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许三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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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许三生雪-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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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璇打了个喷嚏。

留下封书信后,她便决定离开河虎帮。

昨晚在树林,那两个乞丐根据帮规打了她十棍,现在疼得走一步腿就要抖两下,棍子是打在女儿家最过耻辱的背下股上那段地方,惩罚时那两人并没有手下留情,让她才算有了些欣慰的地方。

这次离开,并不是因为受不了苦,而是发现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让傲哥难做,让帮会受辱,董青璇把腰带紧了紧,这才抵住迎面而来的冷风。

这温度变得真快,一夕就能降到这般地步,她穿过几条小巷后停了下来。

“烧饼……煎烧饼喽……”

卖煎烧饼的摊子还在那儿,而旁边却是明显空了一块,董青璇再细看,便见卖煎饼的摊子后头还坐着另一个老人,他额上绑了块纱布,脸上还有些大小伤痕,看着比昨日要生生老了十岁。

炸饼摊的老人就这么看着他的朋友继续着买卖,边口中絮絮叨叨着什么,糊口的活计全被砸了个精光,短时间要恢复比较困难。

董青璇掏了个小包,便往那摊子走去。

她将那包东西一把塞到坐着的炸饼老伯的手上后转身便跑。

包中是她入了河虎帮后攒下的铜币,有乞讨时剩下的,用三角币换取的。

除了那枚刘易轩侮辱她的铜币,董青璇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老人,但愿这能弥补下自己的些许过错,走也走得干净些了。

行走在洛阳街上,董青璇意识到自己又是一无所有了,跌跌撞撞在河虎帮走了一遭,现在便还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饼伯或许会怪她,但他一个孤寡老人,她相信傲哥会对饼伯好的。

前些天还发生了意外,她甚至为了那个意外的吻而有些惊慌失措,但既然已经离开,傲哥这个男人便当从未相识过吧。

董青璇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混蛋那么不长眼睛!你不会好好走路!”撞着的人是米铺老板陈中。

当陈中与抬头的董青璇对视上后,便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他大手一揽,便将她捉了住。

“青璇,那么多回你都跑了……不过现在陈叔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他咧着黄牙笑。

是的,离开河虎帮后,董青璇并不知自己接下来会去哪儿,比如现在她呆的地方府衙的牢狱。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周遭都是黑漆漆一片,一阵链锁咣当过后,两名狱卒点着灯便进入了那条狭小的黑道,几丈外是拐角火把透出的昏黄的光线,因为人走动晃过几阵风,便显出了一片骇人的摇摆的阴影。

“陈老板给了多少银两?”一个狱卒问。

另个狱卒把灯往同伴手中塞了,便摊手给他看,两人对视一笑,便加快了步伐。

“原来就是那个董家小姐,今天可有得她受的喽。”

董青璇被丢进了这件囚室,离着她出走河虎帮已经一天了,真是天煞的霉运让她遇见了陈中,陈中很快将她拖到了府衙,因为之前早已备案,根本不容她说上几句话,便立刻给关了进来。

看守的人并没送来饭菜,或许陈中早就暗地通好了关系,因此当她迷迷糊糊靠墙睡着又被两个狱卒押到另一间囚室时,身体已经有些绵软,嗓子也渴得冒火了。

“水……给我些水。”适应了这儿的光亮之后,董青璇靠墙站起。

因为不是什么重罪,又是名女子,也就没加些枷锁脚链之类的东西,一个狱卒上去抓了她的手腕便往前拖。

没有审判的台面也没有任何判官,两名狱卒压根不管董青璇挣扎念叨着什么,便将她捆了双手吊了起来。

“我没有欠陈中那个混蛋银两,更没有意图谋害他!”话未落,一道沾了盐水的鞭子便啪地甩了过来,刺啦一声在董青璇的白色囚衣上便渗出了一条血痕。

她不知道城中是怎样对官差们说的,反正是送了银子,她与他的恩怨可大可小,即使要弄出谋杀的罪名或许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啊!”眼前鞭光一闪,身体便猛地又被抽了一下,继而就是从右手腕延伸到左腰的火辣辣的疼痛。

“你们这些狗差役,不就是那点破钱,如果董家没有出事,本小姐就用那些钱砸死你们!”董青璇咬牙切齿,这种反抗自然让面前的两个狱卒脸色愈发难看。

一道道鞭子密集地扑来,整个囚室便是她一人的惨叫。

满嘴的血腥味,连脸颊都开始疼了。

这种时候会有人来救她吗,傲哥该已经看到她的那封信了,不过那个野蛮人识不识字倒不一定,饼伯会解释,傲哥会来救她吗,不,就算是河虎帮有天大的本领,也拿官府没辙吧……

“我诅咒你们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在又一道鞭子掠过她身体后,她只记得自己喊了一声,然后便晕了过去。

一盆凉水劈头浇过,董青璇并没能在晕厥中休息多久,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而在面前的却还是那两个长得如牛头马面般的狱卒。

他们叽里咕噜在说着什么,董青璇迷迷糊糊看到他们握着个铁块在火盆上翻动,铁烙顶部吸足了热气变得金黄一片,一个狱卒便举着它往自己走进。

那东西要烙到她的皮肤上……

每一记脚步声都震得吓人,董青璇终于惊恐得浑身挣扎起来,她会死的,在那个可怕的东西碰到她的瞬间她一定会死去的!

“易轩……”董青璇口中飘出了两个字。

一直以来强抑住的情感随着极度的惊恐终于喷发了出来。

“易轩!刘易轩!刘易轩你这个混蛋来救我啊……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答应过的啊……刘易轩!刘易轩!刘易轩……”

口中不断重复的便是那不争气的几个字,狱卒狰狞的面容愈发放大,她的喊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

狱卒似乎停止靠前了,后面有人张嘴说了说什么,那个狱卒就把铁烙放了下来。

囚室外头站着个大腹便便的狱卒,从衣着上来看,显然地位来得比屋内那两个高,那个胖狱卒掏了钥匙便慌乱着解了木门处的锁链,满脸谄笑地往后点了下头,接而开了门。

“人就在这儿……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胖狱卒还在对身后隐在黑暗中的那人说着,他看看木架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又浑身湿透的女人,转眼便瞪了室内的两人一眼。

铁烙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但全身的疼痛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似乎有人走了进来,董青璇抬不起头,只任凭那些错杂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有人吩咐,她身子一软,接着便跌到一个人的怀里。

薄荷的香味,那么熟悉的薄荷的香味。

那人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另一手往膝后一接,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这样一来她便能看到那人的模样了,她能看清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以及雾蒙蒙的眼睛,她被他抱着的感觉是如此熟悉,脑袋只要往左边一偏,便正好能靠在他的胸膛。

“刘老板,手下们不懂事,可请你不要……”

董青璇看到那男人轻点下头继而扬了下唇,刘老板,他们叫他刘老板。

现在她躺在刘易轩的怀里,刘易轩抱着她出了那间如地狱般的屋子……如果这是梦,董青璇真的希望她不要再醒来了。



所有人都看出今天傲哥心情不好,因为那些人说,刚刚傲哥大步穿行在地下厅堂间时,他们向他打招呼,傲哥却连个点头的表示都没有,只匆忙着向前而行,眼中丝毫都没有他们的存在。

傲哥一直往南边走,穿过洞口后过了片木栏,那儿衔接的是另一个洞穴的入口,他在洞穴外停下后捡起放在洞口的两块龟壳敲了敲。

“进来吧。”洞穴里飘出一个声音。

傲哥丢了龟壳便往里走,这儿的洞岩比大家群居的山壁上头来得矮,因此傲哥必须弯腰前行,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上壁。

洞内点着几盏灯,一个老者坐在四盏灯内坐着。

“啊,是天傲呀。”那个老者见了来人,利索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傲哥一拍肩,“你小子派人过来说一声,我也就过去见你了呗,怎么说你也是堂堂河虎帮帮主呀。”

“金叔,不敢当。”傲哥必须要将身子弯下许多,才能够那个老者够着肩膀。

“今天过来就是找金叔帮个忙,那个女人不见了,希望金叔让弟兄们查一下,从昨晚到现在,洛阳城里有没有那个女人的行踪。”傲哥快语道,“我之前已经差人去城门那儿问过,出洛阳城的可能性并不大。”

金叔捋了捋长须,他的头发与胡须全是银色的,长得盖住了大半个上身,三年前,天傲这孩子是他捡回帮的,说是帮,那时也不过只是他与三五个要好的乞丐一起在桥下生活而已,那一年饥荒刚过,虽然许多人都活了下来,流丐的数量却是大大增多,在桥边捡到这个半死不活的大个子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大个子竟将大半个洛阳的乞丐全都组织起来,分工细致,合理安排,不仅大家都过上了日子,河虎帮也弄得有声有色。

更难得的是他当了三年的帮主,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到现在都未忘怀,还是口口声声金叔金叔的叫,虽然他也并不介意被称为金老秃子。

“你说那个女人……难道就是那天带回来的小姑娘?”金叔一抬眼,嬉笑下边将傲哥的身子往下压,“我早说你该成家了吧,带那小姑娘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好不容易有个这么标致的,问问人家姑娘的意见,同意就要,不同意就抢,你呀你呀,就那么敷衍地问了一句,到现在连个屁嗝儿都没见着,你说你呀……”

“金叔,先不说这些事,我就是来找金叔手下的弟兄来探消息。”

“奥呀呀,什么我手下,都是河虎帮的人,你是帮主,这些弟兄都是你分给我的。我们情报组的人,那可是大到皇帝的龙内裤是什么花色,小到布衣小娃的虎头帽有几根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呢,那么个大活人,一定会有消息呢。”

“不过你,你看你。”金叔拍了下傲哥的额头,笑嘻嘻道,“紧张成这样,知道人家姑娘的好了吧,把她气哭了赶跑了,才想着回去找她了呀?”

“金叔,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懂懂懂,我都懂,你这个傻孩子,女人跑了就要去追,如果搞不定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再带回来,哈,女人嘛,口里说着不要不要,心里都喜欢得紧呢,我年轻的时候可就是这样让很多姑娘为我痴狂的……”

傲哥叹了口气,他顾自着往洞外而去,因为傲哥的前来,金叔手下的情报组的乞丐已经在洞外聚得差不多了,找到董青璇是当务之急,如果任凭金叔这么说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发。

“天傲,我和你一起去,一定帮你把那个女人找回来!再让她服服帖帖从了你!哈!”金叔一捋长须,跟着傲哥便走了出来。

外头还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头,跟他差不多的个子,头扎个青皮头巾。

“小姐,我家小姐啊……”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饼伯见了傲哥,又上前便抓了他的衣襟,“你警告你,你这个家伙如果不把我家小姐找回来,我就一辈子跟你没完!等找到了小姐,我也要带她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离你这个瘟神远远的才不会把小姐交到你这种人的手上!”

金叔眼一挑,便横冲到饼伯面前。

“你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天傲说要了那个女人就是要了那个女人!”

“什么要不要的,我家小姐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家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傲哥突然有些头疼,还没找到董青璇,这两个争锋相对的老人看上去身上便带着一堆的麻烦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杏色的床栏上镂空刻着女子扑蝶的图样,一堆香囊下的绯色流苏随风轻舞,董青璇迷迷糊糊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熟悉的床榻前几尺处摆着张圆润的翘头案桌,因为是专为女子用的,阳光照射上去便会显出一层层反耀的紫色光泽,案桌那儿仍旧摆着个花瓶,花瓶里摆的是几束蛇目菊,风过便吹得两边的帷幔绕着案桌摇摆。

这是她的房间。

董青璇才一坐起,浑身便一阵酸疼,她现在已经换着套干净的亵衣,身下的床铺是好久没这样舒适过了,窗外是那片熟悉的庭院,她从小到大玩耍的庭院。

“姑娘,你醒了。”门口吱呀一声,屏风后头便过来一个侍女,她看着眼生,对董青璇笑笑便端着碗药走了过来,“公子吩咐,姑娘有伤在身,请喝了这碗药。”

公子……对,她之前还被关进了囚牢,有人将她救了出来,而那人便是……

“这儿难道是?”

“对,是刘府。”

的确,董府早就已经在洛阳城不复存在了,侍女笑吟吟地将药端到她面前,才舀起一调羹,董青璇便猛地一推。

啪一声,连带着汤药,碗便在地上打碎了。

侍女显然对这个刚醒来的姑娘现出的火爆脾气感到难以理解,她嗫嚅了两下唇,边捡着碎片边小声道:“姑娘,公子也是关心姑娘你,这药汤对姑娘的身子好……”

“关心?他刘易轩可真是关心我,把我全家关心成这样,身上的伤说来也全是拜他所赐,现在来假惺惺地现什么关心?他不是想让我死吗,那就让我死在监狱里啊,这时候冲出来装什么好心人!”

董青璇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已经让侍女连回嘴的声音都挤不出了。

“这么凶,可是会吓坏我的下人呢。”屏风后头传来个声音,刘易轩的白衣便从那头隐了出来。

那男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着案桌旁的雕花衣柜,看着董青璇笑。

“你下去吧。”得了主人的吩咐,侍女忙又捡了几块碎片就小跑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床榻上的董青璇气喘得有些厉害,她的面容是苍白的,连带着白色的亵衣亵裤,看着便更显得憔悴,曝露在外的手脚以及脸部的皮肤都有伤痕,见了刘易轩,她胸口起伏得更大了,眼见着这女人瞪了眼睛就要往前扑来,刘易轩啧了一声。

“你很虚弱,就这么躺着吧。”他轻言,顺便上下扫了下董青璇,“我可不知道,以前的董家小姐,现在可以在男子面前只着这些,倒一点也不觉得羞涩了。”

董青璇一惊,刘易轩那天生上扬的唇角动了动,她立刻抓了一旁的被子就盖在自己身上。

她从不知道,那个男人在何时变得那么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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