“人在何处?”
士兵答道:“在旁侧军帐,是否要带他过来?”
少年垂眸,想了一想:“不必。”一面搁下手中的地图,拢紧肩上毛裘,站起身向外走去,“本将亲自过去。”
掀帐而出时,那双不可一世的凤眸再度在脑中闪过,艳红色战袍极尽嚣张。
三日前,硝烟弥漫下,那人策马前来,薄唇一挑:“此战袍乃用你北昭败将之血所染,还缺一只广袖,本将决定,就用你的血了。”
语毕,竟是用那一柄软剑,穿过铠甲缝隙,当众将他一只袖子斩了下来。
若非他闪躲及时,恐怕右臂早已不在。
惊愤间,他挥戟刺去,却见那人扬起自己的那只袖子,勾唇道:“兄台,你的袖断了。”
严肃的战场上,一片哄笑之声。
北昭副将的袖子,断了。
疾行间,双拳不自觉握紧,少年眉峰一蹙,暗自将那人斥骂一通,可待想起三日前的大捷后,那紧锁的眉宇又松弛下来,眸中溢出一丝得意神色。
败将非我北昭,乃你大夏也。
进而,再垂眸看向右臂。
本将才不是甚么断袖!
“哗”一声,旁侧军帐被人掀开,幽暗的帐内唯有一点烛火在案上摇动,风起时,险些灭了下去。
一个人全身被粗绳所绑,屈膝坐在地上,血红色战袍甚是刺目,青丝凌乱下,一双凤眸熠熠生光,透着说不尽的戏谑之意:“终于来了。”
少年哼了一声,放了帐子,对身后跟来的士兵道:“你先退下。”
士兵抬眸向前一看,颇有迟疑:“少将军,此人乃是夏军靖安王副将,不可小觑,是否待将军回营
在……”
少年打断道:“本将让你先退下。”声音蓦地带了分怒色,棕眸直直看向前方。
士兵低声道:“是……”转身而退。
军帐中复了平静,狂啸的风声隔绝在外,残留在内的只是一丝寒气,却又不是从那雪地中来,而是来自少年冷冽的棕眸中。
待他走上前来,被绑之人抬眸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顿了顿步子,满眼不屑:“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本将的名字。”
被绑之人“噢”了一声,薄唇一勾:“也对,你不过是区区一名副将,无足轻重,不知也无妨。”
少年拳头一紧:“你不过也只是一名副将而已!”为何他分明被俘,还可以在他面前这等嚣张!
少年绷着脸道:“记着,本将姓沈,名祁皓!”
那人眉峰轻轻一蹙,凤眸微阖:“哪个皓?耗子的耗么?”
“你!”沈祁皓一掌挥了过去。
那人虽双手被缚,却是灵敏一躲,嘴上道:“当真是个卑鄙小人!明知旁人手无反击之地,却仍是出了狠招,如此还不如那偷鸡摸狗的耗子呢!”
沈祁皓面色一变,咬紧牙,提起双掌狂挥过去。
左打,右闪;右打,左闪……
军帐之内,顿时风声阵阵,红影快如电掣,快掌密如乱麻。
最后,终于一掌落在了那人的胸脯上,沈祁皓薄唇一扬,立刻收紧五指,用力箍住,却听那人“嗯”的闷哼了一声,微抬的凤眸间,竟藏着一抹娇怯之意。
收紧的五指下,软绵绵……
沈祁皓剑眉一抖,暗思片刻,进而慌忙站起,后退一步,伸手指去:“你、你、你……”
那人媚眼一勾:“小耗子,你怎能如此轻薄我呢……”
沈祁皓将掌上的余温狠狠一搓,怒目瞪去:“赫连冷月,你简直……”说及此处,竟发现不知骂何为好,羞愤之间,拂袖而去。
次日傍晚时分,大将沈羚回营,带来前线大捷的喜讯,夏军被逼退军二百里,弃了一座池城,不过,条件是换回两日前被俘的冷月郡主。
军营中,沈祁皓正在同父亲及其麾下三员大将商议是否放走赫连冷月一事,正当此刻,帐外来报,一名士兵垂首而进,面色颇为惶恐:“禀报将军,郡主要见少将军。”
沈祁皓眉峰一蹙。
又来了!
自昨日在军帐中发现她是女儿身、羞愤离去之后,她已经不下十次遣人来逼自己过去,什么羞辱,什么哭诉,什么咬舌自尽,最后一次
竟然扬言要绝食。
这一次,不知又耍了什么样的招!
想也未想,沈祁皓断然道:“我不去。”
那士兵低声道:“少将军,这一次……郡主是真的晕倒了……”
沈祁皓一怔,棕眸一眯,满眼不相信,倒是沈羚敛了神色,不急不慢道:“冷月郡主虽是我军俘虏,但也是重要的质子,本帅已下令周全看护,她怎会平白无故晕倒?”
士兵答道:“是郡主自己绝食,如此,才饿晕的……”
沈羚沉了脸色:“郡主为何绝食?”
沈祁皓眸光一颤,那士兵道:“是为……少将军。”末了,见沈羚长眉一蹙,颇为不解,遂解释道,“郡主求见少将军一面,奈何少将军未曾前往,故而以绝食相逼。”
沈羚看向沈祁皓:“皓儿,此话当真?”
沈祁皓盯着案上的军事图,一副专注模样,摆手道:“无妨,且让她晕着罢。”
沈羚敛眉,短思片刻后,拂手将案上地图一盖:“去看看郡主,让她吃些东西,明日一早,你便带军前往山河口,同靖安王签署割地条约,顺便将郡主送回。”
沈祁皓一惊:“为何是我?”
沈羚道:“这是军令,岂容你质疑。”说罢,转身回座,挥手示意士兵带沈祁皓离开军帐。
走出帐中,沈祁皓气得咬牙,一拳砸在旁侧的箭靶上,冲身后随来的士兵道:“她到底是晕倒了还是快晕了!”
士兵被沈祁皓的怒气一震,垂头怯怯道:“回将军,是……快晕了。”
沈祁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带本将过去。”
士兵急忙领路:“是。”
那一晚,沈祁皓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生猛的女人。
原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除了北音的温雅沉静,便是北语的聒噪幼稚,却未想到,还有一种凌驾在这二者之上,除去那副精致的躯壳之外,全然与男人无异的女人。
赫连冷月屈膝在地,抬手将嘴角残渍一擦,一副酒足饭饱的醉客模样,拍着肚子道:“小耗子,这顿饭本郡主吃得够爽,下次去了我大夏国,本郡主一定回请你一顿山珍美味!”
沈祁皓撇开头,淡漠的应了声“嗯”,赫连冷月嘻嘻一笑:“现在我把东西吃了,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沈祁皓的脸立刻黑了一寸,站在烛光下,斜睨过来,一动不动。
赫连冷月娥眉一蹙,催促道:“快点!”
沈祁皓拧紧眉,吸了口气,垂眸,将手伸了过去。
赫连冷月欢喜的
接过来,乱手将衣袖往上一推,在那结实精壮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
沈祁皓咬下了唇,剑眉紧拧,却仍是一动不动。
待感觉到丝丝血迹渗出时,赫连冷月才松开了他的手,红唇一扬,凝着那块痕迹骄傲的道:“很好,从此之后,你就是本郡主的人了!”
沈祁皓拉回袖子,掩去了臂上的牙印,哼了声道:“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答应给你咬一口而已。”说罢,扬长而去,一刻不留。
赫连冷月坐回榻上,望着那仓促离去的背影,抬手拭去唇角残留的一丝血,嘴角翘起深意的微笑,伴着那残留在口中的淡淡腥味,一夜,好眠。
次日,沈祁皓带军出营,前往三里外的山河口,夜幕临至后,行军暂且步入一片小林,就地扎营,待天明再次赶路。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沈祁皓还是将被绑的赫连冷月放在了身边亲自看守,匆匆用了些干粮后,就着旁侧的一堆柴火取暖,坐在雪地上静赏北国月光。
来到北岭已是半年有余,自相遇以来,他还从未离开那个少女这么久过。
他记得,她喜欢站在窗前望月,吟一些他听得云里雾里的诗词,那时他不知头顶那汪圆盘有何特别之处,如今离乡征战,彻夜相思,方才领悟到其中悲欢圆缺。
喜欢上了夜晚,喜欢上了月亮,因为唯有它,才是彼此相隔万里,却仍然不断的牵绊。
沈祁皓微微垂眸,将手探进衣襟里,摸到了一块木制的花簪,他未有将它拿出来,只是如此轻轻碰着,让它贴在自己心口,心脏每跳动一次,就重复着一个承诺:
北音,等我回来。
迷蒙中,枕着柔软的雪堆睡去,梦境在清辉浸透下织成一缕轻纱,将他温柔包裹。梨花林下,那少女含笑回眸,静若花开,绯唇轻抿之间,透着一抹冰雪之味,分明婉丽清雅,却偏生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
那时,站在他旁侧赏湖的公子哥附耳过来,既是倾慕又是不屑的道:“那就是相府二千金,漂亮罢?”
他凝神看过去,心神一荡,原来,是她……
公子哥看了眼他出神的棕眸,戏谑一笑:“算了罢,别想了,人家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连尚书府的公子都不正眼瞧一下,才不会看上你这小武夫呢!”
他心下一阵寒颤,急忙敛了目光,暗暗道的确如此,可那少女,却偏偏走了过来。
向他走了过来。
“你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沈祁皓?”她凝眸一笑,明媚的瞳中有他分辨
不出的情感。梨花林对面,有少女围作一团低声哄笑,但却他只听到了面前这如雪飘落的声音。
你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沈祁皓……
你,你是丞相府的二千金,易北音……
大雨,哗啦呼啦落成一片,湮灭了洛河桥前的景致,他穿过那暴雨迷离的层层柳絮,在夜幕笼罩的街道上奋力奔跑,终于来到相府,终于,看到了她。
一双身影结伴而至,彼此相偎,当真是金童玉女。
而此刻,隔着漫漫雨帘,一身湿漉狼狈的他,算什么。
我易北音要的,你沈祁皓给不起。
说的好听些,你是将军之子,说难听些,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空有蛮力的武夫。
岂能,同皇子相较……
湿漉漉的梦境就此破碎,浑身冷如冰封,朔风如针一根根扎在心里,沈祁皓睁开眼时,看见的却是一片如火的红,以及雪地上燃烧的烈火,朦朦胧胧中,竟有一丝温暖,自心下那块寒冰漫开。
赫连冷月坐在他旁边,盯着他,淡淡道:“你醒了?”
沈祁皓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压低眉道:“我睡了多久?”
赫连冷月脸一甩,爱答不理:“不知道。”
沈祁皓眉峰一蹙,暗自狐疑,却也未有多问,他抬眸看了眼树林外的天色,估计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天亮,到那时便可启程赶路,趁早送走这个女人。
“北音是谁?”
沈祁皓心中一震,敛眉看去。
赫连冷月双手被缚于身后,故而坐得老实,但一双凤眸却映着火光四下转动,静了片刻后,红唇一扬:“你心上人?”
沈祁皓抿紧了唇,淡漠道:“与你无关。”
赫连冷月哼了一声,故作满不在乎之态,嘲笑道:“即便是心上人,那也是你一厢情愿单相思罢,连做个梦都被人抛弃,那事实上还指不定会有多惨!”
“你!”沈祁皓怒目瞪去,但见赫连冷月一副“果真如此”的幸灾乐祸之样,心中不由怒火一升,攥紧了拳。
赫连冷月挑眉一笑,不怕死的道:“她是不是跟别人跑了?”沈祁皓身子一震,赫连冷月又道,“果然如此,也难怪,你没权没势,一个仗着父亲领了军令的小将军,怎么比得过人家生来高贵,死也高贵的皇子呢……”
沈祁皓一把擒住她下颌,寒气森森:“你再说一次,我即刻砍了你的舌头!”
赫连冷月凤眸扑闪,凝着沈祁皓,片刻后,将粉嫩的小舌头伸了出来,支支吾吾道:“喏,你若是喜
欢,那就砍去罢。”
沈祁皓一怔,手微微一抖,赫连冷月嘻嘻一笑,伸长舌头,将他扣在自己下颌上的手背舔了一下。
“赫连冷月!”沈祁皓猛地缩手,站起身来,一张脸沉得可怕,火光照耀中,带一分微醺薄红。
赫连冷月扬唇一笑:“小耗子,若是哪天你被抛弃了,就来投奔我罢。”
沈祁皓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平息半晌,方冷冷丢了一句:“你做梦。”复而坐下,在火堆旁翻身睡去,紧闭双眸,却是再进不到那个日夜沉沦的梦里。
迷离之间,唯有夜幕下大片皓雪缥缈,一寸微火,寂静燃烧,寂静,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番外奉上!分量还算足吧?
我越来越喜欢郡主了呀,可素这样一来北音要肿么办,嘤嘤嘤,我不是故意要卖萌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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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
清风万里,苍茫渺渺,雪梅开尽后,万山褪去白痕。
北昭国金灿灿的宫阙上,掠过一只翠鸟,双翼煽动间,落下一声声清脆的鸣叫,正是春来报晓。
自殿门走出的男子脚步一顿,抬眸望向九重宫门外整肃的侍卫队,风起间,一片一片的雪,就此消融。
他站在玉砌雕栏之前,负手远眺,明黄色衣袍甚是着眼,渗着尊贵的荣光,本是高瞻远瞩,尽看天下的豪壮之气,但那双幽深的墨眸中却是清幽如潭,即便是春风拂面,也未能拂开那潭面上的一层薄冰。
那一层雪,还在等待,还永远不得消融。
“奴才参见皇上。”
正当游神之际,自后而来的宫人在身侧行了礼,许墨宸敛了目光,淡淡道:“何事?”
宫人垂首道:“回皇上,方才皇后娘娘遣人来报,说凤安宫中牡丹开得正好,特邀皇上前去观赏,一睹春华。”
许墨宸垂眸一想,静了片刻,薄唇间竟是漏出一丝轻轻的叹息来,他望向前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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