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见他也有好处,至少不会莫明的心痛,不会无故的在梦境与现实中纠缠,其实忘却前尘事,就这般活着也委实不错,可惜她注定是尘世之人,注定再次的纠葛!
这就是宁白洁幽居在“碧云宫”这半个多月弄清的两件事。
当在玉林的建议下,她等身子稍微恢复了下,便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兰花髻,施以淡淡的脂粉,着素色衣裙,就去拜见了太后。
本以为太后也是个跋扈之人,毕竟在她看来,兰贵妃与眉贵人的喧嚣在整个皇宫有目共睹的,而她们之所以会如此,绝大部分是因为仰仗了太后侄女这身份。
没想到,太后竟然是个慈眉之人,年约四十几岁的样子,华衣在身,金步摇绾在发间,虽然脸上已尽风霜,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秀色。
养尊处优的后宫嫔妃,即便年纪大了,也应该光润如玉,不应如太后这般才四十多岁,就满脸岁月的仄皱,想必她的沧桑必定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密闭可分,不然一没亲子嗣的皇后,如何能将过继来的孩子登上皇位,将自己牢固在太后之位上。
如今又将自己的两个侄女拉入了宫中,陪在了君王侧,着实也是煞费一番苦心。
后宫的女子的确悲哀,谁都没法理解芳华逝去时,她落寞的悲伤;谁也不知道她光鲜背后沾满了多少鲜血,也许午夜梦回,她也曾惊觫而醒;也许依依暮年时,她也曾悔恨过!
一生,到底在争什么,是争帝王的无情之爱;还是争,浮名权利与富贵,大抵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第四十一章:缕缕相思寸寸情(六)
飒飒夏娆,深深皇门,
天才将初亮,朝阳刚顺着地平线缓缓升起,渲染周边的天色,所有的云层都度上浅浅的橘色,很绚烂亦很高远,远远望去竟像一团着了火的景簇。
春愁散尽,夏躁繁生。
入目沁鼻的除了满院的夏燥,还有别殿鸾声凤音的肆意飘洒。
一路随着幽闲的灼热传来,里面夹杂着女子的娇喘声还有男子磁性的低吼声。
听在这蝉鸣虫叫的夏日里,的确会撩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某种,尤其是已经经历过人事的那些人。
恰好,现在占据了宁白洁这具躯体的灵魂却除外,她恍若未闻耳边传来的帝王妃子笑,依旧面色详和的,就着朝阳的辰光,躺在藤椅上看着手中的古书。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玉林听到别人殿内传来的嬉笑声,看了眼闭目养神独自纳凉的宁白洁抱怨了起来,大有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之意。
她怎能不着急,这半个多月来,虽然宁白洁顶上了“德妃”的封号,但皇上从没来过,更没传召宁白洁侍寝。
而住在斜对面“畅音宫”的眉贵人,几乎三天便能得到皇上的一次宠幸,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即便这些时间来,她已经知道宁白洁淡然的心性,当今日清晨,再次传来皇上与眉贵人的嬉玩声时,她仍不免着急了起来,这才会脱口而问。
宁白洁听了耳边带着着急的埋怨之言,并没生气,睁开双眸,朝满脸通红,眼角微翘朝“畅音宫”白眼去的玉林,淡然一笑,“我为何沉不住气,皇上又非属于我一人!”
如此识大体之言,若让外人听了还真当以为是这德妃的贤惠淑良之举,说不定还会被传为“德妃”果然温良、恭敬、谦让的确不负这封号的美谈。
可惜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与闲聊,玉林却看了出来,不争,不闹,这只是德妃的不在乎而已,所以她才会如此淡薄。
可她却没想通,后宫的女子如此淡然能得到什么,又或者说如此淡然的女子为何要在后宫,毕竟这是终身寻求帝王爱的地方,没了或者是根本不寻求这份淡薄的爱或者是权利与富贵的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红颜算计中,如何能安然度日?!
也许,也许这宛若仙子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只有她知道吧。这是玉林百思不得其解下,自我的宽慰!
只是此刻被宁白洁这么有理的一个反驳,玉林只有干瞪眼的份了,虽依旧满腹的不满,却也没敢再说什么,只不服的嘴角瘪下嘀咕了一声,便朝寝宫走去。
看着玉林回身那满眼的不输,满腹的怨叹,还有随裙角摆动带来的一丝凉意,只微微苦笑了下。
第四十二章:缕缕相思寸寸情(七)
“碧云宫”门口,一穿玄色衣袍的男子已经在那里盘旋了许久,听着不远处因禸体间撞击而传来的愉乐声,觉得分外刺耳,剑眉紧蹙,踌躇间,终究还是轻声推开院门入内。
却见院中青蔓做成的凉亭下,一穿着素色单薄萦裙的女子正倚躺在藤椅上,神色安然,好象并没听到院外,飘荡回旋在院廊中的男女欢爱声一般,独自瞌目而憩。
晨间的露珠,闪亮而莹翠,垂垂欲滴间凝成尖细的模样,宛如美人耳边的玉坠,吣冰十足,全然没了夏日的鸹躁。
再加上椅上女子眼角边泛出的清泪,整个天地间,仿若万物褪色,时间静止,只留下细柔而优美,晶莹而光耀的素泪红颜。
只这一瞬间的轻瞥,他已由原来的半信,变成了断定的全信,因为这气韵,是无人能模仿的!
惊诧激动之余,他手微颤,带着满目质疑,带着满腹不信,触摸上倚躺在藤椅间,那女子坚毅而宛美的容颜,试图安慰她强忍着没发出泣声的哽咽。
带着微温且有些粗糙的手,轻擦拭掉宁白洁不慎泛出的清泪,似乎正处在沉睡中的宁白洁突然被惊醒,睁开眼,朝眼前莫明出手擦拭自己眼角的人望去。
正是许久没见的宫卫铭,想起上次正因为他无故的胡乱之语,才让赫连羿脑了自己,还差点临幸了自己,当时的确有些怨他。
这将半月过去,而且此刻她已经约摸着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目前她除了想起梦境中出现的往昔,对于梦境以外的往事依然没想起,但她已经敢肯定,他不会害自己。
若非他今日再次出手“轻薄“,她其实早忘了他当日要带自己出宫的劝说,其实他,也许能帮她回忆起,为何自己要自刎。
既然长亭边的少年是赫连羿,既然鸳鸯被中的也为赫连羿,自己到如今仍然对他心怀爱意,为何自己要自刎。
自从猜测到自己就是宁白妤后,这疑惑已经困顿了自己许久,委实没想通。
从梦境,不,现在更应该说是对往昔的追忆当中来看,赫连羿对自己也是有情的,那为何要派自己去沙场征战,为何要将自己定为通敌叛国之人?!
也许眼前人,看他失态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毕竟从他人口中已经知道,他,宫卫铭,宫将军,就是三年前随她一起出征之人。
想到这里,她从藤椅上直起身子,轻摇了下头,摆开依旧婆娑在自己脸上的手,眼微瞟了下眼前的大手一下,伪详怒样,“宫将军,此举何意?”
因宁白洁这句带着怒意的责备,宫卫铭恍若做错事的孩子般,收回,已经沾满娇目中泛出清泪的手,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就这样无语的看着眸含秋水,冰清玉骨的宁白洁,不,应该是宁白妤。
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宫卫铭眸中的惊讶与窃喜,一览无疑;宁白洁娇眸中的淡漠与冷静也是朝阳明照。
过了半晌,还是宁白洁打破了沉寂,眼眸微转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知宫将军如此关心于我,难道真的只因为是受姐姐所托?”
第四十三章:落月成孤有泪时(一)
“果然是本性难改,都已经是皇上的德妃了,还与外臣如此不检点的搂在一起!”一带着讥讽与凛冽的女声,猛然传来,打破了晨曦的委美,亦惊诧住了院中沉默的一男一女。
门毫无预兆的被人踢开,也对,宫卫铭进来时本只是将它轻带了上,并没将它关严实,所以此刻,即便是养尊处优的深宫娇软也能很轻松的将它踹了开来。
即便他们很清白,此刻无故出现的捉奸训斥声,外加上院门撞击墙壁发出的那声沉闷的“咚”,声虽不大,但也能零乱凡人思绪!也的确让他们惊慌了一跳!
藤椅上的女子放开紧咬的双唇,眼瞳中的凄然一闪而过,轻咽下满腔的酸涩。玄色衣袍的男子眼底却露出了一丝淡笑,不过很浅,浅到别人不易察觉,只当这是尴尬的低颌。
毕竟这是在皇宫内院中,毕竟眼前的女子是皇帝的女人,毕竟眼前的男子是年轻的将才,毕竟这是孤男寡女独处的清晨,显得格外暗昧,怎能不忌讳。
感觉到院门外传来的习习微风,阑珊间,一片碧草入目,虹霓万千,这是宁白洁的第一感觉,淡淡的看了眼依旧俯身在她上方,保持着类似压倒在她身上姿势的宫卫铭一眼。
嘴微微一翘,眼中一片清明,率先恢复了平静,也可以说,除了方才猛然传去的开门声外,她并没被任何的声音所惊扰到,气定神闲的起身,避开这旁人看来很是暗昧的姿势,朝院门口冷冷的看去,果然是兰贵妃。
今日的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来得比较匆忙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由,并没盛装打扮,素雅得有些不像先前的她,只穿着夏日里轻薄的轻纱细罗,脸未施粉黛,倒也显得格外清新。
这一瞥,内心深出无端的涌起了一丝惊慌,来自身体另外一个人的惊颤。
宁白洁,不,现在应该说宁白妤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了下,用了很大的力,以至于身侧的宫卫铭都能到她关节间发出的咯吱声,惊诧的寻声朝宁白妤的手看去,满目的疑惑。
宁白妤感受到院门口兰贵妃眼中的不善,身侧宫卫铭眸间的猜计,突然深吸了口气,平静了许多后,才独自缓步度到院中间,她这一站刚好让三人处在了一条水平线上。
晨曦轮回依绚烂,不辞酷暑与残弦。
朝四周睨了一眼,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另外两人的耳中,“不知你二人唱的这出捉奸之计为的是哪般?”
兰贵妃闻言只稍微顿了下,却没能掩饰住眼中的惊讶,马上冲进了院门,临宁白妤而站,满目鄙夷,“你倒贼喊捉贼了,难不成我冤枉你了!”
心中却暗叹,听闻妹妹眉贵人曾不止一次说过,宁白洁傲然逼人的气势以及高洁如兰的气韵,当时自己还鄙夷她少见多怪,一个在她手下为奴为婢三年的人,她怎能不知道她的分量。
当时以为外人口中宁白洁的变化,只是她成了嫔妃后的故作矫情罢了,今日一见,他人所说果然不假,其实自从上次在御书房中朝她摔茶盏时,她不惧怕的轻笑独自离去时,就感觉到她的不一样了。
只是自己不愿承认在贵妃殿伺候了自己三年多,被自己万分蹂躏的奴才,突然间有了如此高雅的气节而已,看来自己当真失算了,她的确不一样了,看来她也的确非泛泛之辈。
先不说她用何种媚功勾,引到皇上,就是凭她是宁白妤妹妹这层身份,也不能留她在宫中,毕竟她早看出皇上对宁白妤用情爱至深,再下去,这有着与宁白妤三分相象的宁白洁,的确是个祸害!
第四十四章:落月成孤有泪时(二)
朝霞孤绚皆空磬,荷莲独舞尽愁悴。
却不想,在这“算计”中,惟独忽略掉了眼前女子的聪慧,不需多言,只需他不经意间自作聪明的一举,她已经看出了当中的倪端,他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就这样满盘皆输。
也对,事过三年,早已花非花,雾非雾,人非故,自己都变了何况是眼前决然而聪慧的女子。
三年前他就当知道,她,除了有颗对明帝执爱的心外还有惠风纨质的智慧,不然深闺中的她如何能懂得沙场征战,而且除了最后的桐城一战,根本不曾溃败过。
他依然记得三年前,硝烟滚滚中,她飒爽的英姿;萧穆箭雨中,她如虹的气势;暝色战鼓中,她桀骜的莺锐!
只可惜他却没能陪她到最后,让她独自一人孤寂而去,所以这次他定当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在她回想起种种前,再度沉沦进明帝的爱恋前,就带她远离。
收回满天乱飞的思绪,朝不远处的女子看去,雾鬓云鬟,桃花粉面,美得竟然那么不真实。
望着依旧贴耳而谈的两个女子,一时间竟然惶惶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兰贵妃娘娘,本将军……”
却在看到兰贵妃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脸,因为宁白妤贴耳一说后骤然变得慌张起来,收回了本也不知说些什么的打岔之言。
看着素衣的宁白妤突然曼声而笑,隐约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自处,就只能这样呆矗在远地,双手交叉而握,感受到依旧残留在指间的清泪,突然感觉一阵坦然,也许自己手中舍不得擦去的泪渍,正说明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就如三年前,等白日的满目疮痍,兵连祸结与金戈铁马都归置平静后,她独自在帐中垂泪一般,坚毅如她,总是不将愁痕倦眼示人。
惟独他却懂了,半晌间,兰贵妃已经一副气恼的样子,转身拂袖而去,临走时还狠狠白了宫卫铭一眼。
“不知宫将军方才的此话何意,方才的此举又是何意?”温宛的声音传来,里面不带一丝怒意,出乎预料的平静,仿佛只是纯粹在问个不明的问题。
宫卫铭一愣,松开手,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袖后,才抬头朝宁白妤看去,佯装惊讶样反回道:“德妃娘娘所说,本将军听不懂。”
等轻缦的脚步声传到耳边时,宁白妤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抬高了头仰视他的双眸,仔细凝望了会,才轻声道:“宫将军,自当是知道了什么,既然都知道我见过了蓝丞相,不如开诚布公,如何?”
折射在宫卫铭身上的眸光,竟让他觉得比晨曦都要清明上千分,也要夺目上万分,懵然间,他竟然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妤儿。”
宁白妤听了这声梦里曾出现过的“妤儿”,只默认的轻然一笑,“这里不大方便说话,宫将军里屋请吧。”
说完不等身后人的反应,直接朝屋内走去,今日一谈,她必定能知道一些往事,尤其是三年前为何自己要出征之事。
宁白妤推门入内就看到了倒地的玉林,她并没多理会,只淡淡的瞥了眼就饶过了她,端坐到红木桌前,独自斟了杯茶,轻抿了口,等着门外之人跟进来。
殿内,微风徐徐,带来丝丝荷花的暗香,冰清沁骨,素袖暗盈。
第四十五章:落月成孤有泪时(三)
“太后,皇上,看吧,臣妾的确没说错,德妃公然在与他人私会!”
明黄色的绸缎,彤霞的凤衣,突然出现在门口,显得格外灼眼,焱焱的光亮之色甚至照亮了整间屋子,混合着暗香,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