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上面还倒扣了一只碗,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照唐蜜想,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回的小太监却不是上回那个了,他笑嘻嘻地抬头说了一句话:“这么好的饭菜,姑娘好歹吃几口吧。”
好?唐蜜恨不得把碗里酸臭的剩饭拿出来全塞进小太监的嘴里!
但她现在一无气力,二又是阶下囚,只好露出一个假笑:“是,你先放着罢,我马上就吃。”那太监点点头:“这好菜得趁热吃,可别忘了。”
吃你个大头鬼!唐蜜心里破口大骂。
她当然没有吃,不光没有吃,连挪都懒得挪一步,就靠着那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唐蜜清醒过来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腹饥如火,而心口痛得比昨日更甚。再这样下去,她还没被打死就要先渴死饿死疼死了。
然而这一天却有人进来看她。
寒花不知从哪里凑钱打通了关节,提着个食篮进来了。她看到唐蜜一脸惨相,还没说话就先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被抓进来……”
唐蜜先从食篮里端了一盅汤一口气喝了下去,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炖豆腐,才含含糊糊地开口:“跟你没多大关系……好些人都看到了。总会有人说出来的。”
“我求了宫大人,他竟然肯让我来看你……”寒花接着说,“宫大人真是个好人,还令人准备了饭菜让我带来给你。”宫徵羽?唐蜜倒是没想到。不过也是,这吴公公可是太后的人,寒花一个小小没品阶的舞姬怎么能买通守卫混进来?唐蜜也只略微想了想,便开始安慰寒花。
“我真的没事。”她努力咽下口中的饭菜,“我小时候,有个算命的给我算过,说我是贵人之相,将来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这么容易翘辫子!放心好了。”见到寒花略略开怀,唐蜜把早就想到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淑兰现在如何?甄选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被选入府?”
“淑兰姐姐还活着,不过宫大人将她单独挪出去休养,我也没见到具体情况,所以并不清楚。至于甄选,明日继续从抽到第八号签的开始。”寒花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忍不住问她:“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饭吃?有没有打你?有没有上……上刑?你好像瘦了很多……”唐蜜差点喷饭,这才一天功夫,是从哪里看出“瘦了好多”来的?
“没有,我什么都好,就是……想吃肉。”
“可惜南坞没有肉食,菜也是清淡为主……”
担心寒花又胡思乱想,唐蜜故作轻松地将前一晚被她冷落的碗端了过来,一边揭开一边说:“你看,这就是牢里的饭菜!就算是南坞清淡无油的也比它强……”可上面扣着的碗被揭开,里面竟然是——
油光发亮的红烧肉!
寒花瞪大眼睛盯着碗里的肉。
唐蜜瞪大眼睛恨不得一口把那块肉给吞了!虽然是前一晚的肉,虽然已经冷冰冰的,虽然可能口感已经不太好,但是……
“吱——”
一个小小的黑影窜上唐蜜的手臂,惊得她一缩手,手中的碗就摔在了地上,肥腻的红烧肉滚了一地。始作俑者的小黑影是一只灰老鼠,兴奋地尖叫着冲向了红烧肉。很快又有它的同伴听到了召唤,也纷纷涌了出来集体对红烧肉进行围攻。
唐蜜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姐姐……”寒花咳嗽了一声。
“嗯?”
“口水……流出来了。”
“……”
唐蜜最终只能一边愤恨地将食篮里的南坞招牌清淡菜吃得精光,一边诅咒吃掉她的红烧肉的老鼠们。抢肉者不得好死!
她们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听见外间有人轻轻扣了扣门。
“我得走了。”寒花将盘子汤盅都收入篮子,“等我有机会了再来看你。”
“不必了,你看我在这儿好端端的,说不定明天就被放出去了。”唐蜜吃饱喝足,精神也好了许多,“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在宫中行走要多加小心。”
“嗯。”
眼见寒花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唐蜜忙推了她一把:“好了,快走吧。”
地牢的门开了,漏出一片外间的光亮照射进来。唐蜜眼看着寒花朝着那片光亮走去,离自己越来越远,鼻子莫名一酸,眼泪好像就快要掉下来了。虽然刚才说了那么些话来安慰寒花,可她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入了这个地牢,想要出去基本是没可能的了。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哭,不想将自己内心的软弱和害怕暴露出来。这样还能骗骗自己,坚信自己是个无论遇到什么都勇敢豁达的姑娘。唐蜜扭过头,正看到一旁还在兴冲冲吃着红烧肉的老鼠。她的心思一下子被转移了过来,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混蛋老鼠!
“吱……”
一只身躯瘦小的老鼠突然低低叫了一声,肚皮一翻,竟倒在地上!
唐蜜心跳骤停!
紧接着,那些原本还活蹦乱跳开心啃食的老鼠都一个一个倒下了,不多时就七窍流血,挣扎几下之后再也不动弹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那碗红烧肉里有毒,还是见血封喉极厉害的毒药。若是昨晚被她吃下去,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是谁?竟要置她于死地……
她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些。
唐蜜家所住的旧胡同里就住了一位曾在宫中服侍过的老婆婆。十来岁的年纪就入宫当了宫女,见多了后宫里那些嫔妃宫女耍尽心思手段争宠斗狠,被陷害过,被毒打甚至被逼迫做过昧着良心的事,几次三番之下差点丢了性命,最后总算熬到被放出宫才发现,同一年入宫的小姐妹们只剩下她一人。
唐蜜曾经总以为这些离她很远,简直是天边的事。
可现在她无端身陷牢笼,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伸过来想要她的命。她浑身变得冰冷,缓过气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听话地在哆嗦!入宫不过短短十多天,她却接连遭遇了这世上最险恶可怕的攻击。她明明小心谨慎安分守己,压根从心里厌烦参与到这些争斗之中,可却一次又一次地置于险地!
她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只因为这躲在暗处无法预知的暗算和阴谋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是她心里很明白,只要她还身处在这后宫之中,就得要学会面对这些,更要学会如何在这其中存活下来。
等唐蜜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被自己抓出深深几个指甲印。
还好,她还活着。
既然她能躲过这一劫,那么往后就必定得更加小心,保住她这条小命。
她很快想到,就算她现在不死,这个想要毒害她的人会不会还有下一次?还会用什么别的办法?而接下来她还要面对吴公公的拷问,她又该想什么办法才能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
所以……
也不忍心唐蜜受罪啊,下一章就放她出来!
、脱身
唐蜜蹲在墙角不知想了多久,又听见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了。
门外竟然走进来一个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的人。
“这地方……怎么这么臭。”来人一袭白衣,几乎是踮着脚慢慢走了过来,两只手都扯着袖子蒙住口鼻,说话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喂,你还活着吗?”
“宫大人?”唐蜜被吓了一跳。
“你的命还挺大。”宫徵羽轻笑。
不知道是不是唐蜜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宫徵羽与她前两次所见的那个端正严肃的大司乐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人,虽则穿着打扮相貌气质分毫不差,可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口气却是天壤之别!
“喂,你是不是认识凌渊?”宫徵羽看到唐蜜精彩纷呈的表情觉得好笑,但他可不想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多呆,所以一开口就直入正题。
可一听到这个问题,唐蜜更是大吃一惊。
莫非那日凌渊也曾出现在南坞的事情被揭穿了?可若真是这样,也不该由宫徵羽私下到地牢里来问她。但不论如何,唐蜜还是咬牙答了一句:“不认识。”
宫徵羽一下就笑了。
“原来你不认识他。看来是我认错人了?他原本还托我来救你出去……”说到这里,宫徵羽作势就要走,他心里想着,唐蜜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被他这么一说,肯定要跳起来承认的。
可唐蜜一动也不动,只一脸淡然地看着他。
“你……”
“嗯?”
宫徵羽咬牙切齿,“凌渊是我的朋友,是他让我来救你出去的。”
“那就带我出去啊。”唐蜜一脸无辜。
宫徵羽冷哼一声:“其实我早知道不是你。伤了淑兰对你来说没有多大好处,何必做这种事?再说,我也看到你去台侧是为了跟凌渊那个家伙私会,本来你说出他来不就行了,偏偏你还要帮他隐瞒……啧啧,凌渊自小身边就不乏各种女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看上你这样的黄毛丫头。”
什么?私会!
唐蜜扬起眉毛:“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不过我劝你一句,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先不说他被一大堆女人惦记着,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宫徵羽压根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还有他那个名义上的……呃,娘……那绝对是个恶婆婆……”
“我对他没兴趣!”
“不可能吧,见过他的女人基本都……”
“我唐蜜早发过誓,一不嫁不吃甜食的男人,这样的难伺候!二不嫁一堆小老婆的男人,这样的卑鄙无耻不要脸!他刚好两条都撞上了,我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唐蜜特别特别生气!气得心口痛!
宫徵羽愣了愣,却猛地大笑起来。
“那你可千万要坚守这誓言!”宫徵羽觉得凌渊实在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看上这个小丫头,却被她干脆直接地嫌弃了!想到凌渊对他说这个唐蜜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他多少起了点考考她的心思,遂端正了态度,试探地问她:“对了,你在这儿呆了几天,淑兰那件事你可想出什么来了吗?”
“那么敢问司乐大人可有眉目?”唐蜜并不接招。
“哼,我当然猜到是谁了。”
“猜到?”唐蜜一脸了然,“这么说,你并无佐证,也没办法抓住罪魁祸首给她定罪,对吧?”
“你……”
“不过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必然是做足了准备的,又岂会留下把柄?最多只是知道是什么人了,心里有个数,以后再多加防备了。”只是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比如吴公公口中的问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她以为的凶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人卷入了这事件之中?
“看来你心中也有了猜测。”宫徵羽若有所思,“那不如我们一起写下来看是不是同一人?”
唐蜜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两人都用伸手凌空写下一个字,笔画完全一致,都写的是一个“苏”字——西凉第一舞姬苏心妍。有动机,有胆量,有手段,也有银钱和手下可供她差遣,她甚至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花一笔钱随便买通一个当日有机会去南坞的人,找个机会就能下手了。
宫徵羽眼中浮现赞叹之色。
可唐蜜却还没忘记问他:“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该不会还没想好吧?”
宫徵羽说不出话来,看来是被她言中了。
“呃……劫狱?易容?或者……”
唐蜜忍不住扶额叹息:“我有时候不太懂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事情再简单没有了。既然我们没办法抓到她,那干脆替她做件好事,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抹掉,改成个意外事件,你不就能光明正大地放我出来了?等以后我们有了证据再抓她。”
宫徵羽突然觉得好像自己确实……蠢了那么一点点。
这件事说起来复杂,所以他也就一直往复杂的方向去想了。他垂头丧气,灰溜溜地捂着鼻子正准备离开地牢,唐蜜却又喊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她犹豫了半分,“不知道该不该麻烦你。”
“什么事?”宫徵羽刚吃了瘪,正决心要扳回一局,“快说。”
“有人想杀我。”唐蜜言简意赅地将下了毒的红烧肉说了一遍,包括自己阴差阳错没吃到让老鼠做了替死鬼的事。
宫徵羽听得一身冷汗。
“幸好你命大……要是你真的吃死了……”
“碗筷和老鼠的尸体都在这里,你弄回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能在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跟唐蜜聊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之中的奇迹了。若是还让他带上脏污的碗筷以及臭烘烘恶心吧啦的老鼠尸体……
呕——
宫徵羽决定先吐一吐。
他一边吐一边在心里骂凌渊,他自以为是地想,若不是为了帮凌渊看上的这个小姑娘,他至于这么惨吗!
唐蜜这两天下来,又是耗神又是惊恐忧虑,再加上病痛,早就累垮了。强撑着和宫徵羽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之后,她靠着墙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就昏迷过去了。
等再醒来,她已不在那个潮湿又腐臭的地牢里。而是躺在一张柔软馨香的大床上,身上也早被人擦洗上药之后换了舒适的寝衣。
唐蜜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竟已是第二天。
而且,她还是被饿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觉得通体舒畅,就好像从地府爬出来获得了重生一般。手上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还盖着一床厚暖软和的锦被。床边垂着厚厚纱帘,唐蜜伸手拨开看了一眼,这绝不是她之前住在南坞的那间破房子。
触目所及,窗明几净,屋中一盏莲花形状的青铜熏香炉正燃着袅袅烟气。
唐蜜这几日实在忧思过重,陡然一下又睡太久,这时醒来只觉得更添疲惫,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若这样躺下去,好好的人恐怕都要躺坏了,这么一想,她还是挣扎着起身下了床。
屋角开了一扇窗,她站在窗前,发现屋外是一洼碧池。池畔清风拂柳,并未植什么名贵的花,绿地之上只有说不出名字的黄色红色小花。一旁的小亭旁似乎还缠绕着朝颜和茑萝。这地方看起来并不华贵奢靡,反倒处处清新雅致得令人舒服。
唐蜜简直以为自己已经出了宫,错入了什么名人雅士之家。
“你醒了?”
还好,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唐蜜揉了揉脑袋,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竟好像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凌渊一样。
“水……”就是一抬手的事。
凌渊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