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条腿,敢做不敢当吗?”
小孩红了眼低头,长睫毛遮住了孩子的眼神:“是,混蛋爹的腿是本少主打折的,可又如何?这条腿要算也算在我墨家头上,与你又有何干?”又咬了嘴唇道,“国尉大人,鬼谷门长老,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些吗?”
“呵呵楚少主不是跟老夫说,你要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吗?那老夫今日教训你小子,就当除一天下之害了好了。”蒙武把弄着手中的树枝,“很好,墨家少主既然承认了,三十下,给我乖乖受着……听好了,在我们鬼谷门,管教子弟只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不比那相里老匹夫好说话,所以老夫奉劝你最好闭上你那巧言令色的嘴,如若你那些大逆不道的墨家歪理惹恼了老夫,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老头你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家……”小孩话音未落,臀上又挨了一下,树枝准确无误地落在刚刚的老地方,疼得楚士毅龇牙咧嘴,“那么大年纪了手劲还那么大……”才嘀咕到一半,第三下又招呼下来,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比刚刚的两下预热还重,显然已经是正式的惩罚了。
树枝一下重过一下下抽在臀腿上,“打吧打吧,打死了把这身血肉还给你,真的就谁也不欠了……”蒙武只觉得惊奇,这小子虽说姿势趴的歪七扭八,但为何突然间这么乖不再动弹,仿佛任由他责打一般。对这种古怪的孩子,他才懒得想那么多,手下仍不停地挥着粗树枝往那小屁股上狠狠招呼着。
“左五下右五下,打完了一个十。再来一遍……”楚士毅腹诽着蒙武的手法实在比大哥差太多了,十年如一日,毫无新意,小时候打他这么打,现在居然连打一个不认识的外人,还是一个套路,老头真心没意思。
小孩心里虽是故作硬气自娱自乐地骂着,但骂着骂着,一些回忆却伴着疼痛像泉水一样冲进大脑,他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了,耳边突然想起那些永远忘不掉的声音。
“小小年纪百教不善,目无君父,无法无天,我蒙武没有这样的儿子!”
“恬儿,给我打!狠狠地打!这个逆子,生来就是个祸端,没有一刻消停的,长大了还得了,总有一天会害死我们全家。”
羞辱、委屈、恨意慢慢地涌上心头,“二十三,”小孩竟然还记得数,这一下落在前不久大哥才留给他的那道疤,刚刚长出了柔嫩的新肉,虽然隔着裤子,但粗粝的树刺刺破裤子,刮在粉嫩的新肉上,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泪不争气地涌上眼眶,一滴一滴滚落在微微结着霜的泥地上。
“知错了吗?”蒙武见他哭了,还当他服软了,冷冷地问道。小孩没有起来,没有回答蒙武的问题,但口气的确软了许多:“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才出手打断他腿的,我最恨……恨那些抛弃了孩儿的爹爹……”
蒙武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住手了,看见楚士毅像只小狗一样趴在那里啜泣,他的心再也狠不起来,小孩被蒙武抱了起来。“放……放开本少主……你这个老乌龟、王八蛋、糊涂虫……”源源不断的咒骂声回荡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坳孤村里。
“蒙老匹夫,你听着,你若敢再碰我儿一根毫毛,老娘这就带着这一身本事回齐国找我叔父去,我倒要看看你父耗尽毕生心血所创所着的诸般绝技与秘笈战策,随着老娘传入山东六国,将来哪个还会怕你等秦贼?”
这是谁?是娘亲在威胁爹爹吗?小东西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想要从这不温暖又不熟悉的怀抱中挣扎开来。
“把毅儿给我。”是爹爹冷冰冰的声音,蒙武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田氏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一步步走来,小蒙毅看到爹爹那冰冷的眼神,带着陌生的寒意。
田氏的防线终于奔溃了,“夫君……夫君……求你……不要,毅儿还这么小,不过是小孩家家打闹罢了,冯丞相心胸狭隘,与个孺子斤斤计较,你难道也和他一般糊涂吗?毅儿……毅儿再淘那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听到亲骨肉三个字,似懂非懂地小东西直觉眼泪莫名奇妙地涌了上来,可是哥哥说,鬼谷门的男孩子不能掉眼泪。小东西撅了嘴,前两天扎马偷懒被哥哥捉住,现在屁股还肿着。
只听蒙武叹着气:“阿英糊涂的是你啊!王上的的全盘计划一环扣一环,全凭我与冯去疾一文一武周旋着。山东六国、我们朝堂上现在有多少奸佞小人,现在就等着我与冯去疾之间生出间隙,哪怕仅仅是谣言传出,亦是众口烁金后患无穷。
蒙武握拳坚定地道,“王上与我生俘韩王安、攻占颍川的谋划,成败在此一举,我绝不能留下任何祸患。冯去疾他不顾全大局,你也要跟着糊涂吗?阿英,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我大秦堂堂的左更将军!”
“是,我是高高在上的左更将军,又怎么了?那又算些什么?”田氏神情涣散,浑没有往日的勃勃英姿,喃喃着,“阿武,你可知当年我身为大齐郡主,却偏偏不要家不要国,断了血脉之亲,义无反顾地跟了你。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哪怕明知道你是鬼谷门的少主,知道你是阿翁的儿子,我的大仇家。哪怕知道你这一生也许注定和阿翁一样的下场,可我既喜欢了你,我认!”
“可是夫君,你忘了……原来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啊。”田氏按着胸口,抱着小儿子啜泣起来。小蒙毅朝母亲做了个鬼脸,母亲竟没有理会他,真没意思。
没意思的娘亲又开始哭了:“你和我说他是个天才可惜性子不好,要花力气好好打磨将来才能成器,我信了你,你又和我说慈母多败儿,让我少亲近着他,没得磨得他的性子软了,我也信了,可阿武,我是一个母亲啊……你可知,每一次见你和恬儿罚他我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哭,你知道吗我的心都跟刀割一样阿武。”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你考虑过我吗阿武?还是你真的觉得我打仗杀人多了冷了血,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母亲,还是个女人,我原来也会痛的……”娘亲嘶哑的声音在小蒙毅耳畔震动着,母子连心,孩子终于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哇得一声也哭了。
“蒙毅,憋回去!男子汉,像什么样子!”蒙武命令小蒙毅,小东西不理会他继续放声大哭。“还敢哭!”蒙武作势要打,举起的大手却被娘亲狠狠地瞪了回去。
田氏抚着小蒙毅的头喃喃着:“我的毅儿,他还那么小,生下来就没被你我好好疼过,这些年你我专心战事,后来连恬儿也去了边疆……呵我算什么母亲啊,从没亲手喂过他一口饭把过他一回屎尿,而你,又算什么父亲,什么也未曾为他做过,如今又让他牺牲于你所谓的大局,蒙武,你告诉我,我们又凭什么?”
“就说这次我们刚从韩国回来,我娘俩团聚才几天,看看你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不是考他这个就是考他那个,稍不满意对他不是打就是罚,阿武他才只有五岁啊,不是你们鬼谷门暗血阁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工具!阿武你到底想要他怎样?要他做另一个恬儿吗?”田氏剜了眼丈夫,咬牙道,“蒙武,你听好,你想也别想!”
田氏死死抱着蒙毅,把他勒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不见了一般,只听她哭求着蒙武,“阿武……你和阿翁已经打出了个恬儿,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我的毅儿也……”
“就算他甚至比恬儿的资质还要好,可是就是有了阿翁那样才华和本事,又如何?”娘亲凄然地摇着头,“阿翁又有什么好的,那么傲的性子那么大的英雄,最终还不是被君臣父子的枷锁逼上了绝路,他这一辈子为大秦为鬼谷门又为稷下学宫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做了多少事,可到头来呢,又是怎样的一个下场……阿武你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阿英,别人不懂我也就罢了,为何你也……”蒙武苦笑。田氏恨恨道:“我不要懂,我多么希望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因为我嫁的只是你蒙武,而从不是他大秦国,更不是你们所谓的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放弃毅儿
“父亲。”蒙恬是被扶着进屋的,他推开扶着他的家老,勉强挤出一丝笑:“吕伯,不用,谢了。”并示意家老离开。“等等,”奋笔疾书的老蒙武抬起了头,吩咐家老道,“去后院,取我的马鞭过来。”
家老担忧地望了眼蒙恬,痛心地阖上门。“国尉大人这是怎么了,一百军棍还不够吗。真要要了大少爷的命去才肯罢休吗!”
“孩儿给父亲请安。”蒙恬忍了痛跪地,给父亲稽首。蒙武搁下前两天儿子蒙恬新做送他的兔毫大笔,冷冷笑道:“蒙少帅不滚回去养伤,是铁了心误了明早庆功宴的时辰,给老子丢脸不成?”
“孩儿不敢!”蒙恬勉强跪直了身子,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又是拱手于地,一拜不起。“起来,拜什么拜,老子还没死呢!”,蒙武腾地站起身来,一脚踢在蒙恬膝处。
“求父亲看在儿子这次微薄战功的份上……”从来为父请命是从的蒙恬居然抗命。
“起来!”蒙武再一次黑了脸喝道,这一次蒙恬听出父亲声音中的怒意,不敢再有违逆,起了身哀求地望向父亲。
只见儿子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额头渗着冷汗,鬓角的散发被打湿了贴在脸上,而一袭蓝袍后,透着大片的黑色,“里面已经皮开肉绽了吧,”
蒙武心头一疼,握着家老递来的马鞭子,把马鞭甩在案上,“滚!看在王上份上,权且饶你一回,今日之事休再提起。”
“爹……”蒙恬双膝挪前,不识相地哀求着:“爹,不要把毅儿交给王上,孩儿求您!”
“忤逆的东西!”怒气腾起,马鞭雨点般落下,十余下抽在蒙恬血肉模糊的背上,冷汗已经浸湿了蓝袍,和背后大片的黑色滩成一处,豆大的汗珠从蒙恬的脸颊滚下,滴在地上化作一小滩,看不清是泪还是汗。
“国事家事,孰先孰后的道理还要老子再教你吗?蒙少帅!”蒙武气得抖了鞭子大骂。“还是你真是觉得为父蠢到看不出邹衍阴阳家的阴谋?就是王上,那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消匿,让山东六国闭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势力偃旗息鼓,如今只有牺牲毅儿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蒙恬摇头反驳道:“孩儿不信,不信我们泱泱大秦国,人才济济的鬼谷门,竟需要一个五岁孩童的性命来换取政局的一时稳定吗?简直可笑!”“啪啪啪”又是数鞭抽下,蒙武边打边斥,“好啊!蒙少帅也要学那个天生的逆子,与为父作对?”
蒙恬握了拳默默承受着父亲发泄般的愤怒,倏地他低下头,双肩不住地抖着:“父亲,稚子何辜!父亲若是认为是毅儿打断了冯骁之腿,方才惹怒冯相导致如今之局,那么请父亲降罪于孩儿,重重责罚孩儿。毅儿的武功是孩儿手把手教的,心法也是孩儿一句句讲给他听的,是孩儿贪快教的不好,这才出了岔子。”
蒙武手上尤为停下,蒙恬的哀求声已带了几分哽咽,“父亲,孩儿知道,身为我鬼谷门子弟杀伐果决为人刀剑,绝不能耽于任何世俗之情,只是那是我们大人的事,弟弟……弟弟毕竟还小,为何要将他牵扯进来?您想过吗,母亲若是知道,那该是如何的伤心欲绝……”老蒙武沉默了,他背过身去,老迈的嗓音颤抖着:“她不会知道的。”
“爹……”蒙恬尝试着最后一线希望,只听见蒙武冷冷地回答:“你回去吧,一切多说已经无用。”蒙恬知道,父亲这是在下逐客令,直觉心随着那一线希望越沉越低。
“毅儿!”蒙恬把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包子摇醒,小蒙毅搓了搓眼睛,天才刚蒙蒙亮,讨厌的哥哥,总喜欢扰人清梦!蒙恬把蒙毅从被窝里抱起来,声音轻得有些古怪。“跟哥哥走。”他粗手粗脚地给小包子套着衣服。“哥哥,穿……穿反了。”小包子不悦的埋怨着,哥哥总是逼他自己穿衣服,穿不对不但挨骂,还要被蒙少帅上升到军容一个高度。“哼,明明自己都会穿错嘛……”蒙恬知道这小子有起床气,轻声斥道:“不许嘀咕。”
小包子撅了嘴,却见哥哥把两只手搭在自己的双肩上,曦光扫进屋内,哥哥的眼睛亮得出奇。
“毅儿和哥哥说,毅儿现在是小男子汉了,即使没有哥哥保护,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活着,对不对?”
小蒙毅从哥哥严肃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端倪,竟哇得一声哭了,抱着蒙恬的脖子撒娇:“哥哥,哥哥这是不要毅儿了吗……毅儿不是男子汉,毅儿是小孩子,毅儿不能没有哥哥……”蒙恬心中一酸,却习惯性地把小家伙横过来,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和你说过多少回,不可以流马尿子,又不长记性吗?你这样子哥哥以后不在身边怎么叫哥哥放心?”
以前那讨厌的冯少爷说他是没人要的小祸种爹爹和哥哥才老打他,可毅儿才不信,一掌就劈断了他的腿,可是真的被他说中了吗?毅儿现在真的怕极了。小孩吓得哭声整个儿颤起来,蜷过身子死死抱了蒙恬的腰:“哥哥,哥哥不要……爹爹和娘亲不喜欢毅儿,连哥哥也不喜欢毅儿了吗……”
蒙恬想要把小东西的手拨开,只见他把自己的腰带攥得紧紧的,死活不放,“哥哥不要不喜欢毅儿,毅儿改,真的改……毅儿再也不扯谎也再也不坏规矩,再也不故意气爹爹了,哥哥要毅儿干什么毅儿就干什么,毅儿绝不闹了哥哥……哥哥,毅儿没有骗哥哥,真的哥哥信毅儿……别不要毅儿……毅儿怕……”
泪水涌上蒙恬的眼眶,可是蒙毅如果再哭下去,恐怕惊得了府里其他人,如果惹来了父亲,就再也走不了了。
“下来,不许哭。”蒙恬狠心斥道。刚才被哥哥吓到了,孩子认命地从蒙恬身上爬下来,捂着嘴死忍着眼泪,两个小肩头控制不住一起一伏,显然还在抽泣。
蒙恬叹了口气,“过来,”他搂着弟弟,把额头顶在弟弟的小额头上,声音轻如细蚊,“去了大梁尉缭家,一定要听尉缭大师伯的话,要懂得保护自己照顾自己,那里可没人会像家里人这样纵着你的性子,你若乖乖的,哥哥一定想办法接你回来。”
“哥哥,毅儿要跟哥哥在一起,不要去大梁……”看哥哥瞪来的眼神,孩子偃旗息鼓,低了头。蒙恬按了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