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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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盏歌-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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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许你这么说倾城!”翎怒火中烧,一剑惊天地,骤然爆发若即逝的流星。
上阙便看见那一剑,将这一片天地如宣纸一样撕开,逐渐呈现出另一番模样。
富丽堂皇中见着雅致大方的颜如玉王宫。
处处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美貌侍者脸上都是从内心发出的高兴,上上下下透出一片由衷的欢乐。
女王奉苒的大婚。
上阙很轻易的在王宫的最高处找到了默然而坐的翎。屈起一条腿,背挺得僵硬而笔直,随身的金剑并未抱在怀里。虽然依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明显有些抵触的模样。
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她稍稍动了动,将身体放软了些,道:“这般大喜的日子,上阙大人如何不去凑热闹?”
她的声音有些怪异,仔细听还有些沙哑,仿佛从心底里压抑着什么,但又不太压制得住。
上阙没有说话,但很清楚听见有声音笑了一声:“那你呢?作为女王的护卫,你不在女王的身边,岂不是失职?”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话,然而翎却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许久之后,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睛迷蒙着,盛满失落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掀动,情绪异常低落:“兵刃杀气太重。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宜……不宜靠的太近。”
“奉苒说的还是你自己这样想?”
翎抿了抿嘴唇,轻轻辩解:“倾城不是这个意思,她……”
“那就是奉苒说的了。”那声音嗤了一声,“你是傻了还是蠢到家了啊,想看不会把你的剑收起来吗?”
翎怔了一下,先是一喜,继而恼怒地别过头去:“你懂什么!颜如玉族人只有守卫军才有资格习武,从我背负起这把剑开始,就注定了我的一生都将献给颜如玉!剑在人在,丢弃了手中的剑,就意味着背叛!”
“奉苒不就看中了这点才那么说的么?”
“……”翎猛然转过脸来,微微睁大眼,张了张嘴,很久才有声音发出来,“倾城她……”
她的目光逐渐黯淡,低头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身旁的剑,缓缓收回来,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
她的脸紧紧挨着金剑,一声不吭。
“……你在难过?”
“我没有。”
“你在难过。”
翎反而不说话了,许久之后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金剑上。
“你说得对,我很难过。”她的脸蹭着剑柄,仿佛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那样惊惶,“我不明白,我想不明白。倾城她,她是不是不要翎了?”
她最后垂下头,低声呢喃,声音轻的好似没有一般,一阵风吹过,上阙就听得不太清楚了。
……
从梦里醒来之后,上阙支着头没有动,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
如果不是这个梦,他一点都不记得这些了。
翎,奉苒,还有初为人的伏羲上阙。
那些久远的记忆,其实真的……没必要记得了。上阙嗤笑,千盏不是翎,他一直很清楚。
“昊鄞,叫织姬上来。”
翎是女王的护卫,一生忠于颜如玉,忠于女王。颜如玉族人生命长达千年,一千年的时间,翎一直未嫁。
奉苒死后她最后一次来找他喝酒畅笑,眼睛一如初见地潋滟明丽。
“上阙大人,我要走了。”
“去哪儿?”
“翎是倾城奉苒的护卫,倾城奉苒去哪儿,翎自然去哪儿。”喝一口酒,娇媚的脸上染上微红,竟是胜过欺霜赛雪的美丽。
书中颜如玉族,自是不会有丑的。
“……你这样,值得吗?”
“什么?”她眯着眼睛望天,闻言迟钝的转过来看她,迷迷蒙蒙的呢喃,“值得?不值得吗?上阙大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大人还是永远不要明白的好。这样就很好了……”说罢,她将眼睛睁开来,笑了笑,举起酒坛子豪爽地道,“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他记得那时候他该是看了她很久很久的。他不明白她所说的值得,不明白她对那个叫奉苒的女人的是忠诚还是别的什么。所以那时候他有些困惑。
“做人真麻烦。”
翎扑哧一声笑了:“上阙大人还是当初的模样。这样真好。”
……
“帝上。”
上阙睁开眼。
下首的织姬优雅的见礼,起身后前行了一步,仰起脸来微微一笑,柔柔问道,“帝上可怪奴给帝上织的这场往事梦境?”
上阙又闭上了眼睛。
“织姬,你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
“奴不敢。”
“不敢……呵。”上阙将手里一直摩挲着的玉佩轻掷下去,睁开眼来,眼底冷厉如冰锥,“你还有什么不敢?千月行擅闯幽冥司为何不阻止?!”
玉佩砸在织姬脚边,织姬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奴私以为,这是帝上的意思。”
上阙不怒反笑:“哦?”
织姬于是再上前一步,盈盈笑道:“若非有帝上故意透露,那千月行如何能得知,这离魂镜被空幻放于何处?奴不过顺着帝上的意思,何错之有?”
上阙眼中光芒一闪,垂眸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他问道:“织姬,你还记得当初奉我为主的誓言吗?”
织姬心下一跳,敛目俯首,细言细语回答:“我,幽冥司司主织靥,愿意奉伏羲氏上阙为主,此生生死追随,绝无二心。若有违背……”
她顿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上座的上阙,曼声道,“若有违背,法力尽失,打入饿鬼道受万鬼蚕食,直至神魂俱灭!”
说罢,她似是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低首行礼道:“帝上,奴并无他意……”
“我知。”上阙面色缓下来,“并非怀疑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还是懂的。此番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
“嗯?”
上阙忽而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槛,春意盎然。
他道:“只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兴趣继续做幽冥司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月引(4)
孟盏离开幽冥司之后,心里一直有些烦闷。明明是她主动离开,为何心里还是那般失落?难道在幽冥司呆的久了,舍不得?
活泼的花铃,长年不见几面的昊鄞,望乡台上顾影自怜的织姬,六界闲逛的凤疑……
脑海里最终却定格在阴沉的幽冥殿上那个孤独的身影。
孟盏笑了笑,强行按捺住心底莫名的情绪。
从今以后,她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不,无家可归的鬼了。阴阳伞她并未带出,这意味着她白日无法在阳光下行走。
天空阴的厉害,仿佛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袭来。孟盏就立在人潮匆忙的街上,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碰得到她。
心里从来没有的慎得慌。
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哥哥,阿盏该怎么救你?凛,凛,凛……”
四顾茫然,她低声呢喃。
陡然一道火系法术落在她身上,火焰灼烫,将她的心神一下子拉回来,五指翻飞,掐诀引水,身姿轻盈飘落在旁边的屋檐之上。
阴风肆虐,她的衣袂却分毫未动。
“哪里来的厉鬼,还不速速退散!”对面的屋檐之上,一个身穿白色道服腰佩白色荼蘼的年轻女子仗剑而立,手中捏着符箓,眉目凌厉。
孟盏眼风一瞟,伸手拂开遮住眼睛的发丝:“尧雪山,荼蘼殿?白阶女弟子?”漫不经心的往檐角上一坐,“你走罢,我不想伤你。”
那女子见被孟盏识破身份,不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愈发谨慎,手中的符箓大有顷刻催发的迹象。
“厉鬼多无意识,阁下不但识得我身份,所施凝水之术竟隐约有几分似仙风,不似一般厉鬼,阁下究竟何人?”
孟盏闻言轻笑一声:“仙风?不似一般厉鬼?”
那女子越发警戒。
孟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将身后的发尽数揽到胸前来,手中幻化出一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低眉的时候,可见她的眼梢上扬。幽幽一转,明明眼波沉静如水,却硬是叫人看得心底抽痛。
“我无处可去。道长若是不放心,可带我一道同行。”
修仙大派啊……离魂镜的灵力波动,与她不是一系她是无法感应,或许他们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就这样,孟盏跟着这个荼蘼殿的白阶女弟子走了。
尧雪山荼蘼殿弟子以所佩荼蘼颜色区分等级,由低到高为红橙黄绿青蓝紫,此外,殿主佩金色荼蘼,各殿长老佩墨色,他们座下嫡传弟子则为白色。
孟盏遇到的这个女子正是其一长老的弟子,名叫离姽婳,能力出众,众弟子见了也得恭恭敬敬见礼叫师姐。
孟盏悠闲的坐在离姽婳的飞剑后面,双脚悬空晃荡,好不自在。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离了人就彻底废了的小姑娘。上阙,你看,没有人庇护,孟盏依然能有法子活得很好。
离姽婳频频往后看,最后忍不住皱眉轻呵:“我封了你的法力,飞剑速度极快,你这样坐很危险!”
孟盏奇异的望着她:“你担心我?一个女鬼?”
离姽婳一边驾驭着飞剑急速行驶,一边抽空解释:“修仙之人并非是非不分。若非此番师门发下了紧急召令召在外弟子速归,我必定好好查姑娘的事,也不必这样委屈了姑娘。”
孟盏眉一挑,支着下巴眼神飘忽:“贵派有难?”
离姽婳眼神之间有犹豫,看了孟盏好几眼才松开,自嘲的笑笑道:“其实也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孟姑娘,你可听说过阴月魔君?”
孟盏眉心一跳:“千月行?”
“姑娘果然听说过。”离姽婳长叹一口气,“阴月魔君千月行,两百年前正是我荼蘼殿的白阶弟子,算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兄。”
“哦,还有这茬。”孟盏缓缓低下头,任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千月行……她浅浅的笑了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离姑娘这般跟我说没关系吗?”
离姽婳愣了下,苦笑一声:“我不知道。只是想说一说。我不知道再过些年日,当年那些事我还能不能记得那么清楚了。”
顿了顿,她问:“孟姑娘,到我师门还需些时日,你愿意听一听那些故事来打发时间吗?”
“为什么不呢?”
“好。孟姑娘,听完这个故事,你就走吧。这一次,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若是……若是不能……”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若我们都不在了,只剩下师兄一个人记得,岂不是悲哀?”
**
这是一个发生得很突然,结束得更突然的故事。离姽婳说,故事开始于大约两百三十前,荼蘼殿一次很普通的弟子甄选,止潇峰玄音长老东月弯与其师兄剑阁玄让长老溯痕座下弟子舒秦北赌气收了第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千姓,单字行。后来被东月弯收为徒之后执意在名字里加了一个月字。
千月行当时不过十岁上下,容貌精致,不辨男女。他安安静静地跪在大殿之上众多孩童中间,等待最后的决断。
他的灵根并非上乘,测试期间也并不出色,因而若无意外,他是不可能被座上的众位长老和师兄师姐选中的。
然而大选开始之后不久,一个眉目清晰的女子蹬蹬蹬跑进大殿就嚷嚷:“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竟然说我孩子气!哼哼哼,我今年一定要收一个弟子,叫他好好看看什么是孩子!”
她话一出口,殿上坐的各位长老就高高低低地咳起来。
东月弯眼睛一一扫过,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各位师兄师姐这是嗓子不舒适?”
这下连殿下那群跪着的一直憋着笑的孩子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东月弯把扬着的眉一沉,瞪眼:“笑什么笑,把脸都给我抬起来,我今天一定要挑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做徒弟,哼哼~”
她生得好看,就算这般怒目扬眉,也是赏心悦目的。就是……就是明显孩子气。下面那群名副其实的孩子听见这样的话,个个都悄悄舒口气,心底放开了些。
东月弯于是兴高采烈地率先去挑弟子了。
执律玄黎长老柳眉轻皱,张口欲阻止她。
荼蘼殿主伸手制止了她:“随她去。有个徒弟,兴许也是好事。”说到这里,他轻轻看了一眼溯痕,嗔怪道,“溯痕,你到底跟月弯说了什么?看把她气的。”
溯痕满脸无奈,眼神睇向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的大弟子舒秦北,苦笑:“哪是我。大约是秦北……”
“舒秦北!”溯痕话还没说完,那边东月弯已经拎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孩子眉开眼笑地跑过来了,“舒秦北,你看,这个孩子可比你好看?”
舒秦北眼皮都没动一下,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东月弯仔细看了看他表情,然后一脸困扰:“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屑吗?哼哼哼,舒秦北,你别看这孩子现在容貌不如你,你且等着,我东月弯的徒弟,将来一定比你长得好看!”
舒秦北眼皮跳了一下,缓缓抬起来,恭恭敬敬喊了声玄音师叔,然后道:“秦北等着这个将来。”
东月弯愣了一下,下一刻气得大跳。
“你你你……舒秦北!”跳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了,一脸鬼笑,抓了那个自始自终都安安静静的任她揉捏的孩子往外走,“好!舒秦北你等着!”
待她走远了,众人才呼了一口气。
殿主摇摇头觉得好笑,歪头对溯痕吩咐道:“月弯做事随心所欲惯了,这小徒弟又着实小了些,师徒俩独居止潇峰怕是有些难处……往后你多照看些。”
殿主说得很是婉转。他很明白依着东月弯的性子,独处止潇峰的时候就状况连连,这下多了个小徒弟,指不定能闹出什么来。
溯痕一点即通,敛目道:“我会的。”
回了剑阁,溯痕支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对一直跟着他的舒秦北道:“秦北……”
“弟子知错。”虽是认错,却仍旧面无表情,叫溯痕嘴角一抽。
溯痕叹了口气:“为师并非说你错了。月弯师妹虽然从小天资过人,但她性子跳脱心思单纯,许多事情并不很懂,很多方面甚至还不如你。秦北,这是天性,并非月弯的错,你这样排斥她,未免对月弯太不公平。她只是想亲近你。”
“弟子并未……”舒秦北眉宇动了动,似是要表达什么。但最终却仍旧无法表达,只好沉寂下来,“弟子知道了。”
溯痕点点头,微笑道:“有不懂的可以尽管向月弯询问。你别看月弯像个孩子,在修行方面,为师可是远远不如她呢。”
舒秦北有些讶异。他进师门时间不过几年,平时性子冷淡不易亲近,因而没有人与他说这些,他自然不太清楚。
“怎么,很惊讶?”溯痕拍拍他肩膀,“不要怀疑。当年月弯是最晚入门的,师父却说我们这一辈若有人最先修成仙,此人非月弯不可。而今若单论修为,月弯恐远在殿主之上了。”
舒秦北向来不动声色的脸露出惊骇的模样。
未隔几年,当“止潇峰玄音长老嫌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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