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华池在面具底下笑,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卢子山手中抽出来。
卢子山心倏痛,且寒,刚要开口,姬华池的手却已绕过来,环抱卢子山的腰肢:“子山——我们再忍耐些时日吧,辛苦你了……”
卢子山四肢躯体俱不能动了,心中连连直道:他不辛苦,他真的不辛苦,他已经溺死在她的蜜水中。
翌日,因窦先生重归,身已无忧,卢子山便率军归去楚都郢城。
卢将军临去之时不放心,非要将三分之一的兵力留下来,保护窦先生。窦先生拗不过卢将军,只得答应下来。
窦先生由楚军护送,翻阅秦岭,前往乱匪营地劝降。
车缓缓行,姬华池坐在车厢内,无所事事。她靠着车壁,百无聊赖,两手空空,三连环遗失了啊……不过三连环遗失了也无妨,照样解第二次。
第二次,便是以窦先生的身份去见息虎。
姬华池嘴角漾开笑容:去见息虎,把她的宝贝玉枕金刀要回来。不,要让他心甘情愿双手奉还……
姬华池率众入营,息虎并未阻拦,让属下们放楚国的说客进来。
姬华池颇费唇舌,在大帐中与息虎诸将舌战数个时辰,终于将他们说服。
当最后一名有异议的将领噤声,众人对归降楚国再无异议,一直坐在角落里,背对众人一言不发的息虎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诸将悚然,皆吞咽了下喉头:自从前几天那女人刺了息虎离去后,息虎就一直行为怪异,时而沉默,时而大笑,喜怒无常。
“降她娘个屁!招她娘的安!”息虎大骂两句,转过身来。他含笑盯着姬华池,歪头挑眼,轻蔑质问道:“这说客,你告诉老子,老子为什么要降啊?老子为什么要弃了这安乐窝不待,跑去做你们楚王的爪牙?”
戴着金色面具的姬华池向息虎微微颔首,以作施礼:“息将军难道没有成大事之心?”
息虎大略将才,理当有雄心壮志。
“别喊老子将军!老子呸!当将军有什么好啊?上头有大王管,下头有各色条条框框,还不如现在……”息虎却大声呵骂:“老子可没你们这些人野心!老子就乐得现在这样处境,心里高兴了,出去打一仗!心里不痛快了,出去打一仗!想烧哪座城就烧哪座城,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息虎大手一挥,出言赶人:“告诉你们楚王,老子这一辈子不会让谁管。之前秦韩两家劝降的说客说得太久,都给老子杀了,趁现在老子脾气还没躁起来,你赶快滚!”
息虎瞅着姬华池的金色面具,辉芒闪闪,令他心头更加厌恶:“还有,别他}妈带个破铜烂铁的面具!”息虎不屑笑问:“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我……”姬华池松开自己故意压低的喉管,用真声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
息虎脸上的表情僵住,忽然浑身冰凉。
少顷,他热血沸腾,唰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息虎三两步疾迈至姬华池面前,几乎身贴着身站着。他一抬手,强行摘下她的面具。
金色面具下是一张涨红的,满是愤慨却不减动人的美颜。
她是一只举世无双的花,她脸上的恼羞愤恨,是花瓣上加重的艳色。
勾魂。
在场的男人均看待了,这样羞羞愤愤的美人,更让人想调}戏想宠溺呢……
“阿林!”息虎双臂掐住姬华池的腰肢,兴奋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他不怨她刺她一刀,心中满满的,只有失而复得的激动。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失去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七夕快乐!
、第七章
息虎举着姬华池在空中转圈,双目灼灼只凝在姬华池身上,对她柔声道:“你以后不要再逃了……”
“你先放我下来。”姬华池对息虎冷声道。
“好、好。”息虎点头憨笑,连忙将姬华池放下来。谁知姬华池双足一落地,旋即掰开息虎双臂,拂袖退至离他两步距离,冷笑道:“逃,本宫为什么要逃?本宫乃楚长公主华池,备上黄金五万,奇珍异宝,特来游说将军侍楚。”
帐中万籁俱寂,众人方知眼前扮作窦先生的女人,竟是艳名久负的姬华池。
诸人耳边皆不自禁响起市井田郊稚子们唱的那句童谣:劝君娶女莫娶池,叫你身死国家丧!
诸人皆是心中一寒,却忍不住眼角余光把姬华池打量。她太美了,笑、喜、怒、恨,都勾着人的心。就是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么静静站着,他们也移不开目。
不娶她,但是凝望一望,说上一句话却是无害的,帐内不少男子甚至开始在脑内勾勒和姬华池的销魂一夜,她褪去一身衣衫,展露在他们眼前的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男人们想象不出来,但是底下均已蓬勃。
息虎得知她竟是姬华池,也楞了少顷。过会,息虎伸臂去拉姬华池:“好,阿林,你让我投降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谈。”
姬华池闻言,拱起双手,朝着息虎微微一躬:“将军若当真有诚意,当带帐下士卒,改易旗帜后再来谈。”
她铿锵言罢,拂袖离去,息虎本能地就伸手一抓,可是抓得慢了,没触着姬华池的袖角。
她离去,他的手就呆呆滞在空中。
半响,息虎低声命令帐中诸将:“走,都跟着老子一起把旗子改了!”
匪军皆竖楚旗。
息虎带众将入城。行至姬华池下榻之处,息虎让众将等在外面,独自进入姬华池房内。
轩窗绿纱,鲛绡红帐,息虎双手呈金刀玉枕,还给姬华池:“阿林,你的东西。”
息虎托着金刀的右手隐隐作痛,这骨伤怕是今后阴雨天都要犯微疼了。
“多谢将军令物归原主。”姬华池向息虎道谢,却不亲身亲近,只命侍女收下金刀玉枕。为表酬谢,她命侍女执壶为息虎斟满。
“将军且品且酌。”姬华池坐在丈外另一张案几前,遥向息虎亦抬手:“此酒,乃是本宫从郢都携来的玉酿,将军尽饮一斛。”
息虎听姬华池生分的话语,心内分外觉得难受。他直勾勾瞧去,姬华池今日穿一袭规整华服,他曾寸寸抚过的白皙脖腕皆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在衣料下看不到。
看不到她的人,看不到她的心。
息虎忍不住起身,不喝酒,而是大迈步伐走到姬华池身前,唤一声,牵肠挂肚:“阿林啊——”
姬华池眼皮一翻,微微扬起下巴:“众目睽睽,将军这是做什么?”
“阿林啊,我跟你夫妻一场,难道你对我毫无——”息虎不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不甘心,干涩出口。
“将军将自己当夫,但将军可有将本宫当妻?”姬华池却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不过露水姻缘一场,将军何必如此华词修饰。”
息虎一时哽住,既吃惊又踌躇。斟酌良久,他将声音再放低:“阿林,我既然把你留下来,就是把你跟她们一样看待,你们……都是放在我心尖上的人啊”
“哈——”姬华池冷笑一声,搔头扬摆,眉飞入鬓:“将军这心尖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阿林,我们不说别的,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息虎一面说着,一面手就去抓姬华池的手。姬华池却轻轻将他厚掌拂开:“诗有言,士之耽犹可脱也,女之耽,则不可脱……”姬华池顿一顿,眨一眨眼又道:“我以前不明白。”
息虎完全不懂,咽声追问:“阿林,我不晓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要你一句话,你对我——”
“息大哥,韩王派了一万七精兵,开去涉城了!”关键时刻,门外有息虎的部下匆匆汇报。
息虎一口气憋住,咬齿暗骂了一句脏话,接着对房门外头吼:“妈的,涉城又不属老子地盘,你给老子报这个消息做什么?”
门外的部下哼哼唧唧作答,声音太低太细,听不清。
姬华池起唇角,注视着息话说:“涉城,接韩毗秦,乃我楚雄关。”
息虎一震,接着皱眉。
他沉吟数分,终是低了眼皮,压着声音道:“好,我帮你去打。”
低低一句,是他讨好她的承诺。
姬华池点了点头,却很快再次高昂起脑袋,不带一丝感情地告诉息虎:“还有,本宫不叫阿林,说过了,本宫乃楚长公主姬华池。”
姬华池,姬华池……息虎将这个名字默默在心中辗转数遍,又窥见她昂首时圆滑弧度好看的下巴,这个女人脸型这么柔顺,怎么心却这么狠呢?
息虎一扭头,大步向外走,狠狠一脚将门踹开。门外单膝跪候的部下不由躲闪,息虎却用力瞪了他一眼:“走,跟老子夺涉城去!”
待息虎走了一刻多钟,姬华池自斟自饮了一觚酒,两颊些许薄红。她翘起兰花指,向着侍女稍微勾勾手:“给本宫把金刀和玉枕拿过来。”
侍女应诺呈上,姬华池注视金刀和玉枕良久,接着手持金刀,缓缓放入枕中暗匣,又不慌不忙将暗匣合拢起来。
伴着轻浅呼吸,姬华池悠悠一绕臂,将玉枕推到身后。她懒洋洋靠上去,再朝身后侍女勾勾手:“过来。”
侍女躬身靠近。
姬华池甲套抚唇,附耳对侍女叮嘱:“你去涉城,叫……找一名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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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虎援军驰救涉城,只十日,不仅成功守住涉城,还反守为攻,追击至韩国境内四十七里,俱改作楚土。
第十一日,涉城官吏在华苑大摆宴席,为息虎将军接风洗尘。
息虎坐于上座,豪饮二十余坛烈酒,全无醉意。期间美姬若簇簇繁花,穿梭翩跹席间,息虎喝到高兴,见到长得特别出众的美姬,就揽过来摸摸亲亲,好不快意。
一个半时辰后,息虎的兴致却渐渐乏了。他左右臂都搂着美姬,软玉温香在怀,心里却总有股说不出来的落寂。
息虎目光不由心控,移洒到自己的右手上去——掌心有一道疤,从中指开始,往下一直蔓延到手腕。
息虎扶着掌上伤痕,对姬华池一点愤恨也没有,他甚至觉得这是她用金刀给他人工凿的感情线,贯穿他的生命,绞缠他的一切,切肤入骨。这是两个人的孽缘,以后都不会消去。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
息虎猛地站起来,踢翻案几直接走到苑中央,抓住歌姬领口,将她若小鸡般拧起来:“你这几句鸟话,是什么意思?”
苑内鸦雀无声,尽被息虎气势慑住,那身子羸弱的歌姬更是吓得垂首佝身,小小的下巴点到胸前。
“将军问你话呢!”涉城主官上前问她。
歌姬彻底被吓住,嘤嘤地哭起来。楚国女子以窈窕为美,她弯下身去,细腰堪折:“回、回将军,这几句话的意思是,男子沉溺于情爱,犹可以挣脱。女子动了心,便再也挣脱不——将军,啊!”
歌姬话音急转,尖声惊叫。因为息虎手上忽地一松,将她身子抛丢在地上。
“将军,将军——”座上文官武将皆呼。
息虎却不管不顾,快步流星离开华苑,执缰一个翻身上马,高声呵道:“驾——”
他急急迫迫往秦岭赶,心中只反复重复一句话:她对我动了心,对我动了心,她原来对我动了心!
宴时已深,月升出,雾起来,夜晚的天与地都湿湿凉凉,息虎却觉得浑身每个毛细血管都喷张起来,热气滚滚,心与血俱燃,烧起熊熊烈火,是他的心神。
息虎千里狂奔,至秦岭自己的大营,先遣散三位夫人,接着脚不离地,臀不沾榻,径直赶去城内姬华池的寝房。
他不顾侍卫阻拦,亲手推开门,已经就寝的姬华池朦胧从榻上坐起,尚还在模模糊糊中,就被息虎一把抱住:“阿林——”
他满身的风霜尘露,全扑入她鼻中。
“本宫说过——”
“好、好,都叫你华池。”息虎将脑袋埋在姬华池发间,贪婪地吮}吸她的气味:“自今以后,我都叫你华池。”他自言自语一句:“我的华池……”息虎的话语忽然就酸涩哽咽起来:“你明明心里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呵——”姬华池轻笑一声,揉揉眼睛:“将军如今的境况,叫我如何承认呢?”
“我已将她们俱遣散了。我以后,也永远只有华池一人。”息虎举起右臂,对天发誓,又紧紧握住姬华池的柔夷,诚恳道:“华池,只有你,是我永远唯一的妻……”
姬华池似乎“惊悚”,身子向后一倾,撞上床沿。
息虎听着“咕咚”的撞响,只觉心慌,抱住她的身子忙问道:“华池,撞到了哪里?有没有伤着?”
息虎细细将她挨撞处都检查了一遍,并无异样,唯一几点鲜红,还是她豆蔻花染赤的指甲。
明明知道是染料,他却恍觉是滴血,疼。
息虎垂头难受:以后会时刻护着她,觉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华池,让我跟你一起吧。”
“那你不可负我。”姬华池下巴搁在息虎肩头,轻轻地说。
“当然!”息虎毫不犹豫地答应,再凑近,吻住了她的唇。
姬华池勾勾嘴角,回吻上去。
息虎得到她的回应,热烈探舌进来,哪知姬华池竟两齿将他一咬,刺得息虎生疼,他将自己的舌头退出来,发现舌尖隐隐可闻腥荤。
姬华池挑眉向他笑:“生气了么?”
“不气,蛮高兴。”息虎抱紧她。他说的是真心,哪怕她咬死了他,他也心甘情愿。
息虎吻她唇角,用最轻柔的声音问:“华池……今晚……可以么?”
“可以呀。”她含笑看他,夜色漆漆,无法仔细发现她的笑是冷的。
息虎手托着姬华池后背,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又耗了数分钟,耐心地褪去她的衣衫。他一番抚慰之后,才托着他的利器缓缓沉入。
息虎刚要起伏,姬华池却胳膊栓住息虎的腰,抱着他转翻了半个身。
等息虎反应过来,姬华池已经骑在他身}上。
姬华池背挺得直直,身子好似月光一样白,想起就起,想落就落,进进出出都全由她操控。她伸出个藕样皓腕来,指尖在息虎胸前樱核上勾勾绕绕,笑道:“你是本宫的。”
息虎闻言就哭了,两行泪悄然从眼眶中涌出:他终于和她心心相印。
姬华池却放声笑了出来。
姬华池笑得开心: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受虐,连天将息虎也不过如此!对他好的,贴心他爱慕他忠诚于他的女人,息虎反倒因容易到手,成了习惯而不珍惜。得不到的,反他的,不爱他的,甚至一刀子定住他手骨的,他却心甘情愿臣服。
她的笑意愈来愈猖狂:男人这征服与占有的欲}望,真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