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那县令老爷有的忙乎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遣散那些小妾呢。
云焕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在嘀咕什么,睁开眼,却瞥见两人一本正经地坐着,一个逗弄小狗,一个看窗外风景。
☆、刺杀任务
西北方向一个人烟阜盛的小镇里,来了两女一男,正是宁晓婵和林望岳等人。林望岳这一路行来对宁晓婵照拂有加,渐渐消去了一些宁晓婵对他的敌意和防备,但终究还是少了往昔两人之间难言的默契,林望岳心下虽然遗憾,更多的却是心满意足,毕竟佳人就在身侧。
这日,在路边的小店里用食,宁晓婵忽然对一路跟来的罗婶子说:“你要跟我到何时?接下去沿路就会有我五毒门的弟子,你不是门下之人,恐怕会有些麻烦。”
这罗婶子听了一愣,她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五毒门,期期艾艾地回道:“求姑娘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做好多活计,离了你也不知道往何处去。”
宁晓婵戴着面具,脸色甚是肃严,见罗婶子坚持,也就不再勉强了。林望岳在一旁只是沉默以对,不时投给宁晓婵一个温和、充满柔情的眼神。宁晓婵却是视若无睹。
到了小镇上,宁晓婵引路,带他们到了镇西角落里的一座院落前。院子的木门上有两个铜环,每只铜环上都刻着一只骷髅,正是五毒门的标识。
林望岳眼神一暗,就见宁晓婵敲了门,里面很快有人应道:“来者何人?”
“月出青霄。”宁晓婵答道。这是她的专用暗语。
应门的是个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他一见宁晓婵便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道:“弟子参见大师姐。”
宁晓婵挥了挥手,说:“给我们三人各自安排一间房,送些热水来。”说着,也不管林望岳等人,径自走开。
到了晚间,林望岳翘首以盼,总算等到了宁晓婵,她脱下了面具,穿着一身淡色的素雅衣裙,乌发挽起,端了些饭菜到他房里。
宁晓婵不问他何时离开,也不问今后的打算。林望岳心里不由得不是滋味。
“怎么,饭菜不合你胃口?”宁晓婵呆在他屋里也不离去,看到林望岳有一口没一口地拣着饭菜,便问了一句。
林望岳抬头看了她一眼,本该巧笑嫣然的面容上却覆着一层寒霜。
“知道你大少爷山珍海味吃惯了,这般的乡野粗食是不是难以下咽?”宁晓婵见他一双漂亮的黑眸直直盯来,不禁出声讽刺。
“晓婵,你——这是何必。”林望岳有些无奈地回道。
“哼,在我面前装成这样有什么意思,吃饱饭赶紧回去才是正经。”宁晓婵转过头,没有对上他注视来的目光。
从他坐着的角度,林望岳只能望见淡淡的夜色下,宁晓婵那尖尖的优美的下巴,有些孤傲地挺着。
“晓婵,我若走了,谁来护你。”他很想这么说,可宁晓婵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吗?多年前,他拗不过父亲的逼迫和威胁,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如今还将那女人当摆设似地放在家里,他对晓婵是有亏欠,可谁来体谅他的为难?谁会懂得他的坚持呢?
林望岳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你这是打算回五毒门了麽?没有夺到七情剑谱,那令夕仇会放过你麽?”
宁晓婵回眸,见他确实有些担心,便回道:“师傅前些日子去了蒙阴,不在门中,离这里也远得很,你可以放心了。”
宁晓婵从那弟子口中获悉令夕仇去了蒙阴,心下自然欢喜,这下,她可有时间准备今后的去处了。令夕仇之前一心要她去夺七情剑谱,还想利用她和林府旧日的关系,但没想到有齐乾那样的武林高手在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使五毒门的江湖名声更坏了些。而那些中过一线牵的武林人士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五毒门的。
宁晓婵脑中的念头闪了又闪,终是说道:“你知道三皇子麽,听门下知情的弟子说,我师傅是应了一位朝廷命官的拜帖去蒙阴的,估摸那大官是三皇子手下的人,如今有几个皇子在争夺皇储之位,我师傅恐怕会卷入其中……”
林望岳脸色一肃,正色道:“那不就成了朝廷鹰犬麽,你师傅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江湖朝廷向来互不侵犯,各有所持,你师傅若真卷入皇储之争,今后怕是难以脱身。对了,晓婵,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要回五毒门麽?”
宁晓婵本只是想让他帮忙出个主意,省得令夕仇的事牵连到自己,回道:“回不回去与你何干?”
林望岳却起身上前,看着她的芙蓉娇颜,双手虚抱住她:“晓婵,我只是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也是喜欢你一人,从来没有旁的心思。”
宁晓婵莫名地生起气来,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挥手打在他手臂上,他却乘机抓住她舞过来的手。
“你,竟然这般孟浪!”宁晓婵毫不客气地甩开他,就要冲出去门去。
林望岳却在后面叫道:“你听我说,我会将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善……”
林望岳的话语落在身后,落在渐渐沉下的夜幕之中,像一圈圈涟漪,回荡开来。宁晓婵冲回自己屋里,他这一路并没有说过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混话,这时候却突然表明心迹,惹得她又羞又急,亦气亦恨。
隔日,林望岳便来告辞。
他上街去买了匹马,牵回了马,找到了在院子里和那五毒门弟子商量着什么的宁晓婵,一旁扫地的罗婶子识趣地走开了一些。宁晓婵没好气地说道:“要走便走,来同我说什么!”又道:“别杵在这儿!”
她没戴面具,这一怒一嗔,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柔妩媚,看得那五毒门弟子和林望岳俱是一愣。
林望岳见有旁的男人被她弄得愣住,十分不喜,便上前隔开宁晓婵和那弟子,说道:“你随我来,我与你说些话。”
宁晓婵瞟了眼那略显尴尬的男弟子,示意他等着,自己同林望岳去了一处角落。
林望岳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宁晓婵等自己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会将家中事宜安排妥当,来西北一带找她。
宁晓婵冷笑道:“你这是承诺麽?”
林望岳郑重地说道:“你只管等我,我这回绝不让你失望的。”
宁晓婵虽然板着一张冷脸,却也因为他眼中的坚持而软化了几分。
“知道我的暗号麽?”她稍作思考,便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嗯?是那句月出青霄?”林望岳见她嫣然一笑,大大松了口气。时至今日,他的晓婵仍然对他保留着一份信任呢。
“是啊,你要我等你,我便等你,日落鸦谷,月出青霄。记着了。”说着,宁晓婵毫不留恋地回头,留给他一道俏生生的背影。
再说回任天凝这里。他们一行人到了下一座城池,按例在客店里下榻,洗去一身风尘,又到大街上转悠。
任天凝戴着纱帽,抱着花花和云焕在前面走着,萌尧在后面跟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萌尧对任天凝和云焕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云焕看起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其实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任天凝看着冷艳清贵,私底下却是实在而又豁达的,只要不得罪她,她应该会是个很好相与的向日葵般的温暖女子。
前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宽,萌尧暗想,什么时候才能打破礼教之大防,牵牵小手,亲个小嘴儿什么的……
正想着,任天凝忽然停下步子,回头对她说道:“你看这路上,有几个女子像你一般大大咧咧,走路都不带眼神。”
因为任天凝忽然停下而不小心撞上她的萌尧捂住鼻子不满地叫道:“哎哟,你故意的吧。”
任天凝说:“故意的又怎么样?”她好像知晓萌尧方才的心思似的,目光透过黑色纱布好像要将萌尧看穿。
萌尧挺了挺小胸脯,言之凿凿地说道:“青纣国的闺阁女子受了礼教的毒害,都变得畏首畏尾了,在这街上走着的女子有几个是正经人家的小姐,那些小姐啊,恨不得被家里的父母尊亲藏着掖着呢,哪舍得出来露脸。”
任天凝边走边反驳道:“也不尽然,你这话却是偏激。照你的话,我俩不都是不正经的人了?”
萌尧贼贼一笑,凑到她跟前低声道:“你敢放下身段,主动去追云公子,还是什么正经的大家闺秀不成?”
一旁的云焕无意间听到了,心一沉,有些不悦,看了眼任天凝,只见她用手指点了点萌尧的额头也低声道:“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说起来,你也是个在外闯荡的。有些事,还是悠着点。”
萌尧撅起嘴说道:“才不要呢,这天下就许男子三妻四妾风流快活,女子却非得守着那些纲常伦理三从四德过日子,不公平,不公平。”
任天凝正想回答,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啧啧,这天下的女子如若都如姑娘这般想,还会有什么太平世道。”
这声音的主人摇着折扇,立在他们眼前,一身锦衣耀眼,笑容里带着几分轻佻,竟然是司徒镜鸢!
司徒镜鸢那日别了林望岳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梓州,到了沁香居,却被告知云焕已经随任姑娘上京去了。留在沁香居的白若水一看司徒镜鸢的架势,觉得苗头不对,就很不客气地告诫他,云焕与任姑娘相互属意,此去京城是要见对方家长呢。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听得司徒镜鸢这个被人捧惯了的天之骄子脸色铁青。
司徒镜鸢缓步走到云焕跟前,语气软软地说道:“云公子见了我都没有一丝反应,教我伤心哪。”
云焕也不管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回道:“鄙人与司徒公子似乎没有什么过节吧。”
司徒镜鸢眉头一挑,附到他耳畔说:“我这是护驾来了。”接收到云焕些微不解的眼神,他又说:“护的是云公子的驾。”
说着状似无意地瞟了眼跟着任天凝的萌尧,萌尧看好戏似地双手抱胸,对司徒镜鸢努了努嘴,示意他收敛点。这时候的任天凝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气,眼神杀将过来,司徒原本想紧紧巴着云焕,见任天凝用眼神剐了他一遍又一遍,不禁颤了一颤。
云焕见了任天凝的反应,心下很是受用,有些不耐地对司徒镜鸢说:“劳司徒公子费心了。咱们就此告别。”说着,就要迈步走开。
司徒镜鸢却伸出手挡在他面前说:“你们宿在何处,我去办点事,呆会来找你们。”
任天凝冷冰冰地回道:“怎么,司徒公子要与我们一道走麽?”
司徒镜鸢哈哈一笑道:“正是啊,我也是要上蒙阴,不然也不会特地来拜会你们。”
“你去了沁香居?”
这话题跳得有些远了,司徒镜鸢点头道:“是。”
“可见着我舅舅了?他怎么样?”任天凝蒙在黑纱后的面上有几分急促,可惜,司徒镜鸢看不到。
这是问话的语气吗?他可是堂堂凌鸢阁主。司徒镜鸢稍稍不满,但还是悠悠回道:“是那白衣男子吧,他好得很。”说着又凑到云焕跟前说:“这任大小姐一点儿也没有女子该有的温柔,云公子,你可是看走眼了。”
云焕桃花眼里泛出一丝不屑的光芒:“世人如何看待,与我何干。”说得司徒镜鸢一噎。任天凝却是一喜。
“任姑娘是女子,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多有不便,到了蒙阴,不如由我来安排住处如何?”司徒镜鸢拍着手中的折扇建议道。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就是。”不等云焕回应,任天凝便拉过云焕,对那孔雀般张扬的男子说了句“你自便”就走了。萌尧跟在后面,心下有些急躁,这司徒镜鸢是凌鸢阁阁主,听说武功很是了得,看样子也是要跟着任天凝和云焕一道上京了。这下,她面前阻着两座大山,怎么下手?
任天凝怀里的花花呜呜叫了两声,萌尧耳尖,听到这狗叫,忽然计上心来。
“哎哟,我的脚!”萌尧忽然停下步子,叫嚷起来。
“怎么了?”任天凝回过头,看到萌尧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握着脚踝。
“扭到了。真倒霉。”萌尧一脸丧气样。
“歇一歇,歇一歇。”萌尧借任天凝递过来的手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护城河边,一颗大树底下。
任天凝无语,同云焕对视一眼,只好跟着她走到树下,四月的天空晴朗干净,阳光洒在地上,已然有了热意。
萌尧擦擦汗,摸了摸脚踝,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很是自然,随后突然伸手到任天凝怀里抢小狗花花。
“任姐姐,让我抱着它,你去帮我买点药膏来给我擦擦好不好。”萌尧边抢边撒娇似地说。
萌尧是算准了任天凝不会扶自己回客店,更加不会让云焕扶自己。于是找了这么个借口。
云焕在一旁说道:“我去买吧,刚巧方才我还见到有一家医馆的。”
话音未落,任天凝说:“你歇一歇吧,我看你好像很怕热。”云焕额头上渗着汗,任天凝从千心澜那儿得知他有旧疾在身,而且很难治愈,所以对云焕的身子状况甚是关注。
将花花递给萌尧抱着,任天凝说了句“我去买药”便走开了。
她前脚一走,就见萌尧扶着树半撑着身子,而怀里的小狗花花忽然像发疯似地汪汪叫着冲了出去。
“喂!喂!”萌尧一瘸一拐地走上去,像是要去追狗。可她的脚踝扭了,怎么追得上状似发疯的狗。
云焕无奈地叫住她:“姑娘,我去追吧。”说着,往花花跑走的方向追去。
花花冲进了街上的行人之中,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云焕跟在后面,一边避开那些行人,一边要追上花花。
在他身后,萌尧站直了身子,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白色细长的链子。
云公子,对不住了。萌尧暗想,一边足尖点地,飞快地冲那道背影跃去。
任天凝买完药回来,树下不见了萌尧和云焕的身影,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一群行人围在一起,似乎在指指点点。她心一沉,飞身上前拨开人群,就见云焕脸色发白,半靠在墙上,头垂着,已然昏迷不醒。一个大叔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哥儿,醒醒,醒醒!”
任天凝俯下身说:“让开!”拨开了那大叔的手,一边将手放在云焕鼻下,鼻息尚在,她松了口气,从香囊里取出一颗九转还魂丹,轻轻掰开云焕的唇,让他服下。云焕意识尚在,倒也很配合地咽下了丹药。
任天凝脱下碍事的纱帽,扔到一旁,也不管那些路人惊艳的目光,扶起云焕,就将他半抱着带回了客店。
小二送上热水,依照任天凝的吩咐请来了城里的郎中。任天凝焦急地守在床边,那急急忙忙赶来的郎中好奇地站在门口,看了看她,似乎在疑惑这女子明显一副少女打扮,为何却和年轻男子单处一室。
任天凝给了那郎中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