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也是奇怪,见面时谁也不愿意向谁妥协,相别离了,又是惦念的如同生命一般。真是叫人搞不懂。赵隋也是一个好事者,那时他就靠在走廊上,调笑了一声:“主上,您要真这么喜欢她,您就去找她啊。何必装成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然后就是一个花瓶砸了出来。还好赵隋闪的比较快。
再次被浮君召见的时候,他已经是倦容明显,连胡茬都蓄起了一些。他身上披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头发也没有束起。何时又见过浮君这般颓废的样子,啧啧,他这样和别人说,只怕是没有人信得。赵隋摇了摇头。
“主上,你找属下何事?”
赵隋听到他说,“收拾一下,让赵随替我坐在宫里。本君,去找她。”赵隋听罢,抬起头悄悄打量了一下浮君,浮君那张颓然的脸上,眸光依旧如刀。
这镜子里的人,真的很像你。柳不归凝视着那面铜镜里的人,伸手抚上了那张面皮。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才可以就这样静静地抚着你的面庞,你也静静地凝视着我呢。
柳不归愣愣地,盯着那面铜镜,久久无法移开自己的眼。像是中了魔怔。
柳不归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这里在微微地疼痛呢。
但是你从不知道。也从不曾好好地问过我。
柳不归微微一叹,也罢,你平安便好,我亦不多求。都说人的欲望使用无止境地,终有一日需要在无法满足,便会失去。我不愿失去,那便也不多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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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快点回营,真是一件麻烦事。就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身在曹营,已是奈何不得。如何早早脱身,当归无时无刻不在绞尽脑汁地想。
白迟的心思,当归不是不懂。毕竟二人也算是同龄之人,又都是一国之君,一军之统帅,又怎么不会不懂得彼此的如意算盘呢?
当归虽然知道白迟对自己现在有好感,或许进一步来说,或许算是喜欢。如今看来貌似是好事,其实也非也。白迟现在就以着保护的名义,将当归禁锢在这军营里,一方面是想拖延时间,造成壶国因为没有统帅而群龙无首,就会溃不成军。
当归必须早早回去,可是两天了,白迟再也没有来过自己的营帐,自己也被以保护的名义被软禁在这里,真是动弹不得啊。当归恨恨地咬了咬牙。
再说,现在也是离开的最好的时间。趁着白迟对自己的喜欢还不深,尽快离开。若是时间拖得久了,无非就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喜欢不再,翻脸杀了自己。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当归还是知道的,从小生活在宫廷里,那些红颜易老,恩情不在的故事看的太多太多,更何况自己并不是白迟的什么人,就更容易成为弃子。第二,将自己作为人质,向壶国进行要挟,逼迫割地,这是能收获利益最大的可能性,自然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最后,退一万步来说,白迟若是越发地喜欢了,便更不愿意放手,也就更难脱身了。
这该如何是好……
当归急得头疼。突然,营帐外,一阵喧闹,传来女人的哭声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外面发生了何事?”当归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说着喝了一口茶。
一旁的下人听罢掀了帘帐,伸了头出去了,有赶快将头收了回来,讪讪地说:“回小姐,太后娘娘把那些军妓赶了出去呢。”
“是吗?”当归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没再说话。
终于见到太后出手了。原来,您真不是一个摆设啊。余太后,著名的铁血太后,先帝最喜欢的女人。待会儿,只怕要见一面了呢。当归想到这里,唇瓣一勾,眼眸弯弯,笑了。
“她看我这个我看她,
滴滴点点,点点滴滴,这么那个泪悲啼,
大丈夫岂能无志气,
战死在两军阵是又能怎么的。”
当归听罢一愣,被赶出去的军妓么。这是唱的《桑园会》,这声音婉转莹啼,却又不失一股子婉转缱绻中的英气蓬勃。当归随口问了一句:“是何人在唱歌?”
一旁随侍的下人怒努嘴,“还有谁,肯定就是迷的白毅将军七荤八素的那个戏子呗。就凭着会唱几个段子啊,还有那双狐媚的眼睛啊,啧啧。”
当归没再理会她,在说什么,独自起身,走到了那帐子边,掀开了帐子的一角,默默地打量着。
她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头上的簪花已经被打落了,还有一两根在头发上坠着,显得狼狈不堪。脸上上的厚重的腮红,也被抹掉了大半。长长的水袖,正巧被人在前面拖着。有人在背后,踢了她一脚,她一个趔趄,却没有摔倒,反而,她仰起脸来,嗤笑了一声,一时间真真是芳华无限,媚到了骨髓里。
当归默默地看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但是当归并不确定。
这是,那个戏子也看见了一旁默默打量着她的当归,她没有收起自己的目光,反而眉眼一挑,笑得更加妩媚。她一下用力,从那个拖着她走的人手中撤出了她的水袖。朝着当归一俯身,之后又自顾自地依依呀呀地唱着离开了。
当归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们放开我!你们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们!”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被一群小兵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他大喊着,朝着那个唱青衣的戏子的背影大喊:“青衣!青衣!”
然而,那个戏子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径直地离开了。
“你要打死谁?你不如打死哀家吧!”一个凌厉的女声传来,当归循声而去。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美艳动人,华贵地不敢让人直视。她的声音天生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的话语里,似乎就包含着:必须服从这四个字。
当归微微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余太后么。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个被团团围住的男人,这时候也不敢再大动弹了,只低了头小小地挣扎着:“姑姑,您来了。”
余太后唔了一声。没再说话,如刀一般的凤眸,俯视众生。最后,目光落在了当归所在的地方。当归浅浅一笑,微微低头,算是问安。
余太后一愣,没有说话,随即撤开了自己的目光。最后,她依旧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大约是她侄子的人,冷冷地说:“你这些日子胡作非为惯了,哀家不管,你就当哀家是死人。今日,哀家便要清君侧!你就好好的给哀家思过吧!”
余太后话音才一落,一群人便把那个人五花大绑,拖着走了,那人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喊着:“姑姑……姑姑……”
余太后却早已走开了。当归亲眼看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哀家说,今日要清君侧,你是聋子吗,还不给我滚出来!”这话,分明是对着当归说的。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当归勾唇一笑,随即掀开了帘子,浅笑着说:“太后娘娘不妨进来吃一杯茶,再做定夺吧。”
余太后一愣,眸光杀气顿生。
女人战争
涅槃手札第十四记:浮君的女人。
余太后双手拢在袖子里,目寒如刀,不由分说地,便向当归住的帐子走去。才到帐子前,未等吩咐,便有下人早掀开了帘子,余太后就这样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坐吧。”当归早坐回了矮几前,一手提起了茶壶,一手抹了袖口边,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这时候,反倒让余太后发不出火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余太后憋了一股子闷气,发泄不出来,只好冷冷地发问。
当归浅浅抬眸,唇角一勾:“外人。”
余太后更是哭笑不得,“谁都知道你是外人。”
当归痴痴地笑了,“所以太后娘娘不必心急,坐下吃着茶,听我细细道来。”
余太后这时也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女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明知自己是太后,却依旧不慌不忙。她像是能够猜到自己的来意,但是她的态度有如此的扑朔迷离。这般女子,真是让人……
罢了罢了,先听听看她如何辩解吧。
当归见余太后坐下来了,微微一笑,双手奉上一杯茶。
“香汤独有自在韵,乾隆御赐观音名。
驱愁提神诗客慕,酒病此君最解酲。”当归笑着吟诗半阙。“这便是,铁观音啊,娘娘您可尝出来了?”
余太后冷哼一声,“铁观音,是我斗国第一名茶,何须你来提醒哀家?”说罢,把杯子往那矮几上重重地一敲。
“对呀。”当归又为余太后斟满了茶,微微抬眼,“你们斗国第一名茶。”
余太后突然眼睛一眯。少顷,余太后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待屏退了下人,余太后这才重新开口冷冷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当归搁下了手中的杯子,没再说话,只打量了余太后半晌,看的余太后心里发毛。之后,当归终于再开口,笑嘻嘻地说:“像,太像了。不过,若说到容颜,当日的斗国第一美人还是更甚一筹。”
余太后一皱眉,“像谁?”
到这里,当归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也还好,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但是余太后还是顺利罗网了。不得不承认,作为斗国的铁血太后,从刚才到现在,余太后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当归也不例外。当归放在矮几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当归越紧张,就越要表现出自己的那种沉着冷静。
当归要是一开始就回答自己是谁,就会被余太后牵着鼻子走,便永远处于下风。只有在余太后想要从当归口中获得别的东西,当归才算是反制住了余太后。
“壶国先宠妃,罗氏。您不会没有听过吧。”当归说着抿了一口茶。
“落花妃子?”余太后说着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杯子。“你见过落花妃子?”
当归很开心地见到余太后这幅样子,笑着说:“回太后娘娘,是。”
余太后眯起眼:“你是壶国人?你到底是谁?”
当归微笑没有说话。
当归郑重地站起来,微微将身子向前一倾,不卑不亢:“柳尊干女儿,壶国女帝,柳当归。”
话音才落,余太后就一耳光扇过来:“在哀家面前你也敢作假?壶国女帝还好好地坐在她壶国的营帐里,又怎么会是你这小丫头片子?”
当归捂着被打的脸庞,一脸的难以置信,愣了一会儿神,冷笑一声:“看来是鸠占鹊巢了。”
余太后也是一愣,但仔细思来,却又不是。虽说这小姑娘刚才的一番从容淡定的作态,确实是让她怀疑这小姑娘是否就是壶国女帝,但是,据说,壶国女帝早在几天前就回归大营,统领三军,一番井井有条,决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就可指挥得了的。再看着眼前的女子,仪态大方的也不止她一个。
余太后眯起了眼,越看越不像。“不管你是谁,只要存心诱惑皇帝,在我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余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想来已是习惯了吧。
“好吧,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当归一耸肩“反正我不想死在你手上,我会与你合作。”
余太后一皱眉:“你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当归微微一笑:“您不必在意这些。只要我离开这里,不就合您意了么?”
余太后这才眯起了眼,冷哼一声:“你说吧,什么条件?”
当归由衷地赞许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当归一顿,“准备一顶轿子,送我回两国交战处。”
余太后半晌没有回话,终于,开口,带着一些不确定的语气:“你……真的是柳当归?”
当归懒懒起身,走到营帐边,背对着余太后说:“您信也罢,不信也罢。您若是真心不信,我再解释多少也只是狡辩。您若是信,那么您,就会现在安排我回去。”说罢,当归回过身来,余太后一转过头去,恰巧看到光芒照在当归的脸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一般。
“好大的口气。”余太后端起茶抿了一口。“你就说说,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去。”
“好。”当归应了,走上前来,笑着说:“话分两头开始说。假如我不是壶国女帝,那么我在这里的身份就是你们斗国皇帝领回来的女人,您今日大驾光临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清君侧么?自然就要把我赶出去或杀掉。不过晚辈夜观星象,得知今日不宜血光之灾。第二方面,若是我就是壶国女帝,我一国之君被斗国杀掉,想来纸包不住火,届时要是我国民众知道了,必将大肆反抗,就算斗国能够攻下壶国,想必也无法治国。若是我此时回去,必将以一国之君的名义,必退避三尺,以示谢意。”
余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话。半晌才说道:“倒是有张巧嘴。”
当归这时才展露真正的笑颜:“余太后娘娘在是真正女中豪杰。也怪不得,先帝此生唯心系您一人。”
余太后眯起了眼:“现在哀家倒是有几分信了,你便是那小女皇帝。”
当归笑笑没回话。
“告诉哀家,他被葬在了哪里?”千犹豫万犹豫,这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请您保证我回到两国交界处的路上一路平安,我便一一奉告。”当归俯身,以示敬意。
余太后唔了一声。
“先帝被葬在我大壶祖祖辈辈的皇陵谷里。”当归答道。
“这不像他,他这这人一定会狡兔三窟,不留下一点破绽给别人的!”余太后质问道。
当归微微一笑:“您忘了么?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先帝陵寝,除了我,绝对再无人可入。当然,您也可去看看他,毕竟一别经年,两世相隔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气氛不如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也不如刚才唇枪舌战的惊心动魄,反而趋向于平和,一种哀伤的平和。
“你一定就是柳当归。”余太后喃喃的说。
当归微微一鞠躬,说:“我待先帝入父,您便是我母亲。孩儿见过母亲。”
余太后一愣,伸手扶起了她,终展笑颜:“真是生得一张好讨喜的巧嘴!此事你我之间便这样定下了。”
当归微微一笑,藏不住得逞般的笑意,笑意渐深。
“母后!”白迟看到余太后回来的一瞬间,瞬间从白虎皮上一下站起来。“你为何要逼她离开?!您知道她是谁吗?”
余太后凤眸一扫,脱下身上的披肩递给一旁随侍的下人:“她是谁与我让她离开有什么关系?”
白迟此时几乎急红了眼,一个箭步走到余太后面前:“她是壶国女帝柳当归!”
余太后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那就不能留下她这个祸患了。杀了吧。”
“母后!”白迟怒吼了一声,一时间一旁随侍的下人们被吓得一抖。
余太后抬眼看了看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冷哼一声:“你喜欢上