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纪·锁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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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锁香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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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会不会因此对自己的教养产生质疑……
昭泊看穿我的心思,淡淡道:“行了,别自责了。比起上次那个被你搅和成在乡试时拿玫瑰勾引同乡的穷秀才,她这不算什么大问题。”
有道理……
说起那个穷秀才,也是一苦命人啊!屡考不中,又不甘心回家种地,所幸被灵探发现,带来锁香楼让我提了他所有寒窗苦读的记忆,从此回家侍奉父母……
结果,在昭泊阅他记忆的时候,闲得无聊的我拿着一束玫瑰进了屋,还装作青楼女子的腔调勾引昭泊,甩着帕子道:“公子,您看妾这束玫瑰美不……”
昭泊眉头紧蹙,任我怎么调戏都死死盯着眼前的记忆幻影纹丝不动,我未觉有异,直到耳边响起一个捏着嗓音的男声:“公子,您看妾这束玫瑰美不……”
我惊恐回头,是乡试刚结束的时候,只见那秀才刚出考场,正拿着一束玫瑰勾引同乡……
然后我就被昭泊轰了出去……
后来听说,那天那穷秀才醒了之后面如死灰,他一度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
好在,这段记忆很快就连同其他与寒窗苦读有关的记忆一起被抹掉了,不然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待纪小姐啃完了一只肘子……
不对,是喝完了一盏茶!
复又低头抚琴,仍是方才那支曲子。曲至一半,有箫声倏尔响起,画面中那双素手一滞,曲子未停。再听下去,竟是琴箫合奏。我毫无兴致,只看着桌上那个食盒望眼欲穿,里面还有我没啃完的肘子啊!
昭泊听得很是陶醉,笑而赞道:“天衣无缝啊!”
那个叫菱素的侍女上前撤了装着骨头的盘子【……】,纪小姐问她:“这是哪来的箫声?听着好像就在府里似的。”
菱素想了一想,道:“该是西边的院子传来的,是程公子途径羡城来借宿几日。”
“程公子?便是爹的旧相识程员外之子么?”
“正是。”
“我怎么没听说他要来。”
菱素一笑:“他来的不是时候,今儿个府上都忙着小姐的笄礼呢。”
画面轻一晃,该是纪小姐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不弹了,睡了。”便起身往屋里走了。
身后箫声又响了起来,纪小姐回过头去,映入我们眼帘的又是那一弯新月。昭泊了然地笑起来,我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听出来没有?还是方才那支曲子,改了几个曲调而已,便多了分不舍之意,这是在向纪小姐道别呢。”
我点头:“哦……”其实我没听出来。
引忆香已快烧尽,我把香熄了,把烧剩下的那一点根儿留下,装在檀木盒里。坐回去伸了个懒腰:“白费工夫,看了大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昭泊眼底蕴笑,道:“怎么没看出来?纪小姐寻短见定与那程公子有关,八成是程公子负了她,信不信?”
我白他一眼:“他们琴箫之合,多难得,加上家里又是至交,程公子怎会负她?”
昭泊信心满满:“等着吧,再过几天,灵探那边打听出了结果就知道谁对谁错了,赌么?”
我狠狠地瞪着他:“赌一个肘子!”
“……”他把食盒推到我面前,“你继续吃。”走到榻边解下纪小姐腕上的红绳,连同羊脂玉一起收到檀木盒里,和刚才那截香根放在了同一格。回过头道:“对了,锦都的灵探来报说,锦都有人在暗地里搜寻忆香的线索。”
我眉头一蹙:“还没完了?又是谁?便是当年大晋的时候,锁香楼与前朝后宫关系那么错杂,也没查得这么紧。这些年是怎么了?非得除了锁香楼才安心是不是?”
昭泊在我脑门上一拍:“这话说得挺有个楼主的气势。这次好像不是朝廷的人。”
我一愣:“那是谁?”
昭泊那双素来平淡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谨行卫。”
作者有话要说:①【及笄礼】汉族女子成人礼,古时十五岁至婚前皆可行及笄礼,现在根据实际需求多在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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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云鬓乱·婚约

第二天,羡城灵探就报回了消息,关于纪小姐的过往。我打开那个用蜡紧封的木盒,里面厚厚一打纸,记录着灵探能找到的所有线索。
我和昭泊一起读完了它,最后昭泊一笑:“我赢了。”
我起身要出门,昭泊叫住我:“干什么去?”
“去给你买肘子啊!”
“……不急,先欠着吧。”
整个故事的脉络,在读完这一沓子纸之后已经十分明朗,不过,还是有必要看看纪小姐的记忆。
我拿了一支新的引忆香放在昨日那块平安扣中间,用红绳系在纪小姐右腕上。又把昨天留下的那截香根儿续在新香顶部,刚要点燃,被昭泊拦住。
他拿了一根白线,一端系在平安扣上,一端系在自己左腕上,问我:“你要不要?”
我心里不免暗骂他一句:“强!迫!症!”
这是一个读记忆的法子,白线用引忆香和多味忆香的混合香熏过,系上之后,读到的记忆便不是以当事人的视角,而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事人。
我对此是无所谓的,又觉得制作那白线的工序太复杂,总是懒得用,凑凑合合地以当事人的角度去看就是了,还更有身临其境之感。
昭泊则不一样,他更喜欢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我问及他缘由时,本以为他会给我个“旁观者清”之类的大道理,没想到他的答案居然是:“我第一次炼忆香的时候,看到那人骑马的记忆,画面一路颠过去,我吐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会骑马!”
“那不一样啊!”昭泊的神情大是悲痛,“自己骑的时候不觉得,但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一直晃委实反胃。”
从此,他就有了这个毛病。
划了火折子点燃那支香,昨晚剩下的香根儿燃尽,续上的,是后面的记忆。
似乎是上巳的第二日。
纪小姐白色的中衣裙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窄袖褙子①,领缘上绣着宝蓝色的兰花。手持着纨扇,半遮着面进了府中的前厅。
主位上坐着的二人在昨日的画面中见过,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笄礼上的,定是纪小姐的父母了。
纪小姐上前浅浅施了个万福:“阿父、阿母。”
礼毕在父母左手边的位子上落座,我注意到与她相对而坐的那个男子:一袭浅灰色暗纹直裾,腰带上未挂任何装饰,而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柄竹箫。
我一颌首:“衣冠楚楚,没想到是个负心人。”
昭泊亦笑:“要是人的善恶都能从相貌分辨出,锁香楼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
这是读人记忆的一大乐趣,像看戏一样,随着情节的发展总会引出些感悟。
不仅是我从那一柄箫判断出了程公子的身份,纪小姐也一眼看出了,她那剪水双瞳,停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我不禁又是感叹:“女人的痴心真可怕,就是那么么一曲合奏而已,就连心都托付了。”
昭泊沉吟了一会儿,才笑起来:“说得倒好像你不是个女子。”
我斜他一眼:“嘁,我才不是她这般痴傻的女子——你看,我自失忆醒来后,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也没对你生出感情来。”
昭泊侧头认真地看着我:“你这是逼我纳妾啊……”
“阿翟,这是你程伯伯的长子。”说话的是纪小姐的父亲,便见纪小姐又起了身,盈盈一福:“程公子。”
程公子也站起身,端然回了个长揖:“纪小姐,叫某修偐便好。”这程公子,叫程修偐。
我观察着二人的神色,赞了一句:“哎呀,一见钟情,两厢情愿,真好真好。”
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闲谈,客套话居多,整段记忆中,唯有纪小姐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吸引着我。程公子也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无论聊到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
接下来几人,二人时常见面,纪云翟再不以纨扇遮面,已及笄的未婚女子不该这样。看来,不仅是她芳心暗许,她父母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那天,纪云翟抚琴,程修偐吹箫相合。已是桃花逐渐凋谢的时节,风一起,桃花瓣纷飞如雨。
曲毕,程修偐将箫放在纪云翟地琴旁,含情脉脉:“纪小姐,修偐心下有一问,不可不问,若有冒犯,先请小姐海涵。”
纪云翟抬头看着他,目有疑惑,欠一欠身:“公子有话请讲。”
“纪小姐现已及笄,不知可有婚约?”
大家闺秀与陌生男子对此多有避讳,纪云翟也红了脸,吱唔道:“程公子好没分寸,这样的事也问。”
程修偐朗然一笑:“已求小姐原谅在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请小姐给我个答案。”
纪云翟被他逼得没办法,双颊通红,贝齿一咬,道:“自是还没有的,否则怎能与公子如此相见!”言毕,匆匆地抱了琴离开了。
只余程修偐在原地一声清朗的笑,高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首《桃夭》念罢,纪云翟已满目娇羞得不敢回头。
纵使我一向不耐读这些东西,也知道这是《诗经》中的一篇,是女子出嫁时的贺新婚歌。大致就是赞新娘貌美,出嫁定使家庭和顺;再言新娘必多生贵子,使夫家人丁兴旺;最后则说新娘会使一家如桃叶层出,永远昌盛。
皆是美好的寓意。
这般的贺词,自程修偐口中念出,堪堪成了一首地道的情诗。
我正在这感动万千,昭泊不给面子地讽笑:“这程公子才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啊?什么?”
“他念错了,第二句是‘宜其家室’,第一句应该是‘宜其室家’才对。”
“……”这扫兴的家伙!这样言情的剧情谁会在乎他念得对不对!他就算此时说上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猪猪肉肉”我同样会觉得很深情嘛!【你其实又想吃肘子了对吧……】
烟雾萦绕,画面重构。仍是那个小院,仍是那对佳人。
程修偐从树上择了朵尚开得不错的桃花,簪在纪云翟鬓边:“真好看。”
纪云翟垂眸而笑。
几日后,程修偐辞别季家,返回渤城。
这样的剧情吊足了我的胃口:“咦?这便完了?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要么怎么说你傻,接下来必是程家来提亲了。”昭泊衔笑道。
他又对了。程家很快就遣了媒妁到季府纳采问名②。
意料之中的大雁出现在画面中,昭泊在旁吟了一句:“用雁为贽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者③。”
那天,纪小姐尤是纨扇遮面,细细地答了媒人问起的姓名、八字。经算命,确定二人八字不相克。我看到纪小姐双颊一片红晕,她的父母也是高兴的。
于是那天晚上,程修偐又来找了纪云翟,却是翻墙而入。纪云翟笑嗔:“还以为是碰上了梁上君子,仔细一看居然是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为了多见小姐一面,也只好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我扯了扯嘴角:明明都开始订婚约了,还非搞出这偷情的效果,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真有意思……
纪云翟为他倒了杯茶,道:“好端端的干嘛不走正门,又不会有人拦你。”
“走正门还要绕个远,这样比较快。”程修偐笑意温润。
唉,此时他如此爱纪云翟,不愿晚一刻见她宁肯翻墙入院,多好的一对爱侣,后来怎会闹得纪云翟寻短见……
又过几日,媒人再一次到了纪府,这意味着“六礼”已然进行到了“纳吉纳征④”,这就是实实在在地订下婚了。我想到后面发生的种种,不禁啐了一口:“我还以为不过是纳采问名之后悔的约,居然连纳吉纳征也办了,事后说悔婚就悔婚,全然不顾纪小姐如何,真枉为君子!”
程家给的聘礼很大方,仅布匹就有数十匹,加各色金银珠宝物件,甚至连字画古董也有。我吐了吐舌头:“到底是富贵人家,这样大方,到时候纪小姐的嫁妆也一定不少。”
见昭泊看着我,我恍然一拍额头:“又看傻了,要是嫁过去了哪会有寻短见这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①【褙子】汉族传统服装的一种,对襟,属于外套。衣长可长可短,可为窄袖、中袖、广袖,内多配襦裙。
②【纳采问名】纳采和问名是汉族传统婚礼中“六礼”的头两步,具体过程不多说了……好长……
③【用雁为贽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者】出自《仪礼士昏礼》。古纳采礼的礼物用雁
④【纳吉纳征】恩 这两步是“纳采问名”之后的……过了这个婚约就算是实在地订了~~具体过程……也好长……不说了不说了……【顶锅盖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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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乱·变故

六礼过了四礼,却终究没能等到“请期①”那步。
去年九月,羡城大闹疫病。这件事我是有所耳闻的,因为锁香楼常年从那里一户养麝的人家处收购白麝香。那场疫病导致这户人家的麝死了大半,提高了香价,弄得我很长一段时间看着楼里的调香师们调制含麝香的香时,就心疼得想要把自己搞失忆了算了。
任你香价如何飙升,我皆一忘了事……
疫病不长眼,纪小姐的父母死在了那场疫中,门楣也就此落魄。我还以为接下来就是程公子的悔婚……
结果……
居然不是!
那是疫病闹得不可抑制之时,无奈之下,朝廷下旨封城。虽是无情地任由羡城百姓自生自灭了,但也无可厚非,总好过任由疫情扩散。
这个时候,程修偐却出现在了纪家。
“你怎么进来的?”纪云翟大惊,忙不迭地要推他出去,“疫病闹得厉害,陛下已下圣旨封城,快走,不然你也会死在这儿。”
程修偐的手,坚定地握住了纪云翟的手:“我带你一起走,跟我去渤城。”
纪云翟惊疑地看着他,惶然道:“我走不了的,何况爹娘尸骨未寒……”
“伯父伯母尸骨未寒,他们不会想让你也死在这!”程修偐喝道,“我买通了守城的守卫,我能带你离开。”
后来,他们一起跪在纪云翟父母墓前,重重叩了三个头,程修偐道:“伯父伯母,我会照顾好阿翟。”
在去往渤城的马车上,纪云翟痴痴地望着程修偐,却一直不言。程修偐搂着她问:“怎么了?”
纪云翟抿一抿嘴,道:“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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