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若是细究起来,还有一个外人是了解内情的,就是那一日为美人出头的娄大人。不知是谁邀请了谁,总之曹家家主包下忘情阁的这个月,娄宏也是座上之宾。于是,除了故事集畅销之外,就是娄宏最受欢迎。若是能从他嘴里听到声情并茂的演绎,难道不比死板的文书要生动?可惜,这娄宏仿佛吃了秤砣一般,任别人怎么套近乎,也愣是不肯多透露戏中的内容。
在这一来二去的热炒之中,连宫中乐坊也得了消息。每到年关,宫中乐坊为了宫宴都会搜罗民间的一些节目,作为普天同庆的内容在宫中表演,顺便宣扬一下皇上与民同乐的心意。这自然还是找上了娄宏,谁让他是唯一知情的“外人”,谁让没人敢突兀的惹上曹家家主呢?
“娄大人,您可要帮帮奴才,这眼看年关的宫宴要到了。皇后可是放了话出来,若是演不出新鲜的玩意儿,可是会要奴才的脑袋的。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奴早就听说了这戏不错,虽然是坊间传出来的,却也正经。可惜老奴来晚了一步,这如今除了您还知道这戏演到什么程度,还能说的上话,可没人能帮奴才了!”
每次听到乐坊那老太监说话,娄宏就是浑身的鸡皮疙瘩直掉,心里那个厌恶的极端。这人声音难听倒在其次,人品也极是不好,可惜却能把上面的人忽悠的很好,所以宫里要看他脸色的人不在少数。而娄宏虽不用仰他鼻息,可面上却还要打着哈哈。
“我说公公啊!你是知道我虽然被邀请去听戏,可这些都是曹家说了算的,我也做不了主啊!不过,我想若是公公以宫宴的名义去跟曹家谈,应该会行的通。”
娄宏恨不得赶快打发了他,这些日子被这样的人已经烦的够多了。想到此他就心里哀呼一声上当。想当初他被曹家家主邀请听戏,本是兴高采烈,却傻乎乎的落了人家的套,签下了什么决不私下透露戏文内容的协议。到如今,他也是心中想吐却吐不出。那么好的戏,没办法与人分享,他心底的那个失落不比没看到的人差。
“哎呦,我的大人哎,以奴才的身份能见得着那曹家家主?您别开奴才的玩笑了。要不您在他面前帮奴才提一提?奴才就感激不尽了!”
娄宏心道,扯了半天,这才是这家伙的真正目的,要他在曹家面前说项呢。可转念一想,若是打了宫里的名义,这曹家也就不敢这么霸着此戏了吧。再借由宫中将这戏广为流传,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说到底,娄宏也是真爱戏的人,所以才会有这番心思。
那老太监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知道娄宏已经内心松动,适时的讨好一句:“若是此事成了,那众人一定会感激娄大人的,这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埋没了不是吗?”
这最后的一句正砸在娄宏的心上,如此怎能不答应下来。
再到了晚上,娄宏依约前往忘情阁,心里却是揣了心事。
忘情阁的表演还是依旧,只是观众仅两人,一人又是始终冷冰着脸。于是,除了雅悠和华愁还是如常的表演,其他姑娘心里都是提不起精神的。索性这两个观众要看的也只是雅悠和华愁的戏罢了。
娄宏一进忘情阁的大厅,先扫了一眼台上的装扮,极其的朴素,心想昨天的戏刚演到少年从军遇险,妻子于家中获悉,食饭不下,忧思成疾。今日看来还是哭戏了。再一看,这曹家家主已经到了,端坐于花桌之前自斟自饮。想到这一阵子与此人的相处,娄宏便觉得今晚之事深有难度。到如今,他还只知道这人是曹家家主,单名一个策字。而这人每每听戏皆不言不语,戏完便转身离开,根本就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曹策显然也注意到娄宏的到来,一个举杯,微微点头,表示打过招呼,还是那副不理人、不说话的老样子。娄宏心中摇头,此时竟有些懊悔答应了那老太监的事。
好不容易耐到最后一个歌舞结束,下面便是华愁的戏了。娄宏还在思考怎么开后,此时不说怕便错过了机会,这人可是不会等着人说话的。
就在娄宏在犹豫不绝的时候,却听到曹策突然说话道:“阁主可在?策有事相商。”
娄宏有些吃惊,从不见此人在听戏的时候说话,如今却直接找上非怜,不知为何。
这边的话落了没多久,就见从戏台后转出一人,红衣鲜艳的扎人眼睛。笑极到好处的说:“呦,曹当家的今儿个是怎么了,肯召唤我这小小的阁主?”
娄宏无意识的看向曹策,惊奇的从他面上看到一丝浅笑。
“非阁主真是会说笑,打扰多日却一直没主动表示感谢,是策的不是,还请姑姑莫要介意。”
“呵呵……公子说哪里话,您大把银子供着我这小阁,我非怜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介意?说吧,公子有什么要紧事吩咐的,只要非怜能办,自然是没话说的。”
非怜的爽快换来曹策欣赏的一眼。谁知他却并不急着对非怜说什么,反倒是转向一旁的娄宏,口气淡淡的问了一句“娄大人今晚可是有心事?”
娄宏心中一惊,不明白这曹策如何的本事,竟然连自己有心事也知道。若说他能察言观色,也许可能,可他却是从始至终只在照面的时候对自己点了一下头,那时估计也没拿正眼看自己,更何况这人似乎也不是将旁人的神色放在眼中的角色。既然不是察言观色,那就只能说他的消息贼灵通,否则他真当是神人,能未卜先知了。
“曹家主有此一问,想必是猜得宏之心事,还望家主成全。”娄宏也是官场里打滚的人物,自然明白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越是这样精明的人,自己越要表现的诚恳,也许还能成事。若是被他察觉一丝一毫的欺骗,那从这一刻起事情估计就进了死局。
果然,曹策也不惊讶他的坦白,笑了一下,又转向非怜说道:“非阁主,如今年关将至,宫中定然有盛宴不少,按往例也会选些民间的节目。若策想将华愁姑娘的戏引荐给宫里,阁主可同意否?”
此话一出,惊讶的便不止娄宏一人了。娄宏惊讶是因为他所猜不差,却心惊自己下午刚谈之事,晚上曹策便已知晓,而他却并不直言,适当的给自己留了面子。
而另一个心惊的人,自然便是非怜。当初曹策的出现她便觉得突然,在跟墨秋商量过后决定先不管,看看他意欲为何。此时突听到他说要将华愁引荐给宫中,心里如何不惊?对于宫里,非怜可不想再有人陷进去,尽管那人是华愁。
“呦,曹公子真是所谋深远,可惜我这忘情阁的姑娘随性惯了,去了宫中怕万一得罪了哪位贵人,到时候……”
“这个阁主自然不必担心,我带进去的人,自然完好的给你带回来。能进宫表演,忘情阁也是无上荣耀不是吗?日后,忘情阁的名声怕是坊间无二了。”
曹策此话也算是承诺了,冲他的身份,断然不会砸了自己许下的。非怜微微皱眉,心里还是犹疑最大,可冲着此人的权势,一时间非怜又不好回死了他。更何况,非怜想问问墨秋的想法,她隐约觉得墨秋对此事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这事非小,容我与华愁她们商量一下如何?”非怜此时只想先拖过一时再说。
那曹策倒也不急,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如此一来,今日便不唱了吧,待阁主决定好了,若是同意进宫,正好将这后面的戏留待那时揭晓。”
这人倒是一副笃定了非怜会同意的架势。原本唱与不唱也不是非他说了算的,可这一个月的时间未到,他便是做主的大爷。恰巧此时,非怜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儿安排,心想最好早点问问墨秋的意思,既然曹策说不唱那便不唱了。
从头至尾,娄宏都如局外人一般,未插上一言。可他心底的震惊却是怎么也不能抑制的。一来是微微的激动这戏这能在宫中上演,二来却微微的胆颤这曹策城府太深。
这奇怪的一晚,就在几人不明的心思里草草结束。
忘情阁的事情一了,非怜便寻了借口早早落锁,转身化了妆去了双桂寺。可到了那儿却被如珠挡在了外面,如珠说墨秋怕人察觉,说做戏也要做十足了才好。非怜心急,却也知道墨秋的拗脾气,只得将事情大概说给了如珠,让她转达。
如珠进去传话,倒是很快给了答案,只说墨秋同意华愁进宫,还说这本就是她的目的,便成全了她。至于曹策这个人是否要防,墨秋只一句“此人非友非敌”,言外之意就是不必担心此人。
非怜心底还有担忧,却也明白墨秋这会儿显然是不想明说的,换句话说也许她已腹案在心,却一时不好详说。于是,在非怜交代了如珠好生照顾墨秋后便打算离开。如珠却是奇怪的追上前,言辞恳切的请求非怜多多维护华愁。这让非怜觉得奇怪,一时却也不曾放在心上。
这边的决定一出,非怜便也不多做犹豫,回去后便将事情告知了华愁,又差人通知了曹策,此事便也就此说准。
倒是华愁的反映,多少让非怜有些吃惊。
“你可想好了?虽然知道你为了什么,可这宫里行错一步,不止你目的达不到,可能还自身难保!”
“姑姑不必多劝,从一开始小姐找上我时,便言明此事并不容易,也冒了极大的风险。可为了少爷,宛如什么都不怕,也不在乎。”
“哎!这世间从来都不少痴情的女子,却独缺锺情的男人。你当知他对你不过是几分推不掉的责任,又何必……”
“我喜欢他,我想为他,这些并不一定非要他的回报。小姐说过一句话,吾之所爱,关乎己,而非君。小姐都能如此,我为何不可?”
“既如此我也不多劝了,进了宫自己小心。特别是在那个皇后面前,除了唱好自己的戏外,其他的不要多行一步,不要多说一句,懂吗?想起来了,有样东西你带着,也许能派上用场。记住,若是皇后为难你,你就将这东西不留痕迹的让她知道,她兴许会顾忌几分。若她追查东西哪里来的,你便说是坊间的一个姐妹给你的。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记得了?”
也许是如珠请托里的认真吧,或者是同为女人的心软,非怜虽然嘴上对华愁不好,可真正遇着事情,心底还是存着照顾的念头。说话间,她从梳妆柜里取出一个白瓷的小瓶子,清透的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液体。而,华愁只是乖巧的一点头,将东西塞进袖中。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啊!这两天只顾着看小说,都没认真写文,所以直到今天才来更新。
因为大家的支持,俺决定再发一个番外出来。是下午刚刚写的,可能不是很完整,呵呵……
如珠的番外,写她跟墨秋相遇的那一场,至于有人说的如珠和医鹊,哈哈,俺早就打算写番外的啦,不过要再等等,等剧情再发展一阵子。
俺现在写的内容绝对跟正文有关哦,不是过渡的。
有人发现华愁不简单呢,是啊,重要的角色滴。
番外 如珠
愿尔得良人 幸福如珠宝
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时候到底是一副什么场景。可惜我的记忆模糊太久了,久的只记得那天的雨,淋湿了我和妹妹的衣衫,只记得冻得瑟瑟发抖的我们哀求着看管我们的人给我们一口热茶。而就在鞭子要落到我们的身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双眼睛。一双好奇转为哀伤,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的眼睛。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大概跟我和妹妹的年纪差不多吧。她的身边立着一个伟岸的男子,一双大手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看到那相握的双手时我觉得心底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渴望在叫嚣。我希望也有人这样握住我的手,紧紧地不会松开的握住。可惜,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即使还有所谓的亲人的时候,也没有人这样对我。
鞭子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可我突然忘记了疼痛,也许是麻木了吧,那样被鞭打的记忆太多太深之后产生的短暂的麻痹。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咒骂随着鞭子的落下飘入我的耳中。可惜这一次我却猜错了,那还没出口的咒骂被一个稚嫩的声音阻止。我听到她说“住手,这两个人我要了,你不许再打她们。爹爹,就她们了。”
我以为她只是普通人家的丫头,跟着家人过来办事,因为他们穿的都非常朴素,一点不像之前来来往往经过的富贵人家。可她的口气却是典型的大家小姐,我甚至还从的她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对人贩子的蔑视。突然,我害怕了,我在想这样的小姐也许并不好伺候吧。可惜,这些都由不得我选择,最终我和妹妹以非常非常低的价钱卖给了她。
当人贩子把我们的卖身契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就揣到了怀里。她身边的男子,宠溺的对她笑着说“陪你逛了大半天,你可算是选中了人,这下子满意了?”
她点点头,笑着说“恩,爹爹她们是双胞胎呢,真好。”
因为我和妹妹是双胞胎许多人都不愿意一同买下我们,可把我们分开我便会逃,所以没少吃人贩子的苦。可她却因为我们是双胞胎而买下,我觉得奇怪,可我不敢跟她说话。
然后我和妹妹便跟着他们回家了,她一直没有跟我们说话,就是带我们回府之后也只是把我们丢给了管家。我觉得害怕,我听说一般的大户人家买了丫鬟小厮,都会好好调教一番,其实就是给个下马威,而她这样根本就是不管我们的生死。可惜,我又猜错了,管家伯伯对我们很好,找了人给我们细心的治疗身上的伤,又让我们跟着他的女儿学认字,那半年的日子我和妹妹都养胖了不少,感觉是从我和妹妹出生后过得最惬意的时光。
半年后的一天,管家伯伯通知我们,小姐要见我们了,那一刻我觉得无比的紧张和害怕。我突然想起以前人贩子说的故事,说有的人家就喜欢把下人养的很好,然后再拿出来折磨。只是,不管我如何紧张和害怕,我还是逃不过去见她的命运。我努力的回想她的长相,却发觉我只记得那双眼睛,以及那被人紧握的小手。
进门的那一刻,我不像妹妹一样敢大胆的张望,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那一眼让我一直记忆的深刻。冬日的暖阳下,日光宣洒了她的周身,她正在习字,仿佛是一件极快乐的事,她整个眉眼都是笑的。
管家伯伯替我们打了招呼,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说得第一句话竟是“果然养胖了点人就看着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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