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还是摇头。
“喂,你竟没有什么喜好吗?”
然而凌渊竟是一愣,仿佛被什么噎住了似的。
“哇,你这个人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也太可怜了!”唐蜜跳了起来,忍不住嘲笑起他来。可凌渊却并未反驳,只是略略发了会儿呆,扭过头去一言不发。他的脸上分明还是一丝表情都没有,可唐蜜偏偏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
不,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唐蜜摇了摇头,咽下最后一口饼,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算了,我也不说你了,我现在只怕比你还要可怜一点。”
“你?”凌渊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吃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有心情给自己做这么精美可口的宵夜,到底是哪里“可怜”了?
“你……你不会懂的。”唐蜜也哼唧了一声。
“莫非是为了几日之后的乐府甄选?”凌渊难得多说了几个字,“我还以为你对此毫无兴趣,反而希冀去当个烧火丫头呢。”
“我本来……”唐蜜一激动又想跳起来,可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恹恹道:“可也许……若试都未试过就放弃,并非真是从容淡定,反倒是变成了胆小懦弱。”
“你既然连这个也明白,还有什么可自怜自艾的?”
“我毕竟什么也不会……”唐蜜低下头。
“我倒觉得你不错。”
唐蜜疑惑地抬头,却正对上凌渊那双深邃的眼眸。他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显得有多热情,也并没有很冷淡,可唐蜜偏偏就是感觉到,他好像说的是真话,他凌渊真的认为她不错,真的相信她并不比任何人要差。
“音律歌舞这些虽则现如今是高雅难学的技艺,但说到最初的起源,也不过是寻常农家猎户在生活之中表达自身情绪的一种方式。”凌渊又饮了一口茶,接着道,“古时有采茶舞,种桑、浣纱甚至猎兽之舞……”
唐蜜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与她讲述,不免也认真起来。
“说来你不过无人传授正规技法,可那些名曲例如《霓裳》《绿腰》之类,就算那些从小学习的舞姬,天分高又花了数十年苦功的比比皆是,可最后跳来跳去也都差不多。毕竟曲调步法都已有成规,若非个中翘楚,一般人也品不出多少好坏来。你既精于厨道,又学过简单的武功招式,何不试试自寻出路另辟蹊径?”
唐蜜神色大震,似有所悟。
而凌渊却已徐徐起身,朝门外走去。
“喂!”唐蜜别别扭扭开口,“谢谢……你。”
凌渊头也未回,只略停了步子,所以唐蜜当然看不见他眼珠轻转,嘴角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甄选开始……
女主就要崛起了!!!0。0
、甄选
四月初,正是暖阳初绽,花红柳绿的景象。
经过十日苦练,住在南坞的数十女子都各有长进。即便是素来淡然显得无所谓的唐蜜也较往日不同,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与唐蜜同房的寒花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恕妹妹愚钝,不知姐姐今日的装扮有何深意?”
这装扮还能有什么深意?
“为了今日的甄选啊。”
唐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过是洗得干干净净有点发白的藕荷色窄袖短襦,半旧的青布裙,普通寻常得很,但偏偏她这身衣服上面,还系了个白色的围裙。这一点不像是要登台献艺,反倒是像要下厨做饭。
几个嘴碎的姑娘已经在一旁嗤笑起来。
唐蜜旁若无人,拉着寒花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寒花一坐下来就忙问她:“这可是淑兰姐姐教你的?”
“啊?”唐蜜略一迟疑,可静宜曾多次告诫不许提到凌渊和小团子的事,她便只好支支吾吾答了,“嗯……是。”寒花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淑兰姐姐的法子一定是极好的。”
说到淑兰,唐蜜在人群里倒是一眼就看见了。
只因几乎所有女子打扮得都极尽华美艳丽,只淑兰这次极为素雅,一袭毫无纹饰的水色长裙,头上也什么花钗都没有,只用一个小小玉环束了长发,衬得气质清新出尘,翩若仙子。
唐蜜觉得这招实在不错。
在这一众女子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淑兰本已是少见的美人,可莫名出现一个苏心妍,淑兰顿时逊色了好几分。直至甄选这日,人人都恨不得将自己最华美的衣裙首饰都穿戴在身上,要在其中脱颖而出,便要如凌渊所教她的四个字:另辟蹊径。
淑兰也许并非这其中容色最美者,却一定是这一众女子中最聪慧的。
唐蜜正在心中计较,突而听到前面一阵议论之声。
她这才发现,主持此次甄选的大司乐宫徵羽,西凉第一舞姬苏心妍,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尖瘦长脸的公公已缓步走上,分主次坐于临时搭建的舞台正前方的三方座上。宫徵羽仍是一袭白衣,苏心妍比上一次来时装扮得更为精心美艳,而那个从未见过的公公却是一脸沉郁,阴恻恻的眼神令人很是不舒服。
“听说那是太监总管吴公公。”寒花悄声耳语,“太后派来督看此次甄选的。”
“怎么苏姑娘也在台上坐着?”唐蜜疑惑地问。
“不知是她在背后使了什么花招……”寒花脸上有几分不忿,“早间突然有旨意传下,赐封苏心妍为乐府一等舞姬,兼任乐府正七品女史,辅助宫大人一同监看甄选。”早间?唐蜜这才想起,她一大早就找了个借口说要方便离开了南坞一会儿,那时候正是静宜找她,送了她此刻穿在身上的这身衣裳。
不过唐蜜倒对苏心妍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可是西凉王花了大力气送来的,就算没办法送入后宫,也自然得想法设法稳住她的地位以图来日。
台下这些女子再出色,也比不过人家背景雄厚。
寒花显然没想她这么多,直接拉着她走到前面去抽签,这签决定她们等会儿的出场顺序。显然唐蜜手气不好,抽到了个靠前的四号,寒花则抽到一个不前不后的顺序。唐蜜一脸哀怨,可刚一转身就被一个急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一下,将手中的四号签撞飞了。
“哎……”
寒花手疾眼快,紧跑几步,赶在那竹签被人一脚踩上之前抢了回来。
唐蜜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撞她的是个熟人,同屋住了十天却几乎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的瘦高个子青禾。她撞了人反倒是没好气地白了唐蜜一眼,转身又走了。
“她怎么一个人?”唐蜜四下找了找,却并没看到与青禾素来交好的喜燕。
“喜燕昨夜好像吃坏了东西,一早起来就拉肚子拉得腿软,哪还能来参加甄选,脸色惨白地躺在屋里休息呢。”寒花解释。
唐蜜心里咚的一下,心内隐隐窜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我一早看到姐姐也去方便了那么久,还担心了半天。”寒花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还好姐姐没什么事。”
“嗯。”唐蜜心下杂乱,只略点了点头。
此刻台上早有管事姑姑上前宣布了简单的规矩,令众人以房间的次序为位置,同房几人便以几人一组站好,甄选便立时开始了。
抽中一号签的是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跳了一曲《桃花调》。这女孩子年纪尚小,技艺也算不上高超,但生得娇小可爱,与这欢快的曲调相得益彰,十分喜人。二号签的姑娘则身段极为柔软,跳的竟是极有难度的《绿腰》,身姿手法都是上乘,若非下了数十年苦功是怎么也跳不出来的。只可惜她姿色普通,神韵不足,总还是差了几分味道。三号即将上场的时候,唐蜜原本就有些不安与忐忑的心情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她只看到一角明蓝色的裙角飘上来,就被一边的女史喊去后台准备了。
仔细想来,她自创的这一舞蹈只练习了六七天。
但是厨房里的所有对她来说却是她的人生整整十七年。她闭上眼睛,就好像能感受到那一切。似乎连最初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的娘就将她背在背上进出厨房了。家里的厨房并不大,但那里所摆放的瓶瓶罐罐蔬果酱料却是她爹娘几乎全部的家当。
当唐蜜走上台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紧张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家里的那间老厨房里,里正烧着火,她六岁那年,曾经随手扔了个湿木条进去,烧倒是没烧着,却呛起了滚滚浓烟,弄了满脸乌黑。七八岁的时候就很喜欢往厨房里跑了,因为这里既温暖又有很多好吃的,跑得多了,她甚至闭着眼睛只靠鼻子就能分辨出不同调味酱料和菜类糕点的香气。那时候她爹总偷偷摸个花糕递给她,如果被她娘发现,肯定是要叉着腰高声骂几句的。
十二岁那年,她娘突然把她拎到院子里,让她每天扎一个时辰的马步才许吃饭。后来又把她抓进厨房,教她练眼力,辨味道,习手法。桂花糖、梅花香饼、玫瑰酥,栗粉糕、如意果、七巧点心,珍珠翡翠圆子……一样米面,百样点心。
“为什么要学这些?”
那时候她娘说:“是为将来的一天,就算我和你爹不在你身边了也饿不死你。”
她也不懂为什么要在小小点心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这一点她娘似乎也曾说过。
“这世间的事大多如此,你为它付出多少真心,它就给你多少回报。真正好吃的点心,可不单是技法有过人之处,品尝的人还能吃出那点心师傅的心意。”
真有这么玄妙?
也许是唐蜜长大之后才渐渐懂得的,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你用心意传达的是什么,别人就能感受到什么。
就如同此时,她站在高高舞台之上,脑海之中既无舞技步法,也无音律曲调。她不过踏着最基本的五音——宫、商、角、徴、羽,以脚尖触地,轻打拍子,跳的是她在厨下忙碌劳作的形态,传的是轻快喜悦的心情。书上形容女子体态轻盈用“婉若游龙,翩若惊鸿”,虽然唐蜜还没有那般功底,可蜀中唐门的身法也并非一般人可比,就算她只学到了个一二成,也是出手如电,错步如飞,衣袂翩翩而开,如一只穿云过月的鸟雀。
一曲毕,唐蜜静静矗立一旁,可自开场以来台下就嗡嗡不绝的嘈杂声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气氛无端有些压抑。
唐蜜有些忐忑,忍不住抬起头来。可她眼角随便一瞟,好似在对面的大槐树枝叶之中看到了什么动静。唐蜜的眼光被那边的动静引去,正看出那处是台子的偏角,有轻纱翩飞,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座被轻纱围住的木桩。她还要细看,却听见台上的掌事姑姑一声轻咳。转眸一看,苏心妍一脸的似笑非笑,吴公公仍是沉着脸,只有正中位置坐着的宫徵羽却正含笑看着她:“原来是你。”看样子是还记得录册那日的风波,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又接着说道:“你这舞的确新奇有趣,之前从未见过。仔细看来好像不似一般舞步,反倒是像混杂了某种武功步法?”
唐蜜微微颔首。
众人这才好似反应过来,有几声喝彩夹杂在一片纷纷议论之中。
这是开场至今宫徵羽第一次开口与在场的舞姬对话。也许代表了某种暗示,反过来说也是对唐蜜的一种无形当中的称赞。毕竟注意到了她这个人,在心里留存了印象,被留下来或选为高品阶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所以唐蜜下台的时候,感觉到四周有掺杂了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令她心底发毛。
寒花满面喜色地走过来向她道贺,那样子好似比自己得了夸赞还要开心。可唐蜜的心思却还在对面那棵大槐树上。她简单交代一声说自己去方便了,就趁着抽到五号签的姑娘上台表演,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偷偷往后边走。
“你要去哪儿?”
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唐蜜神色一顿,她听出来是淑兰。
“我就是想去方便一下。”唐蜜嬉皮笑脸。
“快些回来。”
“嗯?”唐蜜不解。淑兰却一时没有说话,垂眸立了一会儿,才轻飘飘地提了一句:“我抽到的是七号签。”这是希望她回来看的意思?唐蜜心里掂量一下,爽快地点头:“好。”
淑兰轻哼了一声:“你刚才跳得不错。”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这句话倒是唐蜜的真心话,若不是最初有淑兰的那番话,哪会有她的今天?可淑兰却好像丝毫没将她的谢意听在耳中,而是悠悠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也不知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啊?”
“你知这南坞当初住进多少待选女子?”淑兰问道。
“这……我听说有近八十人。”
“可来参加甄选的却不过五六十人。”淑兰神色稍沉,“这十天以来,生病的出意外的,犯错了撵出去或打死的,其中不乏容色艳丽技艺超众者。你就没有想过这其中是否有古怪?往日这些的确与你无关,但今日你在这台上大出风头……就权当我多事提醒你一句。”淑兰并不等她回答便转身走了。
唐蜜上台前的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猛然想到了这不安的根源,与她同屋所住的喜燕与青禾的关系甚好,听寒花隐约提到她们的技艺不相上下,又师出同一路,所以每日都在一处练习。可今日喜燕一早便拉肚子到腿软连床都下不了,来参加甄选的只有青禾一人。
唐蜜不敢往深处去想。
可她脚下却不知不觉仍按着初时的想法,踱步到对面的大槐树下。只隐约觉得眼前掠过一抹青色,接着便是落地的声音。
一个圆滚滚的小人直扑上来。
“糖糖!”
唐蜜抬起头:“我不叫糖糖,我叫唐蜜!”
“糖糖……蜜!”扑在唐蜜怀中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小团子跟着念了一遍。而站在他身后穿着青色长袍的,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小团子躲在槐树上偷窥的凌渊。
“你们俩怎么来了?”
“他想看你跳舞。”凌渊全推在小团子身上,摆明了欺负小团子年纪小不懂事!
“还爬树……”
“下面看不清楚。”凌渊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解释。
唐蜜无语,但很快把手中的团子一把塞了回去:“那现在看完了,早点回去吧。”她心里此刻装着事,也没有太多心情与凌渊说话,又想着要赶回去看淑兰和寒花。
“你有心事?”凌渊不客气地戳穿。
“没有……”唐蜜有些心虚地别开头,“我得走了。”而凌渊竟然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揪着手里挣扎着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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