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能在唐蜜面前淡定且坦然地说出这些来,竟是一种想象不到的轻松。
但他也还有些话没有说。比如,他本就不打算在这皇位上呆多久,既然本就不属于他,他也就迟早有一天要归还回去。再比如,自那次宫徵羽与他说了唐蜜所想之后,他也的确再没有执意想要将唐蜜纳入后宫的心思了。
因为此时的他手中一团乱麻已是困扰不堪,怎能将唐蜜也扯入这个困局?
再者,若她真的走入这一局,他竟然发觉自己没有能护她周全的信心。
若说他对唐蜜的感情……他也说不上来。是喜欢?自然是喜欢。第一次见她是在南坞的小厨房里。那时候他本来是可怜铭予小小年纪总是被困于小小宫室之中,便寻了个空隙带着铭予出来散步,谁知才走几步铭予便不见了。
他吓坏了,以为又有人设计要害铭予,急匆匆地乱找了一气,差点就要召侍卫搜宫,却无意中闯入了小厨房里,见到了一个女子正往铭予嘴里塞东西。
若是旁人,洛长恭早就抢上去了发作了。
可不知为何,那时候竟然就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听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没头没尾的话。
这个唐蜜,生得也不是多好看,最多可称得上清秀,但不知为何,看了第一眼,却还想看第二眼,总是忍不住将眼光在她身上多作停留,看着看着就觉得纷乱的紧张的心绪都能渐渐柔和安定下来。
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弄得心痒痒的,就像是小厨房给人的感觉。
这对一个身处危局的人来说太危险了,可……又太让人眷恋和不舍了。
洛长恭想留住这一种温暖舒心的感觉,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挡在她的身前,不动声色地靠近,再靠近……
他从前没对什么女子产生过爱怜之心,如今也似乎并没有迸发出什么滔天的情意。这与他曾经所了解和知道的那些许生死许生生世世的情深缱绻似有不同?
所以他也不确定了。
他只觉心中有难耐的情愫在缓缓滋生,他却并不讨厌,反而隐隐有所期待,甚至乐见其成。
但此刻站在他对面那个傻乎乎的人,却似乎还什么都未察觉。
他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洛长恭还没开口,唐蜜倒是先说话了,尽管她说的话有点完全不在逻辑上,洛长恭也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
“诶,你会不会用树叶吹曲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唐蜜要变身了!
长假竟然也不知不觉地过完了……
想到明天要上班了就特别特别悲伤……
悲伤永无止境……
、女官
唐蜜的心思转得有点快。
她听完洛长恭的故事之后,心中本来是既有怜惜又有震动的。想到自己应当尽一份心力,接着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蓝璎璎的指责,然后……
就想起那天蓝璎璎临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唐蜜,你会不会用树叶吹曲子?”
啊?这是哪儿跟哪儿。
当时的唐蜜完全没明白,可偏偏此时的唐蜜虚无的眼神却正好瞥见洛长恭的书案上有一管青竹制成的笛子,唐蜜脑子一抽,不知为何就将原本她并未在意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她这一下子,当然打破了原本那种静谧又暧昧的气氛。
后来唐蜜越想越觉得不对,蓝璎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好像挺有深意似的,说不定还跟蓝璎璎的转变有关系。结果,需要琢磨的事有点太多,真正需要她琢磨的那件事反倒是被唐蜜忘了。
她完全忘记自己本来要问洛长恭是否答应了锦妃的提议,也忘了洛长恭给她的回答是“自然是答应了。”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唐蜜接到圣旨的时候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她这才反应过来,洛长恭要真是封她当个什么“糖贵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道旨意看来很是慎重,是总管李公公亲自来莳花小筑传旨,说了一大堆虚无缥缈的称赞之语,最终的结论——
“……晋封为正五品教引女官,承永延殿掌事。”
吖?!好像……跟想象中不大一样?唐蜜觉得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好像有一点隐隐的……失望?不……不可能,怎么会失望!
此时再想到洛长恭所说的那些话,唐蜜心下顿时明白了。
他那天故意不把话说清楚,摆明了是想估计激她。看来洛长恭答应锦妃的提议,给唐蜜找了个好的出身背景,只是为了给她晋升女官做准备,至于为何让她做女官……人家也说得清清楚楚了,永延殿掌事,就是让她管小团子嘛!
原来那天又是说故事又是讲小团子的苦,是为了铺垫这一步。
唐蜜恨得牙痒痒,这洛长恭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口?非要以戏耍她为乐趣!
李公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好在永延殿离莳花小筑近,姑娘也不必搬地方,就住此处便可。”
唐蜜一想,近倒的确是近,加之莳花小筑又实在清雅舒适,她确实舍不得搬离。
“另外给姑娘配了两名贴身宫女,日后专司服侍姑娘。”
宫女?对,她现在是有品阶的女官了,自然是有小宫女贴身服侍的。可从前都是她做小宫女服侍别人,此时竟然变成有宫女服侍自己,一时之间实在是有些缓不过来。
然而更令唐蜜吃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门外走上两个女子,一个着碧水青衣,一个着嫩黄衫子,皆对着唐蜜盈盈下拜。
“淑兰,掬水见过姑姑。”
姑……姑姑……不对,姑姑不是重点,重点是……贴身宫女怎么会是大宫女掬水?不,掬水也不是重点,淑兰是……淑兰怎么会在这里?!
唐蜜瞪大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二人是皇上亲自挑的,都是熟知姑娘脾性的,想着用时也方便。”李公公察言观色,非常和蔼地补了几句,“至于其他……姑娘都不必介怀。”
能……能不介怀吗?
可介怀也没用,在唐蜜愣神的空当里,掬水很快带着拿着包袱的淑兰进了斜对面隔间里的宫女房里。
“皇上本意是想派揽月和掬水来伺候姑娘,可揽月早前被派去了永延殿另有差事,贴身服侍之事只怕忙不过来。之后,乐府的淑兰素娘自请入宫,听说姑娘升了女官,便主动说要来服侍姑娘。”
李公公见唐蜜还愣着,赶紧巴拉巴拉又解释了一堆。
可可可可可还是很怪啊!
唐蜜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掬水自是之前很相熟的了,可淑兰……好吧,淑兰更熟,只是熟是一回事,可此刻相见彼此之间的身份已然不同。
素来清冷孤傲的淑兰,仿佛飞鸟失去羽翼的淑兰,饱受欺凌仍固执倔强的淑兰……
怎么就变成她唐蜜的贴身宫女了呢?
唐蜜觉得不自在,可性子冷淡的淑兰却仿佛十分自然,扫地擦桌的活做得十分利索顺手,并不比本就是在莳花小筑做惯宫女的掬水要差。两人很快收拾好屋子,又很快朝唐蜜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然后……
唐蜜还没来得及跟淑兰说上一句半句的话,就眼巴巴地又看着淑兰一脸平静地走了。
这个时辰,是洛长恭该来小憩的时候了。
唐蜜站在正堂门口,眼神不住地往宫女房的方向瞟。直到洛长恭轻咳一声,她才惴惴地收回了眼神,跟了进去。
靠着本能递了茶水,唐蜜仍有些心不在焉。
“把眼珠子收一收。”
洛长恭的眼睛明明盯着手中的一卷书,可却将她那副忐忑的样子都看在眼里。
唐蜜回过神来一想,幕后黑手可不就在眼前?所以果真将差点掉出来的眼珠子“收”了“收”,凑过去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嗯?”洛长恭觉得好笑,“为何不会这样?”
“淑兰她……”唐蜜咽了咽口水,“她那般才华,应当在乐府……”
“在乐府做什么?”洛长恭并不着急。
“那也……”
“她想留在宫中。”洛长恭总算翻了一页书,“她这样留在乐府也未必是幸事。”
这……倒也是。
淑兰喜欢跳舞却又不能跳,还得留在乐府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跳……是……是挺痛苦的。而且乐府还有那个苏心妍……唐蜜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也算释然了一半。
“至于到你这儿来,是她自己的请求。”
嗯,李公公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
但是还是很纠结。
洛长恭长叹一口气,把书扔在案上:“你去。”
他还真……挺了解她的。唐蜜咧嘴一笑,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洛长恭盯着她的背影想,唐蜜是个简单通透的人,喜怒哀乐皆现于脸上,不对,应该说她是在他面前从未遮掩过什么心事,一举一动都能让他清楚地看明白。
嗯,她并真正不畏惧他这个皇帝的身份,也从未真正将自己当成奴婢。
这样,实在不错。
洛长恭这么一想,又弯了弯嘴角。
然而,兴冲冲跑去找淑兰叙旧的唐蜜却完全没有察觉这些。她急着想知道改做宫女的淑兰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
却没想到,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淑兰那儿却是一派轻松自然。
“之前在南坞的时候,我还曾说选你做我的贴身侍女,却不想如今反倒是我做了你的贴身侍女,这样看来……倒也算应了前缘,差不多。”
差不多?差多了好不好!
唐蜜盯着淑兰淡然的脸,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不用别扭,我这都是自己选的。”淑兰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徐徐道,“不论我留在乐府还是入宫之后去其他宫室服侍,都不见得有在你身边好。就当做……是我赌一把。”
“赌……什么?”
“自然是赌未来。”淑兰轻笑,“所以你若真是可怜我,就永远不要让自己在这后宫里落下风。从此之后,我们可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了。”
唐蜜不由得抖了抖,顿时觉得自己柔弱的小肩膀上多了一副重担。
不过她也知道,淑兰是为了宽慰她才这么说的。若说将来谁倚靠谁多一些,还真是不一定。接下来的几日相处倒是顺利,大多数时间唐蜜都带着淑兰去永延殿照顾小团子,掬水则留守莳花小筑。等小团子午睡之后,唐蜜又回莳花小筑伺候“大团子”洛长恭。等洛长恭走了,小团子也醒了,她自然又回去永延殿了。
唐蜜觉得自己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日子也就过得极快。
不知不觉,便近中秋了。
刚巧这一日小团子被召去凤仪宫,洛长恭也因有事要处理并不来莳花小筑,唐蜜竟一下子闲了下来。
还真是……有点不大习惯了。
掬水倒是极为伶俐,凑上来道:“姑娘若是闷得慌,不如找三小姐来说话。”自唐蜜第一次听到淑兰和掬水喊她“姑姑”别扭得不行之后,就再也不肯了。喊什么姑姑啊,平白无故地就让她老了一个辈分!掬水想了想就照着以前喊她“姑娘”,至于淑兰,无人的时候就称“唐蜜”,有人的时候……淑兰基本不说话。
唐蜜一想,是有些日子没见蓝璎璎了,便也点头。
“那我去瞧瞧三小姐此刻在做什么。”
掬水起身准备往外走,可门外却先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瞧了,我来了。”蓝璎璎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我见铭予在太后跟前,就想着你肯定闲着……哎,现在要见你一面,可比见皇上还难呢。”
唐蜜吩咐掬水去倒茶,自己则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漆盒。
“尝尝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蓝璎璎有些疑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一小片一小片如梅干似的,可偏偏色泽莹润,雪白剔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捻了一片放在口中品了品,蓝璎璎顿时脸色大变:“这……这……”
“放心,不是荔枝干。”唐蜜看着蓝璎璎变幻莫测的神情,扑哧一声就笑了,“看你这样子,我这做法挺成功了?”
“不是荔枝干?”蓝璎璎又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又吃了一片,“可……怎么会有荔枝的味道?”
“想了点法子,用别的果子腌渍成的。”唐蜜很是得意,“可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做出了七八分相似。”
蓝璎璎又吃了第三片,第四片,第五……
嗯?好像跟她吃过的荔枝干是有点细微的差别,比荔枝的气味更为清香,回甘绵长,比荔枝干还要好吃!
吃到美食的蓝璎璎一脸满足,两眼水汪汪!
“唐蜜,你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就不想个办法治治皇上不吃糖的毛病?”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唐蜜几乎都要忘了,那个洛长恭面冷心淡而且不吃甜食!那……岂不是会错过这世上很多美妙的滋味?对,不吃糖怎么行呢。
然而蓝璎璎还有后话。
“你可知,那个新封的怜贵人,可真是个……厉害角色!虽然皇上封她贵人之后从未见她,可她却也有不小的本事。丽贵人几次挑衅都没寻到好处不说,反倒是不知被她使了什么手段,大半夜地摔进了荷花池子里,生了一场病。”
唐蜜微微一怔,倒也信这话。
寒花虽然看似柔弱,可心机颇深,丽贵人一贯嚣张跋扈,却毫无头脑……
“我还听说,她还不动声色地偶遇了皇上好几次。一时吹笛,一时煮茶,皇上竟然也同她说了几次话。只怕这怜贵人是想做真的‘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个妹子跟我说寒花什么的赶紧死一边去……
好吧,不受待见的寒花又要出现了……
寒花可能就属于那种杀不死人但是能恶心死人的类型。
、月色
虽然蓝璎璎的话说得有根有据,但唐蜜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来是寒花这个人在她心中已经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二则是她不相信洛长恭真的会被寒花这样的女子所迷惑。
可看到唐蜜一脸风轻云淡的不在意,蓝璎璎却不干了。
“唐蜜,你不要对皇上太有信心了,他可是皇上!三宫六院都是常事,再说那个怜贵人也是正经的贵人,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那也……那也是很正常的!”
“嗯,那又如何?”唐蜜有些好笑。
“所以……得赶快治好皇上不吃糖的毛病!”蓝璎璎一脸坚定地握拳。
“啊?”
“这样才能发挥出你的优势啊!”蓝璎璎十分急切,“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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